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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生
楔子:顧參商
楚離最終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在頰上滯留了很久,終于脫力般地落了下去。
顧參商,顧參商……
正文:
Part 1.芳草離離
在下顧參商,江浙人士,世代行醫(yī)。
此行北上蘇州,我是應(yīng)友人之托,替楚家小姐醫(yī)治頑疾。天不遂人愿,北上途中恰遇叛軍潰逃,脫身已是三月之后。
待我抵達(dá)楚府,院落已是一片荒敗,只有幾株梔子花在殘雨微風(fēng)下瑟瑟發(fā)抖。我問了路人,才知曉楚府早在兩個月前抄了家,如今,只有楚家小姐還在蘇州城內(nèi),只不過,已是風(fēng)塵里洗涮了三五遍,不知近況如何了。
既是故友所托,斷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可惜,待我見了楚家小姐,卻是尸骨已寒。
楚離,楚離,芳草離離。未見花開,凜冬已至啊……
楚家滅得冤枉。為祭故友,今日夜里,我便宿在了已然荒敗的楚府。
院落里花木瘋長,景致倒是不俗,只是那半死不活的滿園梔子花,平添了幾分傷感。半輪圓月下,我挖出當(dāng)年和楚驚瀾一同埋下的經(jīng)年陳釀,在積塵的亭中對月獨(dú)酌。
“楚驚瀾,顧參商來見你了。”不知是否是近年來酒量見淺,我竟有了五分醉意,“是我……對不起你!
若不是我途中耽擱了,你不至如此孤立無援,還因此喪了命。
醉眼朦朧中,我看見一襲紅衣的女子聘婷而來,身上有淡淡的梔子香味,她嘴角的笑窩,這般眼熟。
“顧參商!”
“何事?”
“我們……我們?nèi)ヲT馬吧!”
“女兒家,合該安生些!
“不,我就要你陪我騎馬,不然你帶我去游湖好了。”
“楚離,禁你足的是你大哥,不要三番五次糾纏我。”
“顧參商,你……你這個木頭!”
這女子……是誰?她叫楚離?
我分明不認(rèn)得她。真是個怪誕的夢。
酒意醒了三分,我抬眼看著前面一襲紅衣的女子,她還是帶著那莫名熟悉的笑意,我心中沉沉一跳。
“可是顧參商顧大夫?”
我輕輕頷首,頗為不解她為何會認(rèn)得我。
“小女子楚離,久仰公子大名!
我愕然,楚離?楚離不是已經(jīng)入土了嗎?
她像是沒有看懂我愕然的表情,微微一笑,繼續(xù)道:“兄長前幾日北上經(jīng)商了,特意囑咐小女子招待貴客,怠慢之處,還請見諒。更深露重,公子先同我去廂房安頓吧!
我愈加愕然。抬眼環(huán)顧,哪里還有半絲荒敗之境,梔子怒放,滿園純白,亭臺水榭,一如往昔來楚家做客時的模樣……
當(dāng)真是荒唐。我依稀記得是有個人引我進(jìn)了府,然后將我安頓在了亭中。竟做了個大夢,倒嚇得我以為楚驚瀾已經(jīng)身死。原來是虛驚一場。
只是……我與楚驚瀾過從甚密,不可能沒有見過楚家阿離,雖然面容已經(jīng)模糊……卻仿佛不該是這樣的呀?
“公子,請吧?”
我擺擺手,道:“我與你大哥私交甚好,你不必如此客套,喚我參商便好!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府中仆役甚少,倒是難得的清凈。我就著廂房的矮幾給楚離把了把脈,一番望聞問切之后,診斷為心病。
這頑疾,當(dāng)真不好對付。
“楚小姐,你可是有往事郁結(jié)于胸?”
楚離淡淡看我一眼,文不對題地回了一句:“既然我喚你參商,你便不必客套,直接喚我阿離吧。”
“好……好吧!蔽矣行⿲擂,頓了頓,又問,“可否告知在下何事牽絆了阿離?這事,怕是你頑疾的根源!
阿離還是淡笑著,我卻看出了這笑中掩藏不住的哀傷。一個豆蔻年華未出閣的女子,何來如此深重的哀怨?
“你這畫的是什么?”
“鴛鴦入深藕啊,看不出來么?!”
“唔……看出來了。”
“顧參商,你敷衍我!”
“何出此言?”
“哼,那你說,你剛剛以為是什么?”
“真要我說?”
“你快說,我保證不打你!
“像小雞捉蟲!
“顧參商!你!我不理你了!你走!”
“好了好了,阿離你別氣,我為你繪一幅丹青賠罪可好?”
“哼!”
我一陣暈眩,回過神來時,楚離正擔(dān)憂地看著我。我沖她安撫似地笑笑,道:“算了,來日方長,你如今不愿說,我也不強(qiáng)求什么。這心病,終歸是要你自己走出來的!
阿離的心病之外,還有些體質(zhì)虛寒,若不及時調(diào)理恐怕日后會傷了元?dú)猓牟‰y醫(yī),身子倒是方便調(diào)理,我便開了一副方子,先從調(diào)理身體開始,日后慢慢開導(dǎo),這心病,遲早會解開。
蘇州景致雖不如越地妍麗,卻也是難得的清雅。今日春光正好,便約了阿離一道游湖。
依然是一襲如火的紅衣,十二骨油紙傘傘面繪著幾枝墨色勾勒的梔子花,映得阿離的眉眼愈發(fā)清麗。這是媚骨天成的風(fēng)華,楚家阿離,不愧是蘇州第一美人。
山清水秀,湖中畫舫時不時傳來歌女柔美的嗓音,阿離挽起衣袖,伸出如玉的手指撥弄著舟邊清澈的湖水,水波蕩開,我凝視著出了神。
“顧參商,看這里!”
“嘶——阿離你別鬧,當(dāng)心落水!
“怕什么,不是有你呢。接招!”
“楚離!身子剛好些就不安生了?”
“顧參商,你比我哥還煩!”
“罷了,回去記得喝參湯!
“啊!顧參商,你偷襲我!”
我回過神來,看見阿離的略有些泛紅的手指,出聲提醒道:“阿離,身子不好便不要戲水了!
阿離抬頭看我,柔柔一笑:“怕什么,有你呢!
這對白熟悉得令我心慌,我輕咳一聲,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那眉眼含笑的女子和她身上淡淡的梔子香味,不經(jīng)意間亂了我的心神。
“罷了,回去記得喝參湯吧!
太陽西斜,交頸的鴛鴦隱入藕花深處,阿離出神地看著,眉眼間再次浮上濃重的哀傷。
“阿離?你怎么了?”
阿離驚醒似的,轉(zhuǎn)過頭看著我,她的頰上不知何時留下了一行清淚。我情不自禁地抬手,用指腹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痕。待我反應(yīng)過來唐突之時,阿離看我的眼神突然有種莫名的專注。
“在下唐突……”
阿離搖搖頭,狀似嬌羞實則沉默地低下了頭。
晚間,阿離親自用小幾捧上了一碗銀耳蓮子羹,我受寵若驚。
“我竟不知阿離有這般好手藝,你兄長和未來的夫君,真是好口福!
阿離笑而不答。
正在用晚膳時,小廝來報說,給阿離配的方子中有一味藥材賣罄,恰好,楚府后面的矮山上便有這味藥材。我一口接一口吃完了阿離做的銀耳蓮子羹,便背上了藥簍上山采藥去了。
本以為天黑透之前便可返回,卻不想歸途中遇著了一場山雨,我加快腳步尋了尋四周,發(fā)現(xiàn)一間矮小的土地廟,便先在此稍作歇息。
沒過多久,一個道人打扮的身影閃了進(jìn)來,我知是同我一樣路遇山雨的人,便走了幾步,讓給他半邊地方躲雨。
“小后生,可否借我個火堆暖暖身子?”
我沉默地讓了讓,那個年近半百的道人便徑直坐了下來。
“小后生,貧道云游四方,倒還未見過你這般奇異的面相,你最近是否有怪事纏身?或者你有沒有感覺自己隱隱約約忘了什么事情?”道人的語氣稀松平常,倒不像那些騙人錢財?shù)慕g(shù)士。
我凝了凝神,突然有種奇特的感覺。似乎,真的……忘了什么事?
“顧參商,快來吃宵夜!”
“宵夜?這是什么?”
“肉羹啊,你快嘗嘗!
“唔——呃!
“好吃嗎好吃嗎?”
“咳,阿離,你老實告訴我,這羹是誰做的。別告訴我是廚娘。”
“好……好啦,我做的,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手拿出來!
“不用吧……”
“拿出來!”
“怎么這么不小心,這么多口子……”
“沒事啦,又不痛。喂,顧參商你不要吃了,我記起來我鹽放多了啦!
“無礙。只是阿離,你怎么知道你準(zhǔn)相公我喜歡吃甜羹?”
“呵,這么容易臉紅。下次做羹湯,做個銀耳蓮子羹吧!
“小后生——小后生?你怎么了?”
耳邊傳來道人急急的呼喚,不知為何,我近來總是很容易走神,回過神來,又不記得方才在想什么了。
“無礙,道長方才所說,在下似乎是有這樣的狀況的。”
“那你可要當(dāng)心了。這人世啊,很多東西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鬼吸人陽氣,惡妖吸人精氣,魑魅魍魎吸食人的七情六欲。我前些年還收過一只魅,這魅由執(zhí)念所化,專門吸食人的回憶,你可當(dāng)心被妖魅纏身了!
“多謝道長提點(diǎn)。”我其實不以為然,我家世代行醫(yī),老祖宗那套怪力亂神的巫術(shù)早已被廢棄了。
雨下了很久,直到黎明才堪堪停下。我作別了道人,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泥濘的山道回了楚府。
“參商——”阿離頗有些心急地喚了我一聲,眼圈有些泛紅。
“讓你久等了!蔽倚断滤幒t,吩咐侍女下去煎藥,這才著手安撫阿離。
我不過一夜未歸,阿離何以傷心至此?仿佛我們生離死別一般。
“顧參商,我不許你走!”
“阿離,父親急召,必定是有急事,你不要鬧脾氣……”
“不,顧參商你不能走,我總覺得你走了,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見你了……”
“怎么會,阿離,你聽話,在楚府等我,來年梔子花開的時候,我就來迎娶你。”
“顧參商……”
今日,阿離又是一襲紅衣。美則美矣,我卻覺得白色更適合她。不……還是紅色適合,只是我總覺得她應(yīng)該穿白色。
“阿離,你為何總是一襲紅衣,有什么特別的往事嗎?”
阿離抬頭看我,那眼神,仿佛在看我,又仿佛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沉默良久,在我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幽幽地說:“有個人告訴我,我穿紅衣很美!
Part 2.參商永離
“顧參商,我們?nèi)ヲT馬吧!”
“嗯?”
“昨日你和兄長答應(yīng)陪我去騎馬,你不會忘了吧?!”
“沒有。”
“那你發(fā)什么呆?”
“沒什么,只是一直見阿離穿白衣,今日穿了紅,覺得更美了!
“顧參商……我要告訴我兄長你輕薄我!”
“害羞了?好了,去外面等著,我換身衣服就陪你去馬場!
又走神了……
我按按眉心,頓覺有些煩躁。醫(yī)人者難自醫(yī),莫非我真的被鬼魅纏身了?
一夜未眠,我進(jìn)了廂房一番洗漱,就在淡淡的梔子花香中沉沉睡去了。
醒來時,已是午后,我在園中踱步,一個拐彎,就看見了在花木掩映中小憩的阿離。她的眉眼舒展著,不似平日里憂郁的模樣,青絲如瀑,堪堪垂到園中野花的高度,紅衣帶著優(yōu)雅的褶子,稍遠(yuǎn)處是一小片梔子花林。純白,優(yōu)雅,帶著不諳世事的純粹。
我吩咐小廝準(zhǔn)備了筆墨紙硯,就著天光,將這歲月靜好的一幕繪在了宣紙上,收筆時,我看著畫中眉眼清麗的女子,不覺癡了。
“我有這么好看么?”
我一驚,抬頭時,阿離已經(jīng)淺笑著站到了我身后。
“阿離,你怎么醒了……”
“畫的真不錯!卑㈦x依舊淺笑著,素手執(zhí)起畫卷,“可以送我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在府上叨擾多日,便贈你一副丹青,權(quán)當(dāng)銀耳蓮子羹的回禮!
“回禮么……”阿離喃喃自語,沉思了好久,才開口道,“再過幾日便是上元燈節(jié)……”
我很快會意,接口道:“不知是否有幸邀阿離同游?”
“好!卑㈦x笑得溫婉。笑中卻又是那種莫名的哀傷。
她不肯說,她心中積壓的傷痛,我也無法助她排遣。
阿離,原不該是這樣的。為什么不該這樣,我卻不知道。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華燈初上,我便和阿離一同出了府,街市上比往日更加熱鬧,吆喝聲,車轍聲,絲管樂聲,夾雜著行人的細(xì)碎言語。
“真熱鬧!
因為怕在人群走散,我便隔著衣袖拉住了阿離的手。燈光晃得我眼前一陣發(fā)白。
“好熱鬧呀!”
“嗯!
“顧參商,你拉我做什么!”
“別鬧,牽著不容易走散。”
“不要!我要去猜燈謎,你跟上!”
“參商,你……”
“在下不是有意輕薄,只是人太多了,牽著不易走散!蔽乙姲㈦x一臉驚慌,便神色如常地解釋了一句。
“那里有猜燈謎的,可想去?”
“我不會!卑㈦x繳了繳手絹,神色有些窘迫。
我輕笑一聲:“無妨,來,你想要哪個,我送你。”
果然不出我所料,燈謎不是新題,我答出了謎底,阿離如愿以償?shù)氐昧藟狠S的花燈。
花燈很漂亮,阿離難得笑得眉眼彎彎,抬頭向我道謝:“參商,多謝了!
“顧參商,我要那個!我要那個壓軸的花燈!”
“好,就那個!
“哇,顧參商你果然是個聰明人,竟然這么快就破了迷題!你看賣燈那人的臉,哈哈哈……”
“累嗎?”
“不累。”阿離看著我,眼中還有喜色。她的眼神不斷往河邊飄去,卻什么也不說。
“既然不累,那便去河邊放個河燈吧,天色還早。”
到了河邊,阿離選了兩個花燈,然后分了我一塊錦緞。
我隨手寫了一個心愿,便把燈托在掌心,向阿離走去。她還在寫,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站在她身后的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顧參商,楚離!
錦緞上簡短的一句,她卻寫得極認(rèn)真,娟秀的小楷滿藏著女兒心思。
“這個愿望不難!蔽宜菩Ψ切Φ乜粗㈦x,意料之中看見了她羞紅的臉。
她的聲音細(xì)弱蚊蠅:“你……你怎么偷看我的燈……”
“我若不偷看,怎么能知曉你的心思?阿離,我心悅你。你接受嗎?”
“顧參商!你偷看我的燈!”
“不偷看怎么知道你對我圖謀不軌?”
“你混蛋!”
“又害羞了?”
“你……顧參商,你混蛋!”
“好了好了,看在你這么生氣的份上,本公子答應(yīng)你了!
“你當(dāng)我是什么?感情是可以施舍的?”
“話怎么能這么說?你心悅我是真情流露,我回應(yīng)你就是假意奉承?”
“阿離,我心悅你已久,你不接受?”
“可是……我的身體……”
“無妨,我既心悅了你,就不在乎你是什么樣的!
猝不及防的,阿離泣不成聲。
“我答應(yīng)……”
“接受!怎么不接受!以后你就是我的了,誰也不準(zhǔn)來搶!”
我的腦海中突然同時出現(xiàn)兩個回答,接著腦內(nèi)一陣嗡鳴。
剛剛那個嬌蠻中帶著羞澀的聲音……?
我甩甩頭,抬眼時看見阿離正看著我,我沖她一笑,攬過她的肩,和她攜手看著滿湖的花燈。
“阿離,待你兄長歸來,我便向他提親!
“好!卑㈦x的尾音帶著顫抖,我?guī)缀蹩梢韵胂竽请p被淚水潤過的眸子。
幾日后,楚驚瀾從北方回來,我向他提了親,楚驚瀾滿口答應(yīng),我便自此常住在了蘇州楚府。
半年時光,阿離的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了,心病卻似乎毫無進(jìn)展。不知不覺間,明日,便到了迎娶阿離的日子。
窗外的梔子花再度盛放,夜色中梔子清香氳散,我突然十分想念阿離。
媒人告誡過,新婚夫婦在大婚前三天都不能見面,我卻不是個守禮數(shù)的人,徑自去了西院。
“小姐,你不要再繼續(xù)下去了!
“不,我要。明日就是我們的大婚,我怎么能現(xiàn)在放棄呢?”
“可是小姐,你會死的啊!”
“死?我已經(jīng)死了,不是么?”
我腦中突然一片空白。
半晌,侍女又接著說:“可是……小姐你是執(zhí)念化的魅啊,如果你生前所有的遺憾都圓滿了,你就……灰飛煙滅了啊……”
“無妨。只是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他離開,徒留我一生的遺憾了!
執(zhí)念化作的魅,原來,阿離真的已經(jīng)死了。
我們以前,果然是相識的嗎?
執(zhí)念?你的執(zhí)念又是什么呢?
我連夜出了楚府,緊趕慢趕地在官道上走了許久,卻仍是沒有看見城門。又走了許久,城門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我加快步子走上前去。
忽然一陣陰風(fēng)拂頸而過,阿離穿著一身鮮紅的鳳冠霞帔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要去哪?”
我沉默以對,視線卻貪婪的描摹著她的眉眼。
“你要去哪?”她又問了一遍,臉上的神色是哀傷,隱隱又有幾絲戾氣。
我闔了闔雙眸,張開時眸中已經(jīng)沒有半絲波瀾!拔也荒茉俅氯。”
“明日就是我們的大婚,你要拋下我嗎?”
“我不能讓你的執(zhí)念圓滿。我不能害你!
阿離的眸子瞬間睜大,一滴淚毫無預(yù)兆地劃落,竟有幾分凄厲。不知何時,阿離的臉色變成了毫無生氣的蒼白,嘴唇也幾乎沒有血色了。
“害我?”阿離一步一步走上前來,眸子中似有妖冶的火焰,“顧參商,你居然知道什么叫做害我?你若不想害我,當(dāng)初為何棄我而去!”
“我不記得,但我知道我絕不是棄你而去!
“你說過,來年梔子花開的時候就回來娶我,可是我等到梔子花開敗,你都……沒有回來!
原來,她最后的執(zhí)念是我的離開。
“是我負(fù)了你!
“你憑什么這么對我?”阿離的表情忽然變得猙獰,她在我來不及防備的時候扼住了我的喉嚨。
這樣,也好。
如果我會害了你,那我寧愿傷你。
“顧參商……顧參商……”
她失神地喚我,像個迷了路的孩子!凹热荒銓幩蓝疾豢献屛覉(zhí)念圓滿而灰飛煙滅,當(dāng)初為什么不回來?”
不是不會來,只是回來晚了。原來,我北上蘇州,并不是為阿離醫(yī)治頑疾,而是回來迎娶她的啊……
阿離的頑疾也并非心病,而是體寒,早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治愈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襲來,記憶如開了閘的洪水,將我沖了個粉身碎骨。
“阿離,你聽話,在楚府等我,來年梔子花開的時候,我就來迎娶你!
“阿離,你怎么知道你準(zhǔn)相公我喜歡吃甜羹?呵,這么容易害羞。下次做羹湯,做個銀耳蓮子羹吧!
“阿離,我心悅你已久,你不接受?”
“一直見阿離穿白衣,今日穿了紅,覺得更美了!
“好了好了,阿離你別氣,我為你繪一幅丹青賠罪可好?”
“楚離!身子剛好些就不安生了?罷了,回去記得喝參湯!
“在下顧參商,江浙人士,世代行醫(yī)。今日得見楚家阿離,三生有幸。”
阿離,你本該是張揚(yáng)嬌蠻的。我們原來,曾經(jīng)這樣相愛吶……
“顧參商!卑㈦x的語氣不是平日的溫婉,而是生前的那種嬌蠻,“顧參商,我原諒你了!
阿離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我驚慌失措地?fù)淞松先,卻撲了個空。懷里只剩下一件華麗的嫁衣,連阿離的體溫都沒有留下。我在蘇州城門口的晨風(fēng)中頹坐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確認(rèn),阿離,真的不在了。
春日的夜風(fēng)有些涼,我驚醒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院子里的梔子花似乎一夜間被抽去了精氣神,全是枯黃的樣子掛在枝頭,顯得院子更加荒敗。
我一抹臉,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濕濕的。想必昨夜做了個噩夢吧。
我拎起酒壇子,仰頭灌了一口陳釀,然后把剩下的酒都撒在了地上。
“楚驚瀾,我走了。你一路走好!”
晨間的風(fēng)有些涼意,我出了楚府,在官道上慢慢地踱步,卻再也沒有那條走不到底的通往城門的路。
番外:阿離
顧參商,顧參商……
如果當(dāng)初我不是那么刁蠻,你是不是就不會棄我而去?
如果楚家沒有沒落,我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正在與你攜手白頭?
如果……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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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沒有看錯,真的只有這么短= =。
昧生昧生,昧著真性情生存,楚離,算是我主角中待遇最差的一只了吧0.0。
還有文章是男主視角,不知道會不會有妹子雷。
如果有妹子(或者漢子?)看的話,歡迎批評,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