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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809年的維也納,日子過得無聊。
光一趴在窗邊,對著手中上好的葡萄酒,卻連放到嘴邊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哎~~——今天的第十五次嘆氣了。
自從上月弗朗茨·海頓去世,再沒人能揮灑出同樣充滿宗教的純粹與圣潔的凈化心靈的音符。黑暗再度降臨,吸血鬼先生的心中惡魔便如薔薇花枝般滋生蔓延。
月亮要圓了——是時候離開維也納了。
光一晃動酒杯,心想就是吸血鬼也是需要音樂救贖的呀——在有時想遏制胸中嗜血的沖動的時候。
但是人類啊,永遠都那么自私。做出那么圣潔的能抑制心中惡念的音樂的家伙,他在人世間徘徊千年也不過等到兩個。除了海頓,更早的一個,是誰?
光一著惱的敲敲腦袋,對了,是七十多年前在萊比錫圣托馬斯教堂彈奏管風琴的老約翰,他們叫他巴赫先生。老約翰在教堂里的日子,光一每天天不亮就去那里報到,然后安靜的坐在長椅上聽一整天老約翰的管風琴——比最虔誠的教徒還要積極。后來混得熟了,甚至有次老約翰眨著眼對他說:“我親愛的光一,我很高興你喜歡我的音樂——但是可不可以只喜歡我的音樂?”
光一想說明明我弄那個發(fā)型比較好看,話到嘴邊卻變成“剛才的曲子并不完全符合你一向堅持的賦格”。
后來老巴赫去世,光一隨即帶著老巴赫那篇未完成的Die Kunst der Fuge離開萊比錫去尋找新的心靈救贖,直到許多年后遇到擔任宮廷樂師的海頓。
1809年9月,光一再次踏上旅途,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拿破侖帝國的首都巴黎。身份是,流浪畫師。
1809年的巴黎歌舞升平——或者說,自這個城市建都以來,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浸潤在藝術(shù)與華糜之中。貴族們的談資與爭斗,除了政治上打壓對手,就是互相炫耀家中蓄養(yǎng)的樂師,畫師,廚師等等。拜這股風氣所賜,光一頗輕易的便成為約瑟芬皇后聘請的一名宮廷畫師。
“我尊貴的女王,為了完成一幅完美的肖像畫,請您賜予臣無上的笑顏吧!惫庖粡澫卵詿o可挑剔的禮儀掩蓋嘴角那彎嘲諷的弧度。
于是坐在大紅天鵝絨錦緞椅上的盛裝貴婦,擺出一幅標準的貴族微笑——雖然這根本掩飾不了她眼中的憂郁。
我們的宮廷畫師見狀忙撿起畫筆在畫布上一陣東涂西抹,片刻后便拎著畫布起身鞠躬道:“尊敬的約瑟芬皇后,我已經(jīng)把您的美貌永遠的留在這張畫布上!
然而皇后并無欣賞的意愿,只淡淡地吩咐一句“辛苦了”便讓引路仕女帶人出宮。
于是我們的光一畫師頗有懷才不遇的憤憤。
引路仕女一面臉紅紅低頭瞥著這位讓無數(shù)宮廷女子芳心鹿撞的男士一面輕聲開解:“皇后再美貌,皇帝陛下也不會再看她的畫像一眼了,所以堂本先生不用在意!
回到郊外租住的小屋,光一又憤憤地看到那個陰魂不散的室友已經(jīng)擺開刀叉大快朵頤,想說要不是看在你每天還記得給我煮飯我早就把你個吃白飯的家伙趕出去了。
瀧澤看他一眼,微笑道:“給皇后畫像不順利?”
“畫得很順利——只是皇后心情不好,看都沒看一眼!
光一狠狠地切著盤中三分熟的牛扒。
“是怕看了畫像心情更糟吧!”
瀧澤毫不留情。
“如果我的畫是印象風,那你的就是抽象風!
“也許吧……”瀧澤聳肩,“只是我還沒有自大到cos畫師的身份!
光一郁悶的搬起餐盤和酒杯,移動到距離瀧澤最遠的那張椅子上,繼續(xù)吃。
三天后傳來消息,皇帝陛下已經(jīng)正式遣使向奧地利王室求婚,約瑟芬皇后病倒。
飛黃騰達的丈夫嫌棄患難與共的妻子年老色衰,于是借口子嗣問題——瀧澤這樣評論。
“如果給皇后喝一點我的血,她就能永葆青春了。”光一望向夜色中遙遠的王宮鐘樓的尖頂,突然有點同情那個可憐的女人。
“但是很可能皇帝依然不回心轉(zhuǎn)意,然后她只能在哀愁中永生!睘{澤輕笑。
所以我們……光一抬手。
什么都不能做……瀧澤舉杯。
1809年在白雪紛飛的寒冬中很快過去。
1810年,皇帝陛下娶比他小20幾歲的瑪麗·路易莎為妻。約瑟芬皇后被以無嗣的理由強迫離婚,并搬去巴黎郊外的瑪爾梅松城堡,隨行者只有幾名貼身仕女和自愿留下的畫師和樂師。
約瑟芬皇后病體日重,連御醫(yī)都束手無策,只好說,皇后若想康復必須首先治好心病。然而誰都知道,皇后的心病來自皇帝,而新婚的皇帝是怎么也不可能來到這馬爾梅松堡的。正當仕女們焦急無措時,有人說道:“請讓鄙人一試。”
絲絨窗簾密密放下的臥室里一片昏暗。正中的大床上,約瑟芬皇后無力的躺著。她的面頰好像凋零的玫瑰般泛著晦澀的暗紅,不再明亮的大眼睛勉力睜著,翕動的雙唇依然在默默呼喚“皇帝……皇帝……”。
緊閉的雕花大門突然敞開,那久違的溫暖的陽光燦爛得讓約瑟芬不禁瞇起雙眼。金色光線里,一個微笑的身影慢慢走近來。
好像許多年前,在拉貝爾的酒會上,那個矮個子青年人微笑走來,牽起她的手說:“夫人,能和我跳支舞嗎?”
好像那個明朗的下午,他親手把一頂王冠戴在她頭上,說:“我以法蘭西帝國皇帝的名義,賜封約瑟芬·博阿爾內(nèi)為法蘭西帝國皇后!
約瑟芬突然伸出右手,在沉入黑暗前向著那個人影的方向拼盡最后一點力氣喊道:“拿破侖……”
光一站在門邊,“啪”的一聲響指——
Ladies and gentlemen, the magic time is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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