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眼里的事物，有時太不真切，比如采蓮�！�

　　素還真?zhèn)冗^身子，手撥膿著行船挑起的漣漪。這片湖里蓮花密植，他和葉小釵挑了條最小的船，有時仍是不免要壓到花莖打開一條水路，好在這一片蓮藕已被采完，否則耽誤了農(nóng)人收獲，便顯得不合時宜了。

　　坐在對面的葉小釵點了點頭。

　　其實還是不合時宜。

　　船行至湖深處，便越發(fā)顯得不合時宜了，素閑人于是暗自運力，隨時調(diào)整身下船的走向，免得擋了漁船的道。只是此時方顯的詩中所言并非全是美好臆想，水鄉(xiāng)里采蓮的姑娘們，看起來也不過十二十三歲，最大不過十六，手上動作卻十分熟練，與臉上的稚氣并不相符。姑娘們是結(jié)伴而來的，不僅是同齡的女伴，還有上了年紀的老翁，他們撐著船，或許是引路，或許只是照看著自己的孫輩們，偶爾一拍水，不知怎么的，轉(zhuǎn)眼再看時穿上便多了條大魚。

　　活了這么多年，船上閑著的兩人早已熟悉這幅景象，如今再見，只因多年來為武林奔波，失去了太多生活本應(yīng)有的樂趣。

　　“葉小釵，不用多想。”素閑人悠悠的開口道，“這邊看著，不會背上袖手旁觀的罵名的�！闭f著，一支蓮花落在船板上，葉小釵轉(zhuǎn)頭一看，正瞥見那擲蓮花的少女掩面偷笑，這會兒見了葉小釵正臉，先是一愣，卻也沒被嚇到，仍是自顧自地笑著，隨即低頭繼續(xù)撥弄著蓮花了。

　　這條疤嚇不住她們。葉小釵想。倒是素還真拾起那朵粉色的蓮花，笑了笑，向那船的少女致謝。

　　是了，滿頭白發(fā)都嚇不住，一道疤算什么。撇開所有非自然因素，船上坐著兩個面容英俊不似凡人的青年男子，其他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哦，愛情，素還真想�？赡巧倥抗饫锊]有一見鐘情的小心翼翼。

　　愛情已經(jīng)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久到可以忽略愛情在他一生的長度中所占的比例。一個人活著怎么樣與此刻擁不擁有愛情沒什么關(guān)系。他與葉小釵一樣，愛情所贈與他的親人與親情，才是長久而珍貴的。

　　“可是？”素還真看向葉小釵，問道。兩人一番對視之后，素還真主動移開目光。

　　“你是對的�！彼剡�真又開口，聲音里多了一絲惆悵，“即便久到我?guī)缀跻洝@份愛情，在素還真心中，意義不減反增。”

　　他怔怔的盯著一片荷葉看著：“愛情在素還真的心中，永遠是最輕的、放在最先舍去的。然而少了這部分，就不是素還真了�！�

　　晚上，他們成功地在一家人家里留宿。家里的大女兒就是扔蓮花的那位。按素還真的話講，他們兩個晚上需不需要休息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留宿這一件事，和這位大女兒期盼卻不含著傾慕的眼神。

　　莫名的，素還真與葉小釵兩個人就是知道這位姑娘是心有所屬的。

　　晚飯時，一家人與這位仙氣環(huán)繞的客人聊得很開心，自然葉小釵是不說話的，素還真對自己談的不多，只略介紹自家有一位被未婚妻拋棄的大齡未婚青年。素還真十分自然地將話題轉(zhuǎn)向了農(nóng)人熟悉的方面。普通人不用關(guān)心什么社稷大業(yè)，卻對節(jié)令有著獨特的心得，素還真頗有興趣地聽這位正值壯年的一家之主談?wù)搫谧鞯慕?jīng)驗，然后接著兒女婚事的話題談到了他們的大女兒。

　　“已經(jīng)有了人家，這陣忙完就準備張羅著嫁過去了�！彼麧M足地嘆了口氣。

　　那姑娘的大眼睛眨了眨，卻是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她似乎是有什么想找人傾吐，但礙于家長在場，選擇了沉默到底。素還真想了想，接道：“既有如此喜事，如今得知亦是有緣，素某欲準備一禮相贈，且容素某準備一晚�！�

　　不出素還真意外，姑娘的家長們表示這太不好意思了，不能要。

　　“說來見笑，”素還真笑瞇瞇道，“素某與同伴來此游歷，行船卻不得要領(lǐng)。小小禮物希望明天能親手交給姑娘，希望到時姑娘可為我們兩個異鄉(xiāng)人提供一些幫助。”然后在素還真的眼神示意下，他眼里的這位小姑娘趕在她父母回答之前答應(yīng)了素還真的“請求”。

　　只等明天。

　　天沒亮多久，一戶人包括兩個借宿的人就都起床了。素還真、葉小釵與那位姑娘并排走著，突然素還真伸出手，手掌在少女面前攤開，一朵冰晶小蓮花靜靜躺在掌心里。

　　“小小心意�！�

　　少女取過小花，小聲道過謝，便低頭盤弄著。一會兒，終于，掏出一個繡包，開口道：“我心里很明白我該做什么……只是，在那之前，我希望……”

　　她低聲地說著，素還真默默地聽。她說完，看到葉小釵，突然又想起什么，說道：“她跟我提過……有一位刀劍雙修的，中原劍圣，堪稱武道頂峰，這我從來都不明白……她雖不被家里看重，卻也一直努力習武……我希望她也過得好……”

　　然后她不再說話。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沒意識到，幾乎是一瞬間的事，眼前的兩個人就都不見了。

　　她只是看了看手中的那朵小蓮花。她曾聽一個人說蓮花是清凈純潔的化身，可是——

　　每一朵蓮花都有自己的愛情。否則不會有蓮蓬來供人采摘，也沒有蓮子來食用。

　　每一朵蓮花都應(yīng)有這么一部分，可以忽略，卻不能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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