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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他說等哪天告別Dir en grey,會娶一個好女子,回鄉(xiāng)生子,子再生孫,養(yǎng)著滿院的花兒,他在陽光下看小狗撒歡,昏昏欲睡。
麗聽著,裸身下床開窗,把頭連著煙卷探出去。晨曦從他側面由淺入深層層暈染,發(fā)尾被地平線上光亮透成薄金,隨著他吸煙的動作微微動蕩。
“挺好,我以后想要個兒子。”
心夜從枕間睜一只眼。“兒子?為啥?”
“兒子好養(yǎng)活。”麗彈落指間那段搖搖欲墜的煙灰。
“你是打算扔把吉它給他,生死由人?”
麗聳肩!斑@主意不錯,只別他媽找啥視覺系的罪受,老老實實給老子玩正經樂隊!
心夜嗤地一樂,“這算干一行恨一行?”
“快三十的人天天把腿露半截給人看,你樂意?”
“那些花里胡哨,你要想舍,也不是舍不得!毙囊古呐纳韨葘Ψ綒埩舻挠鄿!斑^來,冷。”
麗合上窗,金屬磨擦的響動嘎然而止。他撩開被褥重新躺下,身后手臂纏繞過來攔腰兜住,怪涼的,激得麗一個戰(zhàn)栗。對方低低地笑,胸膛貼了麗的脊背,仿佛一個子宮里的雙生兒,呼吸交疊。
“我不是你,Gazette 不是Dir en grey,不是想舍便舍了!
心夜骨節(jié)分明的指摩挲著麗的小腹,半是安撫半是不耐!拔抑,睡吧。各人有各人福!
真是淡漠的男人。麗肩窩里那一點下顎隨著主人呼吸而漸沉。他幸災樂禍地想,老天保佑他以后得個女兒,偏愛上玩視覺系的瘋子,倆人合伙卷家產私奔了去。
初遇是機緣湊巧。
兩支樂隊巡演到同一片陌生國度,酒精及女人是跨越語言障礙的絕妙法寶。以此推理,在同一間歌舞場撞見,不值得大驚小怪。
不可否認雙方都有些如釋重負。金發(fā)碧眼的漩渦中出現東瀛面孔,就有些突如其來的親切感。
是麗先微笑,細白牙齒的光隔了酒杯稍縱即逝。
是心夜先開口,“Gazette的吉他手,是么?”
“前輩好眼力。”對方伸手出來握了握,寬闊掌心干燥溫暖!胞!
之后談了些什么無人記得,究竟是誰提議換個地方說話也并不重要。這個比心夜高半頭的男子,肩線有些過分硬朗輪廓也難稱細巧,算不上美人。然而心夜注意到他的唇:略微突兀的嬌嫩弧度,上唇蘊兩道淺淺凹陷,不笑也是笑。
同類對同類總有敏銳直覺,勿需解釋。
到達酒店房間時兩人的腳步都有些不甚筆直。心夜不去理會壁燈開關,反手越過身側那人將房門抵住。門鎖咔地脆響,淹沒對方喉嚨里陡然抽緊的一口氣。
“你是雙的?”呼吸拂上麗的額發(fā),盡是酒香。
麗頓了頓,笑起來比方才更加輕巧。“前輩果然好眼力!
“這行里有幾個直人?不是彎的也圖刺激!毙囊顾墒,摁亮了燈,一顆一顆地解開自己外套上的扣子!拔覜]有強人所難的癖好,去留隨你。”
麗笑起來滿嘴小米牙。初看時覺得一團孩氣,看久了方知難以琢磨。
“沒有區(qū)別吧,和你,或者別人!
聰明人總是討人喜歡。
那以后雙方手機里便多出了對方號碼。這關系,心夜從一開始就定義得清楚。
“喂,要不要再見面?這年頭要找個口風夠嚴的床‵伴不容易。”
說這話的時候麗裹了毛毯倚著窗,右手擎半支煙。他持煙的手勢不好看,床‵上也難談風情萬種;很少出聲,折騰狠了便罵說操,輕一點。然而卻生了身好皮肉,鎖骨一帶像珍珠面子里調了杏仁乳。
麗的回答合著青煙繚繞吐出來。“隨便,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就這樣不多不少不遠不近起來。
麗偶爾自嘲,他們這樣算什么呢?
還真不能細想,想多了怕要笑岔氣。
巡演季節(jié)各奔東西,巡演完畢難得碰面,偶爾恍然大悟世上還有這么一人。
心夜每次打來電話,響三聲就停。有時麗趴伏在床上只作聽不見。有時會接,心夜聽他口氣便知道,這種時刻他總是快活異常。
“喂,我這里有女人,身材不錯,過來玩3′P?”
心夜在另一端四平八穩(wěn)說不了,你盡興。語畢掛斷。
有時麗數著三聲鈴止,懶洋洋回一條短信:比如我在家你過來吧,比如你在哪我去找你。
有時做′愛,有時親吻,有時擁抱,有時度日。波瀾不驚一泓水,淺淺地汪著。
怎么說,如果真的世界末日只剩彼此,心夜覺得結局無非你死我活。不是自己被麗聒噪到窒息就是麗被自己忍無可忍擰斷脖子。
太不適合長時間相處的兩種類型。
倆單身男人,一個是懶得做飯一個是根本不會做飯,每次見面都點外賣。心夜總把自己那份里的蔬菜整整齊齊挑出來堆積到一旁,而麗習慣邊打游戲邊扒拉食物,大呼小叫撒了一地。心夜并無好感的R&B是麗的心愛。麗的古龍水味道太具攻擊性。
作曲的時候麗抽很多煙,激活靈魂的同時摧毀□□,肺部和吉他都灼燒得滾燙。連續(xù)熬夜之后他會出現無法解釋的低體溫。頭腦空茫,咖啡因和尼古丁逼迫出的亢奮卻糾纏不休。他凌晨開80碼去心夜家,把門鈴摁得瘋狂。心夜一開門便見他上下牙打架,一面抖一面傻笑。心夜最忍不得那煙火氣,皺眉扔下一句洗澡去,自己回房安睡。不消片刻就有人摸索進來躺倒,沾濕心夜半邊枕頭。心夜翻身,給對方一個并不厚實的脊背。
然而從另一個層面上說,他們太懂得對方。
不僅僅是身體,那些私密浪′蕩角落,瞬間就能撩′撥彼此引′誘彼此。
他們的靈魂,都扎根于同樣土壤,美其名曰視覺系;即使其中一個從皮到骨都背叛已久,而另一個妝容明媚掩人耳目。
惟有自我能真正忍受自我。
心夜最近來得頻,整夜沉默。腮凹下去,越發(fā)顯得尖削臉頗有狐意。
麗覺察出異常,卻也不加評判。早上起來對了鏡低低罵聲野狼,領口拉高一點掩飾青紫牙印。
直到某天從電視里聽見解散消息,麗手里的酒頓了頓,舉起又放下,指尖冰涼。
當晚他替心夜留了門,卻并不打算等。
天色微明時分外面砰地一響。麗跳起來匆匆趕去,那人靠在門廳墻上,頭發(fā)一把黯淡金色,亂糟糟。麗盯住心夜潮濕的下顎,他輪廓清瘦,衣衫前胸濕了一片。
相對無言。
最終還是麗先過去把對方揉進身體里面。
心夜不動,嗓子悶在麗胸口。當真是累狠了人都縹緲起來,臂彎里幾乎圈不住。
“Dir en grey, Dir en grey, Dir en grey… 麗,你可明白?那不是我的樂隊。那是我血中之血,肉中之肉!
他沒有流淚,一滴都沒有,也沒再說話。
麗卻忍不住要發(fā)抖。他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Gazette, Dir en grey,誰比誰早,誰比誰晚,誰沒有這一步。
麗看著他的現在也不過看著自己的未來。
未來倚靠在胸口最薄弱的地方,把自己釘在時光的板上,不能動彈。
那一夜過去之后,依舊是來來往往。
麗覺得他們像瓷杯里的舊茶漬,洗不脫,倒也無傷大雅。偶爾與他玩笑:“喂,大叔,你說過要結婚的啊?”
睡意朦朧時的心夜與平時的凌厲眉眼差了太多。“再說吧!
再說,再說到哪一刻才是個頭呢?麗聳肩,把自己裹進他身旁的被面里。
二十七歲的時候他遇上他。
三十二歲的時候他借了酒樂呵呵地問,“心夜,給我句準話吧,咱倆這算怎么著。”
“麗,別逼我!
“好,不逼你,拿什么逼你?老子既不會懷你的種,抖露出去還自己沒臉!丙愃ち司票┼饪┼獠冗^碎玻璃。
去了還會回來,他自己知道。就像心夜的雪弗萊還是會隔三差五地停在樓下,即便兩人衣領上都有經常變換的口紅印。
細細地熬,兩無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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