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淡云世界，抬眼便可以看見真實的天空，有時候湛藍如護在手中的寶石，有時候卻陰霾如寂寞的影子，早在云之國誕生之初，翼者便已經(jīng)設(shè)下了結(jié)界以保護這脆弱的云上國家不被外界的風起云涌而受到毀滅的影響。

　　泉冷真一直很努力。
　　可當她走在圣學院的平坦大道時，她還是忍不住沮喪。就算在努力，也趕不上那些血統(tǒng)純正的翼族。泉冷真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族群，從出生之日起，泉冷真就生活在純白森林里，和佐佐木婆婆相依為命。佐佐木婆婆有著高貴的雪翼族血統(tǒng)，但是，她從來都不會對泉有任何歧視，很好心地撿了當時還在襁褓中的泉。并讓她和自己的孫子仁王雅治一同成長。
　　要是能像仁王那樣高天賦就好了。泉低頭自嘲了一下，慢慢沿著地面往前走。去年仁王第十五命名日的時候展出了意外純白的翼，漂亮到連修女都放下嚴謹?shù)淖黠L大大稱贊他。

　　泉的發(fā)色和所有翼族都不一樣，是驚人的黑發(fā)，顏色深邃得仿佛如同深深的地洞或是夜間的璀璨的黑。婆婆猜測泉應(yīng)該是有多族血統(tǒng)的女孩子，泉倒不覺得這樣有多么好，事實上，即使你不是云之國的7大貴翼族，只要是某個翼族的純正血統(tǒng)也能得到人的尊重，而恰恰是她這樣的混血兒，身份被認為是最低賤的。
　　小時候，泉和仁王在純白森林里跟婆婆學習低級策風術(shù)的時候，仁王干脆利落地學會了，而泉卻花了很長時間才學會，因此還害的佐佐木婆婆受風太久而傷風。

　　很奇怪的是，當泉學習抵制策風術(shù)的暗風術(shù)是卻意外地快。不僅如此，在之后各類法術(shù)甚至格斗術(shù)，她都無一例外地很快學習抗擊而花費長時間學習物質(zhì)的本質(zhì)。
　　佐佐木婆婆笑著說：泉你真是老師的克星。
　　泉撇撇嘴，心里并不開心。

　　——『PART TWO』——

　　再過一年泉的第十五個命名日就要到了，泉有些忐忑不安，她并不知道那時候自己會展出怎樣的翼，怎樣的翼與學習飛行能力是掛鉤的，仁王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很輕松地展翼，并連續(xù)飛翔5個小時了。

　　撇開那個先不談，泉目前最擔心的是圣學院的月末測試。
　　修女大人如果看到泉慘不忍睹的御櫻術(shù)估計當場拎起泉扔出去都有可能，反過來，泉的心情又好了些，泉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學習正面法術(shù)，要是可以自由選擇就好了，她的反面法術(shù)總是會得到學士大人的稱贊。

　　仁王一向是睿智的。他清楚地明白為什么泉的反面法術(shù)會那么強，甚至到了連學士大人用這樣最普通的法術(shù)而不使用高級幻術(shù)都難以打敗的程度。
　　——泉學東西總是慢的。所以，她總是付出比別人多好幾倍的努力，所以，當她學習反面法術(shù)的時候，相關(guān)正面法術(shù)的所有細節(jié)，都已經(jīng)被她牢牢記住了……

　　圣學院的鐘樓沉重而緩慢地響了起來，提前下課的仁王雅治展翼飛到鐘樓上，看到泉冷真正坐在鐘樓的邊緣。
　　——如果掉下去的話，就沒人救你了。仁王收起翼，坐在泉的旁邊。
　　泉轉(zhuǎn)頭嘻嘻笑了笑。——所以，你不是過來了嗎？
　　——傻丫頭。仁王雅治用修長的食指點點女生額頭。
　　——仁王，我問你啊，你覺得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嗯？仁王有點疑惑�！銌幔俊粋�傻乎乎的丫頭，學習又笨，發(fā)色奇怪。
　　——我就那么不濟啊。泉撇撇嘴。
　　仁王淡然一笑，怎么會突然想問這個呢？
　　——仁王。
　　——？
　　——你一定，要永遠做我的朋友啊。
　　——笨蛋。

　　這段對話的最后兩句，一直長久地存在于仁王的記憶里，當他在不同的時空里往著依舊高聳的天穹，后悔自己沒有好好地回答她。他低頭看了一眼由純白正向灰白過渡的地面，悵然若失。

　　——『PART THREE』——

　　泉冷真從一片渾沌里醒過來的時候，純白森林已經(jīng)下起了雪。每年的第一場雪總是下在純白森林的，并且持續(xù)整整十個月。所以，純白森林的雪還沒化，新一年的雪已經(jīng)降臨。這也是它名字的來由。
　　佐佐木婆婆坐在門外靜靜禱告。
　　——在第一場雪剛剛下的時候許愿是可以實現(xiàn)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第一場雪會在什么時候下，或者它下的時候人們已經(jīng)酣然入夢了。婆婆如是告訴她。婆婆對雪有敏銳的觸覺，她一輩子都守在這座森林里，對這里的一切熟悉地如同自己的莊園一般。

　　泉跳下床，把臉貼在窗戶上靜靜地看著雪從天上旋轉(zhuǎn)著下落，直到仁王走進來叫她去上學為止。換上圣學院銀白的長袍，和仁王一起行進在雪里。比泉高一屆的仁王個子也比泉高很多，他舉著一把淡色的傘，微微朝泉這里歪了一點。
　　剛出純白森林，刺眼的陽光幾乎讓泉睜不開眼睛。仁王收起傘，純白森林以外的地方并沒有下雪。

　　圣學院離純白森林不遠，步行沒多久就可以到。仁王本來可以展翼快速地飛過去，但考慮到泉還不會飛行，便陪著她步行。
　　路上常常會有些人看著泉深黑的發(fā)色切切私語，每每到這個時候，泉總是想要對他們吼：看什么看。但是想想還是憋回去了，這么罵也沒好處。

　　時光就在泉和仁王每天的不行和純白森林下落的雪里緩緩而過，等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的第十五個命名日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一年里又學會了很多反面法術(shù)，正面法術(shù)依舊是令修女大人連殺了她的心都有。面容微微成熟了一點，黑色的長發(fā)已經(jīng)到了腰間，瞳仁也越發(fā)如黑珍珠般漂亮。

　　泉開始數(shù)著日子期待著命名日。自己究竟會展出什么樣的翼呢？

　　命運無常到令所有人驚訝，云之國的第一個傳奇便是從泉的命名日開始，她沒有展出翼。什么也沒有。她像孤獨的青鳥，兀自站在空曠的廣場，修女大人和學士大人的目光充滿了不解。

　　——『PART FOUR』——

　　仁王雅治因為上飛行課而拖延了去看泉展翼的時間，一下課，他就展開翼飛到了圣學院的翼廣場。翼廣場只剩下切切私語的幾個普通翼族成員，泉不知所終。
　　仁王微微擔心起來，騰空而上，站在高空上鳥瞰圣學院�？吹饺粋�人坐在鐘樓上，身后的鐘叮叮當當?shù)仨懥似饋�，宣告著什么�?br>
　　他心疼地飛到泉旁邊，泉的身后并沒有翼。他想也許是收起來了。
　　他看到泉深黑的眼眸，光澤黯淡下去，顏色深邃地如同迷茫的夜色。泉看著前面，一句話也沒說。仁王雅治輕輕拍了拍她，——泉，你怎么了？
　　——仁王，你說，飛翔的感覺，怎么樣呢？泉抱起腿，聲音平靜地不像話。
　　——傻瓜。你自己試試不久好了。仁王不明就里輕輕撓撓女生的黑色長發(fā)，——泉飛起來一定很優(yōu)雅，很漂亮。
　　——是么？泉轉(zhuǎn)頭看了看仁王，輕輕笑了笑。扶著鐘樓的柱子站了起來，目光的焦點停在了遠處的浮云上，即使是處在浮云之上的國家，仍然可以看到更高處的那一片浮云。
　　——仁王，那么，我要飛了。泉張開雙臂，微笑著說，聲音卻不帶任何色彩。她輕輕閉上眼睛，從鐘樓邁了出去。

　　[下落的那個剎那，我真的以為我可以飛了。]——泉冷真。

　　仁王雅治在女生邁出去的那個瞬間沒有任何反應(yīng)，幾乎愣在那里。女生的姿勢根本就不是飛行的姿態(tài)，他著急起來，飛快地展翼。趕在女生落地之前，牢牢地把女生護在懷里。平穩(wěn)地落地。

　　——你是瘋了嗎？也不展翼就跳下去。仁王雅治氣急敗壞地對站在地上的女生吼道。
　　——仁王。泉走近了一點，抱住仁王，手輕輕撫摸著男生背后沿展而出柔軟的翼，閉上眼睛，——我沒有展出翼。明明是命名日，可是，我什么都沒有展出。

　　仁王雅治一向淡定，他總是用最冷靜的目光去看待所有。
　　可此時聽到的話語，卻真切地讓他沒來由地震驚了。怎么可能呢？他沉默了，輕輕抱緊了女生，泉把頭埋在男生的胸前，輕聲嗚咽著，卻沒流下眼淚。

　　——仁王，你記住。無論我變成什么樣子，你都不要離開我。男生下頜以下的地方，傳來泉的聲音，堅定而不容置疑。

　　——『PART FIVE』——

　　泉走在圣學院的學院大道上，地面上偶而落上云木淡灰色的葉片，盡管她把頭埋地低低的，但也不影響她聽到任何的流言蜚語�！鍤q的命名日展不出翼，這在云之國是第一例吧。泉暗自苦笑了一笑，加快步子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完了學院大道，到了學院樓下，卻仰頭遇見了修女大人。一襲黑白修女服的修女大人神情嚴肅——泉冷真小姐，請和我走一趟。泉低頭，暗叫不好。只得跟著修女往前走。
　　路是通往鐘樓的，泉感覺心里一涼。鐘樓的底層房間一向是修女大人懲罰調(diào)皮學生的地方。她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邁步往前走去。

　　泉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房間，詭異的裝幀，精美的飾物，還有眼前一排的學士大人和修女大人。他們無不神色凝重，泉一進來便緊緊地盯著她。
　　泉害怕地向后縮了縮。
　　一個戴著高帽的學士大人走了出來，似乎和顏悅色地看著她——泉，你過來。
　　泉小心翼翼地靠近，學士大人摸摸她的頭——你知道嗎？…你的情況很特殊�！晕覀兿胍獙δ氵M行一下簡單的檢查。
　　——你們想如何？泉警惕地掃了一眼所有人。后退了兩步，然后飛快地朝門外跑去，很快就被學士大人和修女大人雙雙定住。
　　泉害怕極了，閉上眼睛，飛快回想著自己所學過的反面法術(shù)，在學校的，和在純白森林學的。……猛然間，泉感覺力量充滿了身體，她猛然掙脫了法術(shù)的束縛。飛快地轉(zhuǎn)身，嘴唇飛速念過一串咒語，這是她在佐佐木婆婆的書架上看到的惡性法術(shù)……

　　泉一個人在純白森林里跌跌撞撞地跑著，跑累了，就扶住純白森林里冷杉，大口大口喘氣。她不知道那串咒語會怎么樣，一用完，她就飛快地跑開了。學士和修女都沒有追來。

　　泉抬起頭，仁王雅治穿著白色的校袍站在她前面。雪落在他銀白的頭發(fā)上，契合地抖落。泉心里微微閃過一絲欣喜，向前走了幾步，微笑著看著仁王。
　　——泉，你為什么要傷害學士和修女？那是禁忌之術(shù)你知道嗎？仁王生氣地責備。
　　——……泉一句話也沒說。
　　——泉，陪我去圣學院好不好，只要你道歉，一切都會好的。仁王看著泉身上的雪，口氣軟了下來。
　　泉沉默了。良久，她抬起頭來，直視著仁王。
　　——其實，仁王你也覺得我不能展翼很奇怪吧，你和那些學士修女一樣希望我接受檢查，好看看我這個怪胎到底怎么回事，對不對？切……你和別人都一樣。

　　泉飛快地跑開了。仁王雅治杵在原地，許久，暗下了眼眸。

　　泉就這樣消失在純白森林了。沒有人知道她的去處。純白森林的雪終于蔓延到了外界，云之國的冬季來了，到處都可以看到紛紛揚揚的雪。
　　[我一直以為，泉，總有一天，你會回來。和我，和婆婆，一起過屬于我們的，不受打擾的生活。]——仁王雅治。

　　對于泉來說。她一個人離開了圣學院所在的地方，一個人徒步旅行在云之國里。不同的是，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而冰冷。

　　[我一直堅信，總有一天。我可以找到，真正的羽翼�？傆幸惶欤視谠浦畤罡叩牡胤�，俯瞰這一片純白的國度。]——泉冷真。

　　短札：[這是關(guān)于云之國第一位人類領(lǐng)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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