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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他只是深愛一個女子,卻因為她而斷送了屬于他的王朝。他心愛的人不愛他,在宮廷的枷鎖中,她與他勢同水火,他對她如火,她厭惡他如水,最終一場傾國后他才醒悟原來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一場錯位的畸戀。一心為他的人散盡一切只為他春風(fēng)如意,可是最終的最終,癡心于他的女子卻不知他傾國的對象本應(yīng)該是她。在他們生命逝去的剎那,也是一場錯緣……
內(nèi)容標(biāo)簽: 宮廷侯爵 正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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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歌
景立


一句話簡介:相愛錯嫁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724   總書評數(shù):0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0 文章積分:133,26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架空歷史-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9685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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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為傾國

作者:靜候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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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為傾國


      一、逼宮
      七月十五,鬼節(jié)。

      天生異象,七月飄雪。

      濃黑厚重的天幕壓在這座紫禁巔峰,冷冽的寒風(fēng)夾雜著叛軍的逼宮聲,從天明持續(xù)到日落,叛軍的士氣不減反增。

      夜幕降臨,宮門外鼙鼓聲沖天,隨著鼓聲的急促,一圈圈火把燃起隨著鼓聲虎視眈眈的向著宮門貼近、聚集。

      紫禁中心,絲竹舞樂在宮殿里盤旋環(huán)繞,只是細(xì)聽之下這曲樂之間有著有悖于表面的驚悚顫栗,宮外逼宮的聲勢越大,殿中的舞曲越加奢靡。

      最終,一弦崩裂,全曲驟亡。

      灌入殿中的正是叛軍號令:“若殺入殿中助我生擒昏君者,加官進爵,賞黃金萬兩,良田千畝。如有違抗軍令濫殺宮中無辜者,斬!”字字鏗鏘,頗有氣概。

      繼而,萬軍齊呼。

      階下娉婷善舞的舞姬們死白著臉磕著金玉鋪就的地面,嬌弱瑟縮一如待宰羔羊。

      殿中燈火輝煌,金絲暖爐熏得滿室暖如暮春,卻暖不熱舞姬們臉上的胭脂紅。

      首位的是一個姿貌端華,神情莊靜的青年,他隨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倚在榻上玩弄手中的金玉盤,翻飛旋轉(zhuǎn)的寶物在他的指尖飛轉(zhuǎn)旋成閃著金光的玉球,呼嘯在他耳邊的是宮外的鼙鼓聲聲。

      金玉聲崩然脆響,完物終究化為虛無。

      身側(cè)的宦官垂著長袖微晃,殿中的舞姬們當(dāng)即被處死。

      “現(xiàn)在死的是她們,待會兒,便是你!

      他提著笑看著陰沉沉的天說道:“孤活,你活;孤死,亦要你陪我!

      坐在他身側(cè)的是一位端妍絕倫的女子,一張雍容的面孔下由里到外都散著死氣,她笑得陰冷:“那你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看她笑了,他不僅不惱反而憐惜的撫上她綴滿珠翠宮花的發(fā),她嫌惡地躲開。

      他嘴唇翕合,說出的話淹沒在宮破的一剎那。

      紫曦殿上空盤旋著黑亮的烏鴉,它們的眼珠已被下方的火光染紅。

      黑乎乎的人潮裹著死亡的肅殺沖著權(quán)利的頂峰而來。

      二、大婚

      長歌在最好的年華里攜著最冷的心嫁給了身為東宮太子的他。

      當(dāng)晚他滿心歡喜的掀開鮮紅的蓋頭,跳入眼中的竟是她不著脂粉的素顏。

      固然她天生美麗,卻無意妝點嫁做太子妻。

      他笑意不減,明亮澄澈的眼里盛滿了暖意:“長歌!

      燭光閃跳,她眼中光芒璀璨,冷笑:“你應(yīng)該知道今晚坐在的這里的人本不是我,呵,太子究竟為什么娶了我這個相府的庶女?太子的深情厚誼,我可當(dāng)不起!

      當(dāng)朝太子迎娶相府庶女,相府嫡女卻遠嫁鄰邦陳國。

      一個嫁與當(dāng)朝太子,位及尊崇,日后母儀天下。

      一個遠嫁陳國君主,后宮爭寵,永生不得回京。

      他身著火紅的喜服英俊挺拔,彎著腰俯身看她,長歌眼中豎起警戒,他笑著挑開她額上被汗水濡濕的碎發(fā),轉(zhuǎn)身將酒杯中的酒灌入口中。

      因著喝得太快,微微悶咳,未咽下的酒水溢出了嘴角,燭光將他的嘴角照得閃爍。他略微苦惱地拭干了嘴角的酒漬,苦笑:“這合巹酒和我想像中的一樣,和我平常吃的酒不同,又和我想象中的不同——這個真的很難吃。長歌,你就不要喝了!痹捨凑f完,便飛快的捏起另一杯酒灌入口中。

      空中劃過一道銀色的弧線,他將手中的酒杯丟棄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手指碾滅了紅燭,布著繭的手指只是微微發(fā)紅,他眉頭微蹙,低聲說道:“明日讓人在殿中給你布置點薔薇,適合你!

      她像是迫不及待阻斷了他即將托出的心意。

      “不用,我平生最厭的就是薔薇!

      “原來是這樣,我本以為你會喜歡……那我明天便命人將宮里的薔薇都移了!

      相府的嫡女柳輕舟嫻靜文雅是個妙人,太后有意為他指婚,可是他卻寧死不從偏要迎娶相府說不上嘴的一個庶女。

      太后急得眼睛發(fā)紅最后無法只得點頭,看著心愛的皇孫跪在她面前,良久,也只說了一句:“這紫禁城中的男人、女人都是為了活著。男人前朝爭權(quán)流盡鮮血,是為了天下;女人后宮爭寵流盡淚水,是為了你們!

      如此,長歌成了太子妃,輕舟遠嫁通婚。

      他毫不留戀的大步離開毫不留戀地投入了濃稠的黑夜。

      從此,宮中再無薔薇。

      三、宮情

      迎娶長歌是在暮春時節(jié),京都的花都洋洋灑灑地謝了,等到了大雪旋轉(zhuǎn)肆意的冬季,他都沒有見過她的一絲笑意,她像是從不懂笑,伺候她的宮女也從未見過她展露笑顏。

      等到他登基為帝,她母儀天下,他也沒有看到他期望中的笑顏。

      身為皇后的她,她的表情越加的凝重,像是肩上扛了石頭,兩條眉毛每天糾結(jié)在一起。

      中秋宴上,她當(dāng)著滿朝臣工的面,不咸不淡地說著要為他擴充后宮。

      他含笑清冷,眸光掃過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暮髮m嬪妃們,發(fā)出的聲音中透著帝王壓迫人心的威儀:“那就照著皇后的意思來吧!

      她領(lǐng)旨,轉(zhuǎn)頭便召了幾個少女呈獻給他。

      是事先策劃好的。

      他斂了笑,狹長的眼落了寒意。少女們不敢直視,纖弱的肩膀微微顫抖,素聞陛下心狠手辣是一個披著笑面的劊子手,卻只對著皇后寵愛有加沒有絲毫的戾氣,想到這里她們冷汗齊涌,喉嚨里不由自主發(fā)出了懼怕的低吟。

      宴席間一片死寂,安靜得像是個墳場。

      半晌,他忽然爽朗的大笑,少女們更是臉色煞白。

      他快步?jīng)_下到了少女們的面前,聲音高傲不可一世:“你們,都抬起頭!

      看了少女們都近乎一致的容貌,他面帶玩色挑起一名少女的下巴,仔細(xì)端詳,柔聲問:“你有什么本事?”

      少女長睫如黑羽掩蓋了黑亮的眸子,聲音細(xì)細(xì)的說道:“奴婢會舞!

      “舞?”他余光掃到了端坐著冷看他的長歌,含著笑意說道,“看你身量纖佻,舞動起來必能似弱柳扶風(fēng)。飛仙舞,可會?”

      少女微不可見地點頭。

      “好!”他朗聲說道,“那你舞一曲,不過,不是在這里!

      他虛指半空:“孤要你在半空起舞,可能?”

      少女大驚,哆嗦懇求饒命。

      他返回座位,斜倚著看著底下的笑話,獨自飲著美酒。

      “陛下。”

      他的十哥景立出面請求放過這位少女。

      “孤只是在玩笑而已,不過是一個奴婢的賤命,十哥何必當(dāng)真?”他回答得隨意,擺了手,“既然十哥愿意英雄救美,那么孤就遂了十哥的愿,將這些女子賞給十哥做姬妾。”

      景立握緊了拳頭,領(lǐng)旨謝恩。

      他柔了眼神看長歌,笑聲清冽如玉,“長歌,下次挑選的少女一定不要太像你,否則,孤想掐死她們!

      長歌從不愛他,但他喜歡她,她便挑了些與她相似的女子送入宮中轉(zhuǎn)移他的注意,這樣好的想法讓他從心底里厭惡。

      “你可以討厭孤,但是不允許其他女子來李代桃僵。孤很討厭。”

      當(dāng)晚,他夜宿在一個多日不曾臨幸的后妃宮中,這個妃子一度成為宮中最受寵的嬪妃。

      只是因為,她與長歌最不相似。

      長歌清秀端莊,她美麗妖嬈;長歌冰冷寡言,她熱情似火。

      而這位妃子卻因一次對皇后言語不敬便被賜了死罪,她如花的生命逝去的那樣快,明明她才剛喝的茶還沒涼,轉(zhuǎn)眼她便成了宮中的一抹無人問津的幽魂。

      他也當(dāng)真是絕情,絕情得可怕。

      聽到這個消息時,長歌正看著一封信箋,挑了眉反問:“與我何干?”

      從信中掉落的是一片桃瓣。

      粉淡如煙霞的曖昧,染紅了她的臉頰。

      宮燈搖擺,晃動著門外頎長的身影。

      四、故人

      宮中各宮門已破,宮中禁衛(wèi)軍與叛軍做著殊死掙扎,既而叛軍喊叫聲大如驚龍,黑潮涌動的鎧甲裹著寒風(fēng)沖向了他。

      地動山搖也不過如此,國破也……不過如此。

      一聲巨響,他手指尖的的酒杯輕晃,杯中的葡萄美酒亦灑出,濡濕了沾滿了無數(shù)生命的手指。

      他拋了酒杯,以手支頤,目光長遠清澈,恰似仙人。

      宮門被推倒,打頭的將領(lǐng)擠滿了殿門,臉上灑滿鮮血的漢子們看著殿中尸首橫陳撐大了眼怒視假寐的他,像是要撕了他。

      人頭涌動,寒風(fēng)灌入,吹滅了殿中燭火,春意盎然的大殿忽的寒如冰窖。

      從人群中緩步走來的是一個身姿魁武挺拔的將軍,他面容模糊,明亮的雙眼在暗黑的殿中閃著嗜血的光芒。

      他緩緩睜眼,嘴角揚起:“十哥,好久不見。”

      來人一步步踩在金磚玉石上響起清脆的聲響,軍靴所到處,血帶蔓延,鮮紅的血色與耀眼的金色相對撞,說不出的刺眼。

      “七弟,好久不見!彼嗳缡钦f。

      他的眼角晃過一片絢爛,鼻尖躥過一陣芳香,他就這么看著心愛的女子投入眼前手執(zhí)鐵劍、斬殺無數(shù)的男人懷中。

      他們是相愛的,他很早就了徹于心;他們是相愛的,他很早就一無所知。

      她仰頭笑得溫暖熱切,對十哥說道:“你……真的……沒死?!我就知道……就知道你還活著!”邊笑邊淚水肆意。

      十哥低頭化開了一個笑,笑得僵硬而生疏。

      又是一陣窸窣,從黑重的鐵甲后站出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長歌疑惑地看她。

      她摘了頭盔,長發(fā)席卷而下,掩蓋了容貌。

      “是你?!”長歌忍不住驚呼。

      輕舟咬著嘴唇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臉上。

      他眉頭輕攏,揚起的唇忍不住落下。

      五、花色

      長歌從未對他笑過,他也想不出她笑的模樣。

      沒想到,他第一次看見長歌笑的模樣竟是在她的寢殿里。

      她躺在十哥的懷中,與往常的模樣完全不同。

      見他來,她笑得帶著挑釁的意味,眼神如勾,勾走了他的神識,十哥神色閃過一絲慌亂卻只是一瞬便鎮(zhèn)定如初。

      他的到來似乎沒有帶來任何波瀾。

      惹紅他眼的是桌上盛放的桃花。

      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竟是一個笑話。

      他殺了當(dāng)天知曉情況的宮人,共七十五條人命,就在他的嘴中的涼薄話語中消失。

      十哥被遠放陳國邊境駐守邊疆,永生不得歸京告老。

      長歌被剝了皇后服制,降為妃子,卻是個寵妃。

      凡是她要的,都給,除了自由。

      三個月后,長歌被診出有孕。

      他的朱批猶如行云流水,醇厚的嗓音毫無情感:“安心伺候,不得怠慢!

      指下的國書是陳國世代俯首稱臣的妥協(xié),年年歲貢,割讓十五城池,兩國貿(mào)易自由,而陳國只求重立柳長歌為后。

      這么奇怪的條約,聞所未聞。

      他揚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鮮紅的筆尖鋒利地寫下了“準(zhǔn)”。

      傳聞,陳國后宮中有一位柳美人頗得陳國君主的歡心,只要美人的一句話,陳國君主愿將國璽奉與美人把玩。

      別說皇后之位,便是半壁江山換與美人笑語盈盈也是毫不猶豫的。

      如此這般,便是傳說中的狐媚惑主。

      只是陳國君主已年老衰竭,這般寵愛來得越是轟轟烈烈,下場越是慘不忍睹。

      合上冊頁,鼻尖漾過淡淡的花香。

      折子上的玉璽,該是那位美人親手蓋的吧。

      六、牢籠

      隨著長歌懷有身孕的消息傳出,她的鳳印再次落在她的手上。

      她依舊是先前那位位高權(quán)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宮中人因長歌的身孕而行事更加謹(jǐn)慎,不敢懈怠分毫,生怕惹來殺機。

      長歌的肚子一日日見長,像是發(fā)了面的饅頭,最終她只能倚靠在床上不能下地走動。

      御醫(yī)喜色難掩,告訴他,皇后懷的是雙生子。

      他醉臥在鮮花叢中,醉眼惺忪,表情嫌惡的讓御醫(yī)退下。

      長歌懷胎九月,他九月未曾見她。

      圍獵的一天,來人急報。

      景立在陳國邊境遭遇敵襲,亂箭而亡。

      他將手中的弓拉了個圓滿,弓弦緊繃發(fā)出微微嗡鳴。

      白色箭尾刺入天空,箭尖深深沒入蒼鷹的體內(nèi),它哀嚎著墜入了林中。

      他信手揮起馬鞭狠狠鞭打,汗血馬吃痛一陣嘶鳴,雙蹄立起,快如閃電的沖向京都中軸線上的金色牢籠。

      那里困著的是權(quán)勢,困著的是人心。

      未見到長歌,便見她的宮殿中人影幢幢。

      密集的腳步擾亂了人心。

      原來,在消息傳入他的耳中時,她也已知曉,由此催動胎氣。

      提前臨盆是不可避免的。

      他無視宮人懼怕的目光,獨身站立,直至月上中天。

      撕裂耳膜的尖叫不絕于耳,聽得麻木了,連來的理由也忘了。

      終于宮人的笑聲響起,殿門打開,明黃色的光打在他臉上,他看著乳娘抱著襁褓來到他面前,燈光晃得他眼花,瞇了眼,襁褓中的小東西酣睡惹人憐愛。

      “請陛下賜名。”

      “扔到井里,溺死!

      奶娘不可置信地望他,眼中滿是驚恐。

      “告訴皇后,皇子夭折,無一存活!

      這本就是野種,本不該留。

      晨色熹微,長歌腳步歪斜地踏入他的寢殿。

      撲面的是朝露的寒氣逼人,她慘白的臉色白得嚇人,表情猙獰,雙目凌亂。

      她的身上還有濃重的血腥氣,每走一步便氣喘吁吁,她栽入他的懷中咬牙吼道:“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他將她裹入被中,淡淡道:“他們早夭,御醫(yī)無法,這是天命!

      “什么狗屁天命!”她怒紅了眼,聲嘶力竭的吼著,悲慘凄愴,像是一只野獸在嘶吼,“是你,是你,是你!都是你!是你把我害到如今的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原本我可以歡歡喜喜的嫁給景立做他的妻子,嫁給你的應(yīng)該是柳輕舟,不是我!如今害得景立死的人是你,是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去死?!你活了那么久,殺了那么多人,為什么沒人要殺死你!”她喊道聲音嘶啞,嘴里泛起血沫。

      他認(rèn)真的看著她的眼一字一頓道:“因為你從前說過你要嫁給我!

      “呵呵呵……哈哈哈哈……”她仰頭大笑,臉旁被淚水打濕,“可笑,可笑!”

      她驚叫著將手中握著的發(fā)簪刺入他的胸膛,鑲著粉色水晶的桃花簪在他的呼吸下起伏。

      榻邊銅鏡映出兩人相依的樣子,像是一對情深不二的玉人。

      血色在簪邊蔓延,一點點擴成了一個圈。

      他擰著眉將她靠在胸前,柔聲輕道:“你要殺我,以后有得是機會,下一次一定要是匕首。我等著你殺我!

      她哀嚎著哭昏過去。

      七、情殤

      她昏過去后就纏綿病榻,御醫(yī)說是憂思過盛,心結(jié)難解。

      不多久便成了一個形銷骨立的活死人。

      他重金廣招天下名醫(yī),卻無任何轉(zhuǎn)機。

      踏入她的寢宮,宮中霧靄沉沉,檀香味蓋過了苦澀的藥味。

      “你怎么還不死?怎么還不死?”她并不看他,她的眼眸中布滿血絲,眼眶凹陷周圍是一圈烏黑青紫,反復(fù)說著這一句,反反復(fù)復(fù),不知疲倦。

      二十歲的年華瞬間蹉跎成了八十老媼。

      她的眼珠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地盯著明黃的帳頂,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讓她留念。

      他沉聲:“皇后這樣多長時間了?”

      “自從上次昏倒后便這樣了,一開始還有清醒的時候,如今便是愈演愈烈,若是在這樣下去,恐怕——時日無多!庇t(yī)吞吞吐吐,神色凄惶。

      他的神色愈加的銳利,低沉如鬼魅:“皇后若有不測,眾卿家等著移三代。”

      皇后病危,他的脾氣更加喜怒無常。

      酒酣,一個侍衛(wèi)沖入殿中跪報。

      他攢了力將手中的玉酒盞砸向侍衛(wèi)的額頭。

      侍衛(wèi)不敢言痛,勉力稟報:“宮外來了個先生,自稱能治皇后頑疾!

      “哼……”他雙眼迷離,喃喃道,“讓他瞧瞧皇后,瞧不好一如之前的‘名醫(yī)’杖殺!

      “他說,他有陳國柳美人的舉薦!

      “柳美人?哪個柳美人?”他清明了雙眼,打起精神問道。

      “柳丞相的嫡女。”

      “柳輕舟?!”

      他的鼻端似又聞見了淡幽幽的花香,原來是她。

      “陛下,皇后娘娘的病乃是憂思所致,若無解開的法子,長此以往,必會香消玉殞!

      他捏上先生的喉嚨,狠狠道:“先生也沒有辦法么?就算你是柳美人舉薦的,孤也敢殺你!

      先生折出手捋了把胡子,緩緩道:“人術(shù)醫(yī)道難解,可仙術(shù)寶物可起死回生!

      “說——”

      “魏國有一鎮(zhèn)國至寶,名喚仙人肌。若得此物不說皇后娘娘這心疾手到病除,就算是皇后娘娘已仙去亦可以起死回生。”

      “哦?若真如先生所說,那魏國的國君為何也會生老病死、禍福更替?先生莫不是誆騙孤想要逃走?”

      先生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了一個白溜溜的小蟲,拍入了自己手臂中,沒了蹤影。

      “這是令蠱!毕壬鷮⒘硪粋瓷瓶交給他,“陛下手中的是主蠱,我臂中的是從蠱。若是陛下想殺我,直接捻死陛下手中的蠱便可。若是我救好了皇后,還請陛下將蠱歸還于我。”

      他目光沉沉:“當(dāng)然!

      “仙人肌,雖是仙物但是若要活死人也是要有交換的法子。若是依靠此法亂了天地陰陽秩序,會遭來大難!

      “怎說?”

      先生沉吟:“禍國殃民,傾國傾城!

      他態(tài)度閑雅,漾起了笑:“先生等著吧!

      八、奪寶

      次日,他便舉全國上下之力預(yù)備攻打魏國。

      朝中大臣誓死上諫,他冒著眾議一意孤行,當(dāng)場便有元老重臣怒斥當(dāng)今圣上糊涂昏庸后便撞柱自盡。

      一月后,他揮師南下,一路勢如破竹攻入毫無準(zhǔn)備的魏國的國都。

      攻國都之際,魏國聯(lián)合各國兵甲將他的軍隊圍攻。他舉兵本就是行在神速,一路奔波全軍疲憊,這一番折騰,兵敗是毫無疑問的結(jié)果。

      他返回宮中時潦倒落魄,失了往昔的氣度,拿出深藏在里衣的紅色綢布,閃著頑童般的狡黠,將其放入先生手中:“先生,看看是不是這個?”

      “陛下不是兵敗了么?”

      他帶著沙啞嗓音說道:“兵敗是兵敗,話說兵敗就不能在魏國王宮中順手撈一把?”

      先生笑著打開手中的紅布包,掀開的一剎那,笑容凝在臉上,“這……是假的!”

      “怎么會?!”粗噶的聲音像是摻了一把沙子,回蕩在空蕩的大殿,反復(fù)回響。

      “若是真的,我手臂里的蠱會被這仙物的瑞氣吸引而鉆出手臂?墒恰

      他滯了滯,哂笑,拖著身子走向長歌的宮殿。

      “先生取了瓷瓶回去吧,或許這就是天意!

      軒景十一年,帝靖大興土木建陵,賦稅徭役極重,各地暴亂四起,帝靖力壓各州遂皆安。

      “陛下,先生求見。”

      他端坐在桌后,聞聲緩緩抬頭,顫動的手指間沾染的是魅惑的淺紫。

      “先生手中的仙人肌是從何而來?”他看著先生手中的魏國至寶,安靜了片刻,問道。

      “貴人所托!毕壬@么搪塞他,接著他面有難色,“陛下,我還需一條人命。以那人的血為引,救活皇后娘娘后,他生,皇后生;他死,皇后死!

      “她是孤的妻子,當(dāng)然是孤。”他眉眼飛揚,俊美無雙,像是在炫耀心愛的寶貝。

      她病愈后見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怎么還不死!”不是疑問,是責(zé)問。

      先生在她醒來的那一日悄悄離去,也帶走了那魏國至寶。

      九、花語

      在和盟上,他看到了坐在魏國國主身側(cè)低眉順眼的柳齊妃——當(dāng)初的柳美人。

      她是陳國君主在病死前奉送給魏國的禮物。

      他身側(cè)的位置虛空,魏國的君主談笑間給了他幾個美姬。

      柳齊妃抬了眼皮目光幽幽的看向他,一如碧綠幽深的古井,讓人看了一眼便溺死在她的深情柔婉。

      她也的確有這個本事,玩弄玉璽算什么,能取出魏國至寶才是真本事。也不知在這面孔下是怎樣的傾國窈窕色。

      他輕慢道:“孤聽聞大王得了個美人,對她寵愛異常,她也曾是孤的子民之一。如果她不美貌殊眾,大王何故對她偏愛如此!

      魏國君主尷尬哂笑收了旨意。

      柳齊妃抬起頭,妝容神態(tài)艷麗冷肅,容貌與長歌有六分的相似,流盼生波的雙眸被濃黑的眼睫鎖住,眼中的情緒實在讓人看不清楚。

      推杯換盞間,她突兀的問了一句:“殿下,喜歡什么花?”

      殿下?

      他頓悟,她在遠嫁時,他還未曾為帝,于心而言,他有愧于她。

      他偏頭略一思量,明了眸子說道:“孤以前愛的是……薔薇。可是孤的皇后不愛,孤便也忘了!

      柳齊妃眸光陰暗不明,點頭抿了一個疏近有度的笑,笑還未消,她的臉色泛白,柳眉緊蹙。

      魏國君主立刻著人扶起她,讓她回行宮休養(yǎng)。

      她蹁躚而去,空氣中的香味,他很熟悉。

      陳國國璽的味道,魏國國寶的味道,薔薇的味道。

      十、傾國

      和盟結(jié)束后,他回宮迎上的是長歌的匕首。

      “你不能殺孤。”

      刀尖刺進皮膚,一串盈潤的血珠蜿蜒。

      他笑得像個頑童:“孤和你打賭,這個國家在兩年后國破!

      她松了手,被風(fēng)揚起的發(fā)絲遮住了她的迷惘。

      “你現(xiàn)在殺孤,不如讓那些勇夫來誅殺孤,你現(xiàn)在咒罵孤,不如讓后世史冊來鞭笞孤。如你意么?”

      刀尖落地清脆,刀刃上的寒光映著他桀驁張揚的姿容。

      軒景國積攢千年的強大根基最終在他的肆意揮霍下,走到了土崩瓦解的這一天。

      兩年時光,不多也不少。

      恰是當(dāng)初約定的期限。

      在他得知十哥還活著并預(yù)謀謀反的那一刻,他收回所有武裝力量,任由那些零散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向十哥景立的麾下。

      同樣是傾國傾城,任由其他藩國掠奪,不如送給同宗同脈的,好歹后世史冊也會對他手下留情一些。

      不出八個月,他果真來了。

      攜著驚天的力量,沒有任何阻擋呼嘯著到達了金色鋪染的琉璃殿群。

      十一、酒香

      “你們是要誅殺孤么?”他慢慢飲啜杯中的葡萄美酒。

      “沒錯。若是不想被后世口誅筆伐便立詔退位,重立君主。你若能做到,留你一命盡享榮華!本傲⒌蔫F劍微微上提,氣氛降入了冰點。

      他的清冽的聲音摻著調(diào)笑:“若是孤不依呢?”

      “那只能弒君!笔缇傲旱土寺曇粽f著最重的威脅。

      他故作恍然,一口牙齒細(xì)白如海沙粲然而笑:“原來孤會死!”冕冠上下垂的冕旒伶仃作響。

      指尖提過酒壺略微傾斜,紫色的液體滑入他的口中,醇香的酒氣在眾人鼻尖蔓延。

      他閉眼呢喃:“長歌敬獻的西域美酒果然醉人。葡萄美酒夜光杯,黃泉亡路把命催!

      長歌淚水瞬間停止,驚疑不定地看著榻上那位她從未看懂的男人。

      “請陛下立詔!本傲⑽站o鐵劍的手指發(fā)出脆響。

      “請陛下立詔……”殿外的熊虎之師一致呼喊。

      長歌被這地動山搖的氣勢嚇得縮在鐵甲的懷抱里。

      一雙藕色繡花鞋穿過鮮血滿地的金磚,踏過尸身滿地的罪惡,一路直行,不偏不倚走上了他所在的位置。站在他的面前,低首看他,目光恰似穿過了千山萬水透過他看到了一片美好,雙眉舒展,是最舒心的表情。

      “殿下,我可分一杯美酒?”

      他低笑:“可惜孤喝光了。”接著搖了搖手中的酒壺。

      這等溫柔姿態(tài)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可惜她不是她。

      她嘴角含笑,仿佛陷入了久遠的記憶里:“我這一生有三大悲!闭f著從旁取過一壺酒自斟自飲,“第一悲便是自幼喪母,無人照拂,備受冷漠,冷暖自知。第二悲便是遠嫁別國,千里跋涉,用盡心機,濫傷無辜。第三悲便是真心錯付,無可奈何,世態(tài)涼薄,造化弄人!

      “孤與你幾無二致。”他雙眉一軒。

      她笑眼彎彎,略一停頓,歡快了語調(diào):“我也有三大喜,正因為這個我才活得有意思。第一喜便是自幼喪母,得他人暖言千金一諾。第二喜便是為遠嫁陳國,為良人良媒助他春風(fēng)如意。第三喜便是我這一生能有個值得我托得真心的人!

      他伸出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水澤:“你是為了我么?”

      她笑著搖頭,淚花滴入了酒中泛起漣漪:“不,是為了我自己。”

      “可惜我沒有先遇見你。”他的目光溫柔,眼底沉淀著的這一層情愫,長歌對其視而不見,“況且,我也不會讓你付出了。今天是七月十五。”

      她調(diào)皮的偏頭一笑:“是么?”是一張活潑靈動的臉龐。

      他頷首,不發(fā)一言,平日里掛著的笑影去無蹤。

      這人世間的滄海桑田啊真的是變得太快了,紅顏枯骨化為虛無,權(quán)利利祿散為腐朽,崢嶸往事競相更替,可有誰能體會史書中人物的情愫?

      生不由己,情不由衷,正是由于都是凡人都會犯得罪過才無人體恤。

      十二、終結(jié)

      “那日和盟,你身后的侍衛(wèi)便是十哥吧。如今你自由了,便離開這里!

      她點頭:“我待會兒便會離開,殿下無需擔(dān)心!

      他的眼想要捕捉十哥懷中女子的容貌,可惜她只肯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你對長歌說一聲我從始至終對她都是真心實意的。若是能重來一次……算了,這么多年我真的是累了,乏了!彼袂槠v對她揮了揮手,“孤累了,想休息了。你走吧!

      她破涕為笑:“小女恕不從命。”

      他皺眉,鮮血蜿蜒從鼻孔中流出。

      她輕柔的為他擦去,像是剛才的他為她拭淚的動作。

      他的喉間咕嚕嘶啞,一口血從嘴中涌出,胸中像是抽風(fēng)箱運作胸膛劇烈起伏,他的背忽然弓起,嘔出一大口鮮血。

      本想在這人世間給自己最后的體面,卻也做不到了。

      他的意識正在渙散,眼神迷蒙,留在腦海中的最后一個面孔竟是輕舟的臉龐,她心滿意足的靠在他的身邊,不顧滿臉的血跡呢喃說道:“那壺毒酒你怎么都喝了?自從小時候你對我說過要娶我的那句話起,我就一直總想著跟隨你,如今連死也不例外。先前的種種都是為了實現(xiàn)你之所想,而如今卻是為了滿足我之所愿?上阋郧翱偘盐液退J(rèn)錯,你從未好好叫過我的名字……”

      猛然間,有什么沖破他的胸膛在呼嘯著離去,他嘴唇翕合卻在生命的消逝里悄無聲息。

      輕舟伏在他的身邊,耳邊響起景立呼喊長歌的吶喊。

      “你死,她死,我好羨慕……”

      她闔上的眼再也沒有睜開。

      那一天,七月的雪飄忽不止,一日間京都萬花盡敗,唯有帝靖殿中的薔薇常開不敗。

      軒景十三年七月十五,帝靖病逝,西平王景立代為攝政。十月初三,宮人在帝靖的枕下發(fā)現(xiàn)詔書并著一枝野薔薇。

      十月初五,西平王景立恭迎流落在外的皇家雙生子血脈歸京。

      次年,先帝長子景旭為帝,年號元景,西平王為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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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錯為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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