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路

　　一

　　他推開厚重的門，頭頂上橙黃色的木燈正散發(fā)出溫潤的淺色光芒，像一個淡淡的笑，明明滅滅的在眼里亮起來，一瞬間柔順開去，又蕩漾出夏天草木氣味的清香，化作細碎的雨絲，包裹在身上，及至溫柔。

　　臥室的燈還亮著，他踏進里屋的走廊，空蕩蕩的房間卻招搖著不在的人，一定又是出任務去了。
　　隨手帶了門離開，他總是不習慣在他不在的日子里一個人睡那張巨大的床。
　　[雙人床，本就是要兩個人睡的。]
　　有時候他覺得，那笨蛋的言論，其實也挺對。

　　客廳里橙紅色的沙發(fā)，漸漸褪色出一個長長的身影，那些略微凹陷的灰白痕跡，在暖光的照耀下泛出燦爛的耀眼金黃，像陽光，明媚得刺眼。
　　太多年，他們都靠攝取這種溫暖來度過夜晚獨自的孤獨，無數(shù)的任務，東南西北的奔波。
　　他們都是不回家的人。

　　他翻身躺上沙發(fā)，頭頂上古老的桃木吊燈明明滅滅，宛若一個淡淡的笑。
　　他知道，那個笑是他的。

　　夜深了，零星的開始下雨，窗簾被拍打出一層一層的波浪，月亮濕了臉，那些年少時的記憶在他的腦海里跳動，他記起小時候愛棒球的笨蛋為了他哭紅的眼睛。他想，那時候他一定是以為他回不來了，所以才那么傷心，那么傷心的要和他一起。
　　[不管在哪里都要在一起，哪怕是地獄也不能分開，喝孟婆湯的時候就悄悄把它倒掉，永遠都不要忘記，我們的事情。]
　　他想，是忘不掉的，那個笨蛋的面容在他的記憶里刻著烙印，他的心，早就長出了他的名字，山本武山本武，它們在每一個孤獨的夜晚跳舞，不停的旋轉著歌唱，山本武，山本武。
　　他知道，是要愛得及深了，才能聽見它們的聲音，每一夜每一夜，聽見它們叫著他的名字，舞蹈歌唱。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你了，那么請你殺了我。]
　　他恢復記憶的時候說了這樣的話。
　　他站在他的病床旁，突然消失了所有的勇氣去安慰，本應舉起的拐子靜靜的變得麻木。那一刻，他忘記了要說的話。
　　笨蛋，究竟要在怎樣的情況下，才能不愛呢？

　　[老去的時候，緊緊握著手，一起看日出，一起看夕陽，然后白發(fā)蒼蒼。]
　　看全部的全部的年華退去，到最后生命中只剩下他的身影，然后握著他的手，度過人生最后的時光，那樣的幸福，太過于幸福。

　　輕輕的，有稀疏的聲響，他醒過來的大腦告訴他，是做了好長一個夢，夢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關于那個笑容比春日陽光還要柔和的笨蛋和他永遠不變的傻氣。
　　他聽見零碎的腳步聲，一瞬間，他覺得整個房間陡的明亮了起來，世界像著了火，孤獨被點燃化為灰燼。

　　他知道，是他回來了。

　　濃重的呼吸聲，他聽見他慢慢靠近，聽見他平緩的心跳在空蕩蕩的屋子里顯得無比突兀，聽見他抬手摸自己的頭，聽見他傻傻的笑，聽見他在地上坐下，聽見他凝望自己的眼睛。

　　他突然開始害怕，怕睜開眼的世界里，原來沒有他。

　　-

　　二

　　[你準備看到什么時候。]清晨柔薄的陽光灑進來，帶著雨后特有的樹木清香，他看見它們漸漸照亮他一夜未眠卻明凈無比的眼睛，
　　[喲，醒啦。]眸子里滿滿的溫柔，像一汪暖秋的湖水快要盛不住溢出來，所有的喜歡。
　　[笨蛋。]
　　[怎么了嗎？]
　　[沒怎么。]
　　[咦咦？]
　　[滾開，不要壓上來。]
　　[麻，就這樣別動，讓我好好抱抱你。]
　　[……]

　　[你說，為什么我總是害怕你會突然消失不見，好象一眨眼，你就會化作天上的白云，然后我永遠都找不到了。]

　　所以？所以就一直一直安靜的凝望，害怕一瞬間變成白云的那個人你再也找不到他。
　　[大笨蛋] 眼睛開始變得酸痛，他把頭埋進他的懷里。

　　[這么看一夜，不累嗎？]

　　……

　　-

　　三

　　吶。
　　我有一個愿望，但是不會告訴你。

　　——我想永遠永遠守在你的身邊，陪你度過人生的最后時光，咱們一起看日出，一起看夕陽，然后白發(fā)蒼蒼。

　　-

　　四

　　午后的茶會，他接過小白兔遞來的任務書，一切一如既往。他的任務，永遠是最好的挑戰(zhàn)，生存和死亡一瞬之間，他所追求的極限。
　　轉過頭望向山本，他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但正因為什么都沒有，才能透露出那些淡淡的不安，畢竟，他始終是懂他的。

　　[我走了。]
　　[恩，平安。]
　　簡單的語句，像日常出門前的問候，仿佛說得太多，他就真的回不來了

　　每次出任務的時候，他都想，假如山本在家等他，那么他會說我回來了，這樣，就真的回家了。但是一次也沒有，他們都有太多太多的任務要東南西北的奔走，容不得停留，容不得誰為了誰等在某處，說那句歡迎回來。
　　他們都是回不了家的人。

　　擦掉臉上的血，抬起頭，眼前的人緩緩咽下最后一口氣，他想，是結束了。

　　夜晚的風刮得狂亂，樹枝搖曳，那條蜿蜒的小路一直延伸向遠方，橙黃色的桃木吊燈那樣遙遠的明亮，就好象所有的幸福，他給的全部的愛。

　　[為什么兩個人的假期總是分不到一起呢？干脆我們結婚，去騙個婚嫁，這樣就可以去夏威夷，去威尼斯，去毛利塔里亞看漂亮的隕石坑，真的。]
　　他記得他說，[我是認真的。我們結婚吧。]
　　那一刻，他看見他的眼睛，像是泛出了水的星星，明明亮亮，那么那么的溫柔。
　　只是。
　　[做殺手的，談婚嫁，不會太愚蠢了嗎。]

　　[我們買一棟房子吧，作為我們的家。以后它永遠亮著燈，就不會迷路了，那就是我們要回去的地方。]

　　[桃木的燈，軟皮沙發(fā)，香樟樹做的桌子，檀香木柜。不能換的，就要這樣，你不明白啊。]
　　其實他都知道，都知道，它們的意思，就是回家。
　　平安歸家。

　　-
　　尾聲

　　遠遠的，近了。他看著發(fā)白的燈光在老遠的地方亮起來刺痛眼睛，那么多年的歲月冗長泛濫進腦海里，他突然想起他的笑，溫潤綿長的淺色光芒，明明滅滅，那么那么的喜歡。

　　遠遠的，近了。
　　他知道近了，他那遙不可及的幸福和老去時美好的時光。

　　近了，近了。
　　一道白光散了開來，一瞬間，他的世界陡的明亮。

　　他給的全部的愛。

　　[喲，恭彌。]

　　像陽光一樣明凈的笑，拂曉開所有的薄云，煥發(fā)出細碎的雨絲，他知道，就是他了。

　　撲倒進來人的懷里，終于不再覺得孤獨，不會再孤獨。
　　這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再孤獨。

　　[笨蛋，我回來了。]

　　[恩，歡迎回來！]

　　云雀：
　　其實，家也好，結婚也好，我要回去的地方，永遠只有一個。
　　——那就是你的所在。

　　吶笨蛋，雖然很俗氣，但還是要告訴你，我從沒有對你說過的話。
　　——我愛你。

　　END.

　　-

　　★一個你可以完全忽略的后記：★

　　[山本，你冷靜點聽我說。云雀學長他……]
　　[棒球笨蛋，你面對現(xiàn)實吧！]
　　[別這樣，山本……]
　　[對不起，山本君，云雀前輩是為了救我才……如果沒有我……真的對不起。]
　　[忘記吧山本，云雀并不希望你這樣。]

　　他并不希望你這樣。
　　……

　　[混蛋！云雀他死啦，死啦！呆子，不要再等了！�。

　　沒有人會回來的，所以，別再等了。

　　但是，
　　[怎么可以不等，怎么可以……]

　　沒了我，他應該要回去哪里呀。

　　-終-

《魔靈之王》
一篇寫得我想哭的奇幻文|||耽美~~歡迎支持~~



《時間城堡》
本人的新坑~耽美~~歡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