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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秋葉渡
內(nèi)容標(biāo)簽: 靈異神怪 悲劇
 
主角 視角
流螢天汲


一句話簡介:秋葉渡

立意:

  總點(diǎn)擊數(shù): 417   總書評數(shù):0 當(dāng)前被收藏?cái)?shù):0 文章積分:123,50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架空歷史-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短篇合集
    之 02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8891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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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螢輕繞秋葉渡

作者:山妖驚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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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葉渡



      01
      翠綠中染了枯黃的竹葉翩然落下來,腳踩在厚厚一層的落葉上沙沙地響,我緊了緊身上的包袱,抬起頭——秋葉渡已經(jīng)近在眼前。
      隔著一條秋葉渡,此岸是夏末,彼岸是寒冬,我站在秋葉渡邊有些泥濘的土地上,伸手扣了扣身邊泊著的篷船。
      不大一會兒,船里頭有人掀開了素色的簾子,探出頭來。是一個裹著厚厚披風(fēng)的女子,大大的兜帽帽檐垂下來,看不清眉目,也看不清身形。
      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后,都看不清。
      “船姬,擺個渡罷,我想要去天汲宮!
      天汲宮位于彼岸天汲山頂,終年白雪,寒冷無比。天汲宮里住著壽比天齊的仙人,凡人若有事相求,只需渡過秋葉渡,上得山頂,以己有之物,來換取你要的東西。
      船姬在船頭輕輕地笑了,聲音很溫軟好聽,“客人若要上天汲宮,需等明日早晨,這三日天汲宮祭祀,不見外人!
      我愣了一愣,這規(guī)矩,我是委實(shí)不曉得,可這天汲宮方圓百里并無人家……
      望著秋葉渡中晃動的竹筏,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船姬掀開簾子,彎腰欲進(jìn)去,聲音低低的,“客人若是不嫌棄,便在我這小船上歇息一夜,姑娘孤身在外多有不便,我也應(yīng)照拂一二,幸而今日便是天汲宮祭祀的最后一日,姑娘也不必等得太久!
      我道了謝,跟著船姬上了船,船身微微一晃。
      走進(jìn)內(nèi)艙,我習(xí)慣性地環(huán)顧了一下這不大的空間,轉(zhuǎn)頭正要再次道歉,卻見她正將身上的披風(fēng)脫下來,放到了榻上。
      披風(fēng)下的身形,分明快要生產(chǎn)。
      船姬笑了一下,伸手撫了撫肚子,神色卻有些復(fù)雜,說不清是愛還是恨,她的面容極明媚漂亮,不似凡人。
      “姑娘先休息一會兒,天色將晚,我做些小菜以供飽腹!
      她離開船艙去忙,我腦中卻不能平靜,方才一看她的面容,我便覺得有些眼熟,現(xiàn)在細(xì)細(xì)一想,這船姬分明是天汲宮宮主懸掛于臥房之中的美人像模樣。

      02
      我上一回來天汲宮,還是三年之前,那時(shí)船姬已經(jīng)在此擺渡,竹筏渡人,篷船棲身。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三年前不曾深究,今日卻有些好奇。
      用罷了晚飯,船姬點(diǎn)上一盞豆大的燈,燈光暖黃。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我瞧著她,忍不住又在心底暗贊一句。天色愈來愈暗,夜風(fēng)寒冷,直往船中灌,船姬似乎不怕冷,我卻凍得牙齒打顫,她瞧了瞧我,走到柜子邊取了另外一件披風(fēng),沉默地披到了我身上。
      我摟緊了披風(fēng),倒是一下子就遮去了大半的風(fēng),而且不知為何,我身上竟?jié)u漸暖了起來。
      “這披風(fēng)倒是件寶物!
      我笑言了一句,那船姬卻淡淡瞥了一眼,神色淡漠,“一件舊物罷了。”
      我看她似乎不欲多言,也就識趣兒地不再深問,夜更深一些的時(shí)候她去煮了一壺茶,低聲詢問我冷不冷得到否定回答后掛起了船簾。
      今晚晴好,中天掛了一輪銀月,熠熠生輝,江心有月的倒影,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船姬給我倒了一杯熱茶,坐下來。或許是太靜了,她攏了攏衣衫,低聲問我,“姑娘可愿意聽我說一個故事?”
      我抿了一口熱茶,溫?zé)岬囊后w從喉口滾到胃中,暖了一片,“你若是愿意說,我自然是愿意聽的。”
      船姬含笑看了我一眼,垂眸又撫了撫肚子,“姑娘可知,我一點(diǎn),也不喜歡這個孩子。”
      我一驚,心里已經(jīng)劃過若干諸如“天汲宮宮主其實(shí)是個衣冠禽獸,強(qiáng)了人家姑娘讓人家姑娘珠胎暗結(jié)”的話本,卻聽得船姬輕輕一哂。
      “姑娘莫要多想,直至今日,都只是我不自量力,對天汲動了情!
      我動了動唇,很想告訴她天汲宮宮主至今還將她的畫像掛在房中,卻見她目光悠遠(yuǎn),已然進(jìn)入回憶。

      03
      那一年她尚且不能化為人形,終日以螢火之光飛在蘆葦蕩中。照理來說,螢蟲最為短壽,是極難修煉的,她亦從未有過這個心思,可一季夏日過去,她仍活得健康,這才試探著一點(diǎn)點(diǎn)吸食日月之光,人形未能化出,神臺卻已經(jīng)很清明。
      她三百歲那一年,蘆葦蕩中來了一個孩子,十二三歲模樣,生的極好看,旁的螢蟲不知曉,紛紛湊過去繞著他飛,她卻明白這孩子生來仙胎,不是她這種妖物可以靠近的。
      當(dāng)然,也不是她可以抗拒的。
      少年沖她攤開手心,嗓音還很稚氣,卻有了幾分威壓,“過來!
      她扇著翅膀飛過去,小心翼翼落在他指尖,然后看著少年湊過臉來,笑了,“我還是第一回瞧見螢蟲成精的呢!
      彼時(shí)她也覺得很奇怪,后來覺得,這大約是因?yàn),她注定要受了天汲這個劫數(shù)。
      少年很寂寞,小小年紀(jì)眼里就沒有什么暖意,初時(shí)她有些怕他,畢竟他一個小手指頭都能碾死她,后來慢慢不怕了,也敢在他吹葦葉時(shí)輕輕落在他的睫毛上。
      夏日很短,一眨眼就要過去,少年要離開,問她愿不愿意和他走,她看著少年眼底隱約的渴望,停在了他的肩頭。
      后來的很多年里,她都是這樣——不怎么愛說話,卻沉默地成全他的心愿。
      到達(dá)天汲宮的時(shí)候,少年指了指宮殿的牌匾,對她說,“前面兩個字,是我的名字。”
      天汲。
      她認(rèn)識字,卻不能說話,只好撲扇一下翅膀,以示了解。
      天汲宮很冷,她畏寒,天汲便將她養(yǎng)在了自己的房中,終日為她維持著溫暖。
      天汲作為未來的宮主,一直被寄予著厚望,他們相遇的那個夏日,不過是被壓抑過頭的少年無言的叛逃。
      有時(shí)天汲回來,身上帶著傷,她就飛到他的眉角,親吻一下,即便他不會知曉,這是親吻。
      她很心疼天汲,奈何身為螢蟲,真的不能為他做些什么。
      在天汲宮這樣的世外之地,歲月易逝,眨眼間昔日的少年長大,成了挺拔高挑的男子,天汲成年那一日,她用自己最擅長的術(shù)法在黑暗中幻出無數(shù)流螢,堪堪拼出一句“生辰快樂”。
      然后她第一次看見天汲落了淚,那男子伸出手來接她,聲音很低,“從前我總在想,為什么我有生辰,卻無父母,可現(xiàn)在我覺得,這些都沒什么,我有你,就夠了!
      她伏在他掌心,心里是妥帖的暖,只覺得有無盡的喜悅,要將她淹沒。

      04
      因?yàn)樘旒吵闪四,不可避免地要下山完成任?wù),她不好跟去,只能在天汲宮等他回來,沒有天汲的日子,一天都太漫長,幸而天汲本事大,不過半年余,便自山下歸來。
      可這一回,她發(fā)覺了他有些不對。
      天汲開始喜歡一個人發(fā)呆,偶爾看著她,目光就散了,還有的時(shí)候,會一個人莫名地笑。
      她心里有些酸,因?yàn)樗龔那奥犎苏f,這是喜歡上了一個人的表現(xiàn)。
      而那半年,并不是她在他的身邊。
      凡人總說“化悲傷為食欲”,她覺得心情不大好,就不可避免地吃多了些,吃完了就覺得整個人都在發(fā)燙,像是要化掉了。
      天汲很著急,翻遍了所有醫(yī)書,可這世上成了精的螢蟲僅她一只,哪兒來的舊例可循?
      她在他手心打滾,一不小心滾到地上,卻聽見“砰”的一聲。
      ……她就是吃多了這一回,不至于重成這樣吧?
      心思一歪,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發(fā)燙,剛要飛起來轉(zhuǎn)個圈對天汲示意自己沒事,卻見天汲臉通紅,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一愣,看了看自己,驚喜,“天汲,我能變成人了!”
      利落地站起來一撲,她整個人就掛在了天汲身上,天汲大窘,死命拉她,“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聽到這句話,她臉一紅,卻沒下去,而是伸手溫柔地捂住了他的眼睛,捏了個法決,變了一身衣裳穿上。
      經(jīng)過了方才的狂喜,她也有些害喜,移開了遮天汲眼睛的手就跑了出去,裙擺蕩的極是好看。
      天汲站在原地發(fā)了一會兒呆,臉紅,然后傻笑,沒有半分平日的淡定從容。
      過了幾日,倆人相處起來不再尷尬,天汲約她到半山亭小坐。她去了,只見天汲坐立不安,好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似的,別著頭一臉別扭,遞給她一個檀木盒子,“我……我當(dāng)日不小心看見了你的身子,理應(yīng)娶你,你,你要是收下,我們擇日就大婚!
      她迷茫了半晌,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雖則先前天汲似乎喜歡上了別人,可這樣的結(jié)局,她已經(jīng)開心極了,她伸手接過盒子,緩緩打開。
      里頭是一只釵子,極好看。她心里想,即便天汲并沒有很喜歡她,她也知足了。
      很快他們就成了親,成親之后天汲待她很好,日日親手為她畫眉,那一百多年,她就像活在夢里。
      天汲接到有客上門的通報(bào)時(shí)正在為她畫像,仆人輕聲與他說了什么,他的神色一下子有些慌張,喚了她一聲“螢幽”,就放下筆匆匆離去。
      她好奇,便跟上去瞧,花廳里一個青衣女子正伏在天汲的懷里哭得悲切,而她的夫君滿臉疼惜,滿臉的珍而重之。
      那一刻她的心似乎滯澀了一下,可很快,她就默默離開了。
      她想,這大約就是當(dāng)年,天汲愛的女子。

      05
      自姒姜來后,天汲陪她的時(shí)候就少了,她心里不好受,卻不能說什么,直至有一日,她正在午睡將醒未醒的當(dāng)兒,聽到有小丫頭碎嘴。
      “夫人真是可憐,自從嫁給了宮主,就日日都要不知情地喝下避子湯,如今姒姜仙子來了,豈不是……”
      “唉,誰說不是呢!
      小丫頭后來還說了什么她已沒有力氣去仔細(xì)聽,只覺得腦子一陣一陣地發(fā)暈,耳朵轟轟作響,連眼淚也流不出來。
      天汲……天汲……
      她狠狠咬住唇,直到感覺出了血,這才怔怔地松了氣力,一口氣喘上來,終于有了幾分活氣。
      那日之后她不再喝任何湯藥,明著是喝了,暗地里都偷偷倒在了花盆里,每倒一碗,心疼一分。
      很快,她發(fā)覺到了自己有了喜,身為人母的喜悅幾乎要沖垮她的神經(jīng)。
      她想,等孩子再大一些,天汲大約就不會忍心讓她打掉了,天汲可能只是不喜歡孩子,不是不想要她的孩子。
      一日復(fù)一日自我催眠,可是該來的,還是會來。
      ——姒姜懷孕了。
      她恍惚間想起,有一日,天汲的確不曾宿在自己房里,她詢問,他只是說夜深,便睡在了書房。
      最后一回,最后一回。
      或許孩子并不是天汲的。
      她這樣告訴自己。
      可這虛妄的深情,終被一道天旨擊得粉碎。
      天汲親自上天宮,求來了賜姒姜為自己平妻的天旨。
      她只覺得心冷,冷得快要死了。
      她問天汲,是不是真的,天汲沉默很久,不敢只是她,頭卻重重點(diǎn)了一下。
      那么那孩子,也是你的嘍?
      她這么問,天汲沉默了一下,仍是點(diǎn)頭。
      一股腥甜涌上喉嚨,她生生咽下去,勾起一抹笑。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也懷孕了?”
      說這話的時(shí)候,她一直注視著天汲的眼睛,所以她很分明地看到,在天汲假作出來的喜悅之前,他眸中是驚訝,與驚嚇。
      獨(dú)獨(dú)沒有,她所妄想的欣喜。
      可是她還是將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微微地笑,“你也很開心,是不是?”
      天汲嗯了一聲,手掌冰冷,再無先前數(shù)百年的溫暖。
      就像螢幽,這許多年來,頭一回學(xué)會了粉飾太平。

      06
      螢幽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和天汲坐在夏日的蘆葦蕩里,身邊繞滿了螢蟲,一閃一閃,真是好看。
      天汲吹著好聽的歌謠,眸中有漫天星光的溫柔。
      夢太美好了,所以有一剎那,她根本不想醒來。
      仙胎不比凡胎,一旦懷孕少則三年,多則五年才能生下孩子,但她不覺得漫長,這是她深愛的孩子,是她的寶貝。
      最初的時(shí)候,她吃了吐,吐了吃,被折騰地很是辛苦難受,可她還是撫著肚子,對腹中孩子說話,一有空閑就給他做小衣裳。
      天汲甚少來看她,每回來,眉間也都是痛苦不耐,通常是坐一會兒,就會忙不迭地離開。
      螢幽一開始會傷心,次數(shù)多了,也就不知道了什么是傷心。
      三月的時(shí)候,姒姜的身子大不好了,她去看望,卻聽見姒姜在哭,說,“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可以死,孩子不行。”
      然后是天汲低聲的安慰,“好,不管用什么辦法,我都會救下孩子!
      她扶著墻離開,心想:原來傷心這個東西,當(dāng)真是沒有界限的。
      頓一頓,伸手擦了擦滿臉的淚,又想:原來,天汲這樣愛她。
      這時(shí)她不知道,天汲所謂的“辦法”中,包括了犧牲她和他的孩子。

      07
      仙胎動得早,螢幽彼時(shí)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摸肚子感受孩子的存在,聽仆人說,姒姜身子一日差過一日,怕是大限將至。
      她懷著孕,易心軟,覺得姒姜也有些可憐,而那個無緣出生的孩子,更是可憐極了。幸而自己很健康,孩子總能平安出生。
      因著這個心事,她當(dāng)天夜里睡得有些淺,半夜里覺察有一個黑影站在她床邊,忙睜開了眼。
      是天汲。
      他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醒,一驚,下一秒?yún)s牙一咬,繼續(xù)將一團(tuán)銀色光芒從她腹部扯出。
      她有些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只覺得動不了,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什么,一瞬間淚如決堤。
      ——天汲他為了保住姒姜的孩子,要給她換胎。
      她說不了話,只能一邊哭,一邊用眼神乞求。
      求求你,天汲,別這樣,求求你。
      他也是你的孩子,縱使你不愛我,你也不能這樣對我。
      求你,求求你。
      然而無用,天汲一眼都沒有看她,生生將那團(tuán)銀光扯出,有小心地將另一團(tuán)銀光安放入她的腹中。
      她的眼神變得灰白死寂,心中苦澀難當(dāng),真的,太想一死了之。
      天汲摸了摸她汗?jié)竦念~頭,又俯下身來親吻她,“對不起,但是,我必須這么做!
      呵呵,是啊,你必須,因?yàn)槟隳敲磹鬯?br>  所以將我的孩子視如塵土,視若草芥,可以隨便丟棄。
      她用盡了力氣沖破禁言,一口血嘔出來,灑到錦被上,“出去!天汲,我不想再看見你!”
      他沉默地離開,緩慢關(guān)上的房門像是隔絕了世界上最后的希望。
      她忍不住,大哭起來。手緊緊攥著錦被的被面,緊到指骨泛白,緊到掌心隔著被面都被指甲嵌入。
      孩子,她的孩子。
      手舉起又放下,她多么恨這個剝奪了她孩子生存權(quán)利的胎兒,可笑之前她還在憐憫他。
      該憐憫的,不是自己嗎?而她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可恨。
      她想,天汲,我們的緣分,終于走到了盡頭。
      第二日就是姒姜和她肚腹中未出世的孩兒的葬禮,誰都去了,唯有她稱病躺在房內(nèi),冷笑著哭泣。
      這世上,有些事就是那么不公平,明明是她的孩子死了,冠上的,卻仍舊是姒姜的孩子的名,這樣一瞧,仿佛她的孩子從來沒有存在過,仿佛除了她,誰也不記得有這樣的一個孩子過。
      姒姜得到了天汲真正的愛情,她的孩子也得以存活,可是她螢幽呢?
      就因?yàn)槭俏炏x幻化而成的妖精,命就這樣輕賤嗎?
      因著她沒去參加姒姜的葬禮,天汲宮中就有了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是她不滿姒姜的到來奪取了天汲所有的寵愛,害死了姒姜和她的孩子。
      螢幽那時(shí)候已經(jīng)哭都懶得哭了,反正這三界里顛倒黑白的事情那么多,好似也不差自己這么一樁。
      她現(xiàn)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離天汲宮,逃離天汲。
      當(dāng)初被她那么信任,讓她覺得那么心疼的少年,終于是死在了歲月的流轉(zhuǎn)里。
      而且,再也不會醒來。

      08
      她說完這個故事時(shí)東方已有一抹魚肚白,茶也早已涼了。我嘆了一聲,將披風(fēng)還給她,不知要怎么安慰。
      我并不癡傻,知道她如今仍在天汲山下擺渡不過是因?yàn)樾睦镞愛著天汲宮主,可這份愛到底值不值得呢?
      反正在我看來,雖然她的愛卑微卻不備件,但仍是愚蠢。
      不過愛這種事,想來不由外人做主。
      我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上天汲宮去,用我的籌碼,來免除我的死亡。
      當(dāng)年我救人心切,是用自己的命,做的賭注。
      我喝了口涼掉的茶,幫她披上披風(fēng),“不知現(xiàn)在可否送我到對岸去?”
      我問得很輕,大概也有點(diǎn)害怕驚擾了螢幽的回憶。
      這份回憶的前半部分太美好,而后半部分,又太慘烈。
      螢幽戴上兜帽,點(diǎn)一點(diǎn)頭,“希望姑娘聽完這個故事之后,僅將它當(dāng)成一個故事!
      她不想讓天汲找到,我知道。
      我頷首,隨她上了擺渡用的竹筏,偶爾有竹葉落在湖面上,打一個旋兒,很漂亮。
      天汲宮的宮主,也很漂亮。
      我坐在他對面打量他,心說他果然再找不到螢幽說的那種少年時(shí)的溫暖。
      “姑娘與我的交易已經(jīng)做完,姑娘將應(yīng)到給我的東西給了,便下山吧。”
      天汲神色冷漠,眉宇間有些疲倦。
      我摸了摸手指上的指環(huán),挑一下眉,“我這回上山,是要再與宮主做一個交易!
      他的表情愈發(fā)不耐,“天汲宮只與凡人做一次交易……”
      我打斷他的話,語速并不快,“我知道螢幽在哪兒。”
      天汲一怔,隨機(jī)雙目睜大,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你知道?”
      我已經(jīng)無法形容他的表情,情緒太多了,讓人眼疼,于是我只是一頓首,卻在下一秒感覺他大力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同你做這個交易!你的東西我不要了!你告訴我,她在哪兒!”
      我只覺得悲憫又可笑,“她在山腳下的秋葉渡里擺了三年的渡,你竟找不到?”
      天汲坐倒在椅子上,一雙目中晶瑩剔透,盛滿了月光,“她……可好?”
      我剛想回答尚可,卻記起今天早晨她似乎有些腹痛,想了想,還是以實(shí)情告知。
      仙人到底是仙人,我爬了半日有余的臺階,他卻帶著我一晃而至。
      眼前就是那艘小小的篷船,天汲立在一旁猶豫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去撩簾子。
      簾子剛剛掀開,船內(nèi)的情形還未分明,我已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從船里溢出來,讓人覺得窒息。
      我心里一驚,抬眼望去,只見螢幽躺在床上,鮮紅的血浸透了大半床榻,連她身旁那條大披風(fēng)也染上一片,紅得觸目驚心。
      天汲已經(jīng)跌跌撞撞走進(jìn)去,撲倒在她身邊,手撫上她的臉,低聲喚她。
      她身邊的嬰兒,他一眼也不曾瞧。
      他只是一聲一聲地喚,將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螢幽視如生命地喚。
      總是我認(rèn)為他渣得人間難尋,也覺得有些傷心。
      螢幽到底還有一口氣在,眼睛睜開一條縫,吃力地望著天汲,突然,莞爾一笑。
      像極了開到末路的花。
      她伸手,天汲握住,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仙人咬著牙,淚仍是不斷。
      “你來了!
      螢幽輕聲一句問,又輕輕一笑,“這很好。天汲,我總在夢中見到你,可夢到底不是真的。天汲,你瞧沒瞧過這個孩子?若是我的孩子……呵,我的孩子!
      “螢幽,我……”
      天汲想說什么,卻見螢幽搖了搖頭,“我快死了,我知道。你讓我說一說,可好?”
      不等天汲點(diǎn)頭,她目光眷戀地望著他,沾著血污的手拂上他的臉頰,“我真想再見你一面啊,這下可好了,天汲,我終于又見了你一面!
      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她勾了勾唇角,“這下,我終于可以放心地忘掉你了,天汲!
      她大喘了一口氣,氣息越來越微弱,眼也慢慢閉上了,只有唇仍舊在動,“下一世,我們就別,再見了吧。”
      她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后一句話,是滿身血色地躺在她愛的男人懷里,說了“來世別見”。
      像是最后的報(bào)復(fù),也像最后的溫存。

      09
      天汲在茫茫雪地里,用神力放了一把大火,然后細(xì)心妥帖地用一個瓷瓶,將螢幽的骨灰收了起來。
      他望著遠(yuǎn)方云層的眼睛很空,空得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會不會抱著螢幽的骨灰,在萬丈天汲山頂,縱身而下。
      風(fēng)帶起他的長發(fā),他靜默了許久,跪在了地上,我不敢出聲,只能這樣看著他跪在荒茫雪地里,突然長長清嘯。
      不可辯駁地,我突然感受到了痛楚。
      這痛楚來得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去心疼這樣一個男人。
      因?yàn)樵谖炗牡闹v述中,分明是他,親手謀殺了他們的愛情。
      他頹然地跪在雪地上,等到風(fēng)漸大,他才小心地抱緊了瓷瓶,踉蹌著站了起來。
      我望著他滿目的猩紅,突然有些不忍。
      “宮主還是保重身體,畢竟,您還有一個孩子!
      他突然勾了勾嘴角,卻像是在哭,“那個孩子,并不是我的。”
      這一句話他說的很慢,聲音也啞,可撫摸著瓷瓶的手還是很溫柔。
      我有些驚愕,又聽到他下一句,“我這一生唯一的孩子,被我親手從我妻子的肚腹中扯出,親手含淚煉化了!
      螢幽的故事不短,天汲的故事,卻不長。
      他五百歲那一年,著實(shí)厭倦了天汲宮給他的龐大壓力,于是他偷偷跑了出來,遇上了那時(shí)候還是螢蟲的小小螢幽。
      螢幽與任何一只螢蟲都不同,她聽得懂他說話,會給予他最溫柔的陪伴,會用自己的方式,無言地安慰他。她會在他吹葦葉的時(shí)候悄悄落在他的睫毛,讓他感受到一點(diǎn)久違的溫暖。
      而最后,他鬧夠了,要回天汲宮,螢幽也不懼天汲宮的終年嚴(yán)寒,毅然決然跟隨著他。
      他一日日長大,習(xí)慣了螢幽的陪伴,所以在生辰那日之前,從未想過他對螢幽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
      也不曾想過,為什么每次都會在受傷回房后,螢幽落在他眉尖時(shí),幻想那是她的親吻。
      可生辰那一日,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一只不能幻成人形的螢蟲。
      這喜歡天長日久,默默根植于骨,難以剔除。
      所以他歷練回來后,總是發(fā)呆,傻笑。
      因?yàn)樗耄灰俏炗,不能變成人,也沒多大事情。
      那日螢幽難受得不行,他緊張地腦袋空空,頭一低,卻見少女古玉一般的臉,驚喜溫柔的眸。
      ——這是,他的螢幽。
      尷尬到不怎么相處的那幾日,他翻遍了所有古籍,唯恐以后螢幽又不舒服,他卻無法可想。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他那些日子挑燈夜讀,終于尋到一條記錄——螢蟲成妖者,不可孕子,一旦孕子,必為殺星,禍于三界。
      他初時(shí)很傷心,但想了又想,照舊覺得只要是螢幽,這也沒什么要緊。
      于是他別扭地向螢幽提了親,旁人不知道,他卻再明白不過。
      那時(shí)候,自己的耳根都在發(fā)燙。而一向規(guī)則的心跳,何其快速又何其忐忑。
      自那時(shí)候起,他就做好了無后的準(zhǔn)備。
      他想,這一生那樣漫長,能夠擁有螢幽,他已經(jīng)何其幸運(yùn)?
      日子這樣流水一般地過了一百余年,他瞞螢幽瞞得很好,他也以為會一直這樣好下去。
      直到姒姜的到來。
      姒姜是他在歷練的時(shí)候遇上的一位女仙,很有幾分交情,算是很好的舊友,那日分別的時(shí)候姒姜說,若有一日她來尋他,必定時(shí)日無多。
      他有些慌亂。姒姜的事情他全部知道,她的丈夫是一位魔君,仙魔相戀必定不能讓人發(fā)覺,于是倆人隱忍多年,最后魔君在內(nèi)亂時(shí)死去,留下傷心欲絕的姒姜,和她腹中剛剛成形的孩子。
      姒姜一心求死,身體每況日下,她想要她的孩子光明正大地活著,天汲便為她求來了一道旨意。他想同螢幽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而恰在此時(shí),螢幽告訴他,她懷孕了。
      她望著自己的眸光那么溫柔,充滿了母性的光輝,他不能留下這個孩子,又不想螢幽傷心,苦惱了很久,卻想不出好的辦法。
      在他頭大如斗的時(shí)候,姒姜不支,即將羽化,他就想到了換胎。
      若是沒有被螢幽發(fā)現(xiàn),這本是個好辦法,他們會恩愛到老,會有一個孩子。
      奈何,天意弄人。
      天汲說,他這一生,恐怕都忘不了那時(shí)候螢幽那雙被失望和乞求占滿的眼睛。
      但是他不能心軟,于是他不看她,于是他只能說對不起,于是他只能沉默地出了房門,在她門外坐了一晚上。
      他對不起螢幽,他知道,可是,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他溫柔地?fù)崦渥又心菆F(tuán)銀光,這是他唯一能夠給予這個孩子的父愛。
      后來螢幽偷偷離開了,他用盡了辦法去找,卻沒有想到,她明明是恨透了他,卻還是不舍得離開他太遠(yuǎn)。
      這個傻姑娘,是有多愛他呢?
      只要這么一想,天汲就覺得,心痛如絞。

      10
      我下山的那天,天汲山又下了大雪,如同鵝毛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我頭發(fā)上,眼睛上,嘴唇上,像是在祭奠天汲山上永遠(yuǎn)都不會歸來的女主人,我一步一步往下走,心情就像是灰沉沉的天空。
      螢幽至死,都不曾知道這一切,都不曾知道,天汲仍然是她記憶里那個溫柔的少年。只是時(shí)光和命運(yùn)太過殘忍,把他想要給她的,扭曲成了最不美好的模樣。
      天汲第一次愛一個人,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彎彎繞繞,終于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終局。
      而螢幽,她將她這一生的愛與恨,卑微與榮光都葬在了這悠悠雪山之下,不問朝夕。
      至于天汲,他從此無疆的生命中,只能抱一只瓷瓶,在夢中尋回他的螢幽。
      風(fēng)雪迷了我的眼,我最后望了一眼天汲山頂,走向秋葉渡。
      至此,世上再無秋葉渡擺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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