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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旋侯有時會忘記一些事情,比如他的聲音是為何會失去,功體又是怎樣沒有了的。
他甚至會忘記認識的人,但一般這種情況不會持續(xù)很久。傍晚回到棲身之處的時候他想,大概這是那次重傷之后的后遺癥。
他覺得自己其實也沒有什么重要的回憶值得去銘記,火宅佛獄早已成了廢墟,他再不用為那些事情費心盡力,忘了就忘了吧。
輕松倒談不上,他只覺肩上的責任突然之間全都被卸下了,變得空蕩蕩的。
那是惆悵嗎?
開玩笑,凱旋侯沒有那種情緒。
他走到桌邊點了一盞燈,看到放在桌上的一把淡紫色羽扇。
他記得那是他離開故土之前紅狐九尾順手塞給他的。
楓岫的東西。
拿起羽扇仔細看了片刻,凱旋侯訝異于自己竟然還能準確地喊出羽扇主人的名字。
……不,他已經(jīng)永遠“喊”不出那個名字了。
他不記得的是楓岫為何會遺落這件物品,以前明明是不離手的。他與自己交談以半掩笑容,每當這種時候凱旋侯都很想將那把扇子給搶過來扔湖里去。
執(zhí)扇時楓岫的表情永遠都是看不真切的,除卻某個特殊場合,他不需要用羽扇來遮掩自己的神情,任凱旋侯看得透徹。
他們相識多久就相互試探了多久。在確認對方身份之后,凱旋侯就覺得這種試探毫無意義了,然而楓岫樂此不疲。
愚蠢至極。
心中給多年故識下了這么個定義,凱旋侯把羽扇放回去,熄了燈,側(cè)身躺下。
入眠之前,他忽然覺得似乎少了點什么。
或許他是少了一只粉色的小兔子。
“這是小免給吾的情書啊,好友,你莫不是吃醋了?”
“拂櫻好友,好在你還信任吾……”
“地獄無你,何等失味!
“你不是他……你是凱旋侯!
凱旋侯醒了過來,思維一片混沌。退隱之后他甚少做夢,而昨夜夢到的那些片段……一定都是因為那把羽扇。
也不知道那人現(xiàn)在怎樣了。
這樣想著,凱旋侯慢慢地推開門,打算去林子里散步,如果可能的話,順道撿一只小兔子回來養(yǎng)。
退隱的日子實在太閑了,總得做些什么來打發(fā)時間。
出了火宅佛獄之后他就沒有回過之前的居所,拂櫻齋。其實若他回去看一眼的話或許能看到小免,可他沒有這個心情。
至于沒心情的原因他懶得去思考,總之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
所以忘記這些也沒什么不好。
最終凱旋侯在歸途中撿了一只受傷的野兔。
——可惜不是粉色的。
凱旋侯不是個有愛心的人,前面說過,打發(fā)時間罷了。
給那只兔子治傷喂水的時候他默默地想,這樣養(yǎng)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就能養(yǎng)成兔子精了。
——所以不是粉色的真可惜……
凱旋侯又哀婉了一番,然后喂它吃千丈青。
兔子看他的眼神似乎帶著些驚恐。
——叫它什么好呢?
嗯,就叫柚子吧。
下午凱旋侯抱著那只叫做柚子的兔子倚在庭院的臥榻上曬太陽。
柚子的毛摸起來手感還不錯,只是它太瘦了,一把就能摸到骨頭。
于是凱旋侯當下決意要把兔子給養(yǎng)肥了。
想著,暖陽之下,他漸漸入了夢。
夢里落櫻紛紛,櫻樹下一人背對他站立著,然后回過頭來對他淺笑。
楓岫。
凱旋侯就靜立在離那人不遠不近的地方?jīng)]有動,直至清醒。
懷里的柚子感覺到動靜也睜開惺忪的睡眼,凱旋侯一愣,想起自己早已不是那個拂櫻齋主了。
夢里的場景似曾相識……
他記不清了。
凱旋侯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把柚子徹底喂成了柚子,圓滾滾的。
不由感嘆,這樣手感好多了,可捏可掐可順毛。不過現(xiàn)在柚子比他更懶散了,整天蹭在他懷里不肯走路。
凱旋侯把它從自己的床上趕了下來,又看見放在床頭的羽扇。
楓岫……
這段時間他不斷入他的夢,說不上是怎樣的感覺,或許是在提醒自己的記憶又有了缺失和遺漏。
他忽然就想去拜訪一下這名多年故友。
“故友”是楓岫對他們關(guān)系下的定義,凱旋侯當時沒有想那么多,他的目的只有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
如今再回頭看,說沒有感情是假的,只是不知該放置于何處。
凱旋侯拿了羽扇,抱起柚子,出門往寒瑟山房的方向。
反正閑著也是無聊,不如就去看看,順便可以把羽扇還了。
腳步愈近,凱旋侯就愈覺得哪里出了問題。這塊地方為何如此冷寂,如同沒有活人一般。
而到達楓岫的故居時,他看到的竟是一片廢墟。
凱旋侯一時想不起來這是怎么回事。
他將柚子放到地上,走入庭院。柚子跟在他的腳邊探頭探腦,仿佛對這片土地很是好奇。
他緩緩走過荒蕪了的一草一木,和當年他們常于此交談的小亭。
記憶中零碎的片段也緩慢匯聚成型。冰冷的噬魂囚,他最后為他作的那幅畫,還有一副棺木。
最終凱旋侯的腳步停在了楓岫臥房之前。他只是看了看,沒有推開門。
他隨手將羽扇放在了門前某個位置,感覺到柚子蹭了蹭他的腿,便蹲下身抱起它,在心里說,我們回家吧。
這個時候凱旋侯才意識到,原來他忘記了的是這件事。
原來楓岫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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