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有必要和你們談?wù)勆街巍?br>
　　前幾天山治和我們一塊吃飯，帶著他的妞。那妞長的古靈精怪的很惹人喜愛，不過是個實(shí)足的財迷，而且毫不掩飾，很愛打賭，手法也高明的不像話，于是我們私下里都叫她小偷貓。她是山治的第五任女朋友。

　　早幾年的時候山治是一文藝青年，唱唱搖滾泡泡洋妞，人生主旋律就是暴力，酒精，音樂，香煙和女人。

　　他經(jīng)常反駁我說，什么叫女人啊，這是愛情懂不懂？

　　我說去他媽的愛情。

　　山治大學(xué)的時候組了個樂隊，整天背著把木吉他唱《一無所有》，我在酒吧里見到他，披散的頭發(fā)都遮住了眼睛，瘋子似的甩著頭，吼的歇斯底里。

　　那感覺就是恨不得全世界都和他一起瘋。

　　他還和我說，到那種極限的瘋狂的邊緣，你就會發(fā)現(xiàn)死亡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我說是啊，拿鐮刀的說不定是個美女呢，那你就賺翻了。

　　山治大學(xué)畢業(yè)的那年迷上了攝影和旅行，一個人跑去西藏，認(rèn)識了一個日本留學(xué)生索隆。山治經(jīng)常開玩笑的叫他綠藻。

　　山治對男人一向興趣不大，只是旅途太長，他也閑不住。于是就拿出他噶力噶多和古咩納塞的日語水平跟索隆聊了一天，比手畫腳的，連紙筆都用上了。好在兩個人都會一些英語，交流起來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也還算過得去。只不過期間經(jīng)常有些小誤會讓兩個人二話不說掐起架而已。

　　山治說他記得日本對性比較開放，于是就忍不住問，How do you feel about sex（你覺得性怎樣？）

　　那人疑惑了很久，最后說了句I do not know, what do you mean about ‘feel’（我不知道，你說的‘感覺’指什么？）

　　山治說I mean in China,I’ve never make love with a man before.（我的意思是在中國，我從來沒有和別人/男人做過愛）

　　于是那人愣了一會，然后站起身吻了他。

　　后來他和我說，我只是想和他說我從來沒吻過別人而已，而不是沒有吻過男人。

　　我說，那你怎么和他解釋的？用手還是用腳？

　　他說，沒，我沒解釋。他觸到我的時候，我就一點(diǎn)怨言都沒有了。

　　后來索隆跟著山治回了家，兩個人理所當(dāng)然的在一起了。平常說說話也要連蒙帶猜加比劃，也不嫌累的慌。

　　聽說是索隆跟山治學(xué)中文，山治跟索隆學(xué)日語，所以經(jīng)常鬧出各種啼笑皆非的誤會來，最后不是一塊大笑就是相互干架。

　　兩個人一塊去登山，說是比看誰的速度快，誰先到就做在上的那個人。于是山治挑了條捷徑，背著個登山包蹭蹭蹭的就上了泰山。他在前面笑啊笑的跑，他口里的綠藻就在后面罵罵咧咧的追。

　　兩個人一塊去看海，穿著同樣的泳衣，在海里面打打鬧鬧，結(jié)果越鬧越起勁，最后在一堆身穿比基尼的妹子面前干起了架。山治一直是個自喻為紳士的人，但那個時候這個白癡早就忘的一干二凈了。

　　索隆很喜歡喝酒，山治把私藏了十年的好酒都送給了他。

　　索隆喜歡練劍，山治托人從日本的名家手里買下了3把名刀給他做禮物。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一個稱呼都能夠吵上半天，所以他們永遠(yuǎn)有說不完的話。

　　索隆是山治的第三個“女”朋友。

　　山治和我說，你知道嗎，在遇到他之前，我對我認(rèn)識的每一個女人都說過愛，因?yàn)槲乙恢庇X得喜歡就是愛了。我喜歡她們，我自然就很愛她們。

　　可是并不是這樣的。他說。愛和喜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他們很少拍照，大約是覺得兩個大老爺們的站在一塊拍照顯得特別扭。不過我倒是見過一張，就放在他們房子的書架上。照片里定格著他們，一個提腿一個拔刀。如果仔細(xì)看的話，還能看見他們彼此都有些上揚(yáng)的嘴角。

　　他們的確是相愛的，因?yàn)樗麄兙瓦@樣互相望著，眼里只有對方。

　　兩個人因?yàn)槌臣芎痛蚣艿拇螖?shù)太過頻繁，最后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反正最后他們總是用輕吻和滾床單來收尾。

　　有一次，他們在地鐵站救下一個想要臥軌自殺的女孩，讓山治感慨萬分。

　　山治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快樂的人和事情，快樂總比痛苦來的多。可是那次索隆出乎意料的反駁了他。他說不是，這個世界上多的是痛苦，正因?yàn)槿绱耍鞓凡鸥滟F。山治覺得他的思想太消極，結(jié)果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這一次，索隆對他說，分手吧。

　　雖然這次爭吵在大家看來根本就莫名其妙，不過是兩個人冷靜一會就能夠馬上忘記掉的事情。

　　可是那個時候山治還太過自負(fù)了。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瞇眼笑起來，自以為很瀟灑的揮揮手，說，好，那就bye bye了。

　　那天晚上，他收到了一條短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的痛苦永遠(yuǎn)真實(shí)，快樂卻可能偽裝。

　　他捂住了眼睛，然后笑起來和我說著不著調(diào)的話：他的身上都是傷，可是他的背看起來很漂亮，很光潔。這個世界上總有一時間發(fā)現(xiàn)不了的東西。

　　你知道嗎？他真的很迷人。

　　山治開始瘋了一樣的想要挽回他。但是他就像消失一樣了，短信不回，電話不接，完全的斷了聯(lián)系。

　　他找不到索隆，就一條一條的發(fā)草稿箱，或者一遍一遍的對著語音信箱說話。

　　看我啊，快看，我又對女生傻笑了，回來罵我好嗎？喂，我今天又買了好酒，一起喝吧！喂！我走路也常常走丟了，你不笑我了嗎？喂……我真的走丟了，我要做些什么你才會回來……

　　他四處去找，孤身一人，從東到西，從南到北。

　　可是索隆依舊沒有消息。

　　那個時候山治不止一次的說，他說是對的。這個世界上的痛苦永遠(yuǎn)比快樂多，因?yàn)橐坏┦チ�，那些以前的快樂，在一瞬間就全部變成了痛苦。

　　在接下去的一年里，山治一直都保持著一種失魂落魄的生活狀態(tài)。失魂落魄的意思是，他照樣唱歌，去酒吧，甚至有時還會去跳段即興的熱舞，混在女人堆里。只不過做什么事情他都能在某一瞬間突然的失去任何興趣，像丟了魂一樣。

　　他在酒吧醉倒過好幾次，然后一個人走到街上吹冷風(fēng)，一遍一遍的喊索隆的名字，勸也勸不住，拉也拉不住。酒醒了之后就跟沒事一樣，隔幾天就再去醉一次。

　　幾個月之后，山治就又談了次戀愛。女友不光漂亮，而且很賢惠，對他好的讓人羨慕到死。不過一個月之后就分了手。他只是說實(shí)在愛不起來。

　　他沒說，不過我們都知道，他還愛索隆。

　　還在幻想那人能回來。或者是找個和他一樣的人過下去。

　　無論哪一個，希望都實(shí)在太渺茫了。

　　這之后，山治再也沒有交過女友。床伴倒是一年比一年換的勤，而且各種各樣的都有，男女通吃，和很多人曖昧。

　　再后來，山治去了美國。

　　臨走前他給索隆發(fā)了條短信：你還好嗎？

　　這次回的很快：你是？

　　山治想了想，回了一句：圈圈眉。那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索隆給他取的外號。

　　那人沒有再回短信。

　　我還以為山治會又跑去偏僻的小酒館喝酒，然后發(fā)一陣酒瘋，像這之前的這段日子他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眼睛里壓抑的都是痛苦和絕望。

　　但是他沒有，他很平靜的把那部一直沒舍得換號碼的手機(jī)丟進(jìn)了垃圾桶。然后收拾行李，和我們告別，報了新的號碼，還告訴我們要記得常聯(lián)系。

　　他說，很奇怪吧，那個時候我真的不難過，好像在那一瞬間就真的放下了。心里已經(jīng)沒了感覺，也感覺不到疼痛。

　　我沉默。在醫(yī)學(xué)上，痛覺的喪失其實(shí)是一種病態(tài)，如果感覺不到痛，他就永遠(yuǎn)不知道自己病的有多深。

　　又過了幾年，他回國，帶回了個新的女朋友，就是小偷貓。

　　他的變化非常的大，連發(fā)型都改了，完全成了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學(xué)會了一手好廚藝，每天變著花樣的做給他的妞吃。那妞無論要求什么，都是二話不說的照辦，一句怨言也沒有。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讓她開心。以前的各種床伴都斷的一干二凈，酒吧和夜店也再沒去過。

　　雖然我們總覺得不太適應(yīng)這樣的他，于是私下里經(jīng)常打賭看他能忍多久。不過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被他的妞發(fā)現(xiàn)了，在她的手腕下最后自然是輸?shù)难緹o歸。

　　然后山治站出來很認(rèn)真的和我們說：你們別玩了，我是要和她結(jié)婚的。

　　老實(shí)說我不太喜歡這樣的故事結(jié)局。

　　山治應(yīng)該一直愛著索隆，愛到?jīng)]有他就活不下去。愛一輩子，把愛帶進(jìn)墳?zāi)估锶ァＶ钡降乩咸旎�，不管什么時候翻出來，愛都一樣的新鮮。

　　因?yàn)榭坦倾懶母刑靹拥氐牟潘闶菒矍�。誓死不渝的悲劇也永遠(yuǎn)比平淡無奇的圓滿來的動人。

　　于是我很老套的問他說：你還愛索隆嗎？

　　他只是淡淡的說：愛，但是都過去了。

　　他說，你知道嗎？從我和他交往開始，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開。不是因?yàn)樾詣e，也不是因?yàn)檎Z言，更不是因?yàn)閲６且驗(yàn)楹退谝黄鸬臅r候，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結(jié)婚，從來沒有規(guī)劃過未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照顧他。

　　我只想著要怎樣愛他。

　　可是我依舊懷念那個時候的他們，瘋狂的斗嘴干架，最后用吻和做（為毛要和諧）愛來終結(jié)。懷念他在舞臺上扯著嗓子吼《一無所有》的熱情和說走就走的勇氣。懷念他們很真實(shí)的相愛，連打架也能上揚(yáng)的嘴角。

　　而不是在這個虛假的世界里，做一位真正的紳士，然后在某天很突然的笑著和我說：

　　我和她要結(jié)婚了，婚禮記得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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