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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傳說我是個哭鬼,大哭著出生,那個哭相仍是接生婆津津樂道之事,她說——
莫家那個女兒啊,那時侯哭得,我接生過那么多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哭成這樣的。
我不知道此話是真抑或是假,反正我現(xiàn)在不哭,怎么也不哭。
傳說我身體很弱,小時候老與藥罐為伍,我媽以為我會養(yǎng)不大,每天把我抱在懷里,而附近的神佛都求遍了,終于保住了小命。
會嗎?我現(xiàn)在健康得很,像去上學(xué),我和谷錦綿一塊走,她要小跑步才能跟上我,到了學(xué)校我面不改色,而谷錦綿滿面通紅。至于小病小痛的,除非我故意,基本上與藥無緣。
有人問,南庭,那個TING?亭亭玉立的亭還是娉娉婷婷的婷?當(dāng)知道真正的寫法時又問,怎么是個男的名字你。
是嗎?不就是寫法不同嘛,怎么是男的名字呢。谷錦綿也跟我說,現(xiàn)在的人眼睛都不好,老把她的名字看成谷綿綿,金字旁和絞絲旁長得很像嗎?我說,你就湊合著用吧,叫綿綿可能會更順口更親昵。
傳說我和谷錦綿、湛銳還有燕宙從小就認(rèn)識,歷史至少能追溯到幼兒園。
莫南庭和谷錦綿以及湛銳從小就認(rèn)識,從流鼻涕的幼兒園到戴紅領(lǐng)巾的小學(xué),再到初懂世事的初中一直到現(xiàn)在輪廓初成的高中都是同校同班,(哦,現(xiàn)在谷錦綿不和我們同班了。)這一切是我否認(rèn)不了的事實,至于那個燕宙……
某天,湛銳領(lǐng)著谷錦綿拖著個陌生人來到我面前,興高采烈地說:“南庭,這是燕宙,我們幼兒園里的小朋友,那時候和我們很熟的,后來去別的地方讀小學(xué)的那個。”
我抬頭打量這位“小朋友”,只見他在微笑,微笑中有點不自在,“你好!
“你好,”我說,“但是我不記得曾經(jīng)見過你!
“那!”谷錦綿高興得跳起來,那張臉亮得像撿到寶一樣,“我就說南庭和我一樣忘記了,不過你當(dāng)初咬過人家,還傷得很厲害呢,湛銳一說我就記得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彼笨粗 我笑,仿佛在說,還看不出你這么暴戾的。
我的眉頭克制不住得往中間靠攏,湛銳見狀拉起那人的手遞到我面前,笑得很奇怪,“你看,疤痕還在!”
只見那手小臂上很明顯的有一圈舊疤,因為先前被提醒,很容易地往齒痕的方向聯(lián)想,那個人還真狠,可是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根本就沒有咬人的印象,而且還咬到留了個大疤。
“是挺厲害的,喂,你去打針了沒有,聽說那個病潛伏期很長,而且還沒得治呢!”我再次抬頭對著他說,赫然發(fā)現(xiàn)他有雙漂亮眼睛,眼里的光在搖曳閃爍,眉頭因為我的話而微微皺起,很快又放平了,他還有兩道飛揚的濃眉。
“我想我家人當(dāng)初已第一時間帶我去打了針了!彼中α耍悬c邪氣的笑。
湛銳說,“南庭你說的是那個名叫狂犬病的世紀(jì)絕癥嗎?”他搖搖頭,話語中帶著可疑的惋惜意味,“你會后悔的!
后來,在某次大掃除,翻出了以前的照片,老媽抓起我幼兒園的畢業(yè)照,指著某張圓圓臉說:
“當(dāng)初啊,你和這小子搶個球,你就為了把球搶過來當(dāng)?shù)首幼,就把人家小孩咬得鮮血淋漓,害得我們賠了人家好幾百塊呢!”
按當(dāng)時的生活水平和物價水平,幾百塊錢已很多了,要知道我爸當(dāng)時的工資只是四十多塊而已,那就足見那小子的傷勢有多嚴(yán)重了。
我努力地看那張照片,那張園臉泛著燦爛地笑,眼睛快瞇成了一條縫。我越看越是心寒,那張圓臉又兩道飛揚的濃眉。
可怕的三人成虎,連續(xù)三個人都這么說了,那就代表……
我什么嘴巴啊,怎么有人罵自己是狗的?
傳說谷錦綿喜歡燕宙。
我曾經(jīng)問,什么是喜歡?
第五版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說:喜歡就是對人或事物有好感或感興趣。
谷錦綿說,喜歡是一種感覺,她會讓你時不時地想起喜歡的人,想起他時會心跳加快,會傻笑;會時時想看到他,看到他會不由自主地注視他;夜里也會夢見他。
谷錦綿是個女子,說真的,當(dāng)今世界沒幾個人能當(dāng)“女子”這個名頭。她就是那種你一看就覺得她長錯了時代的人,她完全就符合那首什么“玉骨冰肌”艷詞中的描寫。谷錦綿擅笑,什么回眸一笑、嫣然而笑、抿嘴一笑、掩口而笑、莞爾,什么什么的都像一幅畫。谷錦綿也擅哭,傳說中地梨花帶雨也不過如此。
高中的課堂氣壓通常比其他地方低幾帕斯卡,這氣壓重重地壓在腦神經(jīng)上,很緊。很多人都是勉強(qiáng)撐著,下課鈴一響便倒下一片,很安靜,大家都抓緊短短的十分鐘充電。
十、九、八……三、二、一,叮咚!
“燕宙……嗚……”
毫不例外,下課鈴聲后十秒鐘,谷美人必會出現(xiàn),而且哭著出現(xiàn),隨之而來的是一大堆哭訴和勸慰。
“別哭,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燕宙的聲音慢慢地飄進(jìn)耳朵,一直在耳蝸了回旋,那是一種像春日太陽般的感覺,讓人不愿叫它太快消失。
“嗚,剛才有道數(shù)學(xué)題我怎么看都不會,我甚至連題目都看不懂!”小美人邊哭邊說,抽抽咽咽地叫人心都酸了。
“別急,讓我看一下。來,先坐下再說。”
唉,怎么就老是這些橋段呢,換一下不行嗎?我要是導(dǎo)演我就叫編劇把劇本改一改來迎合觀眾。頭枕手臂的我厭惡的皺皺眉,換個姿勢,老實說趴在桌子上真的很累,真不明白為什么別人還睡得著。
“南庭,”湛銳的聲音忽然而來,害我聽不清楚后頭的對話了。
“什么事啊?”好想裝睡不理他。
“你很累嗎?”
湛銳真無聊,這不明擺著嗎?我把頭轉(zhuǎn)45度角,用一只眼睛看他,“是啊!
站在我桌邊得湛銳長身玉立、氣宇軒昂,黑色的半框眼鏡架在白皙的臉上,平添他溫文爾雅的書生氣,什么時候小男孩的湛銳變成了大男孩?他轉(zhuǎn)頭看看后面,微微一笑,彎腰對上我那只眼睛,
“你的難題呢?”
一只眼睛被壓得好痛,我把另一只眼也釋放出來,“不好意思,暫時沒有!
所謂難題只是相對個人而言,一道題在甲手上是難題,而于乙卻是簡單到不可思議。
湛銳伸出他修長的手指頂在我額頭上,把我的頭頂離了手臂,“你打算將題給留來墊桌子嗎?”
我伸手撥開他,“錯,我打算墊床板,以后再多時就拿來墊地板!闭媸堑,被湛銳一攪和,后面的劇情發(fā)展我完全不清楚了。
高中生活真的很無聊,除了念書還是念書,偶爾來段清清純純的校園戀情調(diào)劑一下身心也不賴,而且還可與老師們斗智斗勇,那就讓無數(shù)標(biāo)榜叛逆的小孩子急著長大的少年前仆后繼。課余時間的校園小道,不用上課時候的大街小巷,雙雙儷影并肩而行,造成了小城一道礙眼的風(fēng)景,至少大人們都這么認(rèn)為。
我曾問湛銳他為何對我那么好,他的話讓人忍俊不禁,他說,
谷錦綿有燕宙對她好,于是我就對你好,那樣才公平。
小城的人都很矮小,高于1.75m的人是少之又少;而小城的人沒幾個會打鼓,至少我知道鼓不是小城的傳統(tǒng)文化之一,可是那個公園內(nèi)、在鑒江邊聳立著的,據(jù)說是小城的標(biāo)志的雕塑——高涼鼓韻就真的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或者是冼夫人時期我們這里的男兒是長得如此豪氣千云,或者是因古百越地戰(zhàn)爭頻繁,各村各寨都有自己的戰(zhàn)鼓吧?墒沁B個跡象也沒留給后人去瞻仰,這雕塑恐怕有點牽強(qiáng)附會了。
難得不用上晚休,吃過飯拿起書包借口說去谷錦綿家學(xué)習(xí)就出了門。跑到小公園去,爬上堤壩,在草皮上把包往邊一丟,坐了下來,天正漸漸地暗下來。
身后就是孕育了小城以及周邊幾個城的河,這條河聽說是從廣西發(fā)源,一直流入南海。說是河吧,請隨便去壩頂看,你會看到是一片菜瓜地中間有條小溪,對了,就是小溪。她的子孫后代早把她的樣子污染成這個模樣了,很多時候看著她我想嘆氣,可是更多時候我覺得我沒任何立場嘆氣。
對岸有座九層白塔,最上面可以看清小城全貌,相傳建于清朝,可是我爬了一次就不想再去一次了。上面又臟又亂,有很多游手好閑之徒在上面吞云吐霧弄得烏煙瘴氣,當(dāng)時我左手拎著自己的膽子,右手拎著自己的心臟,獨自一人爬完了這九層塔,飛也是的從那狹窄的梯子上跑下來,生怕那些在煙霧中用奇怪眼神看我的人們忽然地伸手拉住我。當(dāng)然,谷錦綿和湛銳知道了,一人一邊耳朵差點沒把我念成中耳炎。
天還沒有全黑,燈就已經(jīng)亮起來了,像一場力量懸殊的比賽,剛開始時,殘余的太陽光統(tǒng)治著整個世界,電燈的光既可笑又尷尬地只能照亮整個燈泡。這個世界的定律仿佛是弱肉強(qiáng)食,但是往往會被被人以少勝了多。其實勝與敗并不取決與力量的強(qiáng)弱,而是時間,誰把握好了時間,誰運用好了時機(jī),成敗立見。笑到最后的人笑得最好。于是當(dāng)太陽光完全消失,整個世界陷入個桔黃的勢力范圍,小收音機(jī)響起來了,公園里的人多起來了,影子們舞起來了,喧嘩擴(kuò)散開來了。
這個社會用什么來衡量人的生活水平?專家們會告訴你是用恩格爾系數(shù),就是日常生活的基本消費占總消費的比例。我想,具體點,應(yīng)該看這社會中人的消遣。你看,那么多人聚集一堂載歌載舞以消除飯后到睡眠這段漫長時間的無聊,而不是再披星戴月地為三餐一宿而拼死拼活,你不能說這社會沒進(jìn)步。
旁邊燈光找不到的地方有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雖然看不是很清楚,依稀能分辨那是……一雙手把我的頭轉(zhuǎn)了個方向,打斷了我對那場景的追根究底。
“南庭。”
很好聽的聲音,一直在耳蝸內(nèi)盤旋盤旋。我不太情愿地轉(zhuǎn)頭看向來人,傻笑,“呵呵,是你。
他坐了下來,把包放到一邊,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看阿伯阿婆跳舞!”還有……不由地悄悄地往那個陰暗方向看,哎呀……
那雙手又伸了過來,把我的腦袋搬正,“莫南庭,阿伯阿婆在這邊!庇悬c怒氣。
“那,那邊也有!蔽抑赶虮阌谟^察陰暗角落的方向。
那人干脆坐到我另一邊,擋住了我的視線,很嚴(yán)肅地說:“南庭,好女孩不能這樣看人家的。”
我哪里是看啊,那是觀摩,將來有用的。沒得看了,有點泄氣,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正視那人地側(cè)臉。其實這側(cè)臉比陰暗處更有看頭,他沒有像湛銳那樣剪成刺猬頭,他的頭發(fā)更長,更柔軟,更服帖,自然成形,沒有其他人的不修邊幅感。我不由摸摸自己那有點蓬松的頭發(fā),一個男生的頭發(fā)都比我的長得好看,這還真是不一般的讓人心里不舒服。
不看讓自己泄氣的東西了,視線往下,他手上的疤痕卻跳入了眼簾。那是個不怎么規(guī)則沒閉合的扁形,很顯眼,顯眼到只要一撇眼就能找到?粗@疤我的牙齒有點酸軟。
抬頭對上的是他晶亮的眼眸,“每次看到你,那里就不由地抽痛。”他笑著說,眼睛如星辰般在閃爍。
“是……是嗎?”我心虛地低頭,那時候的我到底用了多大的勁才能留下這圈疤痕,而我爸媽是用了多大的勁去道歉才平息了這場紛爭,這決不是幾百塊錢那么輕松,雖然幾百塊在那時一點都不輕松!霸趺床灰姽儒\綿?”
“她沒跟我一起!彼D了頓,“我跟她又不是整天在一起!闭Z氣有點火氣。
“呵呵……”我傻氣,幸虧谷錦綿沒聽到,要不一定用眼淚淹死你。
“南庭。”
“嗯?”
“你打算考哪所大學(xué)?”
“。繘]想過,怎么?”才剛上高三,還早著呢!
“我想跟你一起念一所大學(xué)!毖嘀婧苷J(rèn)真地說。
“我不要!”我大叫!
“為什么?”他好像受了傷。
“我才不要和你們讀一所學(xué)校,幼兒園小學(xué)初中高中長長15年都面對著你們,我不要到時還是和你們一起,我不要!”
“我,們?怎么會是我們?”他好像有點摸不著頭腦。
“那,你來了,谷錦綿肯定也會跟著來,而你們來了,湛銳肯定不會落后的,這么一連串的,我不要!”我扳著手指數(shù)給他看。
他笑了,笑容中有點釋然,“我和你之前沒有15年!
我無力地?fù)u搖頭,“對我來說和他們一樣!
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那,怎樣才能跟他們不一樣呢?”
我轉(zhuǎn)過頭看他,“為什么要不一樣呢?”
他嘴角帶著輕笑,慢慢地湊到我耳邊,說:“因為我是燕宙,因為我是帶有你永不能磨滅的痕跡的燕宙,因為我是你曾經(jīng)忘了的燕宙,我怕到時候你再一次忘了我!
他的氣息掃得我耳朵很癢,湛銳威脅我的時候也會湊到我耳邊說話,不過燕宙這次好像近了點,讓我有點不適,好像背后有條神經(jīng)被誰操縱著,我往旁邊挪了挪,“怎么會,我又沒老年癡呆!
耳邊他輕嘆了口氣,忽然指著前方,“南庭你看,那個小孩在學(xué)阿婆跳舞!”
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一大堆人的旁邊有個扭動的小人影,惟妙惟肖的學(xué)著大人們的動作,在桔黃色的燈光下很是嬌憨可愛,看著她忍不住的想微笑。我轉(zhuǎn)頭看向燕宙,他還很認(rèn)真地看著下面,他嘴角有一抹溫柔地微笑,忽然覺得內(nèi)心一陣騷動,好像暖暖的感覺。他忽然轉(zhuǎn)過頭,“怎么?”
“沒什么!蔽肄D(zhuǎn)過頭,臉有點熱。
“南庭!”
哭音在身后,而且以異常速度前來。
我只來得及抬頭,眼前一花,梨花帶雨的美人一把抱住我,巨大的沖力差點把我推倒在地,出于求生本能,我抓住兩邊地桌沿力求穩(wěn)住身體,桌子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好險!我看看被拖離原地的桌子,千鈞一發(fā)同桌伸手扶了我一把,救我于連人帶桌倒在一起的危機(jī)。
“謝謝。”我向同桌道謝,“偉大的谷小姐,你有什么事?”最好大到讓我不計較她讓我陷入被幾十斤重的書桌壓死的危機(jī)。
“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小美人抽抽咽咽。
“?”何出此言?
“你不是打算了上了大學(xué)就不要我了嗎?”
冤枉啊,包大人!一定是某人斷章取義的把我的意思弄擰了。我往后面看去,那個始作俑者邪笑著,得意地?fù)P著他那雙濃眉。死人,用賤招!
“你聽錯了,我是……”我正試圖解釋,谷美人馬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打斷我的話:
“你不是不想和我念同一所大學(xué)嗎?我就知道你從來都沒跟我說你的志愿,是早就想甩掉我了對不對!”
“我……”
“我知道我不好,又愛哭又礙手礙腳討人厭,你已經(jīng)嫌棄我厭煩我了對不對,你一直看不起我對不對!”
“谷錦綿你完了沒有?”
忍無可忍我喝斷她的哭訴,“你不要哭得好像我拋棄了你一樣好不好!迸赃呌泻芏嘈坌阅抗獠粦押靡獾钠持,我的雞皮在跳舞。
“你不就是拋棄我嗎?”谷美人一邊抽氣一邊說,楚楚可憐,同為女子的我自覺望塵莫及。
“我們已經(jīng)執(zhí)手相望了15年了,害我的識人能力有點異于常人了,我要回到普通人群中,重拾我的常人眼光!倍椅耶(dāng)綠葉很久了,襯托你這朵紅花,我要回到我的階級去作一下批評和自我批評。
“嗚,還說不是嫌棄我,現(xiàn)在又說我不正常。嗚嗚,連南庭都嫌棄我了,我就是注定了沒有人喜歡了!彼娇拊接写沸仡D足的傾向,我的額角壓抑不住的在跳動,我好想去門口跳引鑒河。
“好了好了,我不離開你好了吧。”忘了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武器谷錦綿用起來唯美得像幅畫,可就是有點叫人招架不住,好可怕。
谷錦綿眼淚一收,傾城之笑馬上重現(xiàn),“你想念哪所學(xué)校?”
“華師!”想,而已,不一定非念不可不是嗎?而且早三百年前我就意識到華師的大門八字開,但我是怎么也進(jìn)不了了。
谷錦綿眼前一亮,就像下決心地說:“我知道了,南庭我一定會努力的!
好啊!好!大家都去努力吧。你看我人多好,一句話就可能激勵三個人發(fā)憤圖強(qiáng)成為名校學(xué)子,雖說進(jìn)名校不一定都是精英,但精英大多從名校出應(yīng)該沒人抗議吧。我為祖國的人才資源做貢獻(xiàn)哪!
呵呵,想玩我,還早著呢!
燕宙,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是永不能替代的愛。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是永不后悔的愛。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是陰陽永隔的愛。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是高不可攀的愛。
“到底是什么力量讓愛情這東西另世人頂禮膜拜了千百年,經(jīng)久不息,而且新時代還有新內(nèi)容,想不通!绷(xí)題集里的古詩詞題源源不斷,這是偉大中華古文化浩瀚煙海中的一粟,偶爾的引經(jīng)據(jù)典朗誦詩詞以顯自己的文化修養(yǎng),可是整天泡在這紛繁復(fù)雜的詞語堆中難免會有審美疲勞。
下午下完課到自修還有兩個小時,有時懶得回家,和谷錦綿在校門胡亂買個包就回課室做習(xí)題。
“所謂飽暖思□□,就是說人吃飽了穿暖了,就會覺得精神空虛,要找個人來分享一下喜怒哀樂,交流一下心得體會。這是你上次給我解釋的,我還記得很清楚。愛情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釋,我呢就是每天能看到他,知道他過得很好,夢里也能見到他,在現(xiàn)階段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惫儒\綿頭也沒抬,手底下那個生物細(xì)胞圖解很快就做完了。
喜歡一個人呀就那么簡單嗎?我不由地回頭往后看看那個空空的座位,不知為什么自從那晚以后我就經(jīng)常不由自主地回頭看看那個方向。
谷錦綿說夢里有他,可是我沒有。我夢里沒有我爸,沒有我媽,也沒有他,卻只有我,那不就代表我只愛自己?
傳說中的那個超級愛自己的人在水邊變成了一株水仙,那我是否也該找個水邊去站一下?
“谷錦綿,如果有一天燕宙不理你了,或者有一天你有情敵了,你怎么辦?”我用筆頂著自己的下巴問。
“啊,那樣么?”谷錦綿也停下來想了想,向我嫣然一笑,“那我就抱著你哭,哭個天昏地暗、日月變色!
就這么簡單嗎?“如果——那個情敵很不幸地是我呢,你該抱誰去哭?”
谷錦綿很認(rèn)真地看著我,“我還抱著你哭,哭到你厭煩了,你說,咱倆誰也別爭了,干脆把他留給別人算了。”說完她格格地笑,再次埋頭她的終合科練習(xí)。
我看著她笑,就這么簡單嗎?
聽說剛才G中有個人跳樓死了。”
六點鐘左右,人陸續(xù)回教室了,有人就地扔了個炸彈。
自從學(xué)校在宿舍裝了電話后,同學(xué)的消息剎時靈通了很多,往往其他學(xué)校發(fā)生的大事,他們校長還不知道,我們就先傳開了。
“聽說是從七樓跳下來的,一落地就死了。”
“聽說是個女的復(fù)讀生,家里還挺有錢,學(xué)習(xí)還不錯呢,去年還說可以考上華師的,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就不考試了!
……
討論聲越來越響,煞有其事,谷錦綿早就忍不住好奇加入進(jìn)去問長問短了,我也提不起做題的興致。桌上有半杯水,拿起來想去倒掉,好裝新的開水。
我的教室位于這幢芳齡不夠三歲的新教學(xué)大樓的三樓,我們這幢樓的學(xué)生喜歡把不喝的水往窗外倒,樓的后面是一扇圍墻,什么都沒有,既然不妨礙到任何人,那就沒有任何人跳出來罵我們說這不行,不道德。
我把手伸出墻外,扭動手腕使杯中的水旋起漩渦,然后一倒,看著水在空中張開身體快速地下降,然后“啪”的一聲宣布落地,很響,回音一直往上竄,重重拍在我心上。
靠在窗邊,眼盯著圍墻另一邊的雜草叢發(fā)呆,其實我什么都沒有想。以前有句話說是,高中的人問,為什么讀到大學(xué)了還那么多人死,大學(xué)的人問,為什么讀到大學(xué)了還那么多人沒死。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光線有些昏暗起來。
“南庭!
我回頭,教室已坐了大半的人,燈也亮了。來人正是湛銳。
“你來了!
他問:“你在想什么?”
我再次看向不再明朗的天空,對他說:
“你知道在高空中控制不住自己速度的感覺嗎?你知道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感覺嗎?你知道看見自己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的滋味嗎?”我說得很慢,每一個字對我來說都很沉重,這是我看著下墜的水時的感受,而此時此刻說這一番話又是那么的詭異。
湛銳被我嚇著了,他幾次張嘴想說話卻又發(fā)不出聲音,最后只說了句,“你想太多了,南庭!
我向他露齒而笑,“我沒事。”
他半信半疑地看著我。
“真的,我剛才倒了水而已!蔽覔u搖手中的杯子,走回了座位。
后面地燕宙正看著我,仿佛很是擔(dān)憂,我向他也笑了笑,轉(zhuǎn)身坐了下來。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
因為曾經(jīng)經(jīng)過高三,什么苦吃過了,什么難看過了,卻無力到達(dá)對岸。
除卻巫山不是云
一同來的人都不在此地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只有那時才是屬于自己的高三,其他的都與己無關(guān)。
取處花叢懶回顧
即使種種原因,不得不回到看似原點的地方,一切仿佛都能重來,一切都恍如隔世,連想一下都會痛,誰愿重來?
半緣修道半緣君
那個學(xué)子心中永不褪色的傷痕,誰愿在旁邊再加上一道?
死亡是怎樣的形狀?
死亡是什么顏色的?
死亡對死者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又是燈火通明的小公園,燈火照射范圍邊緣地帶的堤壩上的草皮上,我的包丟放在身旁,我抱膝靜坐。依然的音樂,依然舞動的人群。
昨晚我作了個夢,夢中的我有頭像谷錦綿那樣長及腰的、柔亮得像綢般的秀發(fā)。我以前一直有睡這個夢,通常情況下接下來的劇情是有個看不清相貌的男的出現(xiàn),然后我把頭發(fā)纏上他的手指。而昨晚那人已自行套上了一張臉,那是——燕宙!我猛然驚起,發(fā)現(xiàn)自己已汗流浹背,噩夢!害我今天都不敢看他,真的很恐怖。
“南庭!
身旁忽地多了個人,那人喊著我的名字,來人姓湛名銳,幸好。
“有事?”
我看著他的頭,頭發(fā)那么短,頂上應(yīng)該挺涼快吧。
他半躺下來,眼睛看著被霓虹染紅的天空,“聽說你要考華師!
“呃,呵呵……”
他半轉(zhuǎn)過身,單肘支地,“你還敢笑,一點都不努力,能考上才有鬼!毙揲L的手指戳啊戳,戳上我的腦袋,我抬手推開他。
“我,想,不行啊,連想都不能想嗎?”又沒人規(guī)定夢想一定要成真。
湛銳看著我,表情有些奇怪,“前幾天我在商場碰到你媽,她說要我好好地關(guān)照你。”
“你已經(jīng)很關(guān)照我了。”整天盯著我,像我奶奶一樣嘮叨,不是嫌我懶就是嫌我不努力。
“很顯然我的關(guān)照力度還不夠,因為半點效果也看不到!彼仆蒲坨R,鏡片反射著燈光,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說,“你媽可是很擔(dān)心你呢!”
我低下頭去,十余年寒窗成敗在于一夕,誰都會擔(dān)心。
“嘿,這么巧,你們竟然也在這里!”很好聽的聲音,在耳蝸盤旋不去。
“嗨,燕宙!
湛銳坐了起來,來人在我們面前站了一下,腳跟一轉(zhuǎn),走到我的另一邊坐了下來。我的脊背像是插入夾板一樣僵直,有股寒意從地面迅速傳到頭頂。我的噩夢又在腦里出現(xiàn),我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以免自己會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相較之下,從小一起長大的湛銳則會比三年前再次蹦出來的燕宙會更令人安心。下意識地,我小心翼翼地向湛銳的方向挪動。燕宙瞥了我一眼,開口問:
“在聊什么哪,那么開心?”
“我們……”湛銳正要說。
“我們在聊,等將來我們老的時候,我們跳什么舞好!蔽覔屩夸J的話說。
湛銳轉(zhuǎn)頭看我一下,說:“是啊,不過南庭說她喜歡打太極多一點!
死湛銳,借機(jī)罵我。
“是嗎?”燕宙好笑地看著我,“你的確是像喜歡太極多一點的人!
“是啊,我是喜歡太極拳,而且我還能確定將來你們不會和我一起打,畢竟喜歡的人是我一個而已。”
“那倒不一定!逼恋暮陧W著光緊盯著我,燕宙緩緩地說,“喜好是可以培養(yǎng)的嘛,畢竟,我們現(xiàn)在離退休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到底想說什么?可是我不敢深想,不想不經(jīng)意的又想起噩夢里的情景,我和他,須發(fā)盡白,我把銀色沒光澤的長發(fā)纏上他骨節(jié)分明、顏色不再的手指上……不禁打了個寒顫,噩夢,噩夢。再往湛銳身邊移動,故作無事似的把眼光移開,不經(jīng)意地看到那個陰暗處,呃,很熟悉的場景。氣血活絡(luò)了起來,又可以觀摩學(xué)習(xí)了。我往身旁的湛銳身上一靠,方便不著痕跡的觀察戰(zhàn)況。
“你……”
“你……”
兩男生同時出聲,我坐直,拍拍湛銳的肩,再次靠上去,轉(zhuǎn)頭對上他疑惑的眼,“借靠一下,我累了!
有點奇怪,好像身旁的另一個人用奇怪的目光盯著我,或者瞪著我。忽然,他一躍而起,“我四處走走。”他走得很快,仿佛后面有人在追趕他。
湛銳看著他,“他怎么啦?”
“我怎么知道!边@世界怪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他們想什么。
“你在看什么?”他順著我的視線看。
“觀摩!蔽翌^也不回的說。
“觀……”,湛銳忽然像被噎住似的把后面那個字吞了回去,“莫南庭,我希望你看到的不是我看到的那一幕。”
“我怎么知道你在看什么!蓖,經(jīng)典啊。
“告訴我,你是不是經(jīng)常來這里‘觀摩’?”
“不會啊,我有那么多時間嗎?”我調(diào)整一下坐姿,“我常常在想,他們會不會激動過頭,滾到河底去了,他們也太得意忘形了。”
說完話我馬上進(jìn)入緊急戒備狀態(tài),肚子里準(zhǔn)備著一大堆話來反駁湛銳諸如“你這樣看人家,小心被拉過去教訓(xùn)”之類的話,可惜,畢竟是一起長大一起受啟蒙教育的他,
“這就是你長期以來的‘觀摩’心得?”
“書上都這么說的,什么天雷勾動地火之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很容易出問題的,那時候什么都可能發(fā)生,而那個地方地勢險要,一個不小心便翻身下去,與無數(shù)菜蟲農(nóng)藥瓶相見歡。還有一點,這一點必須嚴(yán)正申明,我并沒有長期觀察他們!
“要是你把這份心用在功課上,就不怕華師的門不為你開啟了。”
“太抬舉我了,我的能力就那么點點,已經(jīng)很夠努力了!蔽乙呀(jīng)有個媽了好不好,這人老仗著兩家關(guān)系挺好,他又比我大一點點,老是以哥哥自居,管這又管那。
他聽出了我不想再在這個話題停留,“他喜歡著你呢!
“誰?”我坐直,轉(zhuǎn)身。
“還有哪個,”湛銳笑容可掬,“剛走的那個。”
誰?我馬上四處張望,企圖尋找剛從我身邊經(jīng)過的疑是喜歡我的可疑份子。
湛銳低笑出聲,“別裝了,很假。”
“到底是哪一個?”
“剛剛因為你靠在我身上而吃我的醋,拂袖而去的人,手臂上有你的印記的人。”
我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他,一股寒氣在脊髓中流竄,“說什么笑話,他是谷錦綿的!
“你確定憑谷錦綿能牽得住他嗎?”
“你確定憑他能制得住我嗎?”我不答反問。
湛銳露齒而笑,“我不知道,不過,聽你的口氣好像有點困難!彼D了頓,“南庭,我們的媽媽好像有意讓我們將來綁在一起終老,如果你覺得這樣也無所謂的話,我不介意退休以后和你一起打太極。”
這是威脅嗎?“拜托你好不好,已經(jīng)很亂了,讓我喘口氣好不好。”
“你可以慢慢來,反正日子長著,而你見過的人也少得可憐!闭夸J一臉的無所謂。
“你也可以啊,你見過的人也不見得比我多,只要我們其中一人不是單身了,那我們在一起的可能就不成立了。”
忽然他的笑奇怪起來,“等你見識了眾色人等之后,還是覺得不滿意,我便在原地等你,等老之后一起打太極!
“你在開玩笑!蔽彝笸耍俸笸,還是后退。
“記得不要讓我等太久,振興中華的偉大任務(wù)還是需要有后代來傳承的!闭夸J的笑更加奇怪了。
我看著他,眼皮止不住的跳,我和他相識那么多年,要是被他嚇到,還真枉費那十五年了,于是我一撲向前,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他,大聲宣布:“不用等了,現(xiàn)在就決定,就是你了。我們過幾年大學(xué)畢業(yè),馬上領(lǐng)證擺酒,然后一年抱倆,為振興中華的偉大任務(wù)鞠躬盡瘁,前仆后繼!”
湛銳呵呵直笑,拍拍我后腦:“我們要響應(yīng)國家計劃生育的基本國策,還一年抱倆。”
余光中,有人向小公園的門口狂奔。
我坐直身,看著那人的背影,心頭空空的,好像把我很重要的東西弄丟了。湛銳在一邊低問:“他真的不行嗎,你這樣刺激他!
我瞥了他一眼,到底是誰比較刺激他,“他是谷錦綿的!
“你該知道谷錦綿沒有想象中那么在意他!
我是知道,我有試探過,可是,他并沒有重要到讓我甘愿與谷錦綿之間產(chǎn)生隔閡,“谷錦綿更重要。”
湛銳拍拍我的手,他的眼鏡反射著燈光耀花了我的眼,“外面的風(fēng)景很美呢,哥哥會幫你把那些不協(xié)調(diào)的過濾掉的!
小城的星空很燦爛,那一晚我徹夜不眠,未來的未來很美好,湛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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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寫完了,結(jié)尾結(jié)得有點倉促,一直到結(jié)尾都還在猶豫究竟莫南庭要不要跟燕宙在一起,她對他是有朦朧感覺的,而谷錦綿也只是個借口,其實將來的一切誰都沒有定論,人的一生才剛開始,為什么這么早就為自己定個結(jié)局?所以我選了個不是結(jié)局的結(jié)局,相信,一切皆有可能!!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