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大俱利伽羅是個毫無自覺的說謊者。
我倒退著膝行出他的房間,跑回廚房靠剁姜末出氣。
“什么‘對必要以上的關(guān)系沒興趣’,說一套做一套的混蛋!”
姜末濺到流理臺邊上,我拿抹布去擦時,心里一陣陣泛酸。
“可惡……”
事件要倒回幾分鐘前。
近日開始帶領(lǐng)夜戰(zhàn)部隊的大俱利伽羅,午后到晚飯前一向是他在房間休息的時段。
他向來嚴守作息,提前起來替需要更多睡眠的短刀們做好準備,因此今天沒有在特定時間出現(xiàn)在主廳,很叫我意外。
“去叫他吧!
我這么想著,敲了兩下他房間的拉門:“小俱利?起床了嗎?”
沒有回應。我把門推開一條縫,可以看見大俱利伽羅仍熟睡著。
“該起來吃飯了哦!
棉被上褐色皮膚的青年完全沒有睜開眼睛的跡象,作為武人而言是否警覺性太差了些。
我小心爬到他的床鋪前,想像叫醒他之后以戰(zhàn)友兼前輩的口氣教訓他的樣子,心里稍微有些雀躍。
哈!還說什么一個人就夠了,你一個人還不是連床都起不來。
“小俱利?小俱利?”
話說回來,他的睡相真是不怎么樣。棉被蹬到腳邊,浴衣襟領(lǐng)大開,相當?shù)夭粠洑猓推綍r穿戴整齊的樣子真是對比鮮明。
“起床吃飯啦,今晚是羊肉咖喱!
然而我得到的回應僅僅是頭微微側(cè)過去,大腿從浴衣里伸出來——根本只是換個姿勢繼續(xù)睡。
是不是我叫他的音量太?但現(xiàn)在生活區(qū)還有其他在休息的短刀,聲音太大恐怕會吵到他們。
在他耳邊叫吧,嚇醒他之后直接居高臨下地說教!
我也難得有惡作劇的心。
大俱利伽羅的頭又轉(zhuǎn)回仰躺的位置,嘴里哼哼什么。
我把手撐在他枕頭邊上,慢慢俯身下去。
大俱利伽羅的眼睛仍舊緊閉著,睫毛投下一圈陰影,額發(fā)沒有擋在眼睛前面。和平日孤傲的樣子相比,睡著的他倒是罕見的一臉平和安寧,嘴角還有些微上翹的弧度。
他在做怎樣的夢呢?
得到□□以來,我沒見過他笑。更早的、只作為兵器的那段時間,似乎也只在靈識里聽見過他對敵人的軍勢冷哼。
原來你有開心的回憶,那回憶里有沒有我?
有些神差鬼使地,我沒有按原計劃一般在他耳邊大叫,而是讓自己的嘴唇貼上了他的。
觸感溫暖而柔軟。
和伴隨著道德觀成長的人類不同,我們,或者說我,對于親吻另一具同性□□這件事,并沒有什么掙扎抵觸,而是覺得奇妙。
這就是感官嗎。
得到人身之前,我們和人類有著同樣的思考能力,卻沒有讓感情得以傳遞的方式。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無論對方反應如何,動作的發(fā)出方首先體會到喜悅。
心臟雀躍著,我稍微錯開些角度,將舌頭探進大俱利伽羅的唇間。
醒了也沒關(guān)系,或者說,快點醒來吧,告訴我你為誰而笑了。
身下的青年喉間發(fā)出甜膩的聲音,對著我的試探張開了嘴。
思維和動作都靜滯了一秒,大俱利伽羅的手撫上我的脖頸。
他稱得上是駕輕就熟地和我接吻,手指訴說著欲求一般沿著我的頸骨上下滑動。
被這樣的反應震撼到,我?guī)缀醣凰牟秸{(diào)帶走了神智,纏綿幾許后才想起來正事。
起床,吃飯,出陣。
真是不合時宜的正事。
我強迫自己從旖旎的氛圍中抽身而出,硬下心腸叫他。
“小俱——”
“國永!
青年閉著眼睛吐露的兩個字瞬間將我釘在原地。
“國永……”
吐字清晰得不容我質(zhì)疑是否幻聽。
他向著我翻了個身,手從我的頸間滑下去,搭在棉被上。
向來平淡的臉上,明顯流露出甜蜜的笑意。
“我們回來啦,要聽旅途的趣事嗎?”
趕著開飯遠征歸還的,正是剛才大俱利伽羅在無意識中呼喚的人,鶴丸國永。
“咦,小俱利還沒起來?”
他立刻注意到飯桌上少了一人。
“真的。很反常呢。小俱利向來提前起來呀。”
我按捺下心底的騷動,面上帶笑地回答他。
“幸好我及時趕回來啦!
這句平常的話所暗示的內(nèi)容,再次讓我心底一沉。
白發(fā)白衣的男人毫無察覺,像小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地出了飯廳,一手對我們招了招。
“我去叫他,你們先吃!
不知是否我的錯覺,等待鶴丸和大俱利伽羅來飯廳的時間過得相當慢。
收拾妥當?shù)拇缶憷ち_面上仍是慣常那副無表情的表情,身后的鶴丸國永也是見慣了的笑瞇瞇。
沒有表現(xiàn)得比其他人更親近,也沒有刻意的疏遠。
但是我沒有看錯,也沒有聽錯,更不會懷疑自己的記憶。
嘴唇上的觸感甚至還清晰地殘留著,那時大俱利伽羅確實在充滿欲情地同我接吻后,叫出了鶴丸的名字。
“又是魚呀!
鶴丸不擅長吃魚。
已經(jīng)來本丸好一陣的他,仍舊不能好好地用筷子,其根本原因就是大俱利伽羅。
看吧,看吧。剔好刺的換過去,一直都是這樣。
我的碗不輕不重地磕在桌上,正要接盤子的鶴丸和正在遞盤子的大俱利伽羅一同抬頭看過來。
“你這樣只是在驕縱他!
大俱利伽羅偏了偏頭,似乎覺得我的話不是針對他的行為。
“短刀們和新來的大家都能好好地用筷子,為什么只有鶴不行!
“光忠,你怎么了?”
大俱利伽羅注意到我的失態(tài),鶴丸笑嘻嘻打起圓場:“光忠好像電視里‘人家孩子怎樣怎樣你看看你又如何如何’的媽媽啊,哈哈!
“不會用筷子您覺得很驕傲嗎?”
“沒有,我很苦惱呢!
鶴丸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那我怎么沒看到您在努力?”
“光忠!
大俱利伽羅站起來,“你到底……”
“對不起……我今天可能有些中暑。”
我先所有人一步離席,想也知道飯桌上是一片摸不著頭腦的尷尬狀況。
一些隱藏在細節(jié)中的東西,之前一直被我忽略著。然而一旦有了指向,事實好像明鏡一般擺在眼前。
他們之間,有著超越一般戰(zhàn)友的關(guān)系。
不需要出陣的夜晚,那兩人會坐在能觀星賞月的僻靜廊下,低聲說一些相當沒營養(yǎng)的話。
諸如為什么聞到飯菜香味肚子會叫,沐浴乳好聞,蟬很吵,受傷會痛。
在我對大俱利伽羅的認知里,這些堪稱白癡的發(fā)言應該是他不屑一顧的,然而他卻會耐心給鶴丸解釋感官和反應。
“這些也會生長呢!
鶴丸伸出手腳,向大俱利伽羅示意趾甲。
大俱利伽羅安靜而快速地離開,而后帶著指甲刀和廢紙回到原位。
“腳!
鶴丸嘻嘻笑著,毫不客氣地把腳搭在大俱利伽羅的膝蓋上。
褐發(fā)的青年就著月光為他修剪趾甲,享受服務的那個人伸手撥弄對方垂下來的頭發(fā)。
任誰看來都覺得是靜謐平和的場景,只是讓我的妒意更深一層。
這是我能看到的,我看不到的他們,又是什么模樣。
是警覺和戒心完全被拋棄的安睡,是用吻而不是言語的喚醒,還有呢?
作為兵刃的時期,身不由己。我離開伊達家之后,大俱利伽羅過得如何,自是難以得知。
好在我比他更早降臨在這個本丸,查閱記錄,便能很容易知曉生前身后之事。
大俱利伽羅一直呆在伊達家,而鶴丸國永陪伴了他兩百多年。
即使對兵刃來說,兩百多年亦是一段可觀的時間。大俱利伽羅更親近鶴丸一些,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親近”。
他在人前和鶴丸演繹一視同仁的疏離,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有著只屬于他們的、和大俱利伽羅的原則背道而馳的相處方式。
“秘密”這種東西,相當讓人不快。
我坦誠這是嫉妒。
嫉妒他們之間無需言語的默契,嫉妒他們相互的包容與關(guān)懷,嫉妒那欲求與愛意不是對我的。
處處建立起自我屏障的大俱利伽羅,唯獨對鶴丸留了一扇門。
END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