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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前世不可滅,來生猶可追,但教年年去,世世終不悔。 ——胡謅叁
溟華宮中,來來往往的天奴們皆在奔忙勞碌,原因無他,杏林圣仙邵濃前來拜訪溟華宮之主寒凜上仙,因為昔年邵濃昔年為上仙做了一件極大的好事,將當(dāng)時幾近崩潰的上仙救了回來,自此,寒凜待邵濃為座上賓,尊重得不行,若是提前知道了邵濃來溟華宮做客,少不得要讓下面的天奴們做到盡善盡美,好叫邵濃仙人滿意而來,盡興而歸。
是以宮中天奴們皆是小心翼翼地做事,不敢有絲毫冒犯與錯誤。
霜印端著茶盤仔細跨過了門檻,朝著里邊走去,在將手中的茶盤低頭呈給溟華宮中寒凜上仙最為親近信任的侍從后,他退下時,忍不住好奇還是抬頭瞧了那高高在上的兩位仙君一眼。
這一眼可是出了事,寒凜最為不喜下人盯著,即便只是一眼,他感覺到霜印的盯視后,頓時慍怒,拂袖而起,將那兩碗頂好的滾燙雪前茶,合著茶盤,一起朝著霜印潑了過去!
天奴向來是天界最為低等的人,連個神仙也算不上,雖然有些小仙同在各位仙君宮中做事,但是其中自有區(qū)別,因為他們僅僅是有仙根,而無成仙之能,僅僅只是能夠上得天界,入得仙宮罷了,每個天奴都有自己的本體,但是同人一般,一旦作為真正身體的本體死亡,那么等待他們的反而更加凄慘,就是魂飛魄散,一方面,天奴們不得不依附于眾神仙,遇上好的神仙,那么就可以安穩(wěn)度日,直至化劫那日,興許便可度成一個散仙——這已是極好的結(jié)局,但是大多天奴也只求安穩(wěn)過日子,直到壽終。一方面,在人間他們壽長 ,會被認為是妖怪,則會遭遇更多的困難,也許還會受到天道懲罰,會受到其他種族的排擠。
而且天奴不是真正的神仙,有些甚至還是從地府飄來的魂魄,所以,他們根本不會仙術(shù),更別談什么護身術(shù)瞬移法了!
“嘶——!”霜印只感覺自己擋住茶水的右臂上一片滾燙,許是已經(jīng)褪了一層皮了。
之后,寒凜上仙以藐視仙君之罪,著人將他拖下去鞭打十下,方才放過。
至傍晚,匆忙解決了另一名天奴胡亂他帶來的晚膳,霜印這才抱著被子在床上窩著,他身子本就不好,更何況燙傷的傷口沒有上藥,鞭傷也沒有,傷口紅腫又潰爛,真叫人看了觸目心驚。他下意識看向角落里自己的本體,一株矮小瘦弱,看不出本尊的植物,干巴巴的看著可憐。
但是,那是一株白牡丹,流光。
瘦弱的莖稈上,還有一朵蔫頭耷腦的小小牡丹花,只是花瓣也皺巴巴的蜷著,許是因為今日受傷之事,花瓣已經(jīng)枯了,掉了幾片在腳邊的泥土里,霜印嘆口氣。
自己許是……活不了多久了。
這樣想著,心中多少有些惶惑,倒莫名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多少天奴又能真正得到善終呢?昔年昆山君性嗜虐,打死了多少天奴,天帝還不是輕輕罰了也就接過此事,不過昆山君也是遭了天道循環(huán)的報應(yīng),被在神魔大戰(zhàn)中殺紅了眼的雙方將軍,疏忽殺死,竟然不得善終。
唇邊漸漸淌出一股溫?zé),拿手輕拭,果然又是血絲,倒也習(xí)以為常,這半年來經(jīng)常滲些血絲出來,也不知內(nèi)里出了什么問題。
他漸漸感到疲倦,竟然就這樣擁著被子,坐著睡下了。
隱隱約約,他只覺自己似乎是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也不知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夢游,抑或是元神出竅。
此處瓊花爛漫,瑞氣千條,似乎很是不尋常。
當(dāng)中的一座四尺見方的圍欄中,種著一株碧綠如玉的牡丹,那牡丹開著羊脂玉似的碩大花朵,當(dāng)真是嬌艷美麗,偏偏卻不似姚黃魏紫一般雍容華貴,只余一股清新淡雅,叫人心生喜歡。
最叫他驚奇的,倒不是這同類的花朵,而是花前站著的兩個人。
一人黑衣,一人著紫,紫衣的是上仙寒凜,而——
偏偏兩人竟然長得一模一樣,連那神情都是出奇的一致!
只是那黑衣人開口說話,“你準(zhǔn)備將他押在你的溟華宮多久?他可等不起了!
紫衣的上仙冷冷答道:“現(xiàn)今天帝仍是不甚信任與我,我豈能在眼下將他投入輪回,修補他的魂魄?”
黑衣人猝然暴怒道:“我與你本為一體,我見你對他如此苛刻,難以忍受,我就不信你還忍得住,今日你將他無辜燙傷,又鞭了十下,他如何受得!寒凜!你真狠心!”
紫衣上仙默然半晌,原本在一旁揪心看著的霜印以為寡言如他不會說些什么,但是寒凜開口:“冥主,今日來的是奉天帝之命來查看的杏林圣仙邵濃,誰知那些蠢人竟然讓他來大殿獻茶——也罷,這幾日,還望冥主準(zhǔn)備著輪回一事吧,當(dāng)年就是因為他撕開轉(zhuǎn)輪盤的結(jié)界,動了轉(zhuǎn)輪盤,才叫天帝對他起了殺心——”
冥主嘲弄地打斷他,“若不是為了替你下界受害了君洛上仙之過,他何曾會落魄如此?”
“……冥主別忘了,我與你本為一體。”
“……”黑衣人憤憤然甩袖走了。
霜印怔怔的望向兩人,竟然說不出話來。
這個,不會是說他吧?
一定不是的!
然而最為令他忐忑的事情還是發(fā)生,過了數(shù)月,前面?zhèn)髁嗽挘兴デ懊娲蟮钍谭钕删?。
他尋思琢磨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鼓起膽子,向大殿走去,手中捧著幾樣點心,精致可口,叫他險些偷偷吃上幾塊。
只是剛剛進了大殿,眼見這殿中似乎無人侍奉,而且靜得出奇,他想了想,也不敢再像上次那樣莽撞,只好低著頭默然前行,到合適的地方,再雙手舉過頭頂,等待親信侍從接過去。
誰知等了許久,還是沒有動靜,他不敢抬頭,只好等著,手臂也漸漸酸麻,卻不敢放下,真是憋屈死了。
“抬起頭來,”突然響起的聲音叫他嚇了一大跳,他手中的托盤也叫人奪了去。
他猶豫了一會兒,被人強行捏著下巴,揚起了頭。
是仙君寒凜。
此刻他正一臉不滿地打量著自己。
“瘦了許多——”他喃喃說著,“我似乎做得太過分了些,以往我是絕不會如此,可是一想到你要被別人抓走,封印到雪山中,再也見不到時,就忍不住心中焦急難過,我——”
“你的廢話有許多,“黑衣的冥主竟然出現(xiàn)了,叫霜印吃了好大一驚。
“可是,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送走我們同樣心愛的人,我們就會重新化而為一,以雙倍之情待他,再不讓他受苦,“這樣說著,仙君彎下身來,問著震驚得瞪大雙眼的小牡丹,“告訴我,你更喜歡誰的性子多一些,嗯?”
霜印微微張了口,今日實在是叫他太吃驚了,現(xiàn)在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然而這兩位卻似乎是不給他反應(yīng)機會的,寒凜勾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倒是不再逼迫他開口說話,只是頓了許久,松開了手,折身往殿外走去,“……交給你罷!
霜印目送他身影遠去,直至消失在盡頭。
另一人彎腰扶起他,長長的黑發(fā)掃到了他的脖子,讓他忍不住微微向后一縮,那人輕笑,“怎么如今這么膽小了?只是連我的碰觸都覺得害怕?”
那是因為很癢吧,霜印小心地埋著頭,沒有接話。
“走罷,”那人扶著他,“我們?nèi),嗯,你往日定然記憶銘刻的地方。”
霜印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怯怯地問道:“可要向仙君報備一聲?”
黑衣的冥主怔了一下,苦笑,搖頭:“那倒是不必的,只管跟著我走,就是了!
霜印只好由他牽著往外走,一路上竟然也沒有碰見什么天奴小仙,他踏出了溟華宮,忍不住回頭抬眼看那金輝閃閃的牌匾,整座宮那莊嚴(yán)冷肅的一如此間主人,霜印忍不住道:“我、我以后還能回來么?”
冥主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你果然更為喜歡他……嗎?”
霜印無言,他至今仍不知曉這等荒誕怪異的事情緣何會降臨他的身上,他實在不明白應(yīng)該如何是好,自他被選入溟華宮時,那帶領(lǐng)他們的小仙三令五申,叫他們務(wù)必要恪守規(guī)矩,也叫他們切記上仙的話便要一定做到,今日若不是上仙發(fā)了話,他也不會跟著這冥主出來。
冥主也不再多言,只是伸出一臂抱緊他,悄悄繞過天界的守衛(wèi),兩人經(jīng)過好一番奔波,終是感到了冥府地界。
霜印對著眼前連綿至天際的火紅彼岸花感到好奇,卻也覺得莫名熟悉。
冥主帶著他一直行到轉(zhuǎn)輪盤方才停下,霜印疑惑:“冥主大人?”
冥主側(cè)眼看他,嘆氣,轉(zhuǎn)過來,“霜印,只盼你……可不要恨我,或者,他。”
霜印被他推入,待他驚慌失措,想要往回走時,卻發(fā)現(xiàn)身后已然關(guān)閉,他耳聞周圍各樣的聲音,或綿柔細語,或驚怖厲叫,或歡快呼喊,或聲嘶力竭,其中不乏歡景,亦不缺慘象,看著著實叫人毛骨悚然,渾身戰(zhàn)栗。這也倒罷了,身周同樣亦有各色場景,活像就在他眼前上演,他走過去了,卻又戛然而止,換做另一個場景,更為叫他害怕。
腳下的步子漸漸踉蹌,他也顧不得自己身在何處,路在何方,他不敢去扶著身周那若有似無的墻壁,只好跌跌撞撞地前進,頭腦也漸漸被這些景象聲音弄得頭暈眼花,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還是抵擋不住,緩緩地軟到下去……
轉(zhuǎn)輪盤結(jié)界外,一身青衣的杏林圣仙與紫袍的上仙寒凜飄然而至,冥主頭也未回,只淡淡道:“我能予他一方安寧。”
寒凜上前一步,與他并立,“我也正是如此想的。”
邵濃仙人拂袖,“既如此,小仙便可回稟陛下了,告辭!
……
天上方一瞬,人間知幾何?
而冥主寒凜卻覺得一刻也等不了。
他為了保證心愛之人能夠徹底地進入輪回,于是親手將他送入轉(zhuǎn)輪盤,之后,每至那人重歸地府的時候,他就在奈何橋邊,偷偷地瞧著,看孟婆哄著他喝下那碗湯,再渾渾噩噩地過橋,開始新一世的生活。
看著他呱呱墜地,看著他牙牙學(xué)語,看著他天真垂髫,看著他漸漸長成,求取功名,娶妻生子,兒孫滿堂,看著他纏綿病榻,看著他撒手人寰……
直到,看著他開始了新的一生。
也不知過了多少世,寒凜上天界去看溟華宮中,那朵被強制容納霜印魂魄的牡丹花已經(jīng)枯萎,如同那頹敗已無人煙的神仙宮殿。
倒是他之后寄養(yǎng)在杏林圣仙邵濃那兒的,霜印的本體,倒是越養(yǎng)越好,著實讓人欣慰。
又是一年的春秋,這一世,霜印是在秋高氣爽的日子死去,倒是安詳?shù)貋砹岁庨g。
寒凜特意去取了那株白牡丹,放在冥主的寢殿中,如今霜印魂魄已經(jīng)全好,記憶想必也已經(jīng)恢復(fù),寒凜趁他尚且神識沒有歸位時,將他引入自己的本體中,希望花兒能把似乎離他越來越遠的霜印喚回他的身邊 。
花瓣嬌麗嫵媚,倒是絕不妖艷蠱惑,雖有盈盈楚楚之態(tài),卻透著一種骨子中堅持支撐的那碩、大花瓣的柔韌,當(dāng)真算得上是牡丹中的名品。
寒凜感覺心中一陣安慰。
那牡丹日夜沒有什么特殊動靜,寒凜也不心急,只管默默等待,想著也許日久見人心,也許小牡丹也就想開了。
然而他等了許久也未能夠等到,不由得好一陣沮喪失落,想著再能什么法子,好叫霜印現(xiàn)出身來。
這一日,寒凜從外回來,身上帶著血腥氣,他也不喊疼,叫仆從端了水來,清洗了傷口,,就任那傷口不停地滲血。
牡丹花似乎仍舊沒有動靜,寒凜也不刻意去引他,今日原本他不該受傷,只是那些垂死掙扎的妖魔與厲鬼聯(lián)合起來,臨了魂飛魄散的時候,厲鬼拼著化成碎片,也要在他身上開道口子,他就在幾方夾攻下,被割傷了。
他從夜晚忙到天明,將堆積的事務(wù)處理好,方才在榻上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臂似乎被抬到半空擺弄著,他一愣,下意識睜開眼,就見眼前有一素衣銀發(fā)之人,正埋頭在施行治愈的法術(shù),許是久不使用,那法術(shù)別別扭扭地,治愈好了一半,倒叫上面仍舊留了一條斑駁的紅痕。
寒凜可不敢放任他繼續(xù)治下去,連忙雙手一攬,趁人不注意,帶著人翻身將其壓在榻上。
“你——”小牡丹氣得狠狠地蹬了他一腳,“放開!”
寒凜嘿嘿笑了一聲,道:“呵,兵書誠不欺我,苦肉計,實乃妙計!”
“……”霜印對他此刻表現(xiàn)出的年輕人般的青愣表示無語,因為他并不知這么些年寒凜究竟怎么盼過來的,自他轉(zhuǎn)生后,他回想過往,倒是對一切都看得更為淡漠,如今有個逐漸變成傻瓜的冥主仍舊執(zhí)迷于他,倒也不錯。
想到這里,他推了推身上的家伙,“喂,不是你報恩?”
“當(dāng)然不是。”
“那君洛上仙呢?”
“啊啊啊,那個是誰呀?”
“那——唔——你,給我滾開,真是——真是,你!”
“別說廢話了,我可是想你得很呢,小牡丹……”
“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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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劇透,這位冥主大人與霜印小牡丹與俺的一個那啥系列文有關(guān),還有,他們以后那個兒子,可是秦枝和風(fēng)來的兒子的最大偽情敵~好吧,噓~明天一定更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