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Rein[司南]

　　春末。更像是已經進入夏季的深處，辦公室里開足了冷氣也依然能察覺到黏膩的熱。

　　手上泌出的汗水使筆身沒辦法被好好握緊，火渡凱看著自己簽下的字。寫得不盡人意，索性把文件連筆一起丟在一邊。

　　自兒子火渡剛跑到友人金李家到現(xiàn)在已經過了半個月時間。這期間任何人都相安無事，雖然他想到這事時總是感到焦躁。平息的方法是拿出那個剛換沒多久還散發(fā)著皮革氣味的錢包，拿出夾層里標記著日期的背面朝前的照片。

　　照片上妻子牽著站在中間的年幼的兒子的手，他站在另外一邊，與對鏡頭展露笑容的家人比起來似乎對鏡頭無動于衷。

　　保存兩人笑容的照片能讓他平靜，但隨著火渡剛離家天數(shù)的增加而作用減弱，到現(xiàn)在焦躁遮蔽能讓他感知平靜的那部分意識，他剛從衣袋里拿出錢包又心煩意亂地放回去。

　　員工的下班時間一到，他也跟著他們一同離開了公司。

　　*

　　平時忙碌得不見蹤影的丈夫已經半個月連續(xù)回家吃了晚飯，原因火渡安紀子心知肚明。

　　從碗里的米飯里騰起的裊裊水汽撲在火渡凱的臉上，被熱氣模糊的視野里一切東西都歸為無數(shù)模糊的色塊。

　　火渡太太看著丈夫抬著碗半晌沒動筷子的呆滯模樣，忍不住輕聲問了他一句。

　　「凱，在想什么呢？」

　　被妻子拉回注意力的火渡先生沒有回答，僅僅調整了一下拿筷子的姿勢，往嘴里夾了一團米飯。

　　明了他心事的火渡安紀子站起身來，把裝菜的盤子全往火渡凱那邊挪了一次。

　　他抬眼看著叉著腰一臉強勢的妻子，剛要說上一句「我不餓」，就被火渡安紀子雙手拍在餐桌上發(fā)出的悶響打斷了。

　　「你不好好吃飯的話，要怎么等剛回來？」

　　被戳中心事的人夾起盤子里的青菜，和著米飯送進嘴里。

　　火渡凱本想這樣能讓妻子安心些，誰知她的目光一直咄咄逼人地停在這邊，令他不得不轉向她。

　　「怎么了？」

　　「到金李那里住了那么多天，剛也該回來了吧？」坐回他身邊的火渡安紀子將問題拋了出來。

　　「剛他，」火渡凱暫停了片刻，「還要在那里住一段時間�！�

　　「你們父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清清楚楚哦。」看著丈夫眼里的光幾乎不可覺察地閃爍了幾下，火渡安紀子望向兒子火渡剛平時居住的房間，直接開口了，「你工作很忙，剛他會了解的�！�

　　然而這番話沒有給他帶來寬慰。已為人父數(shù)年的火渡先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與妻子同樣看向兒子那個現(xiàn)在沒有人住而顯得空蕩蕩的房間。

　　「他只是……」火渡凱說得很輕。

　　「只是想讓你多陪陪他。」替他道出接下來的話，火渡安紀子側過頭看著丈夫的側臉，他抿著嘴，但在初夏落進屋子的淺淡暮光之中并不顯眼。

　　「但是公司那邊的事沒辦法不管對吧。」

　　對于妻子的話，火渡凱贊同卻猶豫地發(fā)出沉悶的一聲回應。

　　*

　　對火渡剛心情的理解，火渡凱感同身受。還在年幼時期目睹父親不顧責任地離開家以后，火渡凱便深感不滿，在祖父的訓導下用憎恨來形容他對父親的心情也不為過。

　　父親對于孩子來說是怎樣重要的存在，火渡凱認為自己了解得非常明白，也認為自己已經付出了足夠的努力。

　　但即便如此，在石斛蘭贈人之時即將來臨之際，兒子似乎在用行動告訴父親，他已經被罰出場了。

　　于是火渡先生又陷入焦躁之中，同蟬鳴一起在炎熱的天氣里反反復復無法從中掙脫。

　　*

　　「所以說，剛他以后會理解你的。」火渡安紀子篤定地說著，提出了建議，「去金李那把剛接回來？」

　　火渡先生看上去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回復：「是他自己選擇要待在那，讓他去�！�

　　「那去看看他總行吧。前幾天我去看剛，他發(fā)現(xiàn)你沒和我一起，看起來非常失落啊——」火渡安紀子故意拖長了尾音，悄悄觀察起丈夫的反應，然后火渡凱問出了在她預料之中的問題。

　　「你去看過他？」火渡凱的眼睛里隱隱流露出些驚訝，他打量著自己身旁的妻子，一個孕婦跑到離家那么遠的地方去，怎么想怎么危險。

　　于是火渡先生堅決地下了命令：「以后不要去。」

　　「那，凱，你去好了�！够鸲商酒鹕韥�，比坐著的火渡先生高不了不多少。她笑容可掬地撐著他的肩膀，說了疑問句卻強硬地不容人反駁，「好、嗎？」

　　還想要反駁的火渡先生最終在妻子「你忍心你懷孕的妻子跑那么遠嗎，實在太沒有良心啦」的話語里敗下陣來，半是無奈半是認真地點點頭，「我會去�！�

　　*

　　金李看看拽著他褲子躲在他身后的火渡剛，又看了看對面的火渡凱，覺得自己在這父子兩人的對峙間實在太過于突兀。但才往旁邊退了一步，拽著他褲子的少年就加大了力度要把他拽回來。

　　「剛君，這個時候呢，你應該到你爸爸身邊去�！菇鹄钤噲D把自己的褲子從火渡剛手里拯救出來，無奈少年就是不松手，而且又往他那邊縮了縮，回答非常干脆：「不要。」

　　火渡凱挑了挑眉，見狀金李攬著火渡剛的背想將他帶到前邊，竭力軟化少年叛逆的態(tài)度。

　　「哪，他工作那么忙，還抽空來看你，不好嗎？」黑發(fā)青年的循循善誘起了那么點作用，火渡剛極不情愿地磨蹭到了金李的前邊與火渡凱對視。

　　「我來接你回去�！乖谏星椅邓{的天幕之下，火渡凱的態(tài)度在他兒子看來一如既往地淡漠，「愿不愿意回去在于你�！�

　　那淡漠使感受到委屈的少年又繞回金李身后，憋氣地開口：「不回去�！�

　　「剛君。」金李再次試圖勸導火渡剛時，因父親的態(tài)度而委屈的少年的語氣難以掩飾地激憤：「我說不回去！」

　　「……你媽媽想見你�！够鸲蓜P皺起眉，語氣比剛才緩和不少。聽到他的話，相應的，少年怔了一會兒，表情也明顯緩和下來。

　　只是想要兩人能夠像其他父子一樣親切，其他隨便怎樣都好。在目睹火渡剛態(tài)度變化的時候仿佛暮光將火渡剛的想法傳達到他那里。

　　火渡凱發(fā)覺自己意識到了什么，那是在火渡剛離開家之后便隱隱意識到的東西，現(xiàn)在浮在了讓人清晰可見的表層。

　　少年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一個音也沒發(fā)出來。金李寬厚的手掌適時地拍了拍他的背，像是要把勇氣傳給他：「剛君有話要對你爸爸說吧？」

　　「我……」火渡剛猶豫地看著火渡凱，手幾次握成拳又松開，深吸一口氣后還是說出了口，「如果你不想見我，我就不回去了。」

　　像是被兒子的問題逗笑了，火渡凱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笑意。

　　「那你還在干什么？和我回去�！�

　　*

　　「他真是，對兒子說一句『我想見你』會怎樣啦�！孤犝煞虻挠讶藬⑹鐾赀@件事的時候，火渡安紀子忍不住對電話那頭的金李小聲抱怨了一句，「就是因為這樣，剛才會跑去給李君你添麻煩的。」

　　「我這邊倒沒什么，他們父子兩人這次或許能好好交談了吧�！菇鹄畹姆磻茌p松。

　　「這個嘛……」坐在沙發(fā)上的火渡太太看著身邊的父子兩大眼瞪小眼的狀態(tài)，笑著含糊地回答，「大概吧�！�

　　卻是充滿期望。

　　FIN

《[戰(zhàn)斗陀螺]小男神攻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