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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這架飛機的機長。……現(xiàn)在我們的飛行高度是三千六百米……”
若清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望著窗外。聽著廣播里傳出的聲音!叭Я倜!彼炖镏貜(fù)著這個高度。記得上次飛到他所在的城市時機長說飛行高度是三千米。哦,今天比那天高了六百米呢。同樣的路線、同樣的靠窗位置,不一樣的高度。若清不知道之間的區(qū)別是什么。她唯一知道的區(qū)別是,身邊坐著的人不同了。
窗外的風(fēng)景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天氣真好,若清能清楚地看見飛機穿越了高山、河流、丘陵。今天云層很厚,飛機穿行在云中,就象穿行在棉花糖里。飛機顛簸得厲害,若清被顛得想吐!斑@個比喻不好!比羟逡贿吶套⊥乱贿呄。如果明洋坐在身邊,他一定會笑話她打這樣拙劣的比喻的。
愛上明洋,先是愛上了他的文字,然后才是他這個人。第一次聽到明洋的聲音出現(xiàn)在電話里,若清的心一動。好聽呢,若清的第一個念頭。
明洋在電話里都跟她說什么了?記不清,只記得那是她失眠幾個星期后第一次沒有夢的睡著了。
以后,他們就總通電話了。若清聽到他總是很忙。一會兒是電腦傳來有人發(fā)訊息的聲音,一會兒又是手機短信的聲音。
“你能不能和我說話認真點。”有次若清問明洋。
“不能啊,”明洋邊敲擊鍵盤寫回復(fù)邊說,“我有好幾個女朋友呢。只理你一個,其他女朋友會哭的!
“討厭!比羟遢p聲地說!澳愕降缀蛶讉人在……”
“。∧嵌嗬。讓我數(shù)數(shù)!泵餮蠊!拔乙婚_電腦,□□上一般都有二十多個頭像在閃!
若清想告訴他自己吃醋卻不敢。說了明洋也許只會嘲笑她,她想。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若清總是打電話過去。陪著他,聽他敲擊鍵盤。若清不說話,就聽著他將自己的回復(fù)念出來。有時,明洋念的是他寫的東西。有時,是明洋隨口說的東西。那次,他說給她背李白的詩,結(jié)果若清聽到的是,“雖然我們相愛,卻不要天天見面。哦也……”
若清快笑倒了!懊餮笥肋h都是一副不正經(jīng)的模樣!边呅λ呄耄八f的哪句話才是真的呢?”
“過來吧,和我過圣誕節(jié)。”明洋在若清的笑聲里、在電話那頭說。
“好!比羟鍥]想到自己答應(yīng)的那么快,好象生怕明洋反悔似的。若清發(fā)覺,自己愛上這個有些花心、有些玩世不恭、有些捉摸不透的大男孩了。
那是若清和明洋通話半年以后的事兒。
直飛到明洋城市的飛機每周只有一班。若清選擇的是轉(zhuǎn)機。她真想早點看到明洋是什么樣子。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飛機遇到大霧晚點,我對給大家?guī)淼牟槐闵畋砬敢狻?br> “是晚點了。”若清想。本來中午的飛機,拖到要傍晚了才起飛。太陽褪了光華,發(fā)出柔和的顏色。天地交界的之間被暈染地變成了一條紅色的帶子。
“恩,有點象我給他編的手鏈的顏色!比羟逑。
那根手鏈就是紅色的,里面穿著一個幸運環(huán),是粉紅水晶的,據(jù)說代表愛情。若清把手鏈戴在他手腕上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非常小的動作,若清覺察出來了。她的心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可她裝作并沒發(fā)覺,還是細心地將手鏈給他戴上了。“你能戴著它一年嗎?”若清問!耙荒辏靠赡馨!彼卮。若清不滿意他這樣模糊的答案,可她沒有再追問。她知道的,如果追問她還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算了,別問了。能得到這樣的答案已經(jīng)不錯了呢。若清想。明洋從來不說我愛你這樣的話。甚至和這有關(guān)的話題明洋也避免說。也許他覺得回答若清這個問題又會給他帶來麻煩。
是覺出了若清的想法吧,明洋掩飾地將若清摟在懷里,“今天我們吃什么?我請你吃燉菜?”
若清點點頭,其實她不喜歡吃燉菜,嫌味道太淡。若清喜歡強烈的辣味。不過,她沒反對過他的意見,從來沒有。并不只因為和他相距的那么遠,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他們不論從哪個角度上講都有太多的差距。若清想,這點差距沒什么的。只要自己遷就他,就不會讓他覺察出來差距。雖然他說,“有距離的怕不怕?”
不怕,怎么會怕呢?若清早在心里將和他相處的種種情形想過無數(shù)次了。
走在大街上,若清有些冷,冬季里在她的城市只需要穿一件薄薄的毛衣就夠了。而到了他的城市卻已經(jīng)下過幾場大雪。第一次到他的城市,沒有準(zhǔn)備的,她連毛褲都沒有穿上一條,就這樣來了。她打了個寒戰(zhàn),他覺察出來了。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若清的身上。若清不要,他不準(zhǔn)她不要。用手壓在她身上。若清喜歡他這樣的動作,不再反抗,任他這樣抱著。
若清沒想到燉菜很香,自己竟然會喜歡這種清淡的味道?此缘瞄_心,他也開心,停住了筷子不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這可是明洋從來沒有過的表情呢。若清不敢再看,低下頭繼續(xù)吃自己碗里的菜。
“我跟你到你的城市去好嗎?”他突然說,讓若清的心砰砰直跳,她忘了同意,也有些不敢相信。難道他又在和她開玩笑?
“不同意?當(dāng)我沒說。”他笑嘻嘻地否定了自己剛才的話。
“不!我要你去!比羟遐s忙說,心里的忐忑不安讓她說這話說的底氣不足,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伤牭搅耍辉僬f話。夾起菜喂了自己一大口。
過完圣誕節(jié),他真的去了若清的城市。
他和若清一起飛回若清所在的城市好幾天了,若清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經(jīng)過一番面試,他被一家很小的報社錄取。拿著通知書他把玩了很久,“若清,我在哪兒找不到這一千塊錢的工作,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的,你是為了我!比羟宕驍嗔怂脑挕
“知道就好。以后你要讓著我。”他笑了,臉上的笑有些頑皮。
“當(dāng)然?蔀槭裁茨?”
“因為……我比你小,我是你老公!
“老公?”若清心里念著這個名詞,這是她期待了很久的答案。她笑了,“我從一認識你就讓著你呢!
“好,那你一定要接納我和其他的女人交往。”他壞壞地笑著,好象還真有點認真。
“你……”若清不知該說什么。
“開玩笑。以后就是我讓你了!彼f!皩α,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
“什么話?”若清被他突然的發(fā)問問的有些發(fā)懵。
“不記得了?”他的笑容收了,用一種從沒過的鄭重的表情和語氣說,“我說:我雖然不是最出色的丈夫,但我要讓你做最幸福的妻子!
若清沒想到他這樣鄭重地說這樣的話,呆了。
“想什么呢,傻丫頭?相信啦?騙你啊,瞧你信的”他伸手揉了揉若清的頭發(fā),象是哄一個孩子。
“誰說我信了?”若清撅著嘴,說話的語氣象個孩子。她怕明洋看出其實她信了,真相信。
“你會愛我嗎?”若清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沒有回答,抬起眼來看得遠遠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良久,他把若清摟在懷里,把嘴放在若清的頭發(fā)里,鼻子里的氣息呼得若清癢癢的。若清沒有動,她怕一動,這樣幸福的感覺就溜走了!八粫f出愛我的!比羟逶谒膽牙锵。
“好了,傻老婆。你乖乖的。我回去辦手續(xù)。盡量早點回來!
若清沒點頭。雖然她知道這是必須的?伤幌胗忠珠_。
他以為若清不同意,又說,“老婆啊,我總得回去把戶口薄拿來吧。不然,誰會承認我們是夫妻呢,對不對?”
若清把被他環(huán)住的雙手抽出來,緊緊地抱著他,不再說話,眼淚卻再也止不住。此時,若清愿意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別哭了,傻老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我說過的,就幾天,只有幾天!彼羟逭f的這幾句話若清還清楚地記得。她還記得她只是狠狠地哭、狠狠地點頭。當(dāng)他通過安檢最后回頭的時候,若清記得他笑了,還朝她揮了揮手。然后消失在登機口。
“他馬上就回來的,馬上就永遠和我在一起了!比羟逍睦锬钸吨@兩句話,只有這樣她才能止住淚水。
難道是第六感覺覺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若清想!安蝗唬瑸槭裁此退吣翘熳约簳菢觽牡乜弈!
他說過,他一下飛機就給她打電話的?呻娫捯恢睕]有打來。若清心里有些慌,她安慰自己,冬季里他所在的城市總是有霧,也許是飛機晚點了吧。不敢馬上給他打電話。怕他怪自己著急,催他。可等了幾個小時還是沒有電話,若清開始急了。“就算他怪,我還是打個電話試試吧。”
關(guān)機?若清再打。
還是關(guān)機。若清心里有些害怕。她開始發(fā)瘋一樣地重撥著他的號碼。沒有開機。直到若清把電池都打沒了,也沒聽到他開機的聲音。
接下來的每一天,若清都在撥打那電話。她真想馬上到他的城市去看看究竟。他到底怎么了?就算是反悔,也應(yīng)該明白的告訴她啊。以前若清說過,如果你不愿意到我的城市來就別來,如果你不想我纏著你我就不纏你。雖然說這樣的話若清覺得自己有些違心?伤拇_說過。她走不了,因為工作。其實,若清真想放棄自己的工作,馬上飛到他的城市去?伤荒埽膊桓。他說過,跟她到她的城市就是不希望她放棄她的工作,他喜歡他老婆是個事業(yè)出色的女人。有種比翼雙飛的感覺。
直到關(guān)機的提示音變成了停機。若清才突然想起了他說過的一句話,“我如果想玩你,想讓你找不到我,我把手機一換你就徹底找不到我了!
“難道他真的在玩我?難道他不想我找到他了。跟我來這座城市只是他玩的一種方式!比羟宀辉敢庀嘈攀沁@個答案。雖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這樣想過。
無論如何,無論得到什么樣的答案,若清都想再去他的城市看看。只要他給一個明確的答案就好。
他說的要結(jié)婚、要愛自己一輩子的話,就當(dāng)他是開玩笑吧。如果他真是開玩笑,若清想,那讓自己和他重新退到朋友的緣分上吧。就算他不要她,她也想他偶爾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哪怕是問個好都行。
終于還是請了幾天假,若清飛向明洋的城市。
“飛機馬上就要降落在機場了……地面溫度零下十九攝氏度……”廣播里的聲音讓若清從沉思中拔出來。快到了。是啊,快到了。從飛機上望去,已經(jīng)能清楚得看到這個城市的街道和房屋。
“請各位女士們先生們系好安全帶……”等空姐一走,若清松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把臉湊到舷窗前貪婪地望著這座城市,“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來這座城市呢。真想把這座城市刻在腦海里,永遠不忘。”
當(dāng)若清的雙腳又一次踏上這城市的土地時,她還是不可抑制讓自己想起了第一次來這兒的情景。他來接她,她害怕。怕他看到自己會不喜歡,怕他看到自己就轉(zhuǎn)身走開。在沖動的來到這個城市之前,她和他從沒有見過面。如果下了飛機真的沒人接她,她又該怎么辦呢?她磨磨蹭蹭地走到等候的人群中,等著他來認她。忍不住地她還是打了個電話。通了,沒人接。她緊張起來,低頭看著手機!翱旖影!彼碌孟腭R上返回剛才的飛機又飛回去。
后面有人了,她是從眼角的余光中看到的。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和自己想象差不多的人站在她身后對她笑著,她害羞地撲到他懷里,不讓他看到她的臉……
“傻丫頭,干嘛呢這是?抬起頭來我看看!彼穆曇粼谌羟宓亩叀H羟鍝u頭,她不敢,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那個時刻真幸福。若清想。
而現(xiàn)在,只有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出飛機場。
到哪兒去找他呢。上次來他沒有帶她回家,直接把她帶到了賓館。說是讓他父母接受一個比他大七歲的兒媳婦需要一個過程。她信了,就真的沒跟他回家。
若清站在出租車前想了半天,想起他們在離開這座城市之前他們曾一起到他朋友的公司去過!暗侥莾喊伞!比羟逑搿
她對這座城市太不熟悉了。好容易讓司機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她拉到那座大樓下。若清有些不敢上去了。
如果,如果他不在怎么辦?
如果,如果他在而裝著不認識自己怎么辦?
如果,如果他在而告訴她他只是和她開了個玩笑怎么辦?
如果……
太多如果了。若清不再想。上去吧,上去了,一切就有答案了。哪怕這個答案會讓她傷心。
“若清?我知道你會來的!备盗x坐在那兒,明洋最好的朋友。在若清推開門的一剎那,他就看見她了。
“他呢?”若清有些膽怯。
“他說他再也不會見你了。他說,他只是和你做了場游戲。你走吧!比羟逋盗x,雖然這樣的結(jié)局她曾經(jīng)料到,可真的出現(xiàn)時她竟然會受不了。
傅義冷淡的態(tài)度讓若清覺得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做了個夢。上次來,自己、明洋和他坐在酒吧,在最后要走的時候,他脫下自己手上的戒指給若清戴上,“一個不是你男朋友送給你的禮物會讓你幸運一年的!蹦鞘歉盗x說的吧。
后來,后來明洋告訴她,那個戒指是傅義從他手上摘下去的,說是好看,讓他戴幾天。
“那他為什么會給我呢?”若清好象傻傻地問過。
明洋不回答。笑得很曖昧。若清覺得她一下子明白了傅義的意思也明白了明洋的意思。
現(xiàn)在,現(xiàn)在那個送戒指的男人就坐在她的面前,面無表情地告訴她,明洋只是給你開了個玩笑。
若清覺得自己很傻。兩千零七十塊錢的機票啊,來回就能花掉她將近半年的工資呢。她就是為了來確實這樣一個答案?
“傅義,求求你告訴我,明洋在哪兒?我只是想見見他。我答應(yīng)過他的,如果他不愿意我不會纏著他的。你相信我好嗎?”若清覺得自己的話都象是在懇求了。
傅義的臉上好象露出過同情,不過一閃就過了。若清不敢確定自己的判斷。她只能求傅義,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我不能告訴你。我答應(yīng)了明洋的。你不會再見到他了!备盗x的臉上又恢復(fù)了剛才的神色。
若清有些絕望,沒想到就是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一切都變了。不過,實在讓她不明白為什么明洋會這樣做。難道那些話真的只是他隨口說出的笑話?難道游戲人生真的是他的生活方式?
不想再說,若清準(zhǔn)備退出這間辦公室。她的腳步有些趔趄。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那人若清不認識,他沒聽到若清的道歉,“傅義,明洋的墓地我剛選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若清沒聽明白,但她還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辦公室里靜悄悄地,沒人說話。那才進來的人看見若清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被她嚇壞了,不敢去扶她。
“傅義!怎么回事?你是明洋的好朋友。不!是明洋的親兄弟,明洋親口說的。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若清有些歇斯底里。
傅義嘆了口氣,“走吧若清,和我一起去看看明洋。”
明洋?就在這個小盒子里?若清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擅餮蟮恼掌驮诤凶由,明洋那熟悉的略點壞壞的笑容就在上面。若清覺得一定是誰在和她開玩笑。
“傅義?這是明洋又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他到底去哪兒了”若清想起明洋一向是愛開玩笑的,一向不正經(jīng)的。她熱切地望著傅義,希望傅義能告訴她明洋只是又跟他開了個玩笑。
“你覺得是明洋的玩笑更好。”傅義的眼睛根本不望著若清。若清知道了,這是真的。她沒哭,笑了?蛇@笑比哭還慘。
傅義正說的話她沒聽見,“明洋對不起。我沒對若清將秘密守住。”
“他是怎么死的?”若清的聲音讓人不禁打冷戰(zhàn)。
“才下飛機,他坐的出租車出了車禍。他想早點趕回家,希望坐第二天的飛機回到你的身邊。他催司機。那天飛機晚點了,到這里已經(jīng)天黑。司機讓他一催,車速太快,就撞在前面的卡車上了!
“你剛才為什么騙我?”
“若清,明洋走的時候交代了,不讓我說他是死了。他說寧愿讓你認為他是變心了。這樣你傷心過后就會重新開始生活,重新找個一個能讓你快樂的人。他在地下也會笑的……”
若清又在笑了,這次無聲。她試圖打開小盒子。傅義要搶過她手中的盒子。“你要干什么?”
“我看看他,我只想看看他。我要當(dāng)面問他一句話。你為什么永遠和我開玩笑?為什么?”若清的最后一句話顯然是對著明洋說的。傅義不敢答話。他聽見若清又在說話,“親愛的,飛行高度是三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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