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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本報訊:2015年8月13日晚10點45分左右,前往長白山風(fēng)景區(qū)的201國道上發(fā)生五車連環(huán)相撞的重大交通事故,造成7人受傷4人當場死亡,其中一輛金杯面包車系為浙江杭州牌照,目前警方已經(jīng)介入調(diào)查中。
2.
“你還活著嗎?”
“……”
“吳邪,你還活著嗎?”
“活著……還活著!
3.
黑暗中亮起了一盞熒光,閃爍,寂滅。閃爍,寂滅。
有聲音由遠及近,在混沌之間漸漸清晰。
“你看得到嗎?”
“……”
“吳邪,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白色。”
“除了白色呢?”
“雪……漫天的大雪!
“涼嗎?”
“涼,透骨的涼!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吳邪,好好休息吧!
4.
身著白大褂的老人剛剛掩上門,候在一旁的年輕助手已經(jīng)快步迎了上來,一張清秀的鵝蛋臉上掩不住急切的神色,“怎么樣了老師,他終于有反應(yīng)了?”
“嗯,他今天的狀態(tài)相當好!比∠陆鸾z邊的老花鏡握在手里,王教授費神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連日的高度集中讓他遲暮的身體不太吃得消如此大負荷的運作,小助手連忙搭把手攙住自己的老師,小心翼翼地扶他到沙發(fā)上坐下,“他已經(jīng)能看得見東西了嗎?”
“能了,他現(xiàn)在看得見、聽得著、也摸得到,這三項感覺都沒問題了!蓖踅淌诼冻鲂牢康谋砬椋皟商炝,總算努力沒有白費!
女孩也跟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禁好奇道,“您今天到底給他看的什么東西?不是之前一直對刺激物都沒反應(yīng)的么?”
說到這個,連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也費解地搖頭道,“我也就是試試,沒想到他對雪會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
“我倒是聽吳老先生說,他出事之前本來是要去長白山來著!毙≈帜樕喜唤獾纳袂椴]持續(xù)多久,很快便又樂呵呵地綻開笑臉道,“不管怎么說今天是個好兆頭,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吳老先生這個消息!”
“誒,先別急!蓖踅淌跀r住自己急性子的學(xué)生,“等味覺和嗅覺的檢測結(jié)果都正常了再說也不遲!
女孩的小臉失望地耷拉下來,想了想,還是抿起唇堅定地點點頭道,“放心吧老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5.
“吳邪,我來看你了!
還是那個蒼老的聲音,是這幾天來把他從渾噩的迷糊中喚醒的唯一聲響。
吳邪實在倦得要緊,生命就像被透支了一般,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就像已經(jīng)被生生剝離了□□一般,連動一動手指這么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老人的聲音和他臉上斑駁的皺褶一樣蒼老,被歲月烙上的勛章,無一不在昭告著他在這個領(lǐng)域不容置疑的絕對權(quán)威。
“你猜猜我今天給你帶了什么?”
“……”
“你爸特地找的地道杭州廚子給你做的西湖醋魚,你對那個味道還有映像嗎?”
“……”
“吳邪?”
“……”
王教授嘆了一口氣,石沉大海,連一丁點的波瀾都沒有驚起。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從自己學(xué)生那里聽來的事,于是轉(zhuǎn)過話題道,“要不我們談?wù)剟e的,比如……長白山?”
腦電波的平穩(wěn)節(jié)律忽然沒來由地加速起來!
王教授一凜,知道有戲,連忙步步緊逼地追問道,“怎么,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
“雪,漫山漫野的大雪……”
“除了雪還有什么?”
“門……青銅……藍色……”
“還有呢?還有呢?”
老人的追問咄咄逼人,像連珠炮一般應(yīng)接不暇,吳邪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就要炸開了一般,有千萬只手在胡亂掙扎著朝外揮舞。
“鐵銹,還有鐵銹的味道……”
在黑暗中像野獸一般覆上來的唇,孤注一擲地扣住他的腦袋,幾乎瘋狂地啃噬著他的唇瓣。
舌尖被咬破,滿嘴都是血的味道。
腦電波儀屏幕上的曲線猛地劇烈波動起來!
王教授眼中跳動著矍鑠的精光,愈發(fā)窮追不舍地追問道,“是血嗎?周圍還有什么?”
還有溫泉,有被大雪掩埋的縫隙,枯木在火堆里燒得噼里啪啦,從唇瓣上撤走的男人,連帶著胸膛也挪開,讓山洞里刺骨的冷氣見縫插針地躥上來,隔著厚厚的登山服將他貪戀的溫?zé)嵋淮绱绲貛ё摺?br>
「守護終極的秘密,是所有老九門的宿命」
只要你不走,我就敢去對抗命運……
「十年之后,如果你還記得我」
沒了你,行尸走肉的我又何談記得……
「吳邪」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十年后再見」
掌風(fēng)落在后頸,陷入昏迷前最后尖銳的刺疼,讓男人的臉終于在視野里猛地明晰起來。
他再沒有見過那么悲傷的眼神。
“悶油瓶……悶油瓶!”
腦電波儀上的曲線在這一剎那攀至頂峰!
“吳邪,吳邪!”王教授手忙腳亂地「啪啪」關(guān)掉連接的所有儀器,吳邪的情緒不受控制地劇烈波動著,那幅度大得幾乎要將曲線拉到儀器夠不到的屏幕外面去!
“痛……痛……”
“痛?哪里痛?!”王教授緊張得手心里全是汗,“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被人襲擊了對嗎?你能確切地感受到痛意對嗎?”
“痛……痛……”吳邪的回答終于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左邊的胸口……抽著好痛……”
左邊胸口。
心臟的位置。
嗚嗚嗚嗚,你有沒有聽到那里嗚咽的悲鳴聲?
王教授蹙起眉頭,表情漸漸地凝重起來。
6.
女孩還是一如既往地守在門口,看到老師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霸趺礃釉趺礃,嗅覺和味覺的都還能感受到嗎?”
王教授接過女孩遞過來的手帕,把額頭密密的虛汗挨著擦拭干凈。
“能,都能,”王教授點頭道,“第一階段的反應(yīng)全都測試完了,他大腦皮層聯(lián)合區(qū)的感官功能全都正常!”
“不僅如此,甚至連第二階段的結(jié)果都出來了,他可以感覺到痛意,也就是說大腦皮層也能夠接受到神經(jīng)信號發(fā)出的疼痛反應(yīng),這些都說明了他的腦部高級中樞沒有受到損傷,腦干機能也沒喪失!
“那這是好事呀!”小助理喜笑顏開,隨即不解地問道,“可是您為什么看著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老教授擺擺手,并沒有回答。女孩也不在乎,自顧自笑了起來,“那么接下來就是最后一個階段咯?只要證明他還能情感自理或者有自我意識就行了對吧?”
王教授的目光落在女弟子臉上,“你怎么對這小子的事這么上心?”
“嗯?”女孩臉上一紅,慌忙支支吾吾地辯解道,“這,這,這吳老先生和他夫人都快急碎心了,我看著揪心!”
“姑娘家的就是心里小九九多,”王教授終于輕笑出來搖頭道,“你去把現(xiàn)在的情況告訴吳先生吧,順便再約個時間,我有點事要親自問問他!
“誒,什么事啊?”
王教授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隔了許久才勉強組織好語言,“那孩子的心里……好像駐扎著一個很深的執(zhí)念啊。”
“執(zhí)念?”女孩一頭霧水,“那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嗎?”王教授重重咳嗽了兩聲,連眼神都變得飄忽起來,“剛剛他跟我說他心的位置疼!
小助理驚愕地瞪大眼,“心,心的位置?”
“嗯!崩先它c點頭,“看來,應(yīng)該是有一段很長的故事吧!
7.
“小邪的生命里有兩個很重要的名字,一個叫王胖子,一個叫張起靈!
吳一窮坐在沙發(fā)上,手臂自然地搭在膝蓋上,腰板挺得很直,隨和溫厚而又斷斷不容小覷。旁邊坐著的是吳邪的母親,保養(yǎng)得不錯,很有氣質(zhì)的女人,不過看得出來為了兒子的事沒有少流眼淚。
吳邪的模樣隨母親,帶了一股江南水鄉(xiāng)的靈氣,線條柔和的溫潤眉眼,總能讓人瞧著說不出的親近。
王教授說出那個名字,“那么這個悶油瓶是誰?”
“應(yīng)該是那位叫做張起靈的小哥吧!闭f來慚愧,身為父親他對自家兒子的了解恐怕還比不上吳邪他三叔多,“這兩人都是小邪過命的兄弟!
那么情深地叫出這個名字,老教授直覺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澳苈(lián)系上那個王胖子嗎?”
吳一窮遺憾地搖搖頭,“聽說好些年前就一直留在了廣西巴乃,雖然沒再出來,不過倒是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給小邪寄一封信來。”
“他們感情好,我看著每次都是好長的幾頁紙,就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眳抢戏蛉瞬逶挼溃耙晃胰グ研哦寄脕?說不定能知道點什么。”
“那就勞煩夫人了!蓖踅淌邳c點頭,“如果可以的話,能夠找到那位張姓小哥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8.
七星魯王宮、西沙群島、云頂天空、蛇沼鬼城、張家古樓……
王教授脫下眼鏡放在厚厚的信紙上,那些泛黃而粗糙的信紙,割得他的手指生疼。信中只言片語的回憶,就像有著奇異的魔力一般,讓他也不自禁身臨其近,跟著他們一起經(jīng)歷那一一場驚心動魄的旅程。
只有從死亡的邊緣回來的人,才會真正懂得這四個字到底承載了怎樣的重量。
——生死相依。
小助手在這時推開門探進來半個腦袋,“老師,都準備好了!
“好!
“那個……”女孩說完后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盯著自己的腳尖站在原地,似乎有話堵在胸口也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袄蠋,真的要那么做嗎?”
王教授凝重地點點頭,“恐怕現(xiàn)在也用這個法子才能激起他的回應(yīng)了。”
9.
人有七情,
喜、怒、憂、思、悲、恐、驚。
10.
“吳邪!
是他,又是這個人在喊他,聲音遙遠得不真實。
“吳邪!
好像近了一點,可是沒有力氣理他。
“吳邪,你想知道那個人的消息嗎?”
那個人?哪個人?
“張起靈!
咯噔一下,仿佛連呼吸都漏掉了半拍。
驚。
“你想見他嗎?”
想,每一個午夜夢回都在想,入骨相思,輾轉(zhuǎn)難眠,想念的滋味痛徹心扉。
思。
“我們幫你找到他了!
找,找到他了?!
喜。
“不過他的情況不太好!
他怎么了?小哥他怎么樣了?
憂。
“你想知道嗎?”
快說!你他媽快點說啊!
怒。
“吳邪……”
不,不要用這么悲傷的語氣叫我。
恐。
“他死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啊……
“吳邪,”王教授死死盯著儀器上他的腦電波反應(yīng),再一次殘忍地吐出那三個字,“他死了!
儀器忽然發(fā)出尖銳的嗡鳴,一瞬間拉高到最高,然后轟然崩塌,一切歸于死寂。
“吳邪?吳邪!”
沒有反應(yīng)了,再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小哥,小哥,我想接你回家。
大悲希聲
無邊無際的暴雪在記憶中彌漫了眼睛。
11.
“怎么樣了教授?!”
吳一窮和夫人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多時,今天是最后一個階段的測試,所以老人特意讓小助理把兩位都請了過來。
“活著,還活著!”王教授說出這五個字時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連續(xù)了整整一個月的工作,終于讓他等到了奇跡成立的這一天!八A袅俗约旱囊庾R和記憶,能哭,能笑,知道憤怒、擔(dān)憂和喜悅,直到今天,我們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確定他還活著!”
吳夫人喜極而泣,忍不住輕輕掩面痛哭起來。
吳一窮攬住自己妻子的肩,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有些潮潤,“謝謝你了王教授!真的是謝謝你了!”
“我窮極一生就是為了研究這個,”王教授臉上皺巴巴的紋路仿佛也在這一個舒展開了,連眼角都帶上了大喜的笑意,“我努力這么多年,是吳邪終于幫我完成了這個夙愿。”
這個留洋歸來的腦神經(jīng)課頂尖專家?guī)缀醢旬吷鶎W(xué)都用到了吳邪身上,吳一窮由衷地再次道謝道,“這是奇跡,真是奇跡,能遇上教授真的是犬子的福分!”
“不不不,不是在我締造奇跡,而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一直支撐著他活下去——”王教授示意小助理把無菌服分發(fā)給兩位, “我?guī)晌蝗タ纯茨銈兊膬鹤影,他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
吳夫人抬起頭,迎面對上丈夫遞過來的鼓勵的眼神。
握緊的拳頭終于一點點松開,被吳一窮拉起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一遍一遍寬慰地輕輕拍著。
房門被推開,入眼處是一片慘淡的白色。
層層摞砌的儀器、盤結(jié)錯雜的電線、節(jié)律性發(fā)出的冰冷的嘀嘀聲,是這個不大房間里的全部。
然后她在正中央透明的液氧箱里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那顆從身體里被完完整整取出來的大腦!
徹骨的悲慟再一次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十年前的的車禍慘劇仿佛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讓這個原本堅強的女人終于再也不忍心看下去,轉(zhuǎn)身深深埋進丈夫的胸膛里嘶聲痛哭起來。
12.
2015年8月13日,201國道發(fā)生慘烈的連環(huán)相撞事故,吳邪被送往醫(yī)院時身體多處重傷,已經(jīng)陷入深度昏迷。
2015年8月15日,醫(yī)院正式下發(fā)判定書吳邪系為植物人。
2015年8月17日,吳邪腦中樞高級部位發(fā)出劇烈信號反應(yīng),推翻醫(yī)院的植物人判定,雖然并無蘇醒痕跡,但大腦卻有明顯的自我意識,一時引起醫(yī)學(xué)界的轟動。
2015年8月19日,國內(nèi)頂尖腦神經(jīng)科專家匯診。
2015年8月21日,第一次會診結(jié)束,無果。
2015年8月23日,第二次會診結(jié)束,無果。
2015年9月1日,第三次會診結(jié)束,再次無果,成為無法解釋之謎。
2015年9月12日,正在歐洲參與「體外培育人腦」課題研究的王教授特地從奧地利飛回,第一時間拜見吳一窮夫婦。
2015年12月5日,王教授與吳一窮夫婦簽署器官捐贈協(xié)議,吳一窮同意冰凍吳邪大腦暫時存放于中國最大人腦庫用以醫(yī)學(xué)研究。
2015年12月31日,吳邪接受大腦摘除手術(shù),同日送往安徽醫(yī)科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創(chuàng)建的國內(nèi)第一個人腦庫冰凍保存。
2016年7月27日,王教授第一次診斷試驗,無果而返。
2016年8月17日,吳邪一直僅有微弱生命特征的大腦再一次發(fā)出劇烈信號,通過腦電波曲線頻率分析得出在其潛意識中尚自殘存著十分強烈的意愿。
有什么東西在支撐著他活下去!
而后的每一年都在重復(fù)著這樣枯燥而單調(diào)的試驗,而隨著科學(xué)技術(shù)日新月異的飛速進步,王教授的努力也終于開始一點點得到回應(yīng),就這樣在希望和失望間煎熬糾纏,彈指之間,竟然已經(jīng)過去整整10年。
墻上的掛鐘忽然敲響,梆—梆—梆
12響。
現(xiàn)在是2025年8月17日,凌晨。
13.
“這十年來,我一直在致力于研究讓如何人腦脫離肉身,如何培育出完全不依賴肉身的獨立人腦!
“大腦是意識的物質(zhì)器官,只要能夠維持自我意識與感知能力,那么我們就可以擺脫軀殼的病痛和束縛,以一種更加自由的方式活著,我們甚至可以將獨立的人腦移植到機器軀殼中來延長我們的壽命。”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但是至少目前我們已經(jīng)做到了的是終于擁有了一顆獨立的大腦,一顆活著的獨立的大腦!”
“之后我將采用不同的刺激方式來給他模擬出各種環(huán)境,比如刺激控制軀體感覺的中央前回和中央旁小葉前部,他就會覺得自己在奔跑!
說起自己的研究成果,王教授眼角的魚尾紋都似乎舒平了,然而話還沒說完,他的臉色卻忽然變得刷白!
儀器上顯示的生命特征曲線不知何時已經(jīng)降到了最微弱!
“老師!怎,怎么辦?!”小助理也看到了,驚慌失措地轉(zhuǎn)過腦袋,聲音里已然帶上哭腔,“他快不行了!那個法子,都說了那個法子行不通!”
吳夫人從丈夫的胸前掙脫出來,臉上一瞬間也血色盡失,“教授!您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情況來得太突然,王教授一時間竟也亂了手腳,“我騙他說那位小哥死了,我本來以為只有這樣他才會有反應(yīng)的……快,快準備儀器!現(xiàn)在就模擬環(huán)境刺激!”
在人的大腦中有一個發(fā)笑中樞,當人腦中正效價的信息載體分子被激活時,這些信息子上的正電能就會被釋放出來,形成一定強度的電流刺激發(fā)笑中樞使人感覺到快樂。然而當吳邪已然被漫無邊際的悲痛湮沒時,能做的只有從外界構(gòu)建強烈的正電性分子,然后對他的大腦進行強制性的刺激!
這虛假的違心的快樂,是目前能夠挽救他的唯一方法!
不這么做的話,十年的心血都會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化為齏粉!
“吳邪,撐住,撐住……”
不斷地有聲音硬生生擠進他的大腦。
“多想一想那些快樂的回憶……”
盛到強烈的陽光,藍色連帽衫的初遇,在那個有微風(fēng)拂過的午后擦肩而過。
“現(xiàn)在什么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不要再悲傷……”
有什么在肆意地篡改他的感受,把并不存在的喜悅強加到他的大腦里。
小哥,小哥。
你看,
我在笑著流淚。
14.
王教授長長吁了一口氣,連續(xù)15分鐘的強烈外力刺激,終于把已然失去求生意識的吳邪重新救了回來,現(xiàn)在那顆大腦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透明的液氧箱里,儀器上參數(shù)的不急不慢地跳動著。
嘀嗒—嘀嗒—
像平穩(wěn)的心跳。
窗外陽光盛得刺眼,像好多年前一樣的那個午后。
15.
擁有一顆活的大腦。
控制一顆活的大腦。
將這顆活的大腦植入金屬軀殼。
王教授的科研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16.
研究雖然僅僅進行到第二階段,然而這個不脛而走的消息已經(jīng)轟動了整個醫(yī)學(xué)界。
在新聞發(fā)布會的前一天晚上,王教授忽然接到了吳一窮的電話,這個不過數(shù)月未見的男人,不知何時聲音竟像蒼老了幾十歲一般!
“教授,我查到小邪那兩位朋友的消息了!
王教授的心里咯噔一下,眼前不禁浮現(xiàn)出吳邪聽到張起靈死去時求生意志轟然崩塌的場景,現(xiàn)在想想還有些后怕!澳馨阉麄兌紟韱幔繀切艾F(xiàn)在的情緒還主要靠著外界刺激來維持,如果能見著他們的話一定可以……”
“他們死了!
“死,死了?”王教授猛地停住話語,許久凝重地問道,“都……死了?”
“嗯,都死了,”吳一窮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來,帶著說不出的疲倦,“死了好多年了,估計現(xiàn)在都化成枯骨了吧!
一個在巴乃,一個在長白山。
一個在南端,一個在北端。
“那個胖子,聽說當年從張家古樓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快死了,古墓進得多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感染傷了肺!
“我聽村子里的人說,他快走的那段日子沒日沒夜地給小邪寫信,晚上咳得難受,挪開手后指縫間都是血。”
“別人勸他別寫了,他就一邊咳一邊笑,他說天真那小子離不了他,別看他表面溫溫潤潤的,其實內(nèi)心比誰都敏感,也比誰都重情義!
“他一共寫了15封,一年一封,我去的時候,村民手上還有沒來得及寄出來的5封。”
王教授靜默了,良久苦澀地開口道,“那那位張姓小哥呢?”
“張起靈嗎?”吳一窮苦笑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他要守護的那個終極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從他進去青銅門的那一刻就注定再也不會出來了。十年之約,不過只是虛構(gòu)一個活著的假象,讓小邪能夠有個念想支撐著活下去罷了!
兩個人,兩種情,不約而同編織了一場“活著”的盛大謊言,不過只是為了當初一同許下的那句「一起活下去」的諾言。
兄弟。
戀人。
都是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
“他們想過嗎,10年之后,15年之后,對知道真相的吳邪來說這樣到底會有多殘忍!”
“都是單純的人啊……”吳一窮長長嘆了一口氣,“他們大概是想把這份牽念交給時間來沖淡吧!
“錯了,都錯了!”王教授的的語氣終于不受控制地激動起來,“只有美好的回憶會歷久彌香,而想念卻會日益刻骨,直到融進血肉,和脈搏一同跳動,直到連呼吸都會覺得刺痛!
17.
小哥,胖子,
你們聽到了嗎?
我現(xiàn)在連呼吸都在刻骨錐心地痛。
18.
“王教授,聽說這次新聞發(fā)布會上您會給大家展示您的科研成果?”
“王教授,聽說您的研究只差最后一個階段就全部完成了?”
“王教授,作為腦神經(jīng)科名副其實的第一人,您對于這個領(lǐng)域今后的發(fā)展前景有什么預(yù)測嗎?”
在還未揭露的真相面前,記者們的好奇心永遠都不會得到滿足。站在閃光燈前的老人示意大家安靜,終于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大家先不要急,今天我把他也帶來了!
禮堂里果然再次轟動起來。
小助理推著推車走上來,覆著厚厚紅布的液氧箱,一直推到最耀眼的鎂光燈下。
然后熟練地連接上各種儀器的導(dǎo)線。
臺下的記者們爭先恐后地引頸相望。
“他的名字叫吳邪!蓖踅淌诘哪抗饴湓诒幌崎_紅布的液氧箱上,那顆大腦就那么平靜地待在哪里,和這喧嘩的禮堂格格不入。
無悲無喜,只有靠外界的刺激才會做出稍稍的反應(yīng)。
“我們借助儀器將他的思維具象化,這樣大家就可以在大屏幕上看到他的回答!
臺下的相機紛紛舉了起來。
吳邪,你瞧——
王教授取下眼鏡,緩緩用絨布擦拭著鏡片
你讓整個世界都為你轟動了呢。
19.
“你還活著嗎?”
“……”
沒有反應(yīng),沒有回答,偌大的禮堂寂靜得如一潭死水,連呼吸都顯得突兀。
電流嗞嗞被連通,全場的燈光都暗了下來,只有正中的大屏幕明晃晃地亮著。
一級強度刺激。
“吳邪,你還活著嗎?”
“……”
二級強度。
“吳邪,你還活著嗎?”
“……”
三級。
“吳邪,告訴我,你還活著嗎?”
屏幕上忽然一陣頻閃,終于有字漸漸顯現(xiàn)了出來。
一橫,一撇,一捺,就像在一點點燃盡生命里最后的力量。
“活著,還活著。”
20.
嗯,我還活著。
插入書簽
人為什么要活著?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這是一個適合安安靜靜閱讀的故事
因為我們往往看得到開頭,卻猜不中結(jié)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