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留不住。

　　“好友，好友�！�
　　楓岫睜開眼，眼前是一張放大了的熟悉面孔。
　　執(zhí)起羽扇隔在兩人中間，戲謔地道：“好友，你靠那么近是想占吾便宜？”
　　“你想多了，”拂櫻后退幾步，看他一眼，“吾只是來叫醒你。”
　　“吾睡了很久？”
　　“是�！�
　　“……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吾好像不太記得了，”楓岫從倚著的櫻樹下起來，理了理被壓亂的衣擺。
　　“好友是年歲大了健忘嗎，幾個時辰前才說好要去逛夜市�！�
　　“咳，吾只是睡迷糊了�！睏麽稉u扇淺笑，“好友不用羞愧啊即使你趁吾不備占吾便宜吾也不會讓你負(fù)責(zé)——”
　　“你……！”拂櫻額角抽了一下，無話反駁，直接轉(zhuǎn)身走人。
　　“哎呀不要惱羞成怒嘛�！睏麽稁撞礁�，自然地走在拂櫻身側(cè)。

　　相識許多年，他們結(jié)伴同行的次數(shù)并不算多，更多時候都是在寒光一舍或者拂櫻齋小亭中，沏上一壺茶，閑談?wù)照埂?br>　　這次出行是楓岫的提議，道是來了苦境那么久，好歹也要看一番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

　　兩人走了一段路，楓岫才覺得似乎缺了什么，于是側(cè)頭問身邊的人：“小免呢？”
　　“她吃太多千丈青，恐怕這幾日都出不了門了。”
　　“你啊……真是不會照顧孩子�！�
　　“吾明明藏得很好，哪知她……”
　　拂櫻的話還沒說完，便有一陣風(fēng)卷著沙塵而來，伴著身后雜亂的馬蹄聲。
　　“楓岫！”
　　迅速把那人拉到路邊，不料對方反應(yīng)不夠快，一個沒穩(wěn)便把兩人一起帶倒，只聽到后背接觸地面的沉悶聲響。

　　“楓岫……”奔來馬騎造成的慌亂過后，拂櫻小聲地問，“你無恙吧？”
　　“好友，你這回是真的占到吾便宜……”
　　楓岫略顯吃力的聲音傳來，拂櫻這才注意到兩人是抱成一團(tuán)滾到地面的，自己正好倒在他身上。
　　一時心中千回百轉(zhuǎn)，拂櫻也不放開他，反而湊得更近，“反正都占到便宜了，吾知曉好友你必是大度得很，不會介意這點(diǎn)小事……”
　　還未及聽到辯駁，拂櫻便低頭堵住了他的唇。
　　只是很輕柔的觸碰，待楓岫反應(yīng)過來時，拂櫻早已起身背對著他了。他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上前拉住拂櫻就走。
　　被拉著走的拂櫻一瞬有些茫然，喚他，“好友？”
　　“吾從未知你竟是如此厚臉皮啊，拂櫻好友�！弊詈笏淖謳缀跏菑难揽p中擠出來的一般。
　　拂櫻這才明白他介意的是什么，方才路邊似乎的確行人不少……于是低笑，“好友，你是在害羞嗎？”
　　楓岫抿唇不語。
　　拂櫻跟在他身后，心情意外得好。雖說自己之前的舉動多多少少包含了沖動的意味，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讓他覺得這并沒有什么不好——至少平時拂櫻是決計(jì)不可能有機(jī)會讓楓岫啞口無言的。

　　最后兩人走到了行人較少的河邊，楓岫走累了，便在河岸邊坐下。
　　拂櫻亦在他身邊找了個位置。遲遲聽不見身邊人的聲音，以為他還在意之前的事，便略側(cè)了身對他道：“好友，你若要吾負(fù)責(zé)，吾也不會拒絕的……”
　　“……好友真會說笑，”楓岫微偏過頭避開他的目光，轉(zhuǎn)而道，“吾是在想，待百年之后，是否還能有這樣同行的機(jī)會。”
　　“百年之后的事，現(xiàn)在就考慮，不覺得過早了嗎？”
　　“哈，不早，這是吾之愿望……”
　　楓岫說這句話時，河對岸突然燃起了炫目的煙火，聲響幾乎把他的聲音淹沒。
　　拂櫻便順理成章地當(dāng)做沒有聽見，道：“你看，我們——”
　　尾音卻咽在了喉嚨里。是楓岫按住他的手，側(cè)身吻了過來。
　　不同于自己之前的玩笑，這個吻顯得無比認(rèn)真，拂櫻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去回應(yīng)。
　　一吻結(jié)束后，楓岫低頭伏到他的肩上，道：“希望百年之后，人間依舊是這般光景……”
　　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他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楓岫醒來的時候，思緒有很長很長的一段空白。
　　他不知道為何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夢境。
　　然后他聽見了液體滴落在地面的聲音，慢慢地確定，那是自己流下的血。
　　他又聽見了漸近的腳步聲。
　　“真慘�！�
　　那聲音與夢境中的一般無二。
　　他動了動唇，喚出來者的名——“凱旋侯。”
　　夢見的是曾經(jīng)，也終究是夢境。清醒了，就很容易分清楚來者與夢中人的差別。
　　人間煙火留不住。
　　相逢只應(yīng)，在夢中。

　　——全文完。
　　湄漣 2012.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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