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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光年》
《盛夏光年》
-序-
逗留學院的最后一晚,他問我:你要走了?
我點頭,說是。
然后他說:那你走吧。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你問然后?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正文-
“暄暄,收拾好了嗎?再遲就趕不上輪渡了啦!”室友東方催促道。
我把最后一本書塞進行李箱,拉好鏈子,站起身!班,好了。”
“啊呀,都這個時候了!——暄暄你真是的,怎么連教科書都帶走啊。”東方抱怨了一聲,跑過來幫我分擔了一半行李!八唬弥!暄暄你是把三年的書都帶走了嗎?”
我不說話,當是默認了。
因為我那過重的行李,我們最終還是沒能趕上離開的輪渡。
東方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用一雙哀怨的眼睛望著我。“暄暄都怪你!”
“嗯!蔽掖瓜铝祟^,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
“……算了啦算了,早知道你要收拾那么多東西,我就不讓你趕今天下午的輪渡了!睎|方故作無奈地長嘆一口氣,旋即抬頭對我笑道:“沒事,趕明天上午的輪渡吧。行李就寄放到碼頭好了,今晚就在學校度過吧!
說著,她輕輕舒了口氣,明亮的棕色眼眸有絲惆悵。
“最后一晚了!
手表的指針指向數(shù)字‘七’。我抬頭望了望天空,西邊的晚霞如血般殷紅。
空氣中的濕熱隨著太陽西沉消去不少,海風拂過,帶來些許清涼。
這是2010年的盛夏,我和東方都是圣斯丁學院今年的應屆畢業(yè)生。
東方要留在學院直升高中部,而我卻被家里人安排回國。今天本該離開了的,東方打算送我一程,最終卻因我收拾了太久的行李而耽誤了。
從碼頭回宿舍的路上,東方和我都沉默著。
一路無言。
宿舍因為少了我的物品,顯得有些空蕩。
吃完晚飯,澡也洗了,我的目光在書桌上掃過一遍后,才驚覺自己的書都連同行李寄放在碼頭了。
想了想,我推開宿舍的門,對東方道:“我出去走走!
“哦,好!睎|方正梳著滴水的頭發(fā),幾秒鐘后才反應過來,連忙撲過去推開門對著我的背影大聲道:“別走遠了,暄暄——學校的晚上容易迷路!”
我頭也沒回,只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夜晚的學院非常容易迷路。
這句話并不止是學長學姐們隨口說說忽悠新生的而已。入夜后即便是多年居住在島上的老師也不會輕易在學院里游蕩。
我懊惱于自己的輕率,想拿出手機聯(lián)系東方,卻發(fā)覺自己根本沒有帶那用于通訊的工具。
……真是糟糕。
我在心里暗嘆。
夜風襲來,帶著一股過涼了的冷意。我打了個寒戰(zhàn),有些驚詫這盛夏的時節(jié)竟也有這么涼的風。
左右看了看,我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個車站,昏黃的路燈給人一種蒼老無力的感覺。
我走過去。老舊的站牌銹跡斑斑,一種不知名的青蔥藤蔓植物纏繞其上,密密麻麻的葉子遮去了大半的字跡。
踮起腳尖,我費力地撥開那些葉子,卻也在站牌上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期間又一陣夜風襲來,冷得我一哆嗦。
因是盛夏時節(jié),我僅穿了一件淺白色的單薄睡裙,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更能直接清晰地察覺到溫度的降低。
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再胡亂游蕩于夜晚的學院里,怕是只會增加出事的可能性。
我在車站候車亭的木椅上坐下。年代久遠的長椅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輕響,著實將我嚇了一跳。
但愿會有巴士經(jīng)過這個車站。但愿還沒有錯過末班車。
我在心里祈禱著?諝獾臏囟人坪踹在持續(xù)降低,仿佛這時已徑直跨過盛夏直,奔深秋而去。
昏黃的燈光照得人心寂寥。
我對著雙手掌心呼出一口氣,然后抬眸望向夜空。
漆黑如墨的一片,仿佛延伸到天際盡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連云朵的影子都捕捉不到。這個盛夏的璀璨夜空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悄然擦去,只余下空曠的黑和無垠地孤寂。
清冷的空氣中,有縷若有若無的香氣飄來。
“這么晚了。在等車嗎?”
寂靜的空氣里忽地響起一個少年的清亮嗓音。我一愣,飛快地低下頭,又忍不住轉(zhuǎn)身去看聲音的主人。
金發(fā)碧眼的少年站在幾步外的地方,俊美的面容因青白的臉色折損不少,昏黃的燈光更映得他像是從一張泛黃的舊照片里走出來的似的。
我沉默無言的看著他走近,那因距離而模糊的容貌也清晰起來。
和記憶里絲毫不差。
他披著厚重的深色斗篷,懷里抱著的火狐貍皮毛如血般艷麗。他終于走到了我身旁,停下。
青白的面容露出貴族式的優(yōu)雅微笑,帶著難掩的虛弱:“我們又見面了,Adela。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我垂下觀望他的眼眸,輕點了點頭!罢埍恪厣瘜W長!
他依言在我身旁坐下了。
我全神貫注,這次木椅卻再沒有傳來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一名少年的體重于它而言并不存在難以負擔的情況。
我盯著路面,目光偏移。
局部的視野被那種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占據(jù),枯死的藤枝與新鮮蒼翠的藤枝交纏相錯。
剛才,我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
即使是在這么近的距離。
我與他都在沉默。這種狀況下,連夜風拂過藤葉的沙沙聲都異常清晰。
“學長也迷路了嗎?”我忽地發(fā)問,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嗯。說來慚愧!彼坪跣α讼隆
“……”我微愣。隨后又問:“是來找唐曉翼嗎?”
他這次笑出了聲,笑聲聽起來有些蒼白。
我側(cè)眸看了他一眼。少年青白的臉上流露出的神情,看來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唐曉翼前幾天就離開了學院!蔽沂栈啬抗,自顧自地說著!皩W長,你遲了一步!
“沒關(guān)系。我會等到他回來的!彼α诵。“不過,說起唐……”
他特意轉(zhuǎn)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后突地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笑來!癆dela,你是第一個敢打唐的人!
我沉默。
三年多前的那個初春時節(jié),我和東方初到這所學院不久,便遇上了聲名顯赫的唐曉翼。
因他惡意的捉弄,東方被他扮的鬼怪嚇得失足從樓梯滾落,磕傷了額頭,身上各處都有淤傷,擦藥包扎也用了一個多月才完全痊愈。
事后,得知了罪魁禍首的罪行,我縱然有再好的脾性也不禁燃了怒火。當即便沖出了醫(yī)務室,恰巧在走廊拐角遇到了正和身旁幾人說話的唐曉翼。
那時候我沒有想太多,沖上前去就甩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的耳光。
現(xiàn)在回想,唐曉翼的表情當真……終生難忘。
自己還是沖動了。因為東方受傷所以暫時的智商下線了嗎?
不過,若是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送唐曉翼那一耳光。因為……他實在太欠揍了。
我不由自主地低眸看了看自己右手,抿唇。
若事情不是如此發(fā)展,我估計也不會遇見他。
當年那一場可笑的鬧劇,締結(jié)一份小小的相遇之緣。而那時的我們誰都不曾察覺,亦沒有在意。
那天,就在我明目張膽又無知無畏地甩了始作俑者一巴掌后的下午,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門。
金發(fā)碧眼的俊美少年卻有著蒼白的臉色,整個人看起來病弱而單薄。他還懷里抱著一只毛色如火的狐貍。
當我看過去的時候,那狐貍正好微微抬頭看向我,而后它又懶洋洋地縮了回去,仿佛剛剛能看我一眼已是天大的恩賜。
“你好,小姐!彼仁浅抑乱晕⑿,然后開始了自我介紹!拔沂菧厣·希哈姆,是羽之冒險隊的贊助商!
……姓氏有點耳熟,好像和這所學院的校長是同一個。不過,‘羽之冒險隊’是?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今天上午被你毫不留情扇了耳光的那位便是羽之冒險隊的隊長。”
所以說是來算賬的嗎。
我皺起了眉頭,直視少年的碧藍的眼睛!拔覍ξ疫^激的行為表示歉意。但我拒絕道歉。”
少年一愣,然后忽地笑出聲來。這笑使他毫無血色的臉多了絲活人的生氣。
“小姐,我想你是誤會了。”他笑著解釋!拔也⒉皇莵碚夷銇頌檫@件事做出解釋的,畢竟是唐有錯在先。”
他饒有興味的看著我,那目光像在看一件新奇無比的事物。
“我只是好奇這敢扇唐耳光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沒想到居然是一個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的小丫頭……也難怪唐會毫無防備!
“……”我沉默。然后將眼前少年謙遜優(yōu)雅的標簽從印象里徹底抹掉。
“說起來,你是來自中國吧。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少年依舊優(yōu)雅,我卻仿佛從他謙遜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容拒絕。
我想了想,忽然低眸看了眼手里的書,目光落在了某個單詞上。
“Adela!
少年愣住。
“Adela!蔽矣种貜土艘槐。“叫我這個名字就好!
少年失笑。他看著我,眼底似乎滲出笑意來。“好,就叫你Adela!
直到后來,他即便是知道了我的真名,也不曾換過。
“關(guān)于你那位受傷的朋友,醫(yī)藥費就由我來支付好了。”少年道,話題又轉(zhuǎn)回那件鬧劇上。
“不需要!蔽覄偹砷_的眉頭再次緊皺。
想了想,我又解釋了一句!安皇悄。不需要你負責!
“我本來就是羽之冒險隊的贊助者,這也在我的職責范圍之內(nèi)!彼坪醪⒉辉尞愇业姆磳,只是依舊用那謙遜又不容拒絕的語氣說著。
“這是他本人和我們之間的事!蔽覄澐纸缦!跋9废壬,你沒有必要為與你無關(guān)的事情負責!
少年聽到我對他一本正經(jīng)的稱呼,一直保持著貴族式優(yōu)雅微笑的面容露出了訝異,然后便是無奈的苦笑。緊繃的氣氛瞬間便瓦解了個干凈。
“雖然我年紀是比你大,但也不至于稱呼我為先生吧……”
他眼眸瞇了起來,注視著我沒有絲毫動容的臉,似乎是思考了會,然后忽地輕笑,道:“要不,你叫我溫莎學長好了。”
說話的方式依舊優(yōu)雅,只是語氣也依舊是不容拒絕。
我沒有多想,只遲疑半秒,便輕點了點頭。
后來,他還是為東方支付了應允的醫(yī)藥費。
雖然那只是他單方面的承諾。
再后來,我便再沒怎么見到過唐曉翼。據(jù)說他是和他的伙伴們離開學院去世界各地冒險了。
這家伙不在學院更好,省得到時全天候防范他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捉弄人。
不過,我倒是經(jīng)常能看到他,羽之冒險隊的贊助者。
記得有次在圖書館,我想去取書架上的書,卻墊高了腳尖也夠不著。正想著要不要尋求管理員的幫助時,一只修長的手臂穿過視野,輕松地將那本書遞至我眼前。
少年好看的手指映著深色的封面更顯得纖弱而蒼白。
我有些遲疑地接過書本,抬起眼眸,視線晃過少年懷中一抹如火的皮毛,最終定格在那張蒼白的臉上。
“多謝。溫莎學長!
“舉手之勞而已!
他不在意的笑笑。湛藍的眼眸垂了垂,似在掩蓋什么不為人知的情緒。
一時沉默。
我想起了離開學院去冒險的唐曉翼他們,再看看眼前孤身一人的少年,心底忽然生出了一個疑問。
而就在這時,他開口了。
“Adela對歷史感興趣?”
我下意識地看了眼手里的書,封面簡樸,只有一串花體英文字跡說明這是記述學院歷史的手抄本。
“談不上興趣。我比較喜歡有年代感的東西。”
說到這里,我抿了抿唇,然后仿佛下定決心似的問道:“溫莎學長不和他們一同去么?”
他自然是知道我說的‘他們’是誰。
“我沒有時間!彼。笑得優(yōu)雅愜意。“而且,我的身體狀況也并不太好!
原來是這樣。
……還是說,果然是這樣。
我垂眸:“……抱歉!
“無需道歉!彼α诵,湛藍的眼眸看著我,滲出笑意。“這和你無關(guān)!
“……”我沉默。忽然覺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還是非常正確的。
古人誠不欺我。
再后來的后來,我便經(jīng)常能在學院里看到唐曉翼了。只是卻再沒遇到過他。
一次都沒有。
“Adela。”
記憶里那少年優(yōu)雅卻不容拒絕的說話方式清晰至今。
我掩去眼中的情緒,然后抬頭去看他。
少年俊美的面容依舊,只是蒼白的臉顯得更加毫無血色,皮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在想什么?”他問。
我略做沉默后開口,卻并不是回答他的問題:“溫莎學長的身體還好嗎?”
“如你所見!彼允切ΑPΦ脙(yōu)雅愜意!爸辽俚鹊教苹貋淼哪欠菪判奈疫是有的!
我點了點了頭,然后低眸,沉默。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彼鋈婚_口。
我抬頭,把目光投向他。
“但仔細看,我又發(fā)現(xiàn),你們并不相像!彼α诵Γ趟{眼眸低垂,似是想要遮掩什么。
我仍是沉默。
這個時候,除了沉默,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應對方式。
然而他也看著我,那模樣似乎是在等我發(fā)問。
我能問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沉默。
“……Adela!彼r少這樣遲疑地喚我。
碧藍眼眸映著我的影像,又因黯淡的燈光而破碎不堪。他看著我,終于還是道:“你沒有想問的嗎?”
我一愣,然后想了想,在他隱含期待的目光下開口問道:“那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
“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她是我虧欠最多的人!边@一刻里,他笑得自嘲。
“……”我沉默。再一次給眼前的少年重新給予定義。
“Adela!彼僖淮螁疚。
之后便是長達幾秒的沉默。
我應了聲,下意識地也保持沉默。
“如果給你一次永生的機會,你會選擇放棄死亡嗎?”他拋出了一個極其突兀的問題。
我愣了許久,而后在他隱含的殷切目光下緩緩而堅定地搖頭。
這個回答似乎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活太久沒什么好的!蔽艺f!肮馐窍胂缶蛪蛉税l(fā)瘋了!
他沉默許久,最后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望向沒有星光的夜幕,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說的也是啊……”
我看著他,沉默無語。
“夏景暄!彼蝗粏玖艘宦曃业谋久
第一次。
也許也是此生最后一次。
我詫異地望向他,見他青白的俊美面容笑得溫和,卻再看不出半分貴族式的優(yōu)雅疏離。
“這是個好名字!彼!耙宦牼秃軠嘏拿。”
我沉默。
這時候該說什么呢?謝謝?
但他下一秒的話就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惜本人卻是個不亞于喬治的面癱臉,真是浪費了這個名字!
“……”這一刻,我真的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被唐曉翼附身了。
性格真是惡劣到了極點。
“今年該是07屆學生畢業(yè)了吧。”
“嗯。”
“需要我祝賀你一句嗎?”
“……不需要!
“正好,我也不想!
“……”
我們又聊了幾句,隨后便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不知多久后,夜風又一次襲來。我下意識地蜷縮起了身子,視線的余角瞥見他斗篷下的手臂動了動,又猛地歸于平靜。
我依舊沉默。
隨著風捎來的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香氣和鋪天蓋地的濃霧。
我冷得發(fā)抖,導致感官也遲鈍了許多。所以待我意識到這白霧的詭異時,那隨之而來的甜香氣味熏得我腦袋發(fā)昏,仿佛是麻藥般麻痹了我的意識。
眼皮越發(fā)沉重,似灌了鉛。我甚至懷疑自己已經(jīng)喪失了思考的力氣,就這般天旋地轉(zhuǎn)地墜落下去。
最后的最后,我感到自己的腦袋好像靠在了一個生硬的物體上……
我是被東方的聲音吵醒的。
剛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東方那張寫滿了憔悴的臉,還頂著一對深深的黑眼圈。
“暄暄!”東方的聲音帶著點哭腔和劫后余生般的慶幸!白蛲砟阋粋人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迷路了……”我張了張嘴,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解釋其實蒼白無比。
“所以昨晚我才叮囑你不要走遠的嘛!”東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著我。
“入夜的學院非常容易迷路——這已經(jīng)是學院常識了啊暄暄!”
我有些心虛的垂下眼眸!白屇銚牧。抱歉!
“……”東方那訓人的氣勢一滯,然后用更加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我!澳阕约旱陌参D?你就不能有點危機意識嗎暄暄?!”
“……”我沉默。
見我沉默,東方也頓時沒什么話說了。她輕嘆了口氣,無奈道:“總之暄暄你沒事就好……好了,別躺在這里了,回宿舍吧。這種情況下,虧你還能在長椅上睡得著。”
我一愣,剛醒來時的茫然一掃而過。我回想起昨晚的記憶,飛快地撐起身子,目光掃過四周。
……這不是昨晚我記憶里最后呆的老車站。
只一眼我便已如此確定。因為這周圍正是教學區(qū)的綠化帶內(nèi),我剛才躺著的長椅雖舊,但絕不是那架碰一下便要散架似的老舊木椅。
是……夢?
不,不對,不是!
我低眸,伸出微顫的手遲疑地撫上自己披著的這件深色斗篷。
昨晚我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淺白色睡裙,被夜晚降低的溫度凍得發(fā)抖的記憶尤其清晰。
而在昨晚那疑似一場夢境的記憶里,少年便是披著這身厚重的深色斗篷出現(xiàn)。
……不是夢。
我這么想著,帶著和東方一樣劫后余生般的慶幸。
東方見我攥著斗篷沉默,皺眉想了想。“暄暄……你昨晚有穿斗篷出去?”
她的語氣略有些不可思議。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是鬼使神差般的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東方……我昨晚,遇到溫莎學長了!
“……暄暄,你是在外邊睡了一夜凍壞發(fā)燒了嗎?”東方一臉‘你在說笑嗎’的表情看著我!皽厣瘜W長約是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你是知道的呀!
我的手仍緊緊攥著斗篷,用力到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
對呀,我知道的。
但我沒能將這句話也說出口。我在沉默。
最終,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感情的弧度,冰冷僵硬。
“……大概是我在做夢吧!
上午十時,輪渡準時開出碼頭。
我沒有再錯過離開的渡輪。從碼頭處取回寄放的行李,我孤身一人踏上了歸國的漫漫長途。
東方本想送我一程,被我婉拒了。
她問為什么。我說我不想看著你哭一路。然后我的臉就被她狠狠地掐了一把。
“回國后要記得給我寫信!還要記得給我寄家鄉(xiāng)的土特產(chǎn)!”東方將這兩句理直氣壯的索要給我當了餞別語,眼睛卻開始蒙上霧氣。
我笑了笑,然后鄭重地點頭。
輪渡開動時,站在船頭的我下意識地去看碼頭上的東方,只覺得她孤單一人的模樣落在我眼前無比哀傷。
“暄暄,再見——”
東方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我在看她,忽然對著我大聲喊了一句。
再見。
我忍不住笑了。鼻頭一酸,淚水忽地決堤。
嗯,再見。
-尾-
那一晚冗長的沉默之前,他問我:你要走了?
我點頭,說是。
然后他說:那你走吧。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你問然后?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開始就已經(jīng)是結(jié)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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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東方,全名是東方紫愛。因為和東方愛有撞名嫌疑,所以文中只列出姓氏。
人設(shè)來自中學好友,由她本人親自填寫。并非其他人。
請勿再胡思亂想,不著其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