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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看見火焰和血降落如雨,在這末日世界行審判,引領(lǐng)我們走向深淵!
米迦爾回到吸血鬼之都。
他穿過街道,走進宮殿,任憑雙腳帶自己前進。
他的思維穿過剛發(fā)生的畫面,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穿過遺忘中漫長度過的時間。
他回到自己房間,也回想起曾經(jīng)的記憶起點。
他放下劍,又換掉衣服。突然發(fā)現(xiàn)鏡子里的自己很陌生,顯得又冷峻又無情。原本圓潤的臉龐現(xiàn)出少年的鋒銳棱角,被稱為溫柔的天藍(lán)眼睛也被血色覆蓋。
同樣的變化好像也在小優(yōu)身上產(chǎn)生了。記憶無法挽留的時間橫亙在過去與現(xiàn)在,米迦爾與優(yōu)一郎之間。然而他們?nèi)匀豢梢谎壅J(rèn)出彼此。
只那一眼,就確信,彼此的心意并沒有改變。
然后呢?
米迦爾躺在床上,目光空洞而遙遠(yuǎn)。愉悅,憤怒,渴求,像渴血一樣本能的欲望升起。與剛剛的記憶糾纏在一起。痛苦從滋生的心中探出頭來。
命運在我們未出生時已經(jīng)為我們放上無數(shù)重?fù)?dān),無數(shù)絲線牽扯前進的傀儡。我的身體,我的未來,被身不由己推動著前進。我的心我的靈魂茫然,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雪白的大理石石柱,高墻,浮動著無數(shù)金色紋章。四周精致華美,空曠恢弘。童話里的城堡。
那個人胸前系著鮮血般明艷的蝴蝶領(lǐng)結(jié),幾痕纖長的血色浮動在雪白衣領(lǐng)上,活潑得醒目。
他的頭發(fā)是銀色,披落月光那種蒼白沒有血氣的銀色,長長地被系起。襯著他的眼睛,紅色月亮那種不詳和涼薄。神氣顯得輕佻又漫不經(jīng)心,微笑是浮動在臉上的面具。
費里德巴特利。
夜色中誘惑低語的惡魔,牽起他的手,一步步走向不歸路。
“費里德大人是貴族,什么都會為我買到哦!
“那你要付出的是什么代價呢?”
那時他一笑,不以為然。
米迦爾蜷縮起身體,神經(jīng)顫動,喉嚨里升起甜腥焦渴,壓抑著嗜血的欲望。
米迦爾,米迦爾。當(dāng)時你是何等天真,竟以為能從惡魔手中奪取自己想要的,可欺騙的。
看不到背后陰影中的代價,無自知地踏入網(wǎng)羅和陷阱。
這世界為網(wǎng)羅,命運是陷阱。處處危機重重,迷失方向和希望。
他向記憶的幻影伸出手。
石柱潔白,支撐著高而深的穹頂。那原本應(yīng)當(dāng)繪滿天國的云朵和光,飛舞的天使。
我看到那是燃燒的地獄之火,惡魔環(huán)繞。
地獄居民驕奢淫逸,居在華美冰冷、了無生氣的宮殿中。
進入天堂之處,卻只是簡陋的窄門。
在那里,飲食簡陋,床鋪只是木板,眾人躺睡在一起,卻有家人和歡笑,相互緊握的手。幸福如此美麗神奇,將卑微貧寒顯為珍貴。
我獨自留在此處。這被詛咒的世界,四周我的噩夢環(huán)繞。我成為我所憎恨的,又從這憎恨中汲取生存和成長的力量。
那時吸血鬼的女王緩步過來,映在米迦爾因瀕死而模糊的眼底。
面容身形都只是一個稚氣蘿莉。
只有那雙眼睛,只有那雙眼睛,血色眼底深處沉積著千年黑暗,是無數(shù)血液凝結(jié)的黑暗。
她說,喂,人類,還想活下去嗎。我可以給予你生命哦,永遠(yuǎn)的生命。
也許她想。我肯定會說,是的,我想活下去。
是的。我想活下去。我想說?墒俏矣址艞夁@欲望。灼灼閃耀的生的希望。
因為我看到我的未來黯淡枯萎。優(yōu)已離開這里,無慈悲之地,帶著我的希望和祈禱。
我最后的愿望。
然而不由我自己的意志主宰。
她說,然而你沒得選擇,喝下我的血,不要再做人類了。
那時,那張如他般年幼的臉近在眼前,她的微笑寒氣逼人。
截斷他的過往,強迫他的未來。
她走過來,說,這是怎么回事呢。費里德巴特利。
原以為早已被槍擊死去的人縱聲大笑,翻身坐起,是演完戲的演員。
她說,你是故意的,放跑我養(yǎng)的熾天使,一個逃跑,一個瀕死。
血液流失讓意識模糊,地面上石板冰冷,伴隨著那些話語和對答一直冷到心里去。他看到命運在他面前張開巨大漩渦,漩渦的中心是只深淵的眼睛,直視著他。
米迦爾攥緊手心,房間空曠無聲,無邊寂靜和孤獨壓迫著他。他的思想?yún)s無比喧囂,不斷回放著掀起情感波瀾的那一幕。
小優(yōu)身邊有很多人類,他們相互保護,站在同一立場。說,對方是同伴。
是家人。
恐慌和憎恨。
惡魔費里德巴特利的聲音在他耳邊悄聲低語,是微笑的嘲諷。
那些人類欺瞞了優(yōu)一郎,將他收納,給予他虛假的溫暖和愛。
為的是利用他。
這個崩壞世界已經(jīng)無有正義邪惡,善良與罪。僅剩利用與弱肉強食。
他們救了優(yōu),又教他力量,給予他武器。
這不是因為他們是拯救的慈悲,而是他們要從他身上獲取利益。
正如我目前所面對的。
同時,另一個聲音、另一種思想在他腦海里開始悄悄低語。
是小優(yōu)的聲音,在說。
他有了新的家人。
他如米迦爾所愿,逃離了吸血鬼的巢穴,進入人類原來世界的懷抱。
他重新?lián)碛辛藲g樂和幸福,盡管如此虛假和虛偽。終究,他沒有像自己那樣,在充滿敵意的冰冷世界里踽踽獨行,所近的都是憎恨的人,這憎恨甚至包括自身。無法回頭。
這難道不是在那時做出的選擇,自己的希望?
渴求和缺乏的痛苦蔓延至全身。是長久渴血的缺乏,長久情感的干涸。
米迦爾輾轉(zhuǎn)反側(cè)。夢魘徘徊著,在逐漸模糊的意識邊緣伸出手,將他輕柔地拉入深處。
而你在逐漸遠(yuǎn)離他心底的黑暗角落里。
這難道不是理所當(dāng)然,順理成章。
時間前進的強大威力,未來的美好與無限。
如果時光倒流,再來一次選擇。即使知道現(xiàn)在,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同時,又加倍憎恨。因為自己付出的,優(yōu)努力的,得來的結(jié)果仍然如此悲哀。
再一次嘲笑他們當(dāng)初幼稚的妄想。
妄想逃離這個殘酷世界。
向著光芒的方向,向著鳥籠的出口沖去。
如此沉重代價換來的機會,以為得到自由。
不過從一個網(wǎng)羅跳進另一個陷阱。
命運和陰謀的鎖鏈鋪天蓋地,無處逃離。
然而。
費里德巴特利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微微閃光的嘲弄。
即使你再遇到他,你又能如何呢?
你與他再不能站在一處,說,我們是彼此的家人。
你成為了吸血鬼,他是斬殺吸血鬼的日本帝鬼軍。
我憎恨吸血鬼,而我也會從人類的謊言中拯救小優(yōu)。
惡魔嗤笑他。
米迦爾,你以為你能往何處去呢?
吸血鬼們自有自己的伙伴敵人,愛憎立場。與人類同等。
你即憎恨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就不能得它的根基。
你又憎恨人類,是他們將你成為實驗體,利用你們。就算你心底有純潔陽光,因過往對他們心存善意,也無法再觸碰。他們必視你為敵,像你憎恨自己一樣恨你。
米迦爾,世界廣大,無有你立足的樂園之地。
如果米迦爾已經(jīng)死在那時,是否就沒有此時和未來的糾結(jié),可預(yù)見的痛苦?
變成死結(jié)的羈絆,緊握的手上滿是鮮血。
不,某種意義上來說。米迦爾確實已經(jīng)死在那時。
百夜優(yōu)一郎向前奔跑,奔逃。他奔向未來,奔向新的世界。就像當(dāng)初離開父母,來到孤兒院。他們本不是如此相識的么,在那之前,他們也是彼此陌生的路人。
而百夜米迦爾死在那時。他的時間,他的愛,他所關(guān)心的人,停留在那個剎那。
你的希望,心底唯一的陽光,情感所系的一線蛛絲,與這世界的聯(lián)系。萬象之中,只為一人而活。
世界的命運之輪轉(zhuǎn)動。百夜米迦爾的出逃計劃,費里德巴特利的引誘和故意引導(dǎo),克魯露采佩西把百夜米迦爾變成吸血鬼。
你選擇過自己的命運,同時你的命運又不過握在他人手中。
你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呢,米迦爾。
你能向吸血鬼刀劍相向,也殺戮人類。正邪在此時世界只是笑話,誰都不過在努力使自己變強大,生存下去,免陷入滅亡的境地,就勿需找借口。無論是吸血鬼的飼養(yǎng)人類,還是人類的人體實驗。又或者更復(fù)雜的權(quán)力斗爭。
不要說,我是不得不為。
在這紛亂崩壞世界中,你站在哪處呢,米迦爾。
在這無數(shù)手推動的歷史浪潮中,你扮演什么角色呢,米迦爾。
在夢境深處,無光寒冷之處,他尋覓那光。
千萬思緒中,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以意志為劍披襟斬棘,成為自己。
米迦爾,大天使長之名。
你要吹響末日的號角,將你的赤炎劍指向你所立的四周,為這啟示錄世界帶來毀滅和新生。
終結(jié)的熾天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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