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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終結(jié)時
噩夢,無法擺脫的噩夢。
程熙捂住臉,又一次從噩夢中醒來,一頭一臉的汗,壓抑不了的悲鳴自心底發(fā)出。十年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要背負這分罪愆多久。他是個懦夫,不象那個美麗卻又性烈似火的女子。
程熙長長太息,又將是漫長無眠的一個夜晚啊。他起身,到冰箱里摸了一瓶蘭費迪,拿過一只玻璃杯,坐在偌大的客廳里,順手打開音響。這一切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讓威士忌與午夜節(jié)目陪伴他度過又一個異常煎熬的長夜。
音響中飄出Unforgetable的旋律,漸漸變成背景音樂,一管低沉得甚至有些沙啞的女聲輕輕響了起來,象是怕驚擾了好夢正酣的人們。
“二號線的聽眾你好,我是安娜。我能為你做什么?”
程熙撐著腮,這個聲音既不年輕也不清脆,更談不上優(yōu)美。然不知怎的,聽起來卻使人無由地安心。所以,電臺換了她來代替那個什么也不懂只會說我明白我了解的年輕人罷。
“我失戀了!币粋鼻音濃重的女聲講話,似是才方哭過,斷斷續(xù)續(xù)講述關(guān)于自己的戀情!凹议L都說我們年紀(jì)太小,要我們先好好學(xué)習(xí),把握現(xiàn)在,將來才能在一起。他十分聽話,從此不再理我?墒俏也幻靼,我們的交往并沒有影響學(xué)業(yè),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很痛苦,好幾次都忍受不了別人的眼光,想自殺。”
低沉的女聲沒有插口,靜靜地聽完,然后沉吟片刻,問:“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宿舍!
“講話方便嗎?”
程熙覺得意外,這個主持人,出奇地溫柔。
“還好!
“是這樣!敝鞒秩怂坪跏切α!拔医o你講個故事好嗎?聽完故事之后,你再判斷自己的感受好嗎?”
“恩。”
主持人想了想,開始娓娓講述:“故事的男女主角,叫杰與英。他們在同一間學(xué)校讀書。杰是學(xué)生會長,英是宣傳部長,兩個人的學(xué)習(xí)成績都很優(yōu)秀,老師說如果他們能將好成績維持下去,有機會被保送讀大學(xué)。他們在學(xué)生會工作上合作愉快之余,有空還時時討論功課。英漸漸對杰產(chǎn)生好感,那是一種少年純潔的感情。然而看在師長的眼里,簡直是罪過。他們被分別找去談話,杰矢口否認自己對英有任何同學(xué)以外的情感,英卻坦然承認自己的感情。一時間,全校嘩然。老師撤掉英在學(xué)生會的工作,同學(xué)們在她背后指指點點。英困惑,喜歡一個人,難道有什么錯嗎?因喜歡一個人,就要背負所有的罪嗎?”
“然后怎樣?”二號線聽眾顯然是被相似的故事吸引,忍不住追問。
“最后,師長決定把兩人叫到一起做工作。英一直沒有開口,始終只是默默聽杰解釋他從來沒有非分之想。最終,老師一致認定,錯在英。
“英在聽完了之后,輕聲問杰,我真的讓你避之不急,沒有一絲一毫讓你欣賞的地方?杰沉默。英見狀,笑了。說,我明白了。我以為你會為我說一句公正的話。錯的人是我,這樣子的我在你與老師的眼里,是錯的。既然如此,讓你厭惡的我,生無可戀。說完,英從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以決絕的姿態(tài),割斷自己的頸動脈,下手狠且準(zhǔn)。她一定是一早已經(jīng)抱定死給所有人看的決心來的罷。”
“真的?她死了嗎?”二號線聽得入了迷。
“自然沒死!敝鞒秩松硢〉男β晜鱽怼!霸谌饲白詺,死的概率極低。不,英沒死。她被救活,醒來的她記起在她自殺的一瞬間,杰眼里閃過的不耐煩共鄙夷,失聲痛哭。然后,康復(fù)出院的她,轉(zhuǎn)去外地讀書!
“就這樣?”二號線的女聽眾不相信,就這樣簡單?
“頗多年之后,英與杰在路上擦肩而過,杰根本沒有認出英。英在彼時彼刻失笑,笑自己年輕時太傻,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赴死,可人家完全不記得。知道嗎?”主持人淡淡告訴聽眾,“即便你有一日生無可戀,也不要為一個不愛你的人去死。好嗎?答應(yīng)安娜,最起碼,那必須是一個值得你為之付出生命的人!
二號線沉默良久,答允:“安娜,謝謝你,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就好!迸鞒秩诉@次真正笑了,“很晚了,早點兒睡覺好嗎?你明天好要上學(xué)罷?”
“恩。晚安!
“晚安!弊屓税残牡穆曇舻偷偷涝僖,背景音樂漸漸變得清晰。呵呵,流年啊。
程熙想要喝一杯酒平復(fù)自己的情緒,才發(fā)覺自己的手捏得那么緊,幾乎捏碎了手里酒杯。是天意嗎?他放開酒杯,摸起電話,撥打那個聽了無數(shù)個夜晚,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的號碼。
戰(zhàn)線!他扔下電話。象他一樣睡不著的人還真多。
音響里悠揚的音樂撫不平他激蕩的心跳。是誰?記得那個故事,甚至還知道結(jié)局?不,他抓回電話,繼續(xù)撥號碼。他不想永遠靠安眠藥與酒精救贖自己日益無望的靈魂。
上天決定善待他了嗎?電話竟然接通了,導(dǎo)播將他的電話接了進去。
“五號線的聽眾你好,我是安娜。我能為你做什么?”她的聲音與音響中的聲音略有不同,聽上去更低沉,卻一樣溫柔。
“能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告訴的結(jié)局的?”程熙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墒撬溃澏兜萌缤镲L(fēng)中的落葉。
主持人似乎愣了一下,“每個故事,都有結(jié)局。我聽故事時,也聽到了結(jié)局!
他深呼吸!拔乙猜犨^相同的故事,可是卻沒有結(jié)尾,一切嘎然而止!
“是這樣,”主持人說!拔磭L不是一種幸福;蛘吣懵牭氖橇硪粋版本,結(jié)尾的時候,有人死去,有人一生陷于悔之晚矣的痛苦之中,不得超生。那樣的話,不知道結(jié)局,豈不是更好?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
程熙覺得自己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她似乎知道一切,知道真相,似乎冥冥中有雙眼,看見一切。
“是嗎?”他問。
“這就是為什么世界上有善意的謊言的原因!敝鞒秩藴睾偷穆曇繇懫穑安灰胩,只是一個故事,好嗎?別放在心上,好好睡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無論有多么不開心的事,都可以拋給昨日,從睜開眼的一剎那,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程熙不語,自問,他做得到嗎?她會不會連他的噩夢都知道?
“晚安。”主持人不等他再說什么,掛斷電話。也許是錯覺,他聽見一聲幽幽的嘆息,好象就發(fā)自這房間的某處。
他仍就坐在黑暗里。一閉上眼,那一場決絕的噩夢仿佛就在眼前。熱血噴濺在臉上的黏膩感與尖叫聲清晰一如昨日,他永遠也忘不了那道清澈卻冰涼的視線。這一切,構(gòu)成了他的夢魘,揮之不去。
能嗎?好好睡一覺就能迎來新的一天,開始新的人生?
他扔開酒杯,走進浴室洗澡,剃胡子,換上干凈的衣服,出門,驅(qū)車趕到電臺門口。雖然還早,可是他能等。幾小時之于他,根本不能有十年的痛苦相比。
夜色,在他的等待里,由深沉幽暗,漸漸亮了起來,象是他充滿黑暗過去的心靈似乎竟看見了一絲曙光。
六點的時候,車載音響里傳出早間新聞的開始曲。程熙默默看著電臺大廈的出口,早前陸續(xù)有人走進去,又過了一刻鐘,有人走出來。男人與女人告別,往不同方向去。女人朝他的方向快步走來。
程熙下車,靜待她靠近。
她極修長,剪前衛(wèi)的短發(fā),穿一襲大紅色風(fēng)衣,黑色直管長褲,臉色有些許的蒼白,還有淡淡的黑眼圈。即使如此,她的眼看起來仍舊清澈溫和。
在她共他即將擦肩而過的同時,他叫住她,沒有遲疑。十年來,他沒有一日或忘她的眼她的臉,并且可能永遠也不會忘記罷。
“佳納!彼穆曇羯硢。兄林氐膫麘Q。
佳納停下腳步,看上去并不十分意外,甚至維持淡然的笑意。“程熙,我們又見面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者在她的心里,他根本沒資格同她交談。
佳納嘆息。十年了,該來的遲早要來,她欠他。所以,
“我很累,我想先回家睡覺。下午五點,我們在那間高中的門口見,好嗎?”
“我送你。”他替她拉開車門。
她沒有推辭,很爽快地坐進車?yán)铮瑘罅说刂,然后就閉上眼打盹。
程熙偶爾分神偷偷打量她。她看上去仍是美麗的。只是彼時烈火一樣的氣息,幾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暖平和的感覺。
當(dāng)他的視線掃到她的頸項時,他的心一下子抽緊。她在陽春季節(jié)穿高領(lǐng)毛衣,而他,是害她變成這樣的人。
他四平八穩(wěn)將佳納送回家,說句下午見就離開。
他想過無數(shù)次重逢的場面,然真正面對她,他才知道,受傷的,又何止是他。
傍晚的時候,程熙和佳納站在學(xué)校的門口,兩兩相望。
“十年過去了,可是學(xué)校的外觀卻幾乎沒有改變!彼穆曇粲懈锌c緬懷,“大有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味道,也只是一眨眼。”
他有些迷惑于她的態(tài)度。她沒有指責(zé)他,卻也沒有原宥他的舉動。她看他,似看一個不相干的人,一如她的聽眾。或者她對她的聽眾還親切一些。之于他,她是疏離而陌生了。十年前那個活潑飛揚的佳納,是被他親手扼殺了罷?
“想進去走一走嗎?我與傳達室的老先生說好了,可以呆到他下班的時候!彼髟兯囊庖姟!叭绻悴幌,也無妨!
程熙盯住佳納,他以為她永遠也不會想故地重游,不會想再見到他。
“走吧。”他嘆息。他是最沒資格揣測她的人。
兩人皆不語,緩步行在放學(xué)之后顯得寂靜的校園里。
在經(jīng)過教導(dǎo)處的時,他們停下了腳步。
佳納仰頭看著門楣上的銅牌!鞍。在這里。”
“佳納,對不起!彼狼。他終于說了,在遲到了十年之后,他還是承認了。
她轉(zhuǎn)過頭,眼里閃著溫和的笑意!盀槭裁茨?有什么事要說對不起?”
他不太確定他自己有沒有看錯,只是,“當(dāng)年,我的確沒有說真話,但我并不知道后果會這樣言重。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佳納不語,伸手撫摸木質(zhì)的門框。彼時,她亦是這樣站在這扇門之前,心里想,如果他肯為她講一句真話,哪怕只是說他們之間是單純的,她或恐也不會做出那樣激烈的舉動罷?當(dāng)時都太年輕了。他太在乎師長的眼光,她又太過于剛烈。都還是孩子啊。那,要不要就這樣輕易的接受他的歉意呢?
終于,她輕聲問:“你走出噩夢了嗎?”
他望著她清澈的眼眸,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他搖頭,“不,那個噩夢伴了我已經(jīng)似乎一生一世,我不知道今生今世能不能擺脫。”
佳納有點同情他,十年,一個人的一生之中,能有多少個十年?
“我也做了多時的噩夢。我也以為永遠甩不開!彼p沉的嗓音令他放松!罢輰W(xué)一年,帶著一道猙獰的傷痕,我離開我所愛的親人,憎恨卻又留戀的學(xué)校,去了別處。我拼命學(xué)習(xí),想籍著繁重的功課忘記你的眼神?墒菦]有用。五年,我必須沒周去看一次心理醫(yī)生,重建自己的心,卻已然不是原來那一顆。我沒有糾纏你的意思,相信我。我彼時只是單純地喜歡與你在一起的感覺。溫馨充實,是的,我喜歡與你在一起。現(xiàn)在,程熙,告訴我實話,你是時對我有沒有一點點動心?”
程熙閉上眼,忍住眼淚。這么多年了,她還執(zhí)意要問這個問題,可見當(dāng)時他的懦弱自保與不實謊言將她傷得多么徹底。
他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卻還是睜開眼睛面對她,面對自己的靈魂。
“我十分喜歡你。與你相處的時候,我喜歡你的氣息聲音行止,甚至偷偷在心里幻想觸摸你親吻你。思想不純潔的人,恐怕是我。”
佳納沒有講話,他也無語。說什么呢?在他看見她舉刃切脈的一剎那,眼里閃現(xiàn)冰冷失望,他就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寬恕他所犯下的罪。
沉默良久,他輕喟一聲,“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啊。”她愣一下,旋即明白他的意思!斑@與你無干。我的扁桃體有點問題,不能受涼。所以一直以來都采取保護措施,不是為了遮丑。我沒那么虛榮,到了夏天照樣露肩露頸!
見他似乎不信,佳納解開系在頸上的絲巾。
程熙失笑。那里只得淺淺的紅痕,她整過形了。
“與你無干不是?”她重又系好圍巾。
他望著她溫和的笑臉,暗暗想,如果當(dāng)年他說了實話,那么現(xiàn)在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是否會和他有關(guān)呢?怎么會?他握緊了拳。時光不會倒流。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他是最無權(quán)無資格關(guān)心她的唯一的人。
“時間不早了,我要去臺里。我們——”佳納猶豫了一下,將手伸向他,“有緣再見吧!
他握住她的手,不肯定這是不是他的救贖之手。但,最起碼讓他好過一些,讓他知道她生活得不錯!霸僖姡鸭{。”
佳納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有幾分鐘茫然。世界就是這樣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兩個人還是重逢了。而她沒有自己想象中大方,最終仍然不曾當(dāng)面原諒他,亦或是她有小小的壞心眼。
“佳納。”導(dǎo)播輕輕喚回她的注意力。
“什么?”她眨眼,褪去茫然的表情。
“昨天你在節(jié)目里說的故事,我也聽說過。”
“是嗎?”佳納微笑,昨夜之前,她聽別人提起類似的事都會有傷慟的感覺。但昨夜她不曉得著了什么魔,脫口就講出來,是被那女孩相似的經(jīng)歷所惑吧?而今夜,她竟然有輕松的感覺。沒錯,就是輕松。仿佛一個巨大的包袱,一路上將里面的東西一一拋下,但總還有幾件沒能拋干凈?墒,或許她終將可以把它完全丟開了罷。
“十年前在教育系統(tǒng)可謂極轟動。雖然當(dāng)事人脫離危險,但是眾目睽睽之下舉刀自刎,還是被傳了開去,引起一場大討論。也使得許多老師在處理類似事件時,采取委婉的方法,避免在公開的場合批評或談?wù)摦?dāng)事人的戀情。”導(dǎo)播聳肩。“換成是今日,早戀便早戀,不影響學(xué)習(xí)又有何妨?”
“是呀,有何妨?”佳納展顏。
做好準(zhǔn)備工作,佳納和導(dǎo)播往直播間去。
或許是昨天的節(jié)目真的感人,今天許多來電都是講述初戀的故事。佳納不多語,只是靜靜聆聽。聽,是她的工作。電話彼端的人,都和她一樣吧?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不知向誰述說,一直埋在心間,無法忘卻。或者只有說了出來,才可以真正忘記罷。
導(dǎo)播又接了電話進來。
“三號線的聽眾你好,我是安娜。我能為你做什么?”
“安娜,你好,我姓程。我也有個故事,關(guān)于英與杰。只是,在英自殺的一剎那,杰的眼里,不是不耐與鄙夷,而是恐懼與絕望。在英轉(zhuǎn)學(xué)后,杰在學(xué)校的日子并不好過,他最終放棄了保送。這許多年,他夜夜噩夢。那個相同的惡魘,從無一日放過他。那是對他的懲罰。杰事業(yè)有成,人緣也頗好,可是十年來,他的感情一片空白。如果得不到英的救贖,他不會有快活的一日!
佳納知道,這是程熙。
“終于,”他繼續(xù)說。“杰與英在路上重逢。他們一眼就認出了彼此,英沒有對杰露出憎恨反感的表情。但,她也沒有原諒他!
佳納聽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拔揖褪墙。我向英懺悔,承認自己的罪,希望得到寬恕。”
她釋然,還能怎樣呢?這已經(jīng)是他所能做的最好的致歉,原諒他了罷。
“程先生,相信我,英早已經(jīng)原宥你了。若不,你們重逢的那一刻,她根本不會理睬你。她能平靜地面對你,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佳納說出同樣欠了程熙十年的她的歉意。“她也應(yīng)該向你說對不起。當(dāng)年的事,錯不全在你,英只想著自己的感受,而忽視了你的意志。彼時你們尚年輕;蛟S,更多是在于師長在此事的處理手法上,過于粗暴,扼殺了你同她人生中最稚嫩甜美朦朧的感情。一切都過去了。你同他,應(yīng)該開始全新的人生!
“謝謝你,讓我聽到這個故事的第三種結(jié)局。這是最好的一種。晚安!
“晚安!奔鸭{與程熙道再見,將背景音樂切入,她才長長嘆息。
“佳納,你就是英!睂(dǎo)播異常聰明。
“我是佳納!彼⑿,復(fù)又垂下眼睫,掩去淚光。
“好多人打電話進來問關(guān)于英和杰之間后來的事。”
“那已經(jīng)不在這個故事之內(nèi)了!彼靷懶腰,看看手表!霸龠^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導(dǎo)播看著與平日略有不同的女同事,詫異她眼底突如其來的輕快自在!凹鸭{,下班之后,一起去吃早茶如何?”
“或者去,也許先回家睡覺!彼氖州p輕拂過頸側(cè)。心理醫(yī)生說得對,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拜科技進步之賜輕易便可以消除;心靈上的創(chuàng)傷,卻鮮有外力可以治愈,始終還是要靠自己。
“佳納,我們來接班了。”早新聞的同事笑呵呵地來上班。
閑聊了數(shù)句,佳納與導(dǎo)播下班,打了卡走出大廈。遠遠已經(jīng)看見程熙倚靠在黑色的汽車邊,靜靜注視。
佳納的視線與他的相交會,然后微微頜首。一陣春風(fēng)拂過,佳納朝他展了一個真正美麗的笑容,向他擺擺手。都過去了,就讓往事隨春風(fēng)罷,帶走她與他之間的一切,包括她無望而哀傷的初戀。
“朋友?”導(dǎo)播好奇。有車有格的男人,似是為佳納而來。
“一個故人罷了!彼徽Z帶過!安皇钦f要一起去吃早茶嗎?我突然想吃素齋,不如去功德林!
“沒問題,我請客。”導(dǎo)播拍胸。他以前哪里敢約佳納,總覺得她溫和平靜的微笑之下是冷清疏離的實質(zhì)。但,今日開始她有真笑容。
程熙望著漸行漸遠的佳納,也笑了。糾纏了他十年的噩夢,自今日始,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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