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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塵香
“王小虎!你竟敢在鳴金后滯留戰(zhàn)場,可知違抗軍令的后果?”副將劉岑高聲喝斥道。軍法如山,處置這種犯人時,正該令滿營皆知,起的是殺雞儆猴的作用,劉岑此番高聲,正是刻意為之。
王小虎磕了個頭,道:“卑下該死,聽憑將軍處置!甭曇魠s清朗,并無一絲懼怕。
“王小虎,你有何隱情,不妨說出來聽聽!鄙鲜椎膶④婇_了腔,語調(diào)柔和,卻自有一股威嚴凌然氣。
王小虎默然半晌,復重重磕頭,方道:“周丁與我,從投軍到這塞外,從來沒有分開過。我倆換帖子拜了把子,是過命的交情。我哪能眼睜睜看他孤零零躺在戰(zhàn)場上?拼了一死,也要把他尸身帶回來。違了軍令,小虎欣然受死,再不怨將軍半分!
“哼!”劉岑冷笑一聲:“你也違令,他也違令,這仗還怎么打?違令便是死罪……”
“劉岑,將他帶出去,杖責八十,禁閉一個月。傳諭全營,再有違令者,斬無赦!
劉岑吃了一驚,偷偷望去,燭火搖曳下,看不清將軍的臉色。也不敢言語,忙吩咐了領人下去。將軍性子最是寬厚溫和,在軍令這一節(jié)上,卻最是嚴格。
今兒個,有些古怪。
見劉岑匆匆出了帳,展昭支了額角,靠在案上,渾身上下象脫了力。
連番惡戰(zhàn),雙方互有勝敗。這次來的遼軍弓馬嫻熟,將領更是詭計多端,展昭自領兵征戰(zhàn)起,這樣強悍的對手,是頭一回碰到。
京師那邊連連頒旨,要速戰(zhàn)速決。說了歸齊,還不是想在和談時,多個籌碼?蛇@種事,欲速則不達,圣上和朝庭諸公們,象是豬油蒙了心。
頭,又開始劇痛,連續(xù)半個月沒好好睡上一覺了。
“我倆……過命的交情……”剛才那個王小虎,說了什么來著?好耳熟的一句話。
是了,可不正是自己說過的?“咱們是過命的交情,可……”
過命的交情。
水里趟過,火里走過,并肩挽手的交情是過命的,可——
恩斷義絕了。
揮出“畫影”斷了袍,從此不再相見,展昭與白玉堂這個江湖的傳奇,就讓它終結在那一刻。至少,在這個永世流傳的傳奇里,展昭與白玉堂肝膽相照,出生入死。這多好,干干凈凈。
“貓兒,你、你……就算白玉堂說錯做錯,你竟割袍!”那個人的傷心寫在臉上,一看便知。
“白玉堂哪點錯了?!愛了便是愛了,說了便是說了,縱然是當著天下人的面,五爺也敢說一聲:‘白玉堂愛展昭’!”
“貓兒,你識大體,處事周全,白玉堂學不來。白玉堂只知,這顆心,我騙不了它。明明想抱著你想得快發(fā)瘋,偏要混做沒事人一般活下去,不如教我死了的好!”
那人在絕望中語無倫次地叫喊,好象還在耳邊回響,這許多年了,一般清晰。
不是存心想讓他這樣受傷,實在是這種感情,太臟了。
其實也不是一點沒有思想準備,可當喝醉了的白玉堂抱住自己,喃喃說出那些話時,還是忍不住想吐。
割袍的激烈反應,應該算做怨恨吧?怨恨這不知進退的混小子,一定要逼自己去拒絕去厭惡,一定要逼得水長山闊的一份友誼,成了花前月下的流連……
展昭苦笑,手習慣性地撫摸著腰帶。
割破了的藍袍,只好拿來做腰帶,被毀掉的友情呢?什么也做不了。
花盡
戰(zhàn)馬嘶鳴,其音凄切悲憤。周遭似凝固般死寂,唯有旌旗在風中烈烈作響。
天,高遠且湛藍。天上飄著白云。
展昭又撫摸著腰帶,只覺一陣疲憊襲來,昏昏欲睡。
好累,躺一會就好,一會就好。
北方的天空總這樣透明地藍,不似江南,總帶了三分迷蒙的雨色。
可還是喜歡江南。
忘了是什么案子,去了江南,正逢梅雨季節(jié)。中途打尖時,和那人在茶尞里坐了,望著如煙似霧的雨幕發(fā)呆。杏花一片片飄落在泥濘里,紅的白的粉的,看得人心里癢癢地。一回頭,那人正呆呆盯著自己。
那樣的雨景,記憶中就那么一次。是從那時起,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吧?
死耗子,你的那些舊傷,這些年可有發(fā)作?
沖霄樓下抱著他,看他全身的血流到自己手上,那種驚恐萬狀,全不似冷靜沉穩(wěn)的南俠展昭了。還好救過來了。
死耗子,這世上有些事,是不可說的,一說就錯;有些事,不能隨心盡性,懂嗎?
隱隱有馬蹄聲在逼近,馬上似乎有道白影。
耗子,你來了嗎?怎地看不清楚?
割袍斷義?那時候真年輕,容不得一星半點污垢。若換做今天,白玉堂,我會清清楚楚對你說:“對不起,展昭所愛不是你!
你給予我的,我感激,卻無法回應。
生生世世,我們都是水里火里并肩的好兄弟。
真好,這樣說。要是那時我這樣說,就好了……
副將劉岑捧著那條浸滿鮮血的腰帶出了營帳,禁不住熱淚盈眶。
這該死的朝庭,下的什么破爛旨意!硬逼著大軍強攻遼軍。弟兄們折損過半,傷亡極慘重?蓱z展大人也……
弟兄們拼命搶,只搶得展大人尸身回來,首級被天殺的遼狗割了去。
展大人平日里從未提過家眷,也不知家中還有什么親人,這腰帶,倒叫給了誰去?
這樣好的人,樣貌俊秀,性子極溫和,笑起來直如三月陽光,在故鄉(xiāng)應該會有相好的女子吧?
也許是江南,也許是海邊,會不會有個身著白衫子的好姑娘,還在癡癡地守候在杏花樹下,等他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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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有《浮生·若夢》,可寫了之后,總有人問“后來呢?”,于是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