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訊息都是這樣、不請自來的，看著曾遠(yuǎn)如浮云的一個白點最終飛到了自己眼前時，倪摩爾腦中掠過了這個念頭。
　　就像那個男孩，他想。
　　是的，是那個男孩，他想他知道。于是倪摩爾對著停在他手臂上的這只飛鳥、這飛鳥的主人，在遠(yuǎn)方、默默無聲地微微頷首。
　　巫師會有朋友嗎？這個問題倪摩爾沒有問過，他少時進(jìn)入柔克，憧憬過巫杖，也曾在擁有后與其他巫師共同行走；他無需回首也逐漸明白：他的弟子與他的老師，所有人，亦師亦友。然而他們的交談是巫師的交談，他們的對話是巫師的對話，一字一句、一舉一動皆是力量的展現(xiàn)，而非個人源頭的延伸。他們存在，是力之子存在，而非他們存在。
　　所以，如果足夠幸運的話，巫師會在一生中，找到能夠“交談”的對象——他曾經(jīng)，這樣說過。
　　倪摩爾伸手，輕輕取下綁在飛鳥足上的紙條。他沒有即刻閱讀，他凝視飛鳥的眼，一如他曾經(jīng)凝視那個最后不辭而別的男孩那樣。那是什么很久遠(yuǎn)的往事嗎？啊，那的確是吧……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有了渡鴉這個“同伴”。不，再早一點，再早一點，是的，是那個名字……
　　倪摩爾沒有說，既沒有說任何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名字，他最后看見了渡鴉瞪著他。大法師沒有眨眼，但飛鳥的足離開了他的手臂。他并未目送信差的離去。
　　倪摩爾知道，他知道這訊息是什么了——啊，他弟子中的一位、他曾希望“交談”的對象、他的“朋友”，已經(jīng)離開了。
　　杜藻的真名是什么呢？杜藻的真名會被葬在何處呢？啊，他明白，倪摩爾明白，在弓忒。不是嗎？弟子早已說過，他的“志業(yè)在弓忒”。為此他離去，而倪摩爾也讓他離去：一個力之子，怎樣、怎能阻攔另一個呢？
　　那片土地他曾踏足，但已太早，早到他在見到那個自弓忒前來的小男孩時嗅不到任何的土地氣息。倪摩爾看到了力量，不夠完備、相當(dāng)強(qiáng)大、不在此處的力量。那么會在哪里？他沒有問，也無需問——如果那力量如他所見確然真實的話，那么它會在它應(yīng)在之處的——他在那緘默的男孩身上看見了似曾相識的、巫師的東西。因此他并不驚訝男孩的離去。噢……是這樣……倪摩爾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如果足夠幸運……難得的天賦……
　　弓忒的巫師啊……倪摩爾拿著寫有弟子逝去的訊息的紙條，極為緩慢地?fù)u頭。弓忒的巫師啊……
　　大法師沒有嘆氣，他看著渡鴉的眼，那伙伴卻轉(zhuǎn)過了身，蹦著離去了。
　　倪摩爾沒有搖頭，他注視著身邊的清泉、無聲的樹木，握住他的訊息。
　　柔克需要弓忒巫術(shù)。是的，他曾這樣說過。聆聽他說話的人離開了，希望通曉錯失事物的人來去自如，而這一次倪摩爾站在庭中，聆聽噴泉靜默的傾吐，與遠(yuǎn)方的男孩四目相接。
　　他看見了，倪摩爾想，是的，他曾說過，而他如今看見了。宛如冬日壁柜里燃燒的柴火所迸發(fā)的熱量與光亮——那是在高空中飛翔的生物，與那龍的火。
　　噢……大法師想，他曾說過什么呢，說過難得的天賦……說過弓忒的巫師……說過柔克需要……所以——這男孩來了。
　　噢，大法師沒有看著他的渡鴉的眼，他知道，這是弓忒巫師，柔克需要的、他的弟子最終送來的，弓忒巫師。
　　他對著那向他單膝下跪的男孩點頭，離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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