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乘坐***航班的旅客注意，客機大概要晚點一個小時，對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們深感抱歉。”登機大廳的廣播響了。我看了看表，決定找個地方等候。

　　拿著電話，我出了會神。然后撥了那個我熟得不能再熟的電話。我聽到電話通了，你沒有說話，可我知道你一定在聽。我急急地說，“我走了。不再回來�！比缓蠹奔钡貟斓綦娫挕Ｎ也恢�，聽到你的聲音我會不會決定不登上飛機。

　　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大大的落地窗能看見出入的飛機起起落落。我的心也起起落落。沒有玫瑰花讓我來決定單數(shù)走雙數(shù)不走。再說，做出走的決定不是一時沖動。我必須得走，走得遠遠的，走到?jīng)]有你的地方。

　　對面坐著對年輕的夫婦，能看出來的，一定是夫妻。看著他們親熱的舉動。我有些眼濕。我伸出雙手交叉著抱住自己。挺冷的，機場的空調(diào)一定出了問題。我閉上眼，體會這抱著的手是你的。

　　你經(jīng)常這樣抱著我。緊緊地，好象怕一松手就永遠失去的樣子。我喜歡你這樣抱我。沒有理由地喜歡。數(shù)著你的心跳，竟和我一樣的快。我在你懷里偷偷地笑。
　　“永遠這樣抱著我好嗎？”我悄悄地問。
　　你還是聽到了，“傻丫頭。當然會永遠抱著你的�！�
　　我吃吃地笑，不再說話。

　　眼里有種東西滑落出來，冰冷冰冷的，流到我嘴里。
　　我舔了舔，是咸的。我就知道是咸的。
　　你的眼淚我嘗過，也是咸咸的。
　　那天你哭了。
　　你說，“我要離開你。必須離開。她會去死的�！比缓罂蘖�。
　　我沒哭�？粗愕难蹨I從眼中流出，我伸出手指去攔，沒攔住，倒弄了我一手的淚。我把手指放到嘴里，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不清，“我知道你要離開。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也不會去死�！闭f完我笑了笑，想沖淡這種離別的憂傷。
　　你又伸出手來把我抱住，緊緊地。
　　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哭了，在你懷里。

　　年輕的夫婦站起身來，相擁著走向登機處。我目送著他們，心里默默祝福他們一路走好。
　　一個漂亮的小男孩走到我的身邊，好奇地看著我，“阿姨你怎么了？”
　　我伸手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將包里一顆巧克力給他。
　　“寶寶，阿姨有些感冒，沒什么的。阿姨給你巧克力吃�！�
　　“快說謝謝�！币粋�一臉寫著幸福的女人走到男孩的后面，教著他說謝謝，然后拉著男孩走了。

　　我們的孩子也會象他一樣漂亮的，我想。
　　我總說，“以后孩子象你多一點會更漂亮�！�
　　你說，“不！象你才漂亮呢�！�
　　我想了一下，說，“最好象我們倆�！�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們的愛能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那該多好。
　　我想你一定會很愛很愛我們的孩子的。你連貓貓狗狗都喜歡�？偸峭愕男∥輲н@些在街上流浪的小東西。你連自己都快養(yǎng)不活了，還去養(yǎng)它們啊。
　　我喜歡你這樣善感的舉動。一個連小貓小狗都這么愛的男人，一定會好好愛我一輩子的。
　　你、孩子、家……
　　那將是什么樣的神仙生活啊。
　　你說過，要娶我的。
　　我相信。
　　而且，我一定是嫁給你的。

　　你知道嗎，那天你撿了個人回來，我還是嚇了一跳。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啊。
　　雖然我知道，你就是這樣的善良。你以為，你只是又揀了只小貓。
　　和你一起張羅著把給那個女孩子喂飽。給她找出衣服打扮她。真是個出奇美麗的女孩，我心里暗嘆。我看你，從你的眼神中我也能看到這種欣賞。
　　那女孩子就暫時留在你那里了。
　　斷斷續(xù)續(xù)地，我知道了你把她帶回家的原因。
　　她是外地的。
　　被男朋友拋棄了。
　　在長江大橋上，你攔住了準備從橋上跳下去她。
　　然后，就帶她回家來。
　　我沒說什么，你這樣做沒什么不對的。換了我，也一樣。

　　女孩一天一天的在你那里滯留�？吹贸鰜�，她越來越依賴你了。
　　你就象哄小貓小狗一樣寵著她。我居然也陪你一樣寵著她。
　　是啊，這樣的女孩就是讓人寵的。
　　我以為，我們就象收養(yǎng)了一個女兒。
　　三個人的日子，就象家。
　　我們一起買好玩的好吃的好穿的給她。
　　有時我真的在想，有這樣一個女兒也不錯呢。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我忘了。
　　三個人的世界沒有了。你們排出了我。
　　你陪她逛街、你陪她找工作、你陪她上游樂場……
　　她總是沒工作的。就算有，頂多兩天就回家。
　　看著她哭得腫腫的眼睛，你總是心疼地說，“你們老板太不會心疼人了。好！我們不做了。我們再找�！�
　　那時，我隱隱約約地覺得，我的麻煩好象來了。

　　終于找到一個她上美容院的機會逮住你。
　　我深深地看著你。你的眼睛里竟有一絲驚慌。
　　我退了一步。彼此的距離讓我倆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的嘴喃喃地說了些什么。我沒聽見�？晌抑滥阏f些什么。
　　我轉(zhuǎn)過身去，不讓你看見我眼里的淚。
　　你從我身后抱住我。
　　“她是個脆弱的女孩子。她太需要人呵護了。她說她已經(jīng)深深愛上我了。她說如果我離開她她就去死……”
　　你還說了些什么，我不知道。
　　是解釋還是懺悔？
　　“你和她已經(jīng)有過那種關(guān)系了？”我問。
　　你長久地沉默著，我覺得我已經(jīng)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奇怪。眼淚沒有了。其實我很想哭一場的。

　　你說，“我要離開你，必須離開。她會去死的�！�
　　我沒有說話。
　　我用手攔住了你的淚。
　　嘗了嘗，咸的，還有點苦。
　　我說，“我知道你要離開。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也不會去死�！�
　　你沒再說。
　　抱住我，緊緊地。
　　我哭了。

　　現(xiàn)在，我要走了。走得很遠很遠。
　　讓我自己去舔傷吧。
　　我將飛到一個沒有你的地方。
　　重新生活。
　　尋找一種沒有激情沒有浪漫的平淡的“幸福”生活。

　　登機大廳的廣播開始通知登機。我站起來，走向登機口。
　　電話響……
　　我看了看號碼，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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