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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沒正經(jīng)坐下來看一遍《孝莊秘史》之前,料不到多鐸的戲份會是這樣少。
聽說原本安排趙鴻飛演的是順治,他自己卻中意了多鐸,盡管前者的戲份較后者多且集中。
想一想,其實有點理解他的選擇。順治是個神秘又矛盾的皇帝,他的處境和經(jīng)歷顯示他應該是個激情、復雜、晦暗并存的少年君主,但是《孝莊》的劇本將他處理得比較貧弱,叛逆也好,壯志也好,愛情也好,都是浮光掠影,在每個點上還沒作出一個舒展的起勢就已經(jīng)要收梢,以至角色總是氣血不足,薄而軟的在孝莊強悍的氣場里疲于奔命,甚至遠遜色于宛如的專注和柔韌。
所以趙鴻飛會寧可相中那個刺兒頭般的多鐸,雖然出場亮相的時候少而零碎,卻生龍活虎,有種按捺不住的穿透力,仿佛隨時能從主角身邊躍然而出。
《孝》劇編導大約起意只將多鐸視作多爾袞的背景色之一,用以襯托馬景濤作為正主的隱忍、英武、謀略和深情,就好像是光輝下的一道影子。
趙鴻飛的表現(xiàn)卻出人意料。那個卷著一陣風闖進畫面的少年多鐸,像只猛獸的幼崽,受了傷,張牙舞爪的痛,沒長成的牙和爪卻也閃著不可小覷的寒光,生動得扎眼。
不知道《孝》是不是趙鴻飛第一次原音奉獻,這個多鐸的聲音有一點扁平,毛剌剌的,似開了一半刃的短刀,情緒激蕩時便挾著霍霍的兵氣,刮得人耳朵生疼,卻不是不好聽,而是和人物本身直率的侵略性相得益彰,契合得叫人錯愕。
多鐸是個被嬌縱和寵慣的主兒,手握重兵,身份尊貴,年紀小卻脾氣大,看似性格簡單卻最怕演來落了一味魯莽驕橫的陷阱。趙鴻飛則用一種隨意和放松的狀態(tài)把他的毛躁急進單純直愣表現(xiàn)得富有層次和立體感――對皇太極時的擰把敵對和耿耿于懷,對多爾袞時的敬重愛戴和怒其不爭,對大玉兒時的由衷親切和矛盾對立,對蘇茉兒時的居高臨下和隨性不拘……雖然他的戲份總是匆匆一晃而過,卻風貌各異,觀之不足。
不可否認,馬景濤在《孝莊》里的努力是讓人另眼相看的,相較于在瓊瑤劇里的咆哮輕狂,多爾袞是沉厚大氣得多,不過由于他表演中的模式化因素太多,他急于矯正的心態(tài)流露得太過明顯,因此馬在《孝》劇的戲也時好時壞,品質不一。
這種良莠不齊無疑對于配角有影響,尤其多鐸總是作為多爾袞的跟隨出現(xiàn)。我沒想到的是趙鴻飛能這么沉得住氣,盡管是邊緣化傾向嚴重的陪襯,盡管有限的對手戲還被拍的敷衍,他卻不為所動,將主動權牢牢把握在出色的演繹中,從坐言起行到眉梢眼角,俊朗的扮相之下驃悍民族的英武氣呼之欲出,令多鐸這個角色始終貫穿著一種青澀的殺氣,像是一柄出鞘的劍,有著任是明星主角糟爛對白也壓不住的鋒芒。
長大后的多鐸給人感覺很不一樣,有時會炫目到令人困惑――那個看起來少有威脅性的少年多鐸和這個霸氣橫生的青年旗主真的是同一個人詮釋的么?
《孝》劇后期的多鐸,仿佛剛成年的豹,生猛、靈動,有一閃而過的狡黠,咻咻的氣息散發(fā)出攻擊性,并且那么好看。
這時候再看趙鴻飛與馬景濤的對手戲,會明顯感受到故事沖突壓力的驟然加劇。趙鴻飛賦予多鐸的那種恣意到幾乎是妄為的個人氣質,在覆雨翻云朝權更替的亂世,實在帶有過于強烈的危險的怒放氣息。趙鴻飛逐步加大張力的表演,加諸到角色上,便令人物本身漸漸滋生出憤怒和毀滅的味道,讓觀眾幾乎能夠一點一點切身感覺到多鐸命運里潛伏的悲劇性。
結果當然是多鐸早早便消失在《孝》劇的屏幕上。當然這也怨不得編導,誰讓歷史上和碩豫親王便是個英年早逝的主。
多鐸死的那場戲,趙鴻飛化了個恐怖的妝,從來意氣風發(fā)的美青年,被丑陋的病痛侵蝕,那種效果,比驚心動魄還要驚心動魄。偏偏趙鴻飛的多鐸到這一幕還造出一個最后的高潮,激烈、傷感、凄涼,而我們看著他在侵蝕中死去,就如同一個母親看著自己曾經(jīng)像太陽一樣耀眼的孩子隕落了,那種瞬間的沖擊,比不可承受還要不可承受。
于是忍不住要倒回去看多鐸,從風卷殘云的出場看到騎射初成的得意,從沙場點兵的試練看到金戈鐵馬的縱橫,看他毫無陰影的任性、頹唐、憤怒和喜悅,看他鳴嚆直上一千尺,盡提金勒向云看的豐神快意,看得步步傷心,疼得說不出話。
對我來說,《孝莊》在多鐸死后便成了一部可以用快進觀看的劇集。即使是傳說中令人大感動的多爾袞之死,看了居然是松了口氣的感覺,心里只想著,這一場拉上了多鐸一生的多爾袞對大玉兒的殉葬總算徹底終結,那些不甘心那些后悔,兄弟倆在地下再結算個清楚罷。
想要多嘴說一句的,是寧靜的孝莊。寧靜是個有些做作的演員,但是她的做作里又有一些深刻的東西,這種深刻有時令她的角色突然就成了器,譬如孝莊。
這個孝莊,太擅長克制,克制到說不清是暗潮洶涌還是根本死水微瀾,克制到她對生命里所有男性的情感都不像愛。妻子、情人、母親,她兢兢業(yè)業(yè)的遵循每個身份的標準,求的是圓滿,做的是滴水不漏,倒像是個演員。然而妻子、情人或可敷衍,母親卻是不能扮演的。母親對孩子的愛,該是骨子里有種不由分說甚至不講道理的偏護,孝莊恰恰沒有,或者說她做不到,她的那種近乎職業(yè)性的理智、干脆、冷酷,用在政治上是才華,施加于骨肉卻只有痛苦,加速了福臨背離逃亡的腳步?吹阶詈,覺得這女人一生荒涼得令人駭異發(fā)笑,原來竟是無愛,所以如此強大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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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多鐸,是那個揚州屠城十日的屠夫,斷斷不可與《孝莊》中趙鴻飛版的多鐸作一處觀,在我心中,只當那是同名同姓的兩個人,不然我那漢民族本位主義的心魔便要在HC時跳出來妨礙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