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Ⅴ 長相知

　　“烏爾奇奧拉，”井上織姬扔下手里的小銀勺，“我受夠了！”
　　白衣的破面冷冷地看著她的動作。
　　泄憤似的，她不顧一切地沖著他大喊：“你這算什么？我不是只有食欲的動物，不需要你假惺惺每天好酒好肉的招待我！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不過就是個還有利用價值的階下囚而已！”
　　舉著自己的手，她揮舞得有些瘋狂：“我打你一巴掌，你打回來不就好了！我想救黑崎同學(xué)，你關(guān)著我不就好了！我不想吃飯，你綁起我給我灌進(jìn)去不就好了！”
　　看著她將桌上的餐碟統(tǒng)統(tǒng)掃到地上摔了個粉碎，烏爾奇奧拉只淡淡轉(zhuǎn)身：“也罷，想吃什么吩咐下去，我派人重新做給你便是了�！�
　　“你不用白費心思了！”她雙手扶膝喘著粗氣，“就算我是浮士德，我也不想指望靡菲斯特來幫我滿足我的欲望！”
　　他拂袖，推門而出，只留一聲冷笑：“女人，囚了這許久，竟還不見長進(jìn)，莫不是汝等下等生物當(dāng)真無自知之明可言么——垃圾如你，便就是要出賣靈魂，除靡菲斯特、誰肯出價？”

　　習(xí)慣性地敲門進(jìn)屋，送餐過來的烏爾奇奧拉看見桌上的食物，微微皺眉。
　　原封未動，只是已經(jīng)冷掉了。
　　“絕食又有何用？”他側(cè)身讓身后的破面侍從擺上新的食物，“你已然失足于藍(lán)染大人，又何必再惺惺作態(tài)�！�
　　“你出去！”井上織姬躺在床上，把頭埋在被褥間。
　　“平白作踐自己的身體，于人于己又有何利。”他繼續(xù)道，“兩餐未進(jìn)食、你的胡為已經(jīng)足夠了，這出鬧劇也是時候該收場了罷。”
　　“出去！”猛地站起身立在床上，她把被子用力擲向破面，“你出去！”
　　“見了你罷手進(jìn)食，我自是會離開�！彼焓职阉阶狼埃f給她餐具，聲音冷厲，“眼下你應(yīng)知道怎樣做才是，不要惹我著惱�！�
　　井上織姬握緊餐刀，一肚子的火氣想發(fā)卻不敢發(fā)出來。
　　烏爾奇奧拉的性格和修養(yǎng)都是十刃中最好的，但這不代表她可以隨便將他惹怒——一個破面的怒火不是她一個人類能平息下來的，何況他是十刃之四，立于虛圈頂端的大虛。

　　心里再生氣也不敢說出口，井上織姬感到很委屈。
　　之前明明很有勇氣地吼了他，現(xiàn)在卻被他冷下來的語氣嚇得只能悶頭憤憤地用刀狠狠地切著牛排。
　　食不知味。
　　井上織姬的眼淚“撲哧撲哧”地落在碟里。
　　“……倘若確是難以下咽，也不必勉強。”他清咳了一聲，淡淡道。
　　她詫異地抬起臉，卻正見他眼神飄忽不定，撞上她帶有幾絲研究意味的視線，便迅速地扭過頭不再面向她。
　　“你……放著罷，我會命人來拾。”頓了頓，他側(cè)過頭看向她，“有什么想要的，盡管吩咐便是，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
　　“我不要！”她的火氣又被激了上來，“我什么都不要！有本事你連我也殺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
　　吼完她頓感后悔，卻在看見他那俊秀的側(cè)臉時又挺起腰，不想在他面前畏縮。

　　對視了半晌，烏爾奇奧拉移開了視線。
　　“這樣的性情，真真是個不怕死的，之前怎看不出你還有這等剛烈的骨氣�！彼湫Τ雎暎翱尚ξ乙蝗~障目，倒被你那柔順的假象蔽了六識�！�
　　咬著唇不知道怎樣接下去，井上織姬胡亂道：“那是你眼拙！只想著怎么滿足我好讓我把靈魂出賣給你的靡菲斯特！”
　　他靜默不語，只冷冷地看著她。
　　她不知道怎么繼續(xù)說下去，只好狠狠道：“路西華的走狗！”
　　看著他依舊不語，只是看著她，井上織姬的心微微有些酸澀。
　　他的眼神愈發(fā)冷冽，她知道她的話傷他很深。

　　她本不該向他發(fā)脾氣的，她知道。
　　他照顧她，從飲食到起居，體貼細(xì)致、無微不至，他解釋為他是遵照藍(lán)染大人的吩咐，她卻明白他領(lǐng)到的命令只是不讓她餓死。
　　一直以來，她都是感激他的。
　　但是看到黑崎一護(hù)的傷，她還是忍不住想向他發(fā)脾氣——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因為在乎同伴所以才迫不得已跟著他來到虛圈的，卻還是對黑崎同學(xué)下手那么重。
　　“黑崎同學(xué)、黑崎同學(xué)的話，你答應(yīng)過我會放過他的！不只是黑崎同學(xué)，你答應(yīng)過我放過我的同伴的！”她終于喊出來，“為什么你還要對他趕盡殺絕？！”
　　“……這便是你做這等無用抵抗的理由了么。”烏爾奇奧拉微微蹙眉，“無聊。”
　　轉(zhuǎn)過身向門外走去，他的聲音略微帶有幾份譏諷：“繼續(xù)你那無意義的絕食罷，何時鬧夠了便應(yīng)一聲，想要什么、我會送來�！�

　　“你這是什么意思？”井上織姬不解道。
　　“不過是一群垃圾罷了，自動離去倒也省下打掃的氣力了，不是么……”
　　話還沒說完，井上織姬立刻竄上前一把拉住他前臂，不理會他突來的輕微顫抖，她急切問道：“你是說、你是說，他們都還沒死嗎？！真的嗎？！”
　　見他不回答，她的手更加用力地攥住他：“快說�。∈遣皇钦娴�？！他們都還活著？！”
　　他的臉色頓時慘白：“你先放手�！�
　　“不放！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她依舊固執(zhí)地抓著他，手指越發(fā)用力。
　　“他們沒有殺死的必要，我又何必弄臟自己的手�！彼е赖吐暤�，“這回答你可滿意了么。放手罷。”
　　她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自己現(xiàn)在的感情，只迭聲道：“謝謝、謝謝你，我好高興，真的很高興，謝謝……”
　　捂著臉蹲下身，井上織姬泣不成聲。

　　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她放下手，赫然發(fā)現(xiàn)手上竟鮮紅一片。
　　她明明沒有受傷，那么……
　　她立刻抬眼，正看到他離去的背影，被她抓過的手臂上，殷紅浸透了白衣。
　　“你的手臂……”她驚叫，沖上前拉住他，不待他反抗便迅速褪下他的衣袖。
　　大片的傷痕血肉模糊，成簇的血泡猙獰可怖，被她弄破流出的鮮血肆意橫流，劃過蒼白的皮膚，越發(fā)顯出疼痛的劇烈。
　　是燙傷。她很快判斷出來。
　　僵硬地扭過頭，桌上還溫著的黑椒牛排已不再“咝咝”作響。
　　是被滾油潑到的燙傷。她的眼里忽然再次涌出水氣。

　　“還疼嗎？”她小心翼翼地涂著燙傷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與你無關(guān)�！彼粗膭幼�，眼神漸漸柔和下來。
　　“我只是賭氣不想吃東西，不是挑食的�！彼镏�，“你要是早告訴我黑崎同學(xué)他們沒事的話也就不會弄成這樣了�！�
　　“你若知我，便應(yīng)明白，又何須我多言�！彼恼Z氣不自覺微微酸澀。
　　“我以為、我以為……你是靡菲斯特，只等我一句‘我滿足’而已�！彼椭^，“我以為你作的承諾都是哄騙我的�！�
　　“我向是諾不輕許……”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傲的神情變得略微有些局促。
　　她原本被他這句話弄得有些尷尬，卻在看到他因吃痛而不時瑟縮的手臂時深吸了口氣：“烏爾奇奧拉，”井上織姬抬起頭，臉上的緋紅還沒褪下，表情卻是很認(rèn)真，“不是靡菲斯特的你，究竟會是誰？”
　　他的目光閃爍不定，在翠色的眼里像一池蕩漾的碧波。他用冷漠試圖擊潰她的探尋，卻無法擋住她破浪的帆，只能讓那舟駛進(jìn)。
　　“……或許，我是沙利葉罷�！�

　　END.

　　♡♡♡♡♡ 偶素有愛滴分割線 =^-^= ♡♡♡♡♡

　　注：

　�。�、“長相知�！�
　　出自曹禺，原句是“長相知，才能不相疑；不相疑，才能長相知�！�
　　這里引申的意思是烏爾奇奧拉抱怨井上織姬不信任他，辜負(fù)了他的一片好意。

　　2、“你已然失足于藍(lán)染大人�！�
　　出自《禮記表記》，原句是“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這里引申的意思是烏爾奇奧拉認(rèn)為井上織姬已經(jīng)投向己方，沒必要為了黑崎一護(hù)再瞎折騰了。

　　3、“要出賣自己的靈魂，你得找個出得起價錢的人。”
　　出自《浮士德》，意思是指“良禽擇木而棲”，不要輕率地選擇自己的道路。
　　這里引申的意思是烏爾奇奧拉提醒井上織姬尸魂界已經(jīng)認(rèn)定了她的投敵，現(xiàn)在除了虛圈她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
　　順便說一句，《浮士德》的確是一部經(jīng)典，不過也實在太難懂了些，某奈我反反復(fù)復(fù)讀了七八遍，也只是勉強明白大致講的故事內(nèi)容，具體的深意啊、時代背景啊什么的一概搞不明白（汗顏ing……）。

　　4、“諾不輕許。”
　　全句是“諾不輕許，故我不負(fù)人；諾不輕信，故人不負(fù)我�！�
　　這里引申的意思是著重在“不負(fù)人”的“負(fù)”字上，將原本的解釋“背棄、貽誤”變?yōu)椤肮钾?fù)、負(fù)心”。

　　5、“浮士德”和“靡菲斯特”
　　出自《浮士德》，劇情大致是：魔鬼靡菲斯特與上帝打賭，認(rèn)為人類無法滿足的追求終必導(dǎo)致其自身的墮落；上帝卻以為盡管人類在追求中難免會犯錯誤，但最終能夠打到真理：于是由魔鬼下到人間去誘惑浮士德。
　　這里引申的意思是井上織姬認(rèn)為烏爾奇奧拉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才一味滿足她的要求。

　　6、“靡菲斯特”和“沙利葉”
　　靡菲斯特，即默菲斯托菲裏斯（Mephostophilis），與浮士德訂約的魔神，引誘人類墮落的惡魔，自稱為地獄之王路西弗效忠。
　　沙利葉（Suriel或Sariel），昔為大天使，因?qū)⒃轮Хㄊ谟桢饶吓浪径@罪于太陽神 (在基督教中自然改成神了) ，在被放逐前瀟灑地離開了天界。沙利葉可能是傳授摩西知識的天使，也可能如拉斐爾般操治愈術(shù)（這點可以解釋烏爾奇奧拉的博學(xué)和眼球再生術(shù)）。
　　靡菲斯特滿足與之簽訂契約的人類的愿望以獲得該人的靈魂，而沙利葉的任務(wù)則是保護(hù)人的靈魂不受罪的玷污（見《以諾書》）。
　　這里引申的意思是烏爾奇奧拉一直是作為井上織姬的保護(hù)者而不是敵人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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