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爵晚宴，主角埋首在一堆盤子間大吃特吃。

　　主角的主人感覺良好地應對其他貴族的巴結(jié)，不忘一心多用地踹過去一腳：“吃吃吃，你他媽的怎么就知道吃！”

　　因為我餓。

　　這話太像小孩子撒嬌，故而波勒克蘭沒有說出口，站起身擦擦嘴，立刻好整以暇地混入巴結(jié)隊伍，仿佛今天被封爵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格里諾。

　　格里諾其人，在波勒克蘭看來實在是相當不錯。大部分好感來源于格里諾賞他口飯，小部分是覺得他真的有意思：此人好戰(zhàn)善戰(zhàn)，卻也有輸?shù)臅r候。贏時耀武揚威，輸時更耀武揚威——耀武揚威地帶幫手殺回去，讓一切目擊證人都變成目擊死人。

　　只此一條，便讓波勒克蘭覺得格里諾和廣大在決斗輸后還假模假式恭喜獲勝方的酸腐貴族不一樣。格里諾出身極好，精工沃土，養(yǎng)出一個血統(tǒng)優(yōu)良的草莽流氓，著實難能可貴。

　　但就算格里諾再無限接近草莽，他也不是草莽。他壞，壞得天賦異稟；波勒克蘭也壞，壞得百煉千錘。

　　波勒克蘭微微后撤了一步，看格里諾被一群放浪貴族們擁著走到大廳的一側(cè)，便慢慢坐下去，招手示意女仆把手里的點心端過來。

　　格里諾一定不知道餓是什么滋味。波勒克蘭邊吃邊想。

　　他的主人不必從死人身上翻干糧、和野狗搶一點腐食、以及僅僅為了一塊面包而殺人。格里諾殺人，為的是威風，為的是面子；而波勒克蘭殺人，只為一口飯。餓是一切惡的源頭，餓推著惡興風作浪，餓讓他從尸堆中拎起槍。為了讓自己不那么餓，威風與面子毫無必要，自尊與靈魂值得交易，甚至感官也可以聽話地裝聾作�。涸缒晁桓柼萍亿s出來，轉(zhuǎn)而為澤梅爾家做清道夫，收拾了無數(shù)紅紅白白稀爛粉碎的尸體，沒有吐過一次——仿佛胃袋已餓出自己的哲學，好不容易得到手吃下去的東西，吐了萬分可惜，便緊緊抓住不放。

　　格里諾從沒問過波勒克蘭是怎么長大、怎么討的生活，因為不感興趣；波勒克蘭也不會說，因為覺得矯情�，F(xiàn)在他有了騎士爵位，在那之前，也早就不缺吃喝。但不吃，他心里不安穩(wěn)，朝不保夕的饑餓感已烙印進骨髓，肚子里沉甸甸的，才覺得六神歸位；吃到不能再吃，才覺得明天會是美好的一天。踩著累累白骨，換得吃飽喝足。

　　吃飽，活下去，然后，才是做人。

　　格里諾對蒼穹騎士團的簡餐大發(fā)牢騷，而后旋風一般沖回家里抓廚子。

　　波勒克蘭本可以跟著去飽口�！窭镏Z別的不說，對自己養(yǎng)的狗是再好不過——但眼前已放著飯菜，不塞進肚子里等于嚴重違背波勒克蘭的道德觀，而他，對于食物的味道也從不挑揀：吃過最壞的，比最壞的只好上一點點的，便也是極好的。

　　他吃完了自己的一份，吃完了格里諾的那份，正打算回去看看主人那邊還有什么漏可以撿，冷不防面前又推來一份，是同在蒼穹騎士團的努德內(nèi)。

　　波勒克蘭沒跟他講過話，也讀不懂這一舉動有何意義：格里諾的飯由他來打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別人的飯似乎輪不到他來管；如果是釋出善意的行為，就更奇怪了——努德內(nèi)的姓他知道，隱約是位貴族，斷沒有反過來拉攏一位新爵士的道理。難道他想買兇？

　　波勒克蘭腦筋動個不停，嘴上卻一言不發(fā)。努德內(nèi)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幾乎趴在長桌上，像孩童獻殷勤一般把餐盤又往對方面前推了一推。

　　趨近于本能地，波勒克蘭開始吃第三盤簡餐，用格里諾最為不屑的洗臉式狼吞虎咽法。再不羈的貴族也是貴族，格里諾能就儀態(tài)問題興高采烈地嘲諷他半天，面前這個估計嘴巴一張，也能吐出些高談闊論來。屆時波勒克蘭再揍他，就不會理虧了。

　　努德內(nèi)卻仍舊未說話，待波勒克蘭吃到興起卻突然伸手，還是以那個趴在桌上的姿勢從對方的盲區(qū)拽走了餐盤里的松餅。

　　這就讓波勒克蘭很不高興。沒人能從他這里搶吃的，就算搶的那個人是給他吃的的那個人也不行。出手快如閃電，松餅立時被叉子釘在桌上，而努德內(nèi)悠然自得，手指使力，拽下松餅塞到自己嘴里，拍拍手就走了。

　　叉子猶在晃動，波勒克蘭徹底傻眼。

　　他覺得努德內(nèi)可能是個瘋子。

　　第二天覆轍重蹈，努德內(nèi)又把餐盤推了過來。

　　波勒克蘭用眼神示意他先把自己要吃的拿走，努德內(nèi)擺擺手，第一次開了金口：“你先吃，然后我才能有食欲�！�

　　波勒克蘭不聽他的，自顧自把蒸蛋丟出去，剩下的反手扣在自己餐盤里，埋頭就是一番風卷殘云，抬頭看努德內(nèi)，蒸蛋癱在小盤子里，一口沒動。

　　果然是個瘋子，還是閑得發(fā)瘋。波勒克蘭想。他識人無數(shù)，摸得清格里諾驢一般的脾氣，自然也不難解讀另一個貴族，即使第一次確實被努德內(nèi)嚇了一跳。

　　貴族養(yǎng)尊處優(yōu)，毛病也都出自養(yǎng)尊處優(yōu)。小瘋子不過是在珍饈佳肴中挑花了眼，什么都好吃，便什么都吃不下，非得學野孩子同人搶，才能靠那一點獲勝的榮譽感與新鮮感咽下些東西。

　　波勒克蘭雖然和人搶慣了，卻不打算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奉陪小瘋子。何況自己曾經(jīng)的生死大事現(xiàn)在成了別人的生活情趣，讓他有點被冒犯的憤怒。即使，只是幾不可見的一點點。

　　此后幾天，波勒克蘭和格里諾隨行教皇廳專員的城外巡查，小瘋子努德內(nèi)被忘得一干二凈。及至又坐回餐廳，面前又被推來一個餐盤，波勒克蘭才記起還有這么一回事，決定說清楚。

　　他還沒開口，努德內(nèi)先說話了：“我很想你�！�

　　波勒克蘭毛骨悚然，只聽小瘋子開始自顧自地絮絮叨叨：“你吃飯的樣子真好看，很有激情。你是叫波勒克蘭吧。波勒克蘭，我能叫你波勒克蘭嗎？”

　　波勒克蘭破天荒地把飯菜推走，坐到長桌上，一條腿踩著長椅逼近對面的努德內(nèi)：“我不做無償表演。”

　　努德內(nèi)躲也不躲，抬眼看他：“我沒什么錢。只會做些藥�！�

　　“你自己留著吃吧。”波勒克蘭抖了個自以為很精妙的機靈，平穩(wěn)地走開。

　　努德內(nèi)沖著他的背影喊：“我在吃��！”不確定波勒克蘭聽見了沒有。

　　波勒克蘭聽見了，聽見了卻毫不在意。他現(xiàn)在跟格里諾回家吃飯，飯食質(zhì)直線上升，量一落千丈，加之格里諾又有理由批判他行為配不上爵位，幾天下來讓波勒克蘭頗感到勞心費力——主人罵他實屬常態(tài)；揣摩格里諾到底是只罵一罵還是要逗自己和他干一架消食，是一門玄妙的學問，卻也算不得難題；問題是干架之后又會感到餓，這就大大地影響了波勒克蘭的幸福指數(shù)。

　　最終波勒克蘭坐回了餐廳，同時略有些后悔這幾日的行為。不像得勝而去，倒似落荒而逃。這可真是奇怪，他沒被生死一線嚇退過，卻著了瘋言瘋語的道。

　　努德內(nèi)并沒有出現(xiàn)在餐廳。波勒克蘭吃了好多天安穩(wěn)飯，也沒見到小瘋子。正尋思著這個人是不是已經(jīng)成功餓死，努德內(nèi)鬼魅一般從走廊上冒了出來。

　　波勒克蘭藏身廊柱之后，看小瘋子飄一樣晃過去，邊晃邊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小瓶子灌進嘴里。

　　努德內(nèi)確實是在吃藥。

　　吃藥，因為實在吃不下去飯；貴族，一個可有可無的貴族。正中間的孩子，上不能繼承家業(yè)，下不能承歡膝下，連提攜一下父兄家族，現(xiàn)在也成為泡影——成為蒼穹騎士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但政治方面的利益，卻是一分也沒有。

　　努德內(nèi)醉心魔法學，研究熱情自爆發(fā)以來，兇猛而持續(xù)，幾乎讓他達到了置身物外的地步。家人懶得關(guān)懷這個作用僅等同于榮譽勛章一樣的兒子，在絕大部分情況下他也從未想起過原生家庭，僅僅在□□感覺到饑餓時，才恍然記起些幼年往事：

　　哥哥們在習劍，運動后飯量很大；弟妹們在長身體，食量也不小。他們家的封地并不豐饒，父親在外保持男爵的排場，暗地則需勒緊褲腰帶過活；母親想保證所有孩子的食物平均分配，可大哥說：“看書需要多少力氣呢”……

　　等到能夠飽足時，他卻再也吃不下去了。

　　仍舊會餓，但從嘴巴到胃都拒絕接收食物，仿佛為抗議他早年的背棄而撒手不干。流體沒有問題，于是努德內(nèi)靠自制營養(yǎng)劑過活。缺失的功能能靠聰明才智來彌補，但彌補終歸不是完整。飽餐的滋味，他仍舊渴求。

　　這些事情，波勒克蘭不能夠全然了解，由主人帶著在宴會上聽聽壁角，也能知道個五六分。聽歸聽，波勒克蘭毫不同情。同情有用，何必搏命。小瘋子從小就沒學會搶食，現(xiàn)在餓死也是活該：幼獸尚且知道和自己的血親爭最好的那個奶/頭，人都餓極了逼瘋了，怎么還在想著當個人呢？

　　活該，你他媽的活該。

　　波勒克蘭把努德內(nèi)的餐盤扣在自己的上面，吃得如同泄憤。小瘋子坐在他正對面，品茶一般喝他那瓶強力營養(yǎng)劑，待時機成熟時從波勒克蘭嘴邊拽走一條肉排。

　　波勒克蘭沒再出手。一頓飯撩貓逗狗般吃完，他陷入了深深的茫然，而后在茫然中離開了。

　　晚上格里諾帶他出去嫖，波勒克蘭抽空提出一個哲學問題：“人為什么要活著？”

　　格里諾左擁右抱，正在興頭上：“為了快活！”

　　怎樣才算快活？快活之后呢？

　　這些波勒克蘭從來沒想過，現(xiàn)在卻開始想起來。吃飽已經(jīng)目標達成，似乎該輪到努力做人。做人即是獲得更高的政治地位的話，波勒克蘭覺得自己對它的興趣仍舊沒有一頓飽飯大，卻又感到無法避開這個必然。但必然之后的所得，他又不是很在意。

　　錢，已經(jīng)不缺；權(quán)，自己沒有，但身后有靠山；女人，養(yǎng)一個還要花心思哄，不如嫖。

　　做壞人做到這個地步，似乎已經(jīng)失格。但波勒克蘭實在想不出現(xiàn)如今他還有什么奮斗動力，因為他奮斗半生的結(jié)果就是哄一個和他年齡差不了多少的貴族小瘋子吃飯，還是無償?shù)摹?br>
　　波勒克蘭人生第一次，在鶯鶯燕燕的環(huán)繞中，長吁短嘆。

　　努德內(nèi)本來作息無規(guī)律，出現(xiàn)在餐廳也是偶然，最近偶然變成了必然，飯也可以吃下去一些，感覺生活充滿希望。

　　波勒克蘭則自暴自棄，覺得既然無所求，專心當好格里諾的狗就是。狗經(jīng)常毫無意義地追著自己的尾巴玩，所以自己除命令外的一切行為也不用考慮太多。

　　兩個人保持著詭異的供求關(guān)系，竟然逐漸混熟了。

　　混熟的結(jié)果就是波勒克蘭可以去努德內(nèi)的研究室偷懶。研究室也在教皇廳內(nèi)，面積不小，一人獨享本來綽綽有余，卻因努德內(nèi)滿坑滿谷的書與器具變得只能勉強落腳。書桌后面支著一張行軍床，床頭除了加了注腳的書還有一些死得苦狀萬分的綠植，不知是自己渴死的還是被主人拿藥澆死的。

　　沒心情去捧格里諾時，波勒克蘭就會跑來這里，發(fā)呆或睡覺，展現(xiàn)除吃飯時確實存在的冷淡。

　　他不和努德內(nèi)說話，努德內(nèi)埋頭涂寫，從來也沒注意過波勒克蘭什么時候來或什么時候走。只此一次，努德內(nèi)取得階段性進展，想休息一下時，回頭看見躺在床上的波勒克蘭。

　　他研究了一會波勒克蘭的造型，做出點評：“你睡得好像躺進棺材一樣�！�

　　波勒克蘭自然沒睡著，聽見這話只是抬了一下完好的那只眼皮：“習慣�！�

　　格里諾也嘲笑過他的入土為安式睡姿。彼時正是一夜狂歡過后，格里諾睡成大字，左右胳膊各枕著美女一名；而他十指交叉蓋在腹部，美人晾在一邊，雙腿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并攏，正是等待下葬的安詳樣子。

　　個中成因，仍是因為饑饉。手的重量蓋在干癟的肚子上，便有肚里有食的錯覺，讓他能安穩(wěn)一夜，第二天好有力氣將錯覺變成現(xiàn)實。

　　這些他沒對格里諾說過，當下卻對努德內(nèi)說了。

　　一個吃不飽的人對上一個吃不下的人，應該會有些共鳴吧。

　　努德內(nèi)聽得認真，波勒克蘭也逐漸講得認真起來。此刻他不覺得矯情，倒感覺像炫耀。他和努德內(nèi)，都殘缺不全；各自有著對方想要的東西，卻無法互通有無；處境相似，立場卻涇渭分明——小瘋子寧可自己餓都不去搶，手一定還是干凈的。

　　但小瘋子說：“我殺過人，而且殺得肯定比你多。”

　　而后他好像頗為感慨地，在書本的堡壘中逡巡：“這些都可以殺人，也確確實實殺了人——和龍，還有誰知道什么玩意。戰(zhàn)士終有一天要死去，而知識卻是不朽，等到你殺不動人時，我仍舊能殺，而且我死后還有人替我殺�！�

　　小瘋子說完，一屁股坐在書堆上，仰面朝天倒下去。

　　波勒克蘭咀嚼了一會努德內(nèi)的話，初時覺得對方在賭氣攀比，而后又感到了異樣。像是安慰，像是解答，像是一個寂寞的好孩子為了有玩伴，非要擠進壞孩子的陣營。

　　“你喜歡殺人？”波勒克蘭問。

　　“不喜歡。”努德內(nèi)答。

　　“那為什么還要繼續(xù)下去，你的這個什么——研究�！�

　　“我喜歡研究，是我的事；拿我的成果去殺人，是別人的事�！迸聝�(nèi)在書堆中翻身，“廚刀能拿來切菜，也能拿來捅人。要因為廚刀捅死了人，就禁止所有人做菜？”

　　波勒克蘭嚴肅地回答：“這可不行�！�

　　努德內(nèi)說：“我是鍛刀的人，你是那把刀。至于握刀的人——”他仰臥回來，用一根手指指向天花板：“在上面，或在外面，是一個人，也是很多人，或者，不是人�！�

　　波勒克蘭從床上坐起來，踩著書堆走到努德內(nèi)面前，俯身攥住他的那根手指。

　　小瘋子沒瘋，他只是太透徹。

　　太透徹了。

　　“你覺得，自己是個好人還是壞人。”波勒克蘭問，并隱隱約約知道了答案。

　　努德內(nèi)張開手指，握住波勒克蘭的手：“不取決于我，而取決于我為誰所用，不是嗎�！�

　　波勒克蘭在努德內(nèi)的研究室坐到天黑。

　　小瘋子躺在自己的行軍床上睡覺，而他占據(jù)了椅子，十指交叉蓋在腹部，思考。

　　思考，仿佛是一個自己遙不可及的詞匯，現(xiàn)在在靜謐空間里悄悄造訪。長久以來，波勒克蘭遵從本能行動著，在本能都得到滿足后終于陷入了迷茫；而今，有一只手握住他，告訴他本能外還有一個世界，與野獸不同的、做人所必須的那個世界。

　　他吃不飽，一直吃不飽，怎么吃都吃不飽，因為餓的已經(jīng)不是□□，而是精神。

　　波勒克蘭的精神是一片荒野，細雨剛剛降下，綠意將要萌芽。但萌生的，不是希望，而是懼意。認識努德內(nèi)之前，他的原則僅僅桎梏在付出能換取多少所得，簡單直接，因此不論為誰賣命都沒有太大差別；現(xiàn)在他給自己一個假設，如果有人出更高的價錢讓他背叛自己的主人格里諾，他會端起槍嗎？

　　在假設中他端起了槍，同時想起了格里諾的好。有自己一塊肉，就有他一塊骨頭的格里諾；吃喝嫖賭從沒忘了帶他一份的格里諾；邊罵他吃得像頭豬，邊讓廚子上菜的格里諾。他對他的好，是關(guān)懷一個人，而不是施舍一條狗。

　　格里諾是一個多么壞的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格里諾又是多么好的一個人，對自己多么的好。

　　波勒克蘭明白，用錢、用權(quán)、用女人、用大義，都已經(jīng)無法驅(qū)使他反過來捅格里諾、他的好人一槍。無關(guān)物質(zhì)，而是精神。他對格里諾有感情，感情讓他擺脫野獸成為人；感情讓他在無利可圖的情況下，一次又一次默許努德內(nèi)從他嘴邊拿走食物。好和壞沒有界限，寧可委屈自己挨餓的小瘋子，是良善的；他的成果，對于他們的陣營，也是良善的。然而立場一旦倒轉(zhuǎn)，努德內(nèi)的良善，全都是至惡。

　　他本人清楚，再清楚不過了，所以他才在這里，在蒼穹騎士團里。

　　善即是惡，惡即是善，所以為誰所用，都無所謂。勝，即成善；敗，則為惡，僅此而已。

　　波勒克蘭幾乎是鄭重其事地感謝了格里諾。

　　格里諾正在磕磕絆絆地讀一本艷/情/小/說，聞言嚇得直接錯過了重點劇情：“有事求我？又想嫖了？”

　　波勒克蘭似笑非笑：“每次都是你自己想嫖，何必帶上我�！�

　　“不是想讓你也快活嘛�！备窭镏Z復又翻開書，手指一行一行捋著鉛字，“不識好歹的，你以為我喜歡看你光屁股？”

　　波勒克蘭這回是真笑了。

　　尸山血海中滾出來的人魔，笑起來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漂亮模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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