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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ㄒ唬
“少爺,您起了嗎?”
“進來罷!
我向來淺眠,就連繾綣的秋日也一樣。一番洗漱后,我換上了平日里常穿的淺藍色長衫,家中親戚和下人們皆知我喜穿藍衫,卻從不知為何。想到這里,我忍不住瞥了一眼擺在窗上那人送的花,微微嘆了口氣,大概……有幾日沒見過他了,竟是莫名的想念。
呸,怎么又想起他了,他那人不僅無恥,霸道,還下流……我狠狠壓下心中悸動的情緒,臉上還是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燥熱。
“少爺,老夫人剛剛派人說讓您過去!
“帶路吧!
老夫人?我想起了那個對我疼愛入骨的祖母,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呢?自從祖父逝后,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我隨著帶路的侍女穿過長長的回廊來到正屋,待看到屋中所有人的時候,不由在心里暗暗地吃驚。
“子卿,見過祖母、爹、娘!
“子卿啊,快來祖母身邊,讓祖母好好看看你……”
我仰頭看著面前保養(yǎng)得宜的婦人,與印象中幾年前的模樣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歲月在她身上似乎靜止了一般,常年的吃齋生活讓她的皮膚沒有松弛,反而處處透著少女的彈性。一襲素白的麻裙,頭上僅別一根翡翠碧玉釵,高貴典雅得不可思議。
許是許久未見,她掏出一只金鐲子給我,我默默接過放在袖子里,道了聲謝。祖母似乎非常高興,她一直在笑,我定定的盯著她的眼睛看,什么都沒看到,就像——
“子卿,娘這次請你祖母出來,是為了給你議一門好親事,畢竟你年紀不小了,這幾年身子骨也不太好,身邊若是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兒,你爹和我就放心了。”
我的腦中一片晴天霹靂,果然是幸福的日子過久了,忘了自己身為家中獨子的責任。我對上母親眼中深深的擔憂和期盼,動了動嘴唇,終是什么都沒有說。
尋了個借口,我渾渾噩噩回到房中跌坐在凳子上,呆呆的望著窗邊的花。
如果我不是我,那該多好。
如果我沒有要肩負的責任,如果我自私一點,是不是就可以和你快意恩仇羈旅天涯?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我想我是愛慘了那個人,不然為什么我一想到他消失的畫面就心痛到無法呼吸?
我和他,本是一體的啊。
。ǘ
入夜。
我勉強收拾好難過的心情,靠坐在床邊,寂靜的屋子里只有我的呼吸聲和燈芯被燒時發(fā)出的簌簌聲。
那個人快要來了吧。
突然,燈熄滅了。
黑暗中,一具溫熱的軀體覆上我的后背,我下意識地僵了身體,一把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我的心像被人緊緊拽住一樣。
“阿卿,想我了沒有?”
往日我肯定會推開身上的這個人,因為我所受到的教養(yǎng)提醒我不能這么做?纱藭r此刻,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是矯情,因為只有我知道自己是多么心愛眼前這個人,多么渴望被人擁抱,什么世俗,什么倫理,我都不想去管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可能是我的沉默讓他不安了,他連忙燃起燈焰,一臉緊張地看著我。
又大又亮的眼睛里只有我一個人的倒影,我第一次伸出手撫上眼前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明明是一樣的五官,卻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別人評價我只會用溫和,謙謙公子來形容,我眼中的另一個自己,熱情,奔放,似乎所有強烈的情感和快樂多彩的回憶都是眼前這個人帶給我的。自他從我身體里分離出來的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不再只有黑和白,我開始期待淺眠后新的每一天。源于我身,卻成長為一個獨一無二值得去愛的人。
所以,就讓我勇敢一次。
“我娘讓我娶妻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里面有吃驚,更多的是濃郁得化不開的無措。這樣的情緒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他應該是恣意飛揚,無所顧忌的。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會讓我消失嗎?”他眼眶泛紅,呼吸急促,再也不復平時冷靜自信的樣子。我想,人活一世,只要曾經獲得過最珍貴的東西,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為之飛蛾撲火。
搖曳的燈光里,我聽到自己對他說:“只愿此生不負如來不負卿。”
。ㄈ
我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祖母有來看過我,她依然高貴美麗得像一只引頸的鶴,只能讓人遠遠地觀看,充滿了疏離。我終于知道她的眼睛像什么了。
沒有溫度,沒有情感,就像兩顆毫無生氣的玻璃珠子。
“子卿,你要記住,自古陰陽調和才是正道,男子相戀乃是有悖倫理,傷風敗俗之舉,我們家絕對不允許存在!”
“就像祖父一樣嗎?”
“你既已知道,為何還執(zhí)迷不悟?!當年你祖父——罷了,你且跪著,何時知錯了,何時再起來!”
祠堂里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我的心莫名就平靜了下來。祖父、祖母、爹、娘、還有那個人的面孔一一在我腦中閃過。我想,這輩子我注定要辜負一方。
我摸了摸藏在鞋子里的小刀,竭盡全力為這個撫養(yǎng)我的家做最后一件事。
恍惚中,我看見他微笑著朝我伸出手。
我的半身,我們終于可以盡情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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