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Ⅳ 為君一日恩

　　井上織姬看著烏爾奇奧拉那仿佛隨意掛在腰間的竹青色斬魄刀，眼神很復(fù)雜。
　　白衣的破面閉著眼睛倚在自己的行宮外墻上，調(diào)整著呼吸。
　　“烏爾奇奧拉先生……”她輕聲喚道。
　　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我們、進去吧�！彼噶酥父呗柕膶m殿，再看了看他。
　　順著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看到左肩刺眼的鮮紅。
　　抿了抿薄唇，他淡淡道：“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

　　井上織姬半跪在沙發(fā)上，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上衣。
　　傷口深壑，兩旁劃開的皮肉向外翻卷，血肉模糊得令人怵目驚心。
　　她咬著唇，手指顫抖著撫上猙獰的傷口，他身體微微一顫，閉上了眼睛。

　　黑衣的死神有些驚訝他奇怪的動作，她卻知道他救了她。
　　她戴著那只鐲子，橘發(fā)的少年看似落空的一刀正對著她的頭，他看不見她，她便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即將刀落頭起。
　　兀的覺得身子被突來的外力推開，回過頭，她看到他已然幽靈般出現(xiàn)在她剛站立過的地方，黑色的指尖搭在了腰間的斬魄刀柄上。
　　雪亮的刀尖已經(jīng)點在橘發(fā)死神的喉間，而剛砍向她現(xiàn)在還繼續(xù)向下砍去的刀仍在半空，只一瞬，勝負已定。
　　黑崎一護的瞳孔驟縮，閃爍著對死亡的恐懼。

　　“不要�。。　本峡椉У募饨新曀涣�。
　　他和他都是一愣，手下的動作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黑崎一護只感到一陣激烈的靈壓起伏，那是他所熟悉的，井上織姬的靈壓，他停下來想感受那靈壓的方位，卻不知為何對面的破面也停了手。
　　她沖上前拼命按住烏爾奇奧拉的手，將刀尖向下拉：“求求你！不要殺黑崎同學！求求你！不要！”
　　他微微瞇起眼，面對著她惶恐不安的臉。
　　“不要殺黑崎同學！”她固執(zhí)地緊緊攥住那只握著刀的手，滿臉決絕，“不要殺黑崎同學！”她重復(fù)道。
　　他不易察覺地輕聲嘆息，手指微動，拂開了她的鉗制，不自覺中動作輕巧而溫柔，隨后垂下手將刀還入鞘中。
　　“你……”她的神情驚疑不定。
　　他轉(zhuǎn)過身，只淡淡道：“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鳖D了頓，再次淡淡開口，“回去罷�！�
　　她伸出手拉住他的右手，應(yīng)了一聲，充滿了松懈下來的微喜：“是�！�

　　“去死吧，破面�。�！”
　　身后，憤怒的吼聲猛地響起，他和她都是一驚，迅速轉(zhuǎn)過身，卻見那鋒利的刀尖已近在眉睫。
　　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拔刀。
　　她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他的手不放，阻止他的動作。
　　他低頭，她抬頭，眼神交會在一瞬間。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哀求。
　　她的神情急切而焦躁。
　　——放了他吧，求求你。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紛雜。
　　他的眼底中數(shù)不清的感情飛馳而逝，只匯總成了一句。
　　——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

　　終究還是任憑她拖住了他的手，烏爾奇奧拉只是微微側(cè)身避開了要害。
　　黑色的刃惡狠狠地刺穿了他單薄的肩，帶著強烈的敵意，像要抹殺那份屈辱一般。
　　她勉力掙扎，他淡然放手，于是他們之間交握著的手被巨大的沖擊力扯開。
　　他隨著刀勢止不住后退的步子重重撞在墻壁上，被狠狠釘在墻上。
　　黑崎一護緩緩加力，斬月一分分地刺進他的身體，釘進他身后的墻里。
　　她捂著嘴，渾身顫抖。

　　“你少看不起人！”喘得有些急，黑崎一護豎眉道，“剛才裝模作樣饒我一命，現(xiàn)在又假惺惺不躲開，你到底當我是什么？！看不起人也要有程度的！”
　　“竟是作這般喑喑狂吠，當真無聊，倒令我想起，你原也不過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垃圾罷了�！睘鯛柶鎶W拉冷冷道，聲音不緊不慢，“現(xiàn)下倒有時辰與我多做糾纏，莫不是忘記你來虛圈的目的了么�！�
　　“井上？！你把她怎么了？”一語驚醒，橘發(fā)的死神張皇四顧，“好像，剛才有感覺到她的靈壓？”
　　白衣破面的視線略微向身旁一瞥，眼底閃過一抹譏諷：“如若是我，方才便只會逼問那女人的下落，而不似你那般叫囂、只知殺人雪恥�！�
　　“閉嘴！快說！井上在哪兒？！”有些惱羞成怒，黑崎一護一翻腕，已經(jīng)沒入烏爾奇奧拉體內(nèi)的斬魄刀便在那傷口里用力攪動起來，“到底在哪兒？！”
　　“真是可悲�！钡聪蛏砼砸恢币е讲怀雎暤牟璋l(fā)少女，烏爾奇奧拉薄唇緊抿，卻還是流瀉出一絲悲憫。

　　猛地抽出斬魄刀，黑崎一護用力將沾在刀刃上的血甩掉：“你不說，我自己找！”
　　沒有理會自己的傷口，烏爾奇奧拉淡淡追問：“即是不知哪個方向，又從何找起。”
　　“至少我知道，你這里沒有！”他甩下一句話，匆匆奔離。
　　“如若我說，她就在此處，你、還要離開么？”破面倚在墻上，眼神有些玩味。
　　“開什么玩笑？！我沒時間陪你打架！”頭也不回，黑崎一護只遠遠拋下一句話，身影便已消失在砂海中。
　　烏爾奇奧拉垂下眼簾，不再開口。
　　她的唇溢出一絲鮮紅，卻依舊不出聲。
　　他終究沒有感覺到她就在他身邊，甚至沒有思考破面奇怪的舉動，只一心向著他認定的方向絕塵奔去。

　　“很疼嗎？”她輕聲問，盾舜六花飛舞著，結(jié)成金色的紡錘狀結(jié)界。
　　“你會后悔的，不與他一同離去�！彼鸱撬鶈�。
　　“……謝謝你，放了他�！彼�，撫摸他的傷口，反問道，“你不后悔嗎，放了黑崎同學？”
　　“如果那是你的要求的話。”他有些吃痛地顫抖了一下，卻沒有避開。
　　“對不起，我、我沒讓你拔刀，害得你傷得這么重。”雖然知道他很痛，但是她還是繼續(xù)撫摸，仿佛通過這樣就能撫平他的傷一樣。
　　“……我拔刀，他便死，這結(jié)果，你不愿見，”他睜開眼睛，神情有些陰冷，“我亦不愿你見。我受傷，總也好過你心死�！�
　　“烏爾奇奧拉先生……”她的眼神帶著一種莫名的驚喜。

　　“不要自作多情，女人。”他冷冷一笑，“若真那樣，你便會失去利用價值，所剩的，只是早晚將被拋棄的命運�！�
　　“你原應(yīng)知曉自己的身份才是�！笨粗路鸩桓抑眯虐惚牬罅说难劬Γ中α诵�，卻依舊冷漠，“藍染大人需要你的力量，而我則肩負守護這份力量的任務(wù)。只要你的價值存在，我便會盡力滿足你的要求�！�
　　他拂開她觸痛自己傷口的手指，緩緩道：“只是如此而已�！�

　　“烏爾奇奧拉先生，你不殺黑崎同學，我很感激你�！边^了半晌，她開口，手指重新?lián)嵘纤膫�，輕輕摩挲，“我是自愿跟你回來的，所以，我不后悔�！�
　　“我并未施舍任何恩典與你。我先前已說過的，黑崎一護，不過是不值得我動手殺掉的垃圾�！彼俅螌⑺氖种阜鏖_，皺眉道，“不殺他，不過是你提出的能夠令我接受并執(zhí)行的合理要求罷了�！�
　　“不要說什么要求，”她再次強調(diào)，“我是自愿跟你回來的�！�
　　“你自愿與否與我何干，只希望你之后也不會說出諸如‘為君一日恩’的話才是……”他忽然停了下來，顯是想到了之后那句話此時說出并不合適，輕咳了一聲，他緩緩閉上眼睛，“我倦了，你退下罷�！�

　　井上織姬的臉唰的紅到耳后，白樂天的詩她是知道的，后面接著的一句“誤妾百年身”的確是曖昧了些，不怪他停下來不再繼續(xù)。
　　“你的傷……”她努力想了想，總算想出了個話題阻止這種尷尬。
　　“無礙。”他只冷冷一句頂回，再次下逐客令，“你可以回去了�！�
　　“……謝謝你救了我，烏爾奇奧拉先生。”她沉默了一會兒，鄭重地向他鞠了一躬，“即使是藍染大人的命令也好，謝謝你救了我�！�
　　他依舊閉著眼睛，不作理會。

　　走到門口，井上織姬回過身又看了一眼，烏爾奇奧拉坐在沙發(fā)里，姿勢沒有任何變動，白衣勝雪，襯得他俊秀的容貌仿若天人之姿，只是左肩的殷紅卻突兀得像雪地中的落梅，恁的添了幾分清冷和落寞。
　　轉(zhuǎn)過身走回到沙發(fā)前，她猶豫著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衣襟，見他沒有反應(yīng)，她緩緩收緊手臂，環(huán)抱住他纖瘦的腰。
　　“烏爾奇奧拉先生，我、可以這樣抱著你嗎？”她將頭倚在他沒受傷的右肩上，輕聲問。
　　他手指微動，幾次試著抬起，卻終究放下，沒有觸摸那近在咫尺的茶發(fā)，只是默許了她越權(quán)的動作。

　　“井上昊得到的擁抱，便是這般感覺了罷�！彼鋈怀雎�，帶著一絲落雪般縹緲。
　　她心頭一震，卻沒有松開手：“你看到了？”
　　“果然，便就像冬日的暖陽一般安心�！彼p輕推開她，“放手罷，不然會沾上血腥的。”
　　“就當是我的謝禮吧，不要拒絕好嗎�！彼虉�(zhí)地抱住他，“謝謝你不殺黑崎同學，謝謝你救了我……也謝謝你，對我的遷就和縱容�！�
　　感到他微微動了動，井上織姬將手臂圈得更緊：“別再動了，我不會放手的�！彼痤^，淺淺啄上那微抿的薄唇，將后半句話送進他唇瓣中，“……這輩子都不會�！�
　　他低聲嘆息，淡淡伸出手回抱住她，順從地偎進那茶色的陽光中。
　　他一直都找不到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但是此刻他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義。
　　那肯將光芒撒在一只虛身上的太陽，向他敞開了溫暖的懷抱。

　　如果可以，她想要五次不同的人生，只是，不要出生在五個不同的城市，不要五次都吃不同的食物到飽，不要做五次不同的工作——她只想要五次都喜歡上同一個人，那個肯對她說“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的人，無論他是人類也好，死神也好，還是……破面也好。
　　井上織姬抱著烏爾奇奧拉，向那個外表冰冷內(nèi)心溫柔的靈魂送上了真誠的一吻。
　　如果這算是貽誤，她愿意貽誤終身。

　　END.

　　♡♡♡♡♡ 偶素有愛滴分割線 =^-^= ♡♡♡♡♡

　　注：

　�。薄ⅰ盀榫蝗斩�，誤妾百年身。”
　　出自白居易的《井底引銀瓶》。
　　原本是一篇控訴遭封建禮教欺壓迫害的女子的怨歌，這里依舊使用原文字面含義，反其道而行。
　　最后一段表明織姬心意的話寫得很明顯了，文中隱含了的還有烏爾奇奧拉對井上的好感。于是這篇文的意思是，這兩只都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會抱憾終生�？偹闶莻�Happy End的結(jié)局。
　　烏爾奇奧拉的話寫得有點半文半白，是考慮到這只存在的時間太長，遣詞用句難免會很奇怪。比如露琪亞的用語與現(xiàn)代用語也有一定的差距，這也是時代造成的。
　　順便說一句，據(jù)說在平安時期，《白氏長慶集》在上層貴族階級的普及程度就像《三字經(jīng)》在中國古代的普及程度一樣，堪比啟蒙課本，那時誰要是背不出白樂天的詩，絕對是遭人鄙視的。

　�。病ⅰ叭绻@是你的要求的話。”
　　這句話出自《BLOOD+》，哈吉的口頭禪。
　　這只翼手啊，真是上得廳堂（華麗麗的大提琴演奏啊）、下得廚房（整個一移動血庫啊）、出得戰(zhàn)場（和所羅門一樣能充當肉盾，關(guān)鍵時刻還能展示華麗麗的武技）、訴得衷腸（忠誠的騎士�。技倚∥飨壬挠忠粋�忠仆角色�。ㄅ季筒幻靼祝∥飨壬趺磿@么鐘情于忠仆角色捏？從草燈到紅蓮，一個比一個更小媳婦>_<～～～）。

　　３、本篇草莓同學友情客串，充當一回反面角色。喜歡一織的親請表扔雞蛋番茄。

　　附：

　　《井底引銀瓶》全文如下：
　　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與君別。憶昔在家為女時，人言舉動有殊姿。嬋娟兩鬢秋蟬翼，宛轉(zhuǎn)雙蛾遠山色。笑隨戲伴后園中，此時與君未相識。妾弄青梅憑短墻，君騎白馬傍垂楊。墻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知君斷腸共君語，君指南山松柏樹。感君松柏化為心，暗合雙鬟逐君去。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頻有言。聘則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蘩。終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門無去處。豈無父母在高堂？亦有親情滿故鄉(xiāng)。潛來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歸不得。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寄言癡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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