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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范遙初上光明頂之時,還只是個十九歲的少年,冷峭的眉,桀驁的眼,無一不昭示著此人驕狂乖戾的脾性。當(dāng)教主陽頂天向其余教眾宣稱,這個纖弱俊秀的少年從此便是明教光明右使之時,不少人都暗中鼓噪起來,甚至出聲質(zhì)疑他的資歷武功。范遙只是目光凜厲的掃視著眾人,一言不發(fā),心想明教人物也不過如此,半點(diǎn)容人之量都沒有,又能成什么大事。直到前排一名長身玉立的年輕人微笑著朝他伸出了手:“光明左使楊逍,范兄弟,以后請多指教。”
范遙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握上了那只白皙修長的手。
多年后范遙滿足的靠著楊逍肩膀,回憶起當(dāng)年初見的情景,若有所思的喟嘆道:“我對于你,那才叫一見鐘情呢……”
當(dāng)上光明右使的日子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繁忙。處理教中事務(wù)之余,范遙依然有空同鷹王獅王切磋武藝,同五散人喝酒對弈,偶爾也要打發(fā)前來挑釁的教眾。自己坐上這個位子之后并未有太大作為,不能服人也是理所當(dāng)然,只是若想在手底下討得便宜,怕是就沒那么容易了。只是楊逍,雖然處理教務(wù)的時候見得到他,平日里卻常常不知所終。即使每次碰面他都溫和的微笑一如初見之時,范遙卻始終覺得自己并未真正接近他。
楊逍手下掌管著天地風(fēng)雷四門,在教中的地位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教主陽頂天,就數(shù)他勢力最大。范遙初來乍到,勢單力薄,還未曾扶植自己的親信。雖然憑這右使之位極有與楊逍一較長短的本錢,但以他閑云野鶴的脾氣,也懶得琢磨這些勾心斗角的瑣事。可是楊逍倒似對他異常信任,不在山上的時候總是讓他掌管天地風(fēng)雷四門,絲毫不擔(dān)心范遙會動搖自己的地位。
楊逍并非澹泊之人,心高氣傲不肯輕易服人,這點(diǎn)范遙從一開始就知道。至于他為何對自己如此信任,即便憑范遙的靈透心智,也無法參透其中的玄機(jī)。分明是對自己不利的舉動,他為何還要這么做?
楊逍無事之時喜歡坐在昆侖坐忘峰看天高云淡,白色的衣袂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范遙知道,這種時候找他,是最容易聽到真話的。
“大哥!狈哆b在他身后悄然而立。
“哦,范兄弟啊!睏铄形⑽(cè)臉,嘴角是一抹比天邊微云還要淡然的笑意。“有什么事嗎?”
“有些事情,兄弟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范遙躊躇道。
“但說無妨。”
“大哥不在光明頂?shù)娜兆,到底身處何方呢?”范遙盯著他,話到了嘴邊,卻變成另外的疑問。
楊逍驟然轉(zhuǎn)頭,嘴角的笑意有了幾分戲謔的味道。“你是當(dāng)真不知,還是明知故問?”
范遙一愣:“兄弟確實(shí)不知。”
楊逍哈哈一笑:“兄弟,你還真是純良!彼θ菀粩,目中射出咄咄的光,“世人盡知光明左使楊逍乃是一個沾花惹草的惡棍,兄弟難道竟沒聽說過嗎?”
“我……”范遙張口結(jié)舌,垂首道,“我只是沒有從別人那里打聽大哥的事……”
“好了好了,”楊逍拍拍他的肩,“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我楊逍做事,難道還要看別人臉色不成?”
范遙抬頭凝視著他眼里的狂傲,半晌,終于鼓足勇氣問道:“可是在你外出期間,為何把天地風(fēng)雷四門交給我掌管?”
楊逍一怔:“有什么不對嗎?你嫌麻煩?”
范遙搖搖頭:“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不懂……你我相交尚淺,為何如此信任我?”
楊逍笑:“你是我兄弟,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是這樣么……因?yàn)槭恰值堋础?br>
范遙呆呆的注視著楊逍臉上平和的笑意,心里發(fā)出無聲的嘆息。
可是平靜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多久。光明右使范遙功夫到底怎樣,與左使相較究竟相差幾何,一直是眾人心中未解的謎團(tuán)。終有一日,教主陽頂天吩咐二人作一場比試,至少可以斷了眾人的閑言碎語。
于是翌日的碧水寒潭之畔,二人一襲白衣當(dāng)風(fēng)而立。年紀(jì)相若的少年,皆是俊秀的眉眼,挺拔的身形,冷傲的氣質(zhì)。在眾人的叫好聲中,范遙注意到楊逍眼里的一抹凝重。此人乃平生之大敵,只是,他并不想對他出手。
楊逍如平日一樣淡然微笑,右手虛劈一掌,已然出招。久聞楊左使見識廣博,各大門派一招一式皆有所聞,此刻見得,才知決非浪得虛名。一雙肉掌飄忽不定如花間蝴蝶,身形灑脫如霜天孤鶴,風(fēng)度曼妙莫可名狀。然而范遙,卻用一套嚴(yán)謹(jǐn)扎實(shí)的長拳將所有華麗紛繁的進(jìn)攻一一接下。
幾百招過去了,楊逍綿長的氣息已微現(xiàn)散亂,范遙從容的身法也逐漸凝滯,勝負(fù)只在一招之間?墒菞铄,竟然驀的看著范遙笑了,戲謔如同那日在坐忘峰的神色。范遙微微一愣,那日的話語又回響在耳邊:你是我兄弟,我不信你信誰。一疏神間,楊逍的左手已按上他的右肋。范遙閉眼,心里竟松了一口氣,自己原是期待這樣的結(jié)局嗎?可是楊逍穩(wěn)定的手卻只在那里一觸即回,居然絲毫沒有發(fā)力。范遙訝然睜眼,對上的卻是那深眸中愈發(fā)濃重的笑意?蔀槭裁,要手下留情呢?
一千多招過去了,已到了不拼內(nèi)力就無法分出高下的地步。陽頂天下令讓二人停手。汗透重衣的楊逍攜著微微喘息的范遙立在他跟前,聽候吩咐。
陽頂天微笑著看著他們:“光明左右使皆是世間難得的好手,各位弟兄有誰還對他們的資歷持有疑問嗎?”
眾人皆恭聲道:“屬下不敢!”
沒想到范遙卻抱拳躬身道:“教主,此次對決我與楊左使之所以能夠平分秋色,是因?yàn)闂钭笫故窒铝羟。我不如他!?br>
陽頂天疑惑的望向楊逍,楊逍一笑:“沒有此事。范兄弟的身手乃我平生僅見。”
范遙還欲辯解,卻見陽頂天擺擺手道:“范右使不必多言,平手就是平手,大家也都看見了。”
范遙默默縮手退立一旁,卻注意到楊逍意味深長的眼神,心底又是一嘆。
入夜,范遙獨(dú)坐房中,遙望著霜天冷月,手中扣著青銅的酒樽,桌上的酒壇已近乎空了。
敲門聲響起。
范遙微微挑起了眉鋒:“誰?”
低沉的聲音傳來:“范兄弟,是我!
范遙訝然請那人進(jìn)屋:“大哥?怎么是你?”
楊逍安靜的望著他:“今日比試,你太過于漫不經(jīng)心了吧!
范遙滿不在乎的笑:“什么啊,分明是大哥你手下留情!
楊逍凝視了他半晌,低低地道:“阿遙,我是拿你當(dāng)兄弟的!
范遙一驚,這還是頭一次聽楊逍如此稱呼自己。他苦笑:“大哥,我也一直拿你當(dāng)兄長看待,所以才會以為,你贏了能開心些!
楊逍望著他笑了:“我沒有不開心,多謝你!
范遙默默的望著他,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在燃燒。
碧水寒潭一役,逍遙二仙從此芳名遠(yuǎn)播。只是傳說右使范遙為人寡淡,不喜紛繁雜務(wù),左使楊逍因此更加受到教主的倚重,光明二使逐漸以左為尊。
直到有一日,波斯艷女黛綺絲乍然入住光明頂,那絕色容光當(dāng)真明艷不可方物,令眾多英雄豪杰甘心拜倒在石榴裙下。范遙的目光也是盯在她身上不肯放脫。這一切楊逍都看在眼里,便與陽頂天商議,由教主夫人出面為兩人牽線。不想不但黛綺絲一口回絕,連范遙也聞言大為不悅,一怒之下竟下了光明頂不知去向。
楊逍對此大惑不解,卻也別無他法,只得下山尋他。光明右使若想躲什么人,縱是四大法王怕也別想打探到他的行蹤。楊逍沿途向人打聽著白衣男子的去向,一路追至了大都。
才進(jìn)西城門,便聽聞醉仙樓有人打斗。楊逍趕去,正見范遙與兩個面色黑沉的漢子翻翻滾滾的動著手。
只聽其中一個高個漢子揚(yáng)聲道:“小子,你是什么人!你已中我玄冥神掌,若是不想死的話就快快離去吧!”
范遙哼了一聲,不屑道:“區(qū)區(qū)玄冥神掌也奈何得了你大爺嗎?”
另一人也跟著勸道:“小子,論你的身手也是一流人物,單打獨(dú)斗絕不致如此落敗。只是你我無怨無仇,送命在此實(shí)在不值,還是聽了我?guī)煾绲脑捲缭缛グ伞!?br>
范遙聞言大怒:“無怨無仇?鹿杖客,鶴筆翁,你們這些蒙古人的走狗,人人得而誅之!”
楊逍心下大惑,以范遙的脾氣,怎么會明知于己不利卻仍然纏斗不休?于是加入進(jìn)戰(zhàn)團(tuán),擋住了其中一人的攻勢。
范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來做什么?”
楊逍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道:“我來領(lǐng)迷路的小孩回家!”
范遙大叫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盛怒之下出招竟散亂異常,左肩已露破綻。鹿杖客怎能放過這大好時機(jī),堪堪一掌印了過去。
楊逍驚呼出聲:“小心!”身子卻不由自主地?fù)涞椒哆b身前。鹿杖客那一掌便打在了楊逍背上。
“大哥!”范遙接住楊逍的身子,淚水竟然奪眶而出!澳愫慰嗳绱恕
鹿杖客與鶴筆翁收了手站在一邊冷冷的道:“臭小子,快帶著你師兄療傷去吧!
范遙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抱著楊逍因陰寒內(nèi)力而不住顫抖的身子疾馳而去。
直到回到光明頂后的第七日,范遙才鼓足勇氣前去探病。
他輕輕叩著門:“大哥……”
平和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還透著些許的虛弱!罢堖M(jìn)。是阿遙嗎?”
范遙推門而入,見到坐在床上的楊逍那憔悴的面孔,心中一痛,勉強(qiáng)擠出笑容:“大哥,今日覺得怎么樣了?”
楊逍淡淡一笑:“好得多了,有勞掛懷。”
范遙拉開椅子坐在他床邊,眼圈一紅:“都是我這個做兄弟的沒用……”
楊逍微笑著拍拍他,安慰道:“說什么呢,我這不是沒事嘛!
范遙伸手搭上楊逍的脈搏,皺眉道:“說什么沒事,都七天了,還是下不了床吧?教主說什么?”
楊逍無奈道:“只需靜養(yǎng)幾天就好了。教主事務(wù)繁忙,我又怎能勞煩他老人家來替我療傷!
“那就我來吧!”范遙不由分說地拉開被子,幫楊逍轉(zhuǎn)過身盤足做好,自己也跟著上了床。
楊逍扭頭看著他:“不需要勞煩兄弟吧?我已經(jīng)快好了……”
范遙打斷他:“我要你今天就好!眹@了口氣,又續(xù)道,“終究是我累你受傷……就當(dāng)是我贖罪吧……”說著已用手掌抵住楊逍的后背,將內(nèi)息源源不斷地送了過去。
只一盞茶的功夫,楊逍的臉色已經(jīng)紅潤了許多。范遙大汗淋漓的住了手,道:“大哥,覺得怎么樣?”
楊逍微笑著轉(zhuǎn)過臉:“沒有大礙了,有勞兄弟!
范遙凝視了他一會兒,默默的轉(zhuǎn)身下床!按蟾,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楊逍嘆了口氣:“那我就問了!
范遙點(diǎn)了點(diǎn)頭,靜靜等待。
楊逍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那天你驟然下山,是氣不過黛綺絲一口回絕你們的婚事,還是嫌我們多管閑事?”
范遙耷拉著腦袋,聲音低沉:“都不是。我氣得是自己不敢面對自己的心意!
楊逍一頭霧水:“什么心意?”
范遙忽然抬頭:“大哥,你說,愛一個人是不是就應(yīng)該說出來讓他知道?”
楊逍莫名其妙的答:“對啊,你不說別人怎么會知道?”忽然做恍然大悟狀,“莫非你想親自去跟黛綺絲說?”
范遙搖頭:“不是,我愛的人不是黛綺絲!
楊逍又是一呆:“不是黛綺絲?那是誰家的姑娘?大哥替你去說也沒問題啊!
范遙靜靜的望著他:“我愛的人,是大哥你。”
楊逍頭腦中轟的一聲,澀聲問道:“阿遙……你說什么?”
范遙毫不回避的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愛上你的,或許就是從初見時你向我伸手那一刻開始。從前我也一廂情愿的認(rèn)為這只是兄弟之情,可直到黛綺絲出現(xiàn),我才發(fā)覺,原來我心里什么人都裝不下了啊……只有你,大哥,你占據(jù)了我心里的全部空間……”
楊逍徹底傻了:“阿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范遙望著楊逍眼中的困惑與不安,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你和教主夫人為我與黛綺絲牽線的時候,我心里便覺大為不妥。當(dāng)黛綺絲義正詞嚴(yán)的回絕此事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氣。然后我才意識到,原來我是那么不希望跟她在一起。我之所以出走,是為了你啊,大哥!在山下的日子,我終于下定決心要對你說出這一切,不管你我從此形同陌路還是刀劍相加,我都要你知道我的心意!”他劇烈的喘息著,臉上如醉酒般泛起一片酡紅:“很抱歉,我知道這會給你帶來困擾,可是……不說的話我真的會瘋掉……”他抱著頭彎下腰去:“我是個自私自利的混蛋……”
忽然覺得一只有力的手搭在自己肩頭,范遙愕然抬起臉,卻看到楊逍安然的面龐,那雙眸子已變得如平日一般淡定,全無方才的惶惑與迷惘。
楊逍嘆息著開了口:“阿遙……如果我沒遇見你,那會好得多吧?”
范遙堅(jiān)定地?fù)u頭:“不!我從不后悔認(rèn)識大哥!”
楊逍苦笑:“枉我還自以為是你兄長,竟然一直以為你愛的是黛綺絲……”
范遙茫然望著他:“大哥……”
楊逍安撫的拍拍他的頭:“好了好了,你回去吧,以后我們還是好兄弟!
范遙望著他因大病初愈依舊略顯蒼白的面孔,忽然一把將他扯進(jìn)懷里深深的吻了上去。他在吻的間隙斷斷續(xù)續(xù)的傾吐著:“我不要……只跟你做兄弟……我……再也不能忍受……不能攬你入懷的日子……”
楊逍大驚失色,伸手推他:“阿遙你瘋了!快放開我!”
可是軟弱的掙扎只能換來更加瘋狂的舉動,范遙仿佛失去了理智,胡亂撕扯著他身上原本不多的衣物:“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jīng)瘋了……”
楊逍腦海中一片空白,目光潰散而無意識的望著遠(yuǎn)處一點(diǎn),任范遙在自己身上動作。重傷初愈的他本就無法抵擋范遙的攻勢,更何況這少年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一場變動,楊逍養(yǎng)傷的時日比預(yù)計又多了幾天。
之后的光明左右使形同陌路,如對待不相干的人一般冷淡。范遙倒是經(jīng)常一臉惶恐的跑去楊左使的房間商量教中事宜,卻總在楊逍冰山一般冷峻的臉色下退縮。
后來黛綺絲與教主的仇人韓千葉大婚,多少人極力反對甚至拒絕去喝喜酒,也有人預(yù)謀前去大鬧一場,婚禮卻還是在陽頂天謝遜等人的主持下順利完結(jié)了?墒橇畋娙嗽尞惖氖,為何傳說中苦戀黛綺絲不成的光明右使范遙也會站在韓千葉這一邊。就算是舊情難忘,能夠大度到這種地步,也著實(shí)令人佩服。只有楊逍明白,范遙之所以不在乎,是因?yàn)楸揪蜎]愛過。
沒過幾年,教主陽頂天與夫人離奇失蹤,杳無音訊,教中諸人為爭教主之位內(nèi)訌迭起,一時間明教上下四分五裂。不多時,光明右使范遙也蹤跡全無,想必是無意參與教主之位的爭奪,隱名埋姓去了。右使一去,左使楊逍雖有天地風(fēng)雷四門支持,卻也僅能與三法王五散人五行旗分庭抗禮,并沒有壓倒性優(yōu)勢。又過的幾年,白眉鷹王殷天正反出明教,自立天鷹教。五散人五行旗也撤離光明頂,不問教中事務(wù)。明教總部僅靠楊逍一人勉力支撐。偶爾有閑暇之時,獨(dú)坐坐忘峰頂,舊時之事便潮水一般涌上心底,曾經(jīng)那狂傲的眼里的哀愁與求肯,竟然毫發(fā)必現(xiàn)于眼前。如果有他在……事情便大大不同了……楊逍苦笑著念及那張俊朗的面容,心想原來還是忘不掉啊。
直到有一夜,楊逍從睡夢中醒來,得到屬下的密報,說右使范遙身受重傷,方才剛剛被天字門的人護(hù)送抵達(dá)坐忘峰。楊逍大驚,披衣趕去前廳,見得范遙臉色鐵青雙目緊閉斜坐在椅子上,忙上前搭他的手腕。
范遙勉強(qiáng)睜開眼,看到楊逍臉上難得一見的關(guān)切神色,擠出一絲笑容:“大哥……又要勞煩你了……”
楊逍感到他脈息紊亂,氣息紛雜,顯是受了重傷,但性命沒有大礙,于是暗地里松了口氣,皺眉道:“是誰傷得你?”
范遙低低地道:“混元霹靂手成昆的玄陰指。寒毒發(fā)作而已,死不了!
楊逍大怒:“你怎么凈挑些難纏的主兒喂招?嫌自己命不夠長嗎?”
范遙安靜的望著他,淡淡地道:“若不是他陰謀設(shè)計本教,我又何苦費(fèi)盡心機(jī)去暗算他……”
楊逍心中一痛,俯身將他抱起,柔聲道:“罷了,回來就好,先去療傷吧!
范遙已無力掙扎,只是閉了眼任由他帶自己走入內(nèi)室。
這次范遙當(dāng)真?zhèn)貌惠p,直花了半年有余,才將身上的寒毒驅(qū)凈。然而病中的日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愜意,難得楊逍不再沖他冷著一張臉,展露少見的溫和笑顏,細(xì)心熨帖的打理他病中的大小事宜。這般溫存的照料,讓范遙的傷很快的好起來。
安心養(yǎng)病的范遙想了很多事情,想自己暗無天日的感情,想如何能夠重修舊好,但想得更多的還是如何混入汝陽王府,瓦解對明教不利的一切陰謀。等到養(yǎng)好了病,就該徹底分別了吧?如此的話……還是不說的好……
楊逍給依舊不能起身的范遙喂過水,那人卻別扭地轉(zhuǎn)了他柔韌的脖頸,偏過臉去不看他。楊逍心里驀的涌上對他的歉疚與憐惜,于是輕輕撫摸著他柔軟的發(fā),嘆息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計較了。你能回來,這最好不過!
范遙的眼里涌出兩行清淚,可是依舊沒有回頭。他只是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一時沖動傷害楊逍更深。為什么,不早些說出這番話?我既然已經(jīng)知道,無法相廝相守,又何必讓你知道實(shí)情?
楊逍默默注視了他良久,終于嘆息著離去。
不是我不想,只是時局難料。今日一別,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日。如果終究是會傷心,那么你還是忘了我的好。
傷愈的那一天夜里,范遙猶豫再三,終于還是決定前去與楊逍道別。他靜立在楊逍房門前許久,鼓足勇氣敲門,可是里面卻沒有回應(yīng)。
怎么可能不在?范遙皺著眉想,卻隱約聽到屋內(nèi)低低的喘息與呻吟。
難道是練功走火了?范遙沒有多想便破門而入,卻撞見楊逍冷然的目光,還有他身下渾身赤裸的女人。從與衣物一同丟在地上的佩劍來看,范遙知道那是峨嵋派的人。他只是冷冷的拋下了句:“打擾了,請繼續(xù)!北泐^也不回的下了坐忘峰。
這一去便是十余年。
這十余年中發(fā)生了好多事情。金毛獅王謝遜四處尋找成昆下落并殺死不少武林豪杰,挑了殷天正的場子搶得屠龍刀之后揚(yáng)帆出海下落不明。武當(dāng)失蹤已久的張五俠驟然出現(xiàn),妻子竟是殷天正的女兒殷素素。武當(dāng)張真人的百歲壽辰上,張五俠攜妻子自殺身亡,幼子張無忌身中玄冥神掌生死未卜。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卻在練成九陽神功與乾坤大挪移的少年張無忌手下無功而返。明教上下感激張無忌的恩德,奉他為教主,從此結(jié)束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到了萬安寺一役,失蹤已久的光明右使范遙也重現(xiàn)江湖,只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自毀容貌隱名埋姓混入汝陽王府在紹敏郡主手下做了名又丑又啞的帶發(fā)頭陀以求瓦解敵方的陰謀……曾經(jīng)瀟灑倜儻風(fēng)流自賞的逍遙二仙已不復(fù)存在了,昔日張揚(yáng)的棱角與凌銳的鋒芒也早已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那雙洞察世事的眸子,與日漸蒼老的心智。
待到二人獨(dú)處時,楊逍抱著他的肩潸然淚下:“阿遙……你怎的變成這般模樣……”
范遙凄然一笑,手上卻沒有回應(yīng):“若能以這副皮相換得明教的興旺,倒是不錯的買賣呢!
楊逍癡癡的望著他,修長的手指輕撫著他布滿傷疤的面頰,長嘆道:“這些年,我想得你好苦……”
范遙目光閃動:“是么?”隨后不信道:“我以為你愛的是紀(jì)曉芙。”
楊逍愕了愕,隨后微笑著輕嘆道:“我的心早已滿了,再也裝不下別人!
范遙望著他的目光終于變得柔軟,聲音也溫存無限:“大哥……到了現(xiàn)在……你終于肯要我了嗎?”
楊逍把頭擱在他的頸窩處,算是默認(rèn)。他難得的吐露心聲:“阿遙……你走了那么久……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是不能沒有你的……”
范遙緊緊地抱著他,自嘲的笑:“原來苦肉計還有這等好處。”他深深的凝視著懷里那日夜思念的人,“從前的范遙已經(jīng)不在了,你竟不嫌棄……現(xiàn)在的我嗎……”
楊逍微笑著勾住他的頸子,用唇舌封上了后面的話。
我心里的阿遙,從未離開過。
我已錯過了兩次,不會再錯過第三次。
只要在我身邊的人是你,什么樣子都無所謂。
寂寞空簟枕,
逍遙舊時分。
渺然無覓處,
回首悵埃塵。
浮云隔往事,
月色滿刀痕。
相逢當(dāng)對飲,
把酒盡余溫。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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