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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盛宴
莘念最近常失眠,一失眠便會往倪女士家跑。
倪女士,A城的首富。莘念在陰差陽錯中與其結(jié)識,并成為忘年之交。
倪女士家有一間酒窖,里面貯藏著昂貴的酒與濃郁的酒香,人只要一進去便會醉。并非喝醉,氣體殺人于無形。至于醉得有多兇,那看個人的修行。像莘念這種的,每回都是醉得剛好入眠,不悶不吐,非常適意。第二天早上醒來,被酒微薰過的臉略有紅暈,精神飽滿地開始一天的工作。莘念想,工作,真他媽的好,郁悶。
莘念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做工。餐廳經(jīng)理。每天要做的便是沖著那些成功人士笑。不停地笑?淠阋残,罵你也笑。因為這些財神爺爺每日的花銷直接與她的年薪掛勾。沒誰會同錢過不去。
這晚,莘念又失眠了。這次的失眠多少有點命中注定的味道,因為她遇見了一個男人,一個曾經(jīng)的男人。
同倪女士聊了會兒天,便下到了酒窖。莘念推門進去時,感到有人影在動,忙去按燈,這時,按燈的手觸到了另一支手,并且被它牢牢握住。莘念驚得張口要叫,卻被兩瓣唇抵住。這唇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不僅撬開了莘念的嘴,還卷起了她的舌。莘念知道,是他回來了,重新回到她身邊來了。這唇,不僅僅只是吻過她,還幫她舔過傷口。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有點魅力的女人,這輩子會得到許多人的恩惠,男人。她不可能一一記得他們。但是,一個她愛的男人在她人生最低迷的時間里陪她一起渡過,給她溫暖、溫柔,她這輩子便絕無可能忘懷了。
莘念看著近在咫尺的小貓——熟悉的面容、深情的面容——
“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莘念恍惚地問道。仍不敢相信置身其中的美好。
小貓像舊時一樣,雙手握住她的腰,淺淺笑著。告訴她。
一日,他忽然被兩個黑衣人擄上車,被帶到一個女人的面前。那女人對他說,她是他的生身母親,要與他相認。然后,又被帶到一個年邁到只能臥在床上的男人床前。最后,這個垂危的男人將全部遺產(chǎn)留給了這對剛剛相認的母子。
“你是說,倪女士是你的母親?”莘念感到詫異:“那為什么倪女士榮歸故里時,仍得不到你一點點消息。”
小貓臉上掠過一絲陰霾,說:“我被迫守孝三年!
這也是遺囑中的要求嗎?有錢人的權(quán)勢在死后仍能做用。莘念笑了笑,鉆進小貓的臂彎。
幾天后,莘念發(fā)現(xiàn)小貓同倪女士不和。小貓一直在找房子、工作。
“就住我那吧。”莘念主動提出。
小貓也不推卻。自自然然搬進了莘念房中。
至于工作。
“你不是學平面設計的嗎?可以從遺產(chǎn)中抽錢出來開個小的廣告公司!陛纺罱ㄗh。
小貓不愿。他說,守孝三年間同一個樂隊混過,學會了彈吉他。現(xiàn)在,想去跑場子做表演。
大筆遺產(chǎn)的繼承者想要去跑場子。莘念啼笑皆非。但還是依了他,把他介紹進了自己所工作的酒店。酒店二樓的萬像酒吧在招專職吉他手,小貓便在那工作了。
小貓的工作時常會持續(xù)到很晚,莘念便坐在酒吧的一個隔間里等他。透過隔間外的薄紗,莘念可以看到小貓立在臺上旁若無人地撥動著吉他。十分陶醉。這時,酒吧主管會進來同她聊上幾句。抱怨今天的營業(yè)額太低之類。莘念便應酬幾句,然后繼續(xù)欣賞臺上的表演。
在小貓的身旁,有一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剛毅、挺拔,十分激昂地拍打著鼓樂。令人春潮澎湃。
一曲接一曲,待到黎明人散,小貓摟過莘念,同其他樂手揮手道別。手臂揮動間,眼眸無意一瞥,看到擊鼓的男孩眼神幽幽。莘念心下了然。一絲竊喜,一絲慌張;亓思。
自從小貓搬進家后,莘念便未曾失眠了。每晚,在溫存中漸漸入夢。
這晚,小貓正伏在莘念身上,喘著粗氣。忽然電話鈴響,接通之后,是倪女士的私人醫(yī)生。兩人匆匆穿上衣服,趕了過去。
見了最后一面,交待了幾句話,便咽氣了。
倪女士死后,小貓便搬了回去住。和莘念一起。
同時,小貓還把萬象給炒了,自己組了個樂隊,專門給一家大的連鎖酒吧跑場。樂隊的成員中,有那個擊鼓的男孩。萬象的主管說,是小貓拉他過去的。說完,沖莘念笑。笑得很是曖昧。
莘念聽后,也笑,笑得釋然。
自從小貓組了樂隊專門為那家連鎖酒吧跑場后,便從未在晚上歸過家了。有次,莘念趁中午休息時間回去了一趟。沒有看到小貓。
晚上,莘念來到這家連鎖酒吧的未央店。等著。邊等邊喝。醉眼朦朧間,望見了小貓。依舊是那么深情,令人動容。只是,在那飽含深情的目光前,站著一個妖冶的女子。慵懶、挑逗的哼著歌。撩撥著人們的欲望。
小貓似乎猜到了莘念會來。神情自若。只是在那女子笑意盈盈地伸出手勾住擊鼓男孩腰身的時候,顯出了一絲不快和妒意。
莘念望著那女子,覺得她長得并不夠好,至少不夠好到會令小貓變心。妖冶,只是妝化得妖冶。湊近了,就算在這層極為妖冶的粉妝下仍可看出女子嘴鼻的偏大。她時不時撥弄一下?lián)艄哪泻,男孩不予理睬,只是偶爾的望向莘念這邊。眼神幽幽。同臺上那個激昂的鼓手判若兩人。
小貓的妒意明顯越來越重,最后,命令道:“桑桑,你先回去!”
男孩桑桑便起身離開。那女子卻沒有放過的意思,跟著桑桑追了出去。
“就為了這種貨色?”
“什么?”小貓佯裝不解。
“好。你要是真的沒什么,那就解散樂隊,離開這里!”莘念烙下狠話。忽然,她感到害怕。
小貓在思考。莘念有種被人掌控了生死大權(quán)的無奈與悲哀。這個令她重獲新生的男人。最后,說道,好。
那一晚,兩人纏綿悱惻。幾乎用盡了莘念所有的激情。之后,小貓說,我想離開A城一段時間。身上的汗珠如冰雹刺向莘念的身體。冷、痛。不止是身體。
“只是去散心!毙∝垞崦纺畹纳眢w安慰著。
“那好!回來便結(jié)婚!”莘念到此時終于承認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平常女子。一個平常女子對愛情的要求最終不過是婚姻。
莘念哭了?匏膼矍椋钠匠。
小貓溫柔地替她擦拭眼淚。
默默地收拾行李,離開了A城。
小貓走了。莘念在絕望中數(shù)著日子。從一數(shù)到十,從十數(shù)到了二十。絕望在時間里顫栗。
這天,實在受不了了,跑去了那家未央店。酒,瘋狂的喝著,滋養(yǎng)著心底的絕望。就在她快被這絕望淹沒至窒息時,竟看到了那個貌似妖冶的女子。女子在臺上哼唱,低吟的歌聲從體內(nèi)流出,靡曼的舞動中透著幾分傷感,傳遞出一種凄冷的美麗。
她沒同他一起去?莘念心中的絕望慢慢轉(zhuǎn)化為希望,帶著滿腹的疑惑回到了家中。
在房里,莘念看到有微光一閃一閃,如螢火如遠方燈塔。她哭了,奔著過去撲入小貓的懷抱。黑暗里,莘念撫摸著小貓的臉龐。濕濕的,有淚水浸入莘念的指縫。
莘念將燈扭開,看見小貓一臉的淚水,一臉的疲倦。
他啞著嗓子說:“莘念,結(jié)婚吧。我們結(jié)婚吧!
莘念默然。
第二日,她找到未央店的主管,說有貴重東西遺失在店中,要求查看考勤。主管將考勤本遞上。
“以前那小貓樂隊的主唱是誰?”莘念翻開考勤本問主管。
“嬈嬈!
嬈嬈。嗯。名符其實。一個月滿勤。這樣的女孩竟然沒有一天缺勤。莘念想,嬈嬈不一定是妖嬈,還有嬌嬈,嬌艷而美好的意思。
這天,莘念心情大好;氐郊,將窩在房里的小貓?zhí)崃顺鰜。逛了幾家珠寶店后,選擇了Elara方鉆。
莘念趴在陽臺上,欣賞著那擁有六十一個完美瓣面的方鉆。鉆中噴出的火花與灑落下來的陽光相互輝映,襯托著莘念心中滿溢出來的幸福。這幸福分外灼眼。灼傷了樓下的桑桑。
是的。鼓手桑桑正立在樓下的平地中,孤零零的。莘念低下頭,便看到了他?吹搅怂x去的背影。孤獨、落寞。莘念失笑。
笑著公布婚期,給同事、朋友們發(fā)請貼。
同事小南說:“莘姐,一定要辦個A市最大的婚宴。最好能進吉尼斯的那種!
莘念笑,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這笑蕩漾開去,傳到了嬈嬈的耳中。
嬈嬈找上門來,當著所有服務員的面,說:“你嫁小貓,會后悔的!
莘念看著她,說:“不會!
嬈嬈有點焦躁,帶著警告的口氣說:“有些人,你并不了解!闭f完見莘念仍無反應,便走了。
莘念想,這女人真可憐。
這幾日都是忙著布置新房,把一切陳舊的事物統(tǒng)統(tǒng)扔掉。
莘念將廢品袋抱了個滿懷,往垃圾站一扔,倍感輕松。
身后,一雙眼睛哀怨地盯著她,幽幽地,他說:“可以同你談談嗎?”
原來是鼓手桑桑。
這時,二樓傳來小貓的呼喚,莘念應了聲,再回頭時,男孩已經(jīng)離開了。
莘念心里笑了笑。的確很帥。年輕、挺撥的軀體在寬松的衣服內(nèi)跳躍、舞動,極易令人產(chǎn)生一種隱晦、曲折的欲望。并且,似乎也足夠癡情。不過不是她要的那一瓢。莘念心中這般篤定著。內(nèi)心甜蜜、安寧。只是她忘了,她真的忘了,現(xiàn)實生活的不可預測總是令人猝不及防。傷過、痛過,留下難看的疤,竟忘了當初的疼。多糟糕的健忘。一次又一次。
明天,明天便要成為小貓的新娘了。盛大的宴會、華麗的婚紗、鮮紅的證書、溫柔的相挽。莘念依著黃昏,在斜陽里感慨人生的際遇、愛情的際遇。她懂得自己有多幸運。小貓是值得的,值得用一生來相隨。過往諸多的辛酸已如云煙,隨著晚風飄散而去。莘念想著,之前那么急著嫁他,現(xiàn)在如愿了,卻又考慮起值與不值。不覺莞爾。
暮色漸濃,黑暗的一角有點點煙光。那傻男孩又來了。就在樓下守著,守著黑暗,守著她,守著一個將要成為別人新娘的女人。莘念有些不忍,回了房。
房里,小貓臥在沙發(fā)上發(fā)出沉重、均勻的呼吸。電視里正在播放對《色·戒》女主角湯唯的訪談。莘念看了會兒,關(guān)了,倚在小貓懷中睡下。
半夜里,做了夢。夢見一個無鼻無眼的人摸索著朝自己走來,晃晃幽幽,但目標明確。莘念急忙去搖身旁的小貓,可是小貓不在了身旁。眼看那人已站到了自己跟前,驚恐之中醒了過來。一身的冷汗。夢里的情形如鬼魅般纏著,揮之不去。想要搖醒小貓,卻發(fā)現(xiàn),寬大的沙發(fā)中只躺著她一人。小貓不知去了哪里。
莘念一間間的房間去尋。最后,她尋到了酒窖。門關(guān)著。仿佛關(guān)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一絲光線透露了它的蹤跡。莘念輕輕推開門,看到了,終于看到了。兩條赤裸、濕漉、剛毅的軀體糾結(jié)在一起,呼嘯著,翻滾著。抵死纏綿。
莘念掩上門,遁入黑暗。而黑暗也終被吞噬。
陽光普照大地。莘念在麻木中迎來了自己的新婚。
婚宴上,小貓一如往常。輕輕托著莘念的腰,一桌桌的走去敬酒。當敬到桑桑面前時,桑桑站了起來,伸出手,手中多了一把晃眼的刀子。那把刀從莘念、小貓面前飛速掠過,深深扎入他的心臟。
“桑桑!”小貓在這桌人的驚叫聲中撲向桑桑,用力搖晃他的肩膀,希望死亡之神能放過這動蕩的軀體。他搖晃著、嘶吼著,不理睬眾人的錯愕、莘念的絕望,抱起桑桑的軀體離開了他的婚宴、他的新娘。
莘念立在自己的婚宴中。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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