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哪座山哪片水。
　　香狐，山外的人族都這樣稱呼。據(jù)說是因?yàn)殚L得像一種叫狐貍的動物，又天生帶了一股異味。是香是臭我也分不清楚，說到底那些人那些事，早在無窮個年頭以前就成了長輩們委婉的童話。人族，只是個他年的傳說。
　　當(dāng)然，那只是對大多數(shù)安于現(xiàn)狀的的同伴。
　　母親說，只要愿意，我們就有永無止境的生命�？墒菑膩碇挥型醪艌�(jiān)守著這樣的能力。王，就是他的名字，原先的那個稱呼早在靜默的千萬時光中被拋棄了。過去的四百年里，我們看著他一次次為離去的同伴引渡精魄，每回都要等到地上的皮囊點(diǎn)點(diǎn)消逝方才離去，此時，他的眼神淡定而清澈。讓我總不禁想問，在你之前還有王嗎？他/她活了多久呢？什么原因也終使他們決心放棄身后綿長的永遠(yuǎn)?
　　其實(shí)他也只像是個孩子。無聊的時候常常與我和昊日混在一起。抓迷藏、打群架、趟水摸魚……沒有哪樣不在行的。搞得大家常常錯覺他同我們是一樣。
　　這山上終年煙環(huán)霧繞，一年里，惟有幾天方能夠在空曠的平地上望見星辰迷茫的光。這幾日便是我們唯一的節(jié)日——薔薇。
　　薔薇。是這里最美也最常見的花。我們評定價值的標(biāo)準(zhǔn)同人族恰好相反。比如這花，因?yàn)閷こＫ圆懦志谩Ｂ奖橐暗娜悄欠萦白�，開開落落，更迭不息。不過，他們有他們愛的獨(dú)一無二，短暫，從此倍感珍惜。我不喜歡同其他香狐一般，習(xí)慣性的鄙夷人類與我們的差異。畢竟除了神，誰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個什么造物。
　　每次發(fā)完牢騷，昊日總會欺上來撓撓我月白色的毛。一臉嚴(yán)肅。
　　“還好，還好，還有得救——”
　　說完作勢便來蹭我臉。
　　那是表達(dá)愛意的方式。
　　我輕巧跳開，知道不過是個青梅竹馬間的調(diào)笑。而他也未嘗得逞過。
　　是的，不過玩笑。否則以他的本事哪會次次都叫我逃掉。
　　還好，也只是玩笑。我和他們終究會不同，昊日是明白這一點(diǎn)的。

　　可以選擇的路不外乎三種。
　　要么保持現(xiàn)狀，隨其自然。講不定有朝一日想通了那就干脆丟棄軀體重入輪回。再來就是選擇修煉。過個百千年，不成妖就成魔。像王，只是個例外。
　　我的母親
　　我的路

　　我們將修身為人。

　　尋常香狐都是淺紫色的，他們沒有穿越結(jié)界的能力，也不能修成人，更加不知道這個只在我們家系里暗暗相傳的秘密。在族人眼中我們是既不能轉(zhuǎn)生又無法修煉的怪胎。我經(jīng)常會溜到山外的小鎮(zhèn)上，看看集市，聽聽說書。我尤其喜歡聽人彈琵琶，那聲色，即使是溫柔的調(diào)子也會帶著鏗鏘的觸感。有時候我會偷偷帶回幾件小玩意，玳瑁梳、青絲帶以及從書店偷走的曲譜。除此以外，每次跑出去我都回例行公事的帶一兩串冰糖葫蘆給昊日，唉，被自己帶出來的邪惡嗜好，算是封口費(fèi)。

　　遇見小袋是個美麗的意外。
　　那天我倆正在后山偷偷解決糖葫蘆。不遠(yuǎn)處的小河突然傳來很響的落水聲。趕去一看，只見一只濕嗒嗒的香狐正在淺水區(qū)拼命亂刨。她的毛色很淺卻隱透金光，看樣子是才開始修煉不久。
　　“喂，怎么瞧你面生的很，你是住哪片林的？”昊日饒有興趣的問道。
　　一看來了同伴，她立馬停下狗爬，萬分欣喜的開始說個不休。
　　“我叫小袋，就住在這河邊�！�
　　“河邊？”
　　“是啊是啊，我一直一個人住，很少有誰能跟我聊天的，你們是第一個主動同我說話的了�！毖诓蛔〉臍g欣。
　　“很少交談還能這般流利？”這一問，我也好奇起來。
　　“平時我就對著河水說話唄，還有還有，那些魚蝦都是我很好的朋友哦~”
　　心底狂汗……
　　我喜歡這朵開在荒寂中天真的花，薔薇雖好，卻難免叫人神傷。
　　“剛剛不會是你在同魚蝦朋友打鬧吧？”昊日狹促的笑道。
　　“我在學(xué)游泳……因?yàn)闆]有誰教我……”她不好意思的晃晃頭。
　　昊日差點(diǎn)沒笑背過氣去，我也憋得難受。
　　“好，只要你肯認(rèn)我為師，我就教你。”他好笑的看著小袋。
　　“真的真的……”機(jī)靈鬼很快反映過來。
　　“不對不對，是師傅師傅……快點(diǎn)教我吧……”
　　他志得意滿的白撿了個小徒弟。說著就要下水。
　　“來，我先托著你肚子，你四肢像這樣滑動——”

　　遠(yuǎn)遠(yuǎn)的還見到兩人玩得不亦樂乎。他始終輕輕托著小袋，怕她嗆了水。我知道吊兒郎當(dāng)?shù)年蝗掌鋵?shí)什么都明白。
　　再遠(yuǎn)便有些看不清了。隱隱約約一深一淺兩個身影在迷霧那方美麗異常。
　　第一次，他竟然連我離去都不曾注意。
　　而我，也到了不能再玩的時刻。
　　如果順利，這個冬季就可以蛻變?yōu)槿恕?br>
　　見面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他的身邊也多了個新伙伴，也好。
　　我頻繁的溜到山外,觀察人類的生活，這次還去偷來一套淡雅的月白色紗裙。正準(zhǔn)備盾走，街面上四匹駿馬奔馳而來，為首的人甚是英氣不凡引得一眾人等不住竊竊私語。

　　“聽說了沒？大將軍病危，他的義子千里迢迢來這兒尋找靈藥�！�
　　“怎么沒聽過，說這藥啊——就是香狐的心頭血——”
　　“傳言這東西全身的精華都再那。”
　　“說得輕巧，你見過那東西嗎？這百谷山深處終年瘴氣不散，香狐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自從我們退居深山就不曾有凡人闖入過。山外自有重重毒瘴，層層結(jié)界護(hù)著，我卻在看到馬上人的哪一瞬莫名心悸。
　　秦九意，將軍義子——秦九意。

　　山，水，云，煙。
　　生活依舊保有那份不痛不癢的調(diào)調(diào)。沒看出絲毫異樣，忐忑不安的心情卻并未減少，我決定跟王交待此事。抬眼卻見到灌木叢中隱現(xiàn)的兩個熟悉的身影。
　　我也不清楚是懷著怎樣的情緒，腳步卻不自主停了下來。卻感覺霧靄朦朧的那一處也有一雙眼睛，有意無意的朝我看來。
　　真的是很久不見。
　　“小袋，昊……”我上前。
　　一看見是我，小機(jī)靈鬼興奮地不得了，不住的暗推昊日。
　　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里流露出不常見的感情，期待亦或高興。
　　“你知道王在什么地方嗎？”我竭力維持正常。他的眼神在我說完話后立馬暗淡了幾分。
　　“不太確定，可能在西邊的空地。”
　　道過謝，我頭也不回的急急跑走了。不敢去想象所有的可能，但還是聽見小袋不滿的聲音。
　　“昊日師傅你真是個……”

　　“干什么呢——”我推推望著明明看不真切的天空發(fā)呆的王。
　　“哎——在想什么時候去死——”他懶懶的趴下。
　　“不是吧……這種高深問題你也有動腦子的時候？”我無語的翻幾個白眼，心里的慌張卻突然加劇。
　　“今天在外面見到一個人，他——”
　　王少有的打斷我說話。
　　“夕離，你的修煉快到時候了吧？”
　　詫異，不語。
　　“沒什么，隨口問問，昊日也不知道吧——”
　　他終于在對上我可以殺人的眼神后乖乖的沒了下文。我索性挨著他躺下。腦子攪成了漿糊。
　　�！澳芴嵩缱呔吞嵩绨��！�
　　“什么意思——？”
　　“我是好心，怕你將來感情用事——”
　　依舊懶懶的無害語氣，他注視天空的專著眼神卻告訴我事情不是這么簡單。
　　我喜歡王——
　　想象一下對你而言一個早以習(xí)慣的永恒，突然，他崩解了，消失了，連帶著與之相關(guān)的空氣就這樣一下子被抽成無底的洞，里頭黑得怕人，它魔力卻讓人避無可避，逃無處逃。
　　昊日……還有小袋，薔薇，樹林……太多的事一下子全在心頭亂轉(zhuǎn)。我越想越怕，強(qiáng)打精神猛地揣了他一腳。
　　“喂，沒事干了想嚇誰啊——”
　　“唉——在你面前我不就被踹的份，小生怕怕喲~”
　　聽他拿半生不熟的凡人用語打趣，我越發(fā)來了勁，兩個人就瘋扯扯的追來追去。我一頭撞向他，先前那份害怕叫我突然脫了力，任性的偎在他爪下，尋求一點(diǎn)點(diǎn)安心。
　　我們安靜的待了很久，各自想著心事，完全忽略了周圍。
　　“小夕——”他寵膩的看看我。說了今天的結(jié)束語。
　　“走吧——”

　　好幾次碰到小袋他們，兩人對我的神色都起了微妙的變化。一個躲躲閃閃，一個高深莫測�？�，吃錯藥了吧。我也刻意不去找他們，依舊忙著準(zhǔn)備修煉的事兒。
　　今天的天氣很不尋常。周圍的霧氣散了很多，薔薇花也有點(diǎn)萎靡不振。一大早昊日便來找我。
　　“三天后小袋就要度修煉來第一個天劫。她一定要你我同去幫忙�！�
　　“好啊�！�
　　他不知道，再有四天我將離去
　　以人的姿態(tài)，再不回來。

　　“道長——”
　　“這里果真和天書上寫得一樣，十六個方位分別設(shè)了十六種結(jié)界，互相間交疊掩蓋又生出千般變化。”
　　“我們得抓緊，義父的身體撐不過七天�！�
　　“公子，別忘了書上的話——”木辛道長嘆了口氣。
　　“天地造物自有他存在的準(zhǔn)則和意義，如此一來……”
　　“道長您無需有甚擔(dān)心，只照公子要求行事即可，公子是有分寸的人�！币慌灾谏氖恳环娜私鈬�。跟在秦九意身邊著白衫的儒雅中年人卻是皺眉不語。
　　“先生——”他看向?qū)χ心耆�。幾眼見，兩人已從對方瞳中讀懂了各自的意思。
　　楚懷抱向木辛道長點(diǎn)點(diǎn)頭。
　　一聲輕嘆，方吩咐三人
　　“變化雖多皆是魔障，快刀斬亂麻，只要這柄刀夠快，必定勢如破竹�！�
　　秦九意淺淡的笑著，周身都散發(fā)出優(yōu)雅的自信，卻并不銳利，反而柔柔的叫旁人也從容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檀木錦盒交予道人。
　　“此物是將軍昔年征戰(zhàn)滇國所得，特意囑咐我到達(dá)后再給道長，還請不必見怪�！�
　　“臨行前貧道已有所耳聞，只不知是何寶物�！�
　　“自然是絕世寶刀�！鼻鼐乓馐冀K淡定的看著他。
　　其余人都好奇的瞧他慢慢打開盒子。
　　典雅的白色天鵝絨上竟見一節(jié)指骨！
　　“骨舍利！”木辛驚詫萬分。其他人也是一怔。
　　“幾年前滇國舍身塔毀于戰(zhàn)火，骨舍利也背人盜走，竟是在將軍手中！”
　　“此為佛家至寶，我不能肯定能激發(fā)它幾分力道，如今只能權(quán)且一試�！�
　　說罷，他將舍利奉在正前方，以此為中心布出一個七星陣，一施法，只見那枚舍利發(fā)出一道刺目白光直沖霄漢，在它前方的結(jié)界已經(jīng)起了微弱得變化。
　　“我已盡力，現(xiàn)在這道靈氣還不足以劈開所有屏障，只能慢慢從山中積聚更強(qiáng)的生機(jī)�！�
　　“兩日可夠？”
　　“貧道竭力一試�！�

　　在鎮(zhèn)上已經(jīng)逗留了兩日，我要盡力適應(yīng)人類的生活。但是總有什么，什么隔，將自己擋在這世間的熱鬧之外，拋給我一個背影，像母親的溫柔，離了多年，誘惑又生疏。
　　今天傍晚還得趕回去助小袋度劫。唉，明知自己起不了多少用還要硬拉上我。那點(diǎn)心事路人皆知……

　　前方好亮！
　　白色的光刺得我眼睛又花又痛，依稀可辨出四個人影�？謶指许暱虥坝糠簽E。
　　是他。
　　他們想破壞結(jié)界！
　　心念電轉(zhuǎn)，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朝著那束光奔去。
　　離它越近灼熱感越強(qiáng)。我不能想象萬萬年后族人重新面對世界的樣子——
　　重新認(rèn)識曾經(jīng)熟悉的土地、蔚藍(lán)的天空。
　　是福？是禍？我無法判斷，只想本能的滯后它的到來。
　　好燙。
　　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昊日又會笑我傻了吧
　　還是王好……
　　小袋她……
　　前額忽然一片冰涼，是山中的露水。
　　稍微恢復(fù)一點(diǎn)意識，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離法陣很近了，還好他們都在注意結(jié)界完全沒想到這個偷襲者。
　　太疲憊，我無法活動自如。于是咬牙凝聚起本為蛻變時用的真氣，顧不了許多了。

　　還是晚了一步。
　　那道人突然念咒，白光大盛恍如一柄利劍朝前劈去。
　　我能感覺結(jié)界層層破碎的撕裂之痛，仿佛聽到同伴們慘厲的呼叫，戰(zhàn)火，仇恨，某種銘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蠢蠢欲動。
　　聚足力量，我向著白光沖去，咬住那個東西奔向結(jié)界，秦九意等人根本來不及動作，只能見到我幻化的一道藍(lán)光飛速射入林中。
　　“公子——”四人大驚失色。
　　“仙家寶物豈是妖物承受得了的，結(jié)界已破，要找回舍利不是難事。”木辛道長急忙說道。
　　“舍利神物自有天命，先去找香狐�！鼻鼐乓忾L劍在握已率先沖進(jìn)山林。

　　已經(jīng)死了三個同伴了，他們只是好心想過來幫忙，沒想到剛靠近就耗盡了精神。我痛苦的倒在地上，眼前一株白薔薇瞬間成灰。
　　王——
　　我感覺到他的氣息逐漸靠近。
　　不——不可以傷到他——
　　下一秒我做了個將影響我后世的決定。
　　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那骨頭吞下去。
　　腹中的炙熱痛徹心扉。我試圖用真氣包裹它……
　　“小夕——”

　　再次醒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幾乎毫發(fā)無損的身體，一提勁，卻只覺胸腹劇痛，根本站不起來。
　　“小夕——別亂動——”王溫柔的舔舔我的頸毛。
　　我只能勉強(qiáng)發(fā)出幾聲低低嗚咽。
　　為什么它殺不死我？
　　小袋已經(jīng)在度劫了嗎？
　　鼻息里似乎有灰燼的味道——
　　“不要看——你先睡一覺。”他擋在我面前，
　　“別擔(dān)心，我不會離開你——”
　　潛意識的，我根本無法抗拒那永遠(yuǎn)能柔軟我心的聲音——
　　不要——
　　請不要——
　　讓我再次沉溺——

　　后山的樹林，迷霧散盡，詭異的燥熱令昊日更加焦急。眼見小袋正痛苦的抵御體能亂竄的真氣，離兒怎么還不過來？強(qiáng)烈的不安與慌亂襲上心頭——

　　“——停下——快停下——”
　　心在吶喊——
　　意識在恢復(fù)，伴著久違的淚水粒粒趟落——
　　疼痛一絲絲拔離，隨著心和他一同慢慢跌下——
　　他將聚滿靈力的血慢慢喂到我口中，蘊(yùn)含著為族人守候千萬年的力量，溫潤如玉。
　　終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尸體在燃燒——
　　樹木隨著微風(fēng)輕輕的枯萎——
　　那成片成片的薔薇花啊，悄悄化作粉�！�
　　煙霧去盡，終于看清星空深邃如許。
　　我卻只期望你永遠(yuǎn)是我的永遠(yuǎn)，即便入人間轉(zhuǎn)世輪回，在三生石畔望鄉(xiāng)臺邊，每次回眸都有你如燈的身影，告訴我滄海桑田總有些東西是不曾改變。
　　再說不出一句話，有什么鎖住了我咽喉。
　　“小夕……還是幫不了他們……”
　　聲音溫柔如昨。
　　“還好……至少為你……”
　　今夜幾多遠(yuǎn)，浮生冰似水。

　　香狐的靈魂沒了王的引渡頃刻間就是灰飛煙滅。好像是默契，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選擇放棄所有，留下的皮肉就沒有任何作用。
　　楊一楠憤懣的仍掉手中的一具尸體。
　　“他娘的，這騷東西——”
　　“公子，好像沒有活的——”
　　“除非搜遍每個角落，否則絕不放棄�！鼻鼐乓獗涞叵逻_(dá)指示，一面向山林深處走去。這場面叫他忍不住想吐，吐盡一切污穢——

　　“小袋——小袋——”一切都在腐敗，昊日已經(jīng)感觸到災(zāi)難逼近的前爪。
　　剛剛撫平所有真氣，小袋無力的趴在干草地上。
　　“有活的——”
　　話起刀落，楊一楠搶先一步逐鹿刀朝地上的小袋砍去。
　　昊日用力將她推開仗余遠(yuǎn)，自己堪堪避過刀鋒。
　　楊一楠嘴角上揚(yáng)刀鋒一轉(zhuǎn)又向小袋劈去。
　　昊日只來得及拖住他的衣袂一角。方才助小袋度劫，此時真力還轉(zhuǎn)不過來。
　　一抹月白的身影躍入眼簾，剛好在小袋身后不遠(yuǎn)。

　　凌厲的刀氣穿胸透肺，連一聲叫喚都發(fā)不出。緋色的血噴涌成股。
　　我一直沒有動，好不易挨到這里，可恨五臟如焚再也挪不了半分。只見眼前一片絢麗的紅
　　小袋——
　　昊日的眼神，痛心疾首，不可置信……令我窒息。

　　恨已詞窮——
　　我只能死命的盯著秦九意
　　那眼神——追魂、附骨。他暗自驚心，連忙收回視線。
　　“先生，收集好后就走吧——”
　　“那舍利——”
　　秦九意轉(zhuǎn)身離去，語似嘆息。
　　“隨緣吧——”

　　我看著昊日默默帶走小袋的尸骨，沒有回頭，不再回頭。

　　天色亮了又暗，我終于爬回曾經(jīng)住的灌木叢，從枯枝里找出保存完好的月白紗裙。
　　用血劃了個圈圍住自己。等著今夜月上中霄。
　　第一次從這個位置仰望夜空，霜寒露冷。
　　清晰可見，卻遠(yuǎn)在天邊。
　　昊日——
　　我想你是不會來了。
　　如果再見還有何話可說。
　　血在沸騰。
　　這次燃的不是真氣，而是四百年蒼茫的過往——
　　王……
　　昊日……
　　小袋……
　　都是薔薇色的，月，星辰，天空，大地……好美啊……

　　“公子打算將這姑娘怎么辦？”
　　清早神使鬼差的又回到百谷山，那只月白色香狐的眼神始終揮之不去。誰知，竟在一處枯焦的灌木旁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孩——
　　沒腰烏發(fā)散漫的鋪了一地，姣好的素凈小臉略顯蒼白，她眉頭舒展卻自有一份說不清的哀愁縈繞眉尖心上。
　　“也許是迷路了吧——”他一瞬遲疑，還是吩咐道
　　“先帶她出去再說。”

　　清脆的馬蹄聲踏破晨曉，一輛馬車，兩騎輕騎，向著那遙遠(yuǎn)遙遠(yuǎn)的世界馳驅(qū)。留下身后滿地狼藉。
　　昏睡中耳邊似有嘯聲傳來，九轉(zhuǎn)不絕，和著模糊的境相如夢如幻。
　　翻了個身，那些傷感的情緒漸行漸遠(yuǎn)，而馬車，一往無前。
　　尾聲
　　在車中閱著密報，秦九意皺眉聽著緊緊相隨的哀鳴一面讓加快行速，向車外說道
　　“兩日內(nèi)速達(dá)邊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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