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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濤夢筆沐流塵,不同的人對他有不同的稱呼,一般而言——
叫他“沐流塵”的,一種是親近之人,一種是為了表示蔑視。
叫他“云濤夢筆”的,一種是表示尊敬,一種是表示疏遠。
除了一個會喊他“師弟”的人,另外一種叫法就是“好友”。“好友”兩字是用來互相喊的,他,四無君,王隱自然會這么互相稱呼,雖然四無君和王隱有矛盾后兩人就斷了聯(lián)系。
冥界天岳的人又有不同,雖然口頭上沒這么稱呼過,但是四無君和沐流塵也知道,他沐流塵有段時間被四無君的手下私下里稱為“軍師夫人”,后來沐流塵很久不去冥界天岳而是換做四無君往不落凡塵跑,這個稱呼也就被天岳遺忘了。
沐流塵永遠記得天岳的天空,明亮的一如它實際上的主人。
城內(nèi)城外仿佛都沒有夜晚一般,無時無刻不沐浴在日光之下,完全不似人類間所傳,所謂妖魔邪道都住在陰森黑暗之地。但供將士休息的居所是完全遮光的,進了屋子,關門關窗,光線便暗上很多。
沐流塵在天岳呆過的兩晚(所謂的兩晚,因為天不會黑)都是在四無君房里度過的。有一件事大家都很明確,沒見過冥界天岳有什么女性(當然有絕燁),主公甚至去當和尚都沒問題,可見對女性的存在實在沒什么想法。是的,在這種環(huán)境下,天岳第一的軍師,平風造雨四無君,兩次將一位美男子領進臥室還讓護衛(wèi)在外面守著——
其實很多人都不會想歪,因為風雅之士之間本來就有諸如秉燭夜談之類的雅事,不過只要有少數(shù)幾個胡亂想了想,八卦總是會有的。然而憑著天岳眾人對四無君的高度忠誠,他們只覺得軍師做什么都是對的,都是有意義的,都是有品位的,都是與眾不同的,包括娶老婆。
而且據(jù)當事人沐流塵回憶(這份回憶不知怎么又在天岳人士中傳播開來),他在天岳住的話基本上睡眠質(zhì)量會很差,可以說無法入睡(嗯?)。而又有人看見過沐流塵頂著黑眼圈出四無君的門。這不是很令人遐想嗎?
所以四無君第三次把沐流塵迎進天岳,兩人不慎聽到有人私語“軍師和軍師夫人”云云明顯是指自己和四無君的話時,都愣了一下。四無君一如既往氣定神閑地搖著羽扇,沐流塵低頭沉吟,拿著毛筆的手背到了背后。
沐流塵轉(zhuǎn)身對四無君道:“你在不落凡塵每次都呆不過一個時辰,依我看天岳之內(nèi)今天應無大事,你也不要每天都把各種事都抓在自己手上,放自己一天假如何?”
四無君不答,他搖著扇子,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幾個嚼舌根的屬下,這些人接到目光警告后立即噤聲,等候四無君發(fā)落。只見羽扇一揮,幾人便立即退下領罰了。
“這便走吧!
到了不落凡塵,四無君等沐流塵收拾了茶具石凳后,問道:
“在天岳不習慣?”
“沒有夜晚,感覺確實不太好。一天之內(nèi)總要有從白晝過度到黑夜的黃昏,從黑夜轉(zhuǎn)變?yōu)榘兹盏钠茣,才更美妙。更何況天岳沒有夜晚!
“若要天岳有夜晚,只要設一個術法既可。好友你必然已經(jīng)知道,為何不說呢?”
沐流塵笑道:“哈哈哈,反正你我每次休息的時間并不多,每次的交流才是重點,何必考究不重要之事呢?但我今日請你來,只是想帶你體會不同于天岳的景致罷了。你雖常出天岳辦必要辦的事,卻未必留心這些風花雪月。今日你我不比試了,只聊些琴棋書畫如何?”
“無吾不能之事。”
沐流塵看著四無君悠然自信的樣子,耳邊好像不停響起四無君的四句詩號,心中一動,什么都沒說。
在天岳,兩人到了該休息的時候就各人睡一邊床,誰也不礙著誰。不落凡塵里,沐流塵撤去了對環(huán)境的控制,等整個苦境開始逐漸天黑的時候,不落凡塵也漸漸暗了。
“夜露深重,進屋如何?”沐流塵問。
屋內(nèi),窗前,四無君和沐流塵兩兩佇立。四無君凝視夜空,羽扇輕搖。沐流塵站在四無君左手邊,一手背在背后,平視著望向極遠處。
“失了日光,群星方得璀璨時刻,然而群星捧月,輝映夜空,難怪月光更使人欣賞!
沐流塵聞言轉(zhuǎn)頭瞥向四無君,看著他的側(cè)臉,一時沒有移開視線。眼前之人,面上一片皎潔,似被月光親吻,眼睛里閃耀的是比星星還要耀眼的光芒。
“四無君!
聽到自己被直呼其名,四無君倒有些差異地偏過頭去看沐流塵。沐流塵看著他,雙目之中,是一片沉靜的海,似突有微風拂過,激起漣漪。
“四無君,閉眼。”
一時猜不透沐流塵的四無君什么動作都無,就盯著沐流塵看。沐流塵微微一笑:“怎么,好友你連閉眼都不敢嗎?”
“吾非不敢,相信好友你也非挑釁。哈,世上無吾不能之事。”
四無君閉上了眼。
感覺有什么附了過來,淺的讓人幾乎不會察覺的鼻息,接著眼皮上多了柔軟干燥的觸感。大概明白過來狀況的四無君沒有把人推開沒有睜眼,手上搖扇的動作卻停了。
只是一會兒的時間,卻讓人覺得過了很久。
沐流塵和四無君一樣高,四無君又不會低頭,靠上去親他的眼睛需要微微墊腳。大概是覺得這個姿勢有些太過少女化,沐流塵沒親多久就退回了。
他也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么不應該,四無君何等天之驕子,他一瞬間的心有所動,本就是情理之中,無關情愛。
四無君輕笑:“禮尚往來!比欢臒o君一向是占主導地位的,右手環(huán)過沐流塵,輕按其后腦勺,剛好沐流塵低頭,閉眼,四無君略仰頭。
沐流塵一向平和,此時也不計較許多。不過出乎意料,四無君沒有停的意思,順著鼻梁向下親,最后停在對方雙唇之上,手也滑至肩頭。沐流塵正開口想說什么,話就被堵了回去。
其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話,沐流塵想,至少他明白他自己是一時心動情難自禁,這一吻并沒有什么愛戀在其中,而四無君,也許真的是想著禮尚往來,至于多出來的舉動,那多半就是意外了。沒什么愛戀摻雜其中的親吻,只是因為不想單調(diào)才以唇舌悅之,也沒有纏綿。
沐流塵雙手回摟住四無君的腰,算是對他按著自己肩膀的回應。
月光下也不知是誰最先放開,放開后的兩人對視之后默契的將視線轉(zhuǎn)向窗外。
“其實,倒是做了件與夜色相稱的事情!便辶鲏m打趣道。
“嗯——“四無君略一沉吟,“對了,今日白天,天岳之人以稱呼冒犯好友你,希望你不會計較!
“耶——好友此言就見外了,方才之事,感于景而發(fā)于心,無世俗之愛戀情欲,是欣賞、心動。好友你與我本是同樣心思,何必此時反倒顧慮起一個早就被你我兩人拋之腦后的玩笑稱呼?”
四無君“哈哈”一笑:“這倒也對。話說回來,真要好友做軍師夫人,世間確實沒多少女子可以相媲美。而且‘夫人’一詞,古男子亦有以之為名者,拆成‘夫’、‘人’二字,亦與性別無關。何況女子與男子又有何地位上的不同呢?以‘夫人’之名冠在男子身上,也無貶低之意!
沐流塵嘴角上揚,笑意怎么也止不。骸暗谝卉妿熕f,自然在理!彼挚戳艘谎鬯臒o君,兩人相視而笑,并無多言,對彼此都是清楚的。四無君一時心馳,是忽感至交好友溫柔似海,出塵氣質(zhì),自相識至今,從未改變,而沐流塵一瞬間的心動,為的是四無君自信無雙的神采,勝于星子,日月光華,常耀天岳。
四無君換了個話題道:“好友名為沐流塵,又居在不染凡塵,當真矛盾!
“云濤之中,雖有沐塵之時,猶可當作不染而泰然處之。”
四無君大笑,沐流塵眼中笑意更增一分。
于是他又說:“也許不久的將來,沐流塵可以看好友笑定天下,坐擁神州。對手雖強,但吾料想四無君必定挑戰(zhàn)成功!
這句話,他自是出自肺腑。
若有棘手之事,亦可來不染凡塵找我。這句話,沐流塵沒說,若是四無君有難,他是一貫主動關懷之人。
后來,沐流塵閉關,四無君冥界肅清進行順利,逐鹿中原,一時風頭無二。
他出關,四無君趕來迎接。他看到四無君對素還真贊嘆有加,不能輕敵。支完招,送好友出不落凡塵,突然覺得自己當個賢內(nèi)助也不錯,可惜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超越的人。
然后他看著他不斷地棄子然后漸漸式微,他看著他即使式微也不減傲氣。
后來,不落凡塵多了一座空墓。
墓算不算得凡塵之物,已經(jīng)不重要了。沐流塵只記得那天在四無君墓前,他險些要落下淚來,但落淚終究不是他倆之間該有的舉動,于是好好的酒壺和酒杯立即被他捏碎。手上是清晰的刺痛感,陶器破碎的聲音很刺耳。好像突然被驚醒,也是他自己選擇驚醒自己。
他立即止住了流淚的沖動。
后來王隱也死了,三個人最終只剩他一個。沐流塵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有適合的情緒來面對著這孤獨的處境,于是,不去多想。也許在王隱和四無君之間自己終究存了私心,對四無君。
沐流塵笑:四無君,也許我待你確實不同。
至少不落凡塵上有你一席之地。只是不知道若我也身亡并且再也無法救活,是不是和你一樣連軀體都不存于世?到那時,又有誰為我安身?
多希望那個人是你。
多羨慕你走得比我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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