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Ⅱ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窗外狂風(fēng)大作，夾雜著粗糙的沙礫，拍打在宮墻上。
　　穿過窗檻時(shí)總會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音，應(yīng)著這冷清的行宮便頗顯得有些凄涼，卻不時(shí)又帶了些尖嘯凄厲的摩擦聲，仿佛厲鬼夜哭一般，甚是可怖。
　　井上織姬此刻縮在床角抱著被子，嘴里在給自己打氣鼓勵的同時(shí)，身子依舊不由得瑟瑟發(fā)抖。
　　即使經(jīng)過了許多的戰(zhàn)斗鍛煉得比以前還要堅(jiān)強(qiáng)，說到底井上織姬也不過只是個中學(xué)生而已，何況還是個女孩子，這樣風(fēng)高月黑的夜晚所帶來的恐怖不是僅憑她一人便能克服得了的。
　　更何況此時(shí)門突然發(fā)出了“吱呀”一聲，似乎真正有什么魔物悄然逼近一般。
　　井上織姬頓時(shí)汗毛倒豎。

　　的確是魔物進(jìn)來了，不過卻是她相當(dāng)熟悉的一個。
　　“烏爾奇奧拉先生？”她有些詫異，卻隨即釋然，他只不過是例行公事來探察她有無異常而已，“這么晚真是辛苦你了�！�
　　他淡淡看著她蜷縮在床角的模樣，眼底波瀾不驚。
　　“啊，那個，我、呃、有些冷，就是這樣。”她搖了搖被子解釋道。
　　烏爾奇奧拉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走到沙發(fā)前坐下，閉上了眼睛。
　　“你、不回去嗎？” 看著他與平時(shí)迥然的行為，她試探著問，想要得到她希望的回答。
　　沒有回答。
　　他坐在那里，就像石化了的雕像，一動不動。
　　井上織姬開始微笑，心底里有一種名為高興的感覺涌了出來。
　　于是跳下床，她挪到他身邊坐下。

　　“說說話吧，這樣的晚上，我一個人很寂寞呢�！彼鹚氖郑p輕搖著。
　　烏爾奇奧拉沒有反抗，卻也沒有說話。
　　“你看窗外，是不是很像在下雨？”井上織姬繼續(xù)道。
　　一直以來習(xí)慣了自言自語，所以即使沒有得到回答，她也只當(dāng)她是在和大哥的相片說話。
　　“有時(shí)候我會想，能站在大雨中淋雨，說不定會是個不錯的感覺呢�！彼α诵�，“可惜我沒有試過呢。烏爾奇奧拉先生，你有沒有試過……”
　　井上織姬一愣，立刻又笑道：“看我說的，烏爾奇奧拉先生怎么會有這么亂七八糟的想法呢？呵呵�！庇行⿲擂蔚匦χ�，她試圖換個話題，“說起來，烏爾奇奧拉先生的性格是很冷靜的那種呢，還很善于思考，不像我這么馬馬虎虎的，老是闖禍……”
　　說得有些口干，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看守閉目靜坐，一句話也沒說過。
　　“那個，烏爾奇奧拉先生，真是對不起啊，我這么羅羅嗦嗦地在你旁邊說話、打擾你休息，給你添麻煩了�！本峡椉睦镉行┠氖�，“那我回去睡覺了�！�
　　準(zhǔn)備起身，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握著烏爾奇奧拉的手，井上織姬臉上有些微紅的難堪，便松開了那一直交握著的手。
　　站起身剛走了一步，她才松開的手便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握住。

　　“我也很冷�！币恢遍]著眼睛的破面開口道，“相比之下，你比被褥溫暖些。”
　　井上織姬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體溫一直很低，剛才因交握傳遞過去的溫度只一瞬間便散去了，再次交握的時(shí)差不到一秒，他的手卻已經(jīng)冷了下來。
　　她的心忽然有些酸楚，帶著針刺一般的疼痛。
　　于是伸出另一只手，她緊緊握住了他的雙手。
　　“如果可以的話，我奉勸你不要去嘗試，那種感覺……”他有些猶豫，似乎在斟酌著用詞，“很空洞�！�
　　這次她愣了很長時(shí)間才明白他回應(yīng)的是剛才她說她想淋雨的話題，于是帶著些好奇問道：“烏爾奇奧拉先生，你真的試過嗎？”
　　想象不出來一向嚴(yán)肅冷靜的烏爾奇奧拉站在滂沱大雨里的模樣，井上織姬掩著嘴偷笑：“那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了啊？到底是什么感覺��？”

　　“你知道也無所謂。那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彼犻_眼睛看著她好奇的雙眼，低聲道,“太陽被烏云掩埋，天地間只剩下漫天殺戮，生存也好、死亡也好，不過取決于一場又一場的廝殺……”
　　井上織姬一哆嗦，握著的手不覺松開。
　　烏爾奇奧拉輕聲冷笑：“你害怕了？也對，這雙手沾滿了血腥，你是該松開的�！�
　　看到井上織姬向后退了一步，他笑得更加恣意：“你倒也還算聰明。我的靈魂早已被那場血雨腥風(fēng)沖洗得一片漬污，現(xiàn)在坐在這里也不過是遵從藍(lán)染大人的命令而已，如果你再妄圖接近，說不定我真的會殺了你。你知道的，我只是個虛�！�
　　井上織姬嘴唇顫了顫，眼淚在眶里打著轉(zhuǎn)。
　　終究不忍見她這副模樣，烏爾奇奧拉嘆了口氣：“忘記今晚我說過的話吧，否則你也許每晚都會無眠�！�
　　剛想起身離開，懷中猛地沖進(jìn)一物，井上織姬抽噎著撲進(jìn)他的懷里。

　　“對不起、對不起，烏爾奇奧拉先生，讓你想起這么不好的回憶！”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斷斷續(xù)續(xù)道，“你別躲，我不怕你的！真的！我只是心里不好受。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別害怕，現(xiàn)在都好了！你看你已經(jīng)這么強(qiáng)了，不用再擔(dān)心被人殺了，真的！”
　　烏爾奇奧拉頓感哭笑不得，努力地想要把她從自己懷里扯出來：“你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旆砰_手。”
　　“我不走，別拉我！”她扭動著抱住他，死活不肯松手。
　　嘆了口氣，他只得任憑她賴在自己懷里：“我在開玩笑的�！�
　　看到她猛地抬起頭，鼻涕、眼淚邋遢地涂了一臉，烏爾奇奧拉忽然不忍看自己的衣襟，那里怕是更加的一塌糊涂。
　　“虛圈是個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我已經(jīng)站在了頂端�！彼行┎蛔栽诘亻_口——安慰人從來不是他的強(qiáng)項(xiàng)，這些話如若起了反作用他也不意外，畢竟相對而言他更擅長冷嘲熱諷，“我的靈魂早已安靜了許久，只是偶爾看到鮮血在眼前流淌還是會有些不太舒服�！�

　　懷中的扭動早已停止，他有些慶幸自己的衣服能夠不算十分完好地幸存下來。
　　井上織姬抬起頭，眼神十分認(rèn)真：“烏爾奇奧拉先生，你是個好人�！�
　　“那么就放開你的手，離我遠(yuǎn)一些�！彼淅溟_口。心里微微有些梗郁——畢竟還是有些介意的，無論是她剛才放手的動作，還是她退后的舉動。
　　“不放手！”她大聲道，像宣示似的用力握住他的手，“烏爾奇奧拉先生，我不會再放開這只手的！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
　　沒等他再說什么，她又道：“就像烏爾奇奧拉先生不想我害怕所以過來陪我一樣，我也會陪著你不讓你再淋雨，什么雨都一樣！”
　　他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那只手。
　　“烏爾奇奧拉先生，這樣的黑夜里看不到光明，是因?yàn)槲覀兊难劬σ脖蝗境珊谏�，那么用這雙黑色的眼睛去尋找黑暗的話，我們就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光明了�！�
　　屋外狂風(fēng)依舊昏黑一片，第四十刃的行宮中，茶發(fā)少女真誠的眼里映著黑發(fā)破面幽深的眼睛，在那里他看到了彼此眼底微弱的笑意。

　　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樓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在一片死灰中，走過兩個孩子：一個鮮紅、一個淡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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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薄ⅰ昂谝菇o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這句話出自顧城的詩集，詩名叫《一代人》，想來當(dāng)真是耳熟能詳了。
　　這篇文只是使用了這句話的表面含義，如果深究的話要牽扯上時(shí)代背景，這里就不作多說了。

　　２、這篇文里的部分語句化用了顧城的幾首詩，詩名分別是：《一代人》、《攝》、《感覺》、《設(shè)計(jì)重逢》以及其余部分詩篇內(nèi)容。
　　順便說一句，某奈對現(xiàn)代詩不是很感興趣，所以即使是化用也沒有使用原文的深意，只使用了表淺的含義敷衍成文。但是大家有機(jī)會不妨可以看一看，有些還是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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