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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生子文,慎
內(nèi)容標簽: 輕松
 
主角 視角
倦收天
互動
原無鄉(xiāng)
配角
莫尋蹤


一句話簡介:短介紹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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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霹靂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8487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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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秀]仲商

作者:秋風(fēng)朝夕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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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原無鄉(xiāng)聽倦收天說,我們退隱吧。

      倦收天行走帶風(fēng)的,書攤在桌面,進來時嘩嘩吹起幾頁,原無鄉(xiāng)沒做聲,盯著白紙黑字回憶自己念到哪里,蠟燭燒了一多半,火苗越躥越高險些燎到頭發(fā),倦收天趕緊將燭臺挪開,原無鄉(xiāng)瞪了他一眼,很沮喪似的靠回椅背,想必是真忘了。

      倦收天等了一會兒,沒聽見答復(fù),畢竟不是件小事,他自己也琢磨了好幾天。拉把椅子坐近了,看暖黃光暈罩著原無鄉(xiāng)一身白,臉頰添了些血色,衣袖末端軟軟垂在膝蓋上,里頭滲出藥氣一絲一縷,也分辨不出都用了些什么。

      原本傷不在肌理。倦收天想,素還真答應(yīng)留心,但普天之下,要再找出渠玉離石般難得的材料,談何容易?他想要原無鄉(xiāng)恢復(fù)如初,自然還包含功體方面,聽說最壞的打算是裝義肢,當下皺眉不應(yīng),原無鄉(xiāng)笑他,未免太得寸進尺。依目前狀況,他沒法如倦收天一般在外行走,多半是聽慈郎在講,他也不確定來日如何,但想多了又有何益,閑來無事看書,道德經(jīng)翻來覆去只那么薄薄幾頁: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他跟著心里默誦,還如當年拜入道真門下的幼童。

      黑暗道里藏書不少,年頭大都長久,紙張枯黃浸透歲月無聲流轉(zhuǎn),一不留神恍惚了今夕何夕,好歹沒忘幾時是中秋,前幾日倦收天還跑來跟他過節(jié),左手厚厚纏層繃帶,問怎么了,大略說起一遍,聽聞極光劍一崩毀,原無鄉(xiāng)皺眉不語,倦收天卻寬慰他,不是還有名劍在?老伙計了,使起來還更趁手呢。原無鄉(xiāng)搖頭,只怕承受不住三尊封神劍式,森獄之禍未平,六王開天局又啟,來日只會更兇險,說白了,誰都不能對誰放心。

      便在這樣風(fēng)波重重的險境里,那人忽然對他說要退隱,原無鄉(xiāng)嘆了口氣,倦收天,你真心的嗎。

      /

      重逢至今不過數(shù)月,但似乎比過往幾十年的光景還要長久,原無鄉(xiāng)回憶在煙雨斜陽的日子,練功,教徒弟,大把光陰不怕荒廢,少有人打攪,臨近住著些農(nóng)戶都是平凡人家,縱聽說南北道真云云,也都以為尋常道觀,誰腦補得出腥風(fēng)血雨刀光劍影,銀驃當家什么的,更不用提。

      這樣的清靜是夠了,卻幾近一潭死水翻不起半點波瀾,莫尋蹤長大了,鎮(zhèn)日吵鬧著要游歷江湖,你知道什么是江湖,他問他。江湖么,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少年人英姿勃勃滿腔抱負,原無鄉(xiāng)失笑,到底還是孩子,但那樣銀鞍白馬颯沓流星的風(fēng)流氣魄,誰又沒憧憬過呢,好比當初的他與倦收天。

      莫尋蹤問師尊你怎么了。原無鄉(xiāng)不說話,他坐在院子里,石桌石鼓,兩盞清茶,遠天皎皎一輪冰盤,莫尋蹤沒有賞月的愛好,但此時也覺察出他情緒不對,悄聲侍奉在旁,低眉順眼的樣子乖巧極了,沒有半點那個人的影子,也不知是隨了誰。

      師尊你再跟我講講江湖上的事唄。后來他耐不住莫尋蹤牛皮糖似的歪纏,便挑些舊事來敘,地名人名自然是改過的,或者重新編排了門派稱呼武學(xué)招式,比街上說書人的橋段精彩,大約因為親身經(jīng)歷過的,總是分外真實。斷斷續(xù)續(xù)消磨到深夜,茶水也續(xù)了兩壺,戛然住口打發(fā)徒弟去睡覺,明早還要起來練劍呢。莫尋蹤笑嘻嘻應(yīng)一聲,腳步輕快回自己房間去了,原無鄉(xiāng)這才明白過來,那孩子是怕自己難受,引著他說說話,許就能將心事放開些了,雖然莫尋蹤其實根本不懂自己到底難過些什么。

      原無鄉(xiāng)、莫尋蹤,聽起來皆是漂泊無依,不知緣起何處,打記事起莫尋蹤腦子里沒有父母兄弟的概念,原無鄉(xiāng)撫養(yǎng)他長大,便是他的至親,他跟著師尊修習(xí)道真一脈武學(xué)心法,對原無鄉(xiāng)出身的南宗卻沒什么好感,孩童心性敏感,很容易分辨誰對他好是不好,也能覺察出南宗門人對師尊的態(tài)度。

      莫尋蹤想,他師尊實在太好脾氣,雖不至于讓人欺辱了去,也絕對襯不上銀驃當家該有的身份待遇,看著原無鄉(xiāng)一臉云淡風(fēng)輕,越發(fā)對那頭氣不順,某次式洞機造訪煙雨斜陽,師尊打發(fā)他廚下燒茶,莫尋蹤別別扭扭不樂意,原無鄉(xiāng)嗔了兩句,他只好應(yīng)承,轉(zhuǎn)過屋角便從后墻翻了出去,無奈之下原無鄉(xiāng)自己去忙了一回,式洞機豁達的很,小孩子么,不懂事,有什么好介意的。

      又道,這么倔的性子,不像你,倒像他。氣氛冷凝片刻,原無鄉(xiāng)輕笑了聲,道磐今日前來,不是為閑話舊事吧。

      自然。式洞機自覺失言,咳嗽兩聲扇子搖了搖,將翼天大魔亂世的消息道出。

      哦。

      此魔兇戾難馴,已折損不少道門精英,尋常劍陣撞上潰不成軍,思來想去,唯有巧奪無極變……

      聽起來是挺慘。原無鄉(xiāng)喝茶,只是,現(xiàn)在提起這種事,道磐是不是強人所難了?

      巧奪無極變是雙人劍陣,原無鄉(xiāng)自認心態(tài)良好沒有精分的毛病,如果暗示永旭之巔那位,就算原無鄉(xiāng)答應(yīng),式洞機答應(yīng),北宗道魁也答應(yīng),只怕南北兩宗數(shù)千道子也將議論紛紛難以服眾,他多年隱居在此不涉江湖為的什么,既然是非黑白當初不由人分辨,原無鄉(xiāng)德行淺薄又容易感情用事,注定難當大任,道真高層無數(shù)精英,權(quán)請道磐再往他方考慮吧,比方說元宗六象,判事雙揆兩位宗老武學(xué)深淺且不論,嘴皮子的功夫是一等一的,且令他二人前去說教一番,翼天大魔必然不戰(zhàn)自敗落荒而逃。

      式洞機苦笑,后悔今日原不該自己前來,至少拉上央千澈,有那人在,原無鄉(xiāng)多多少少不會這么……刻薄,式洞機環(huán)顧四周,風(fēng)和日麗草木青茂,這樣清幽安然的一個院落,能平靜多久呢。

      我知你心有憾恨。他站起來,但為天下蒼生,式洞機請求銀驃當家出戰(zhàn),旁人或許不明白,早年同修數(shù)載,式洞機卻深信閣下并非涼薄之人。說罷微微低首一禮,以他身份,這番姿態(tài)已然放的夠低,原無鄉(xiāng)側(cè)身避過,式洞機深深看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踏出大門之際只聽原無鄉(xiāng)的聲音背后響起,他知道這件事么?

      是。央千澈已去過永旭之巔了。

      背后再無聲息,式洞機微笑,三日后總壇一會,共商誅魔大計,望勿失約。

      式洞機去得遠了,原無鄉(xiāng)原地站了許久,聽得后院窸窸窣窣一陣響,輕斥了聲,還不出來!

      墻頭落下零星土塊,原無鄉(xiāng)嘆口氣,已經(jīng)沒人了,放著門不走,翻什么墻。

      師尊你知道我在外面。莫尋蹤跑過來,褲腳還沾著灰土,拉著他的袖子道,師尊要戰(zhàn)那什么大魔,也帶我去!

      你留下看家。原無鄉(xiāng)瞥他一眼,練功不許偷懶,回來要查的。

      莫尋蹤?quán)街靹傄鰦,覷見原無鄉(xiāng)表情,知道絕不會有通融的可能,抱怨兩句只得作罷了,沒過多久又興致勃勃,問起與他師尊齊名南北雙秀中的另一位。

      /

      論資排輩,莫尋蹤該稱倦收天一聲師叔,這是底線,不能再近一層,銀驃當家隱世數(shù)載,倦收天在北宗卻仍聲名顯赫,近年又悟出九陽天訣,只是不知何故雙目失明,據(jù)聽聞?wù)悄媳眱勺陉P(guān)系最緊張的那段時日。

      莫尋蹤仰慕武學(xué)高強的前輩,此時連嘆可惜,原無鄉(xiāng)搖頭,他又何嘗需人憐憫。莫尋蹤道,師尊與那位北芳秀很熟么。原無鄉(xiāng)出了一會兒神,并不答他,莫尋蹤回憶看過的法陣圖冊,胸有成竹般的肯定道,巧奪無極變唯有心意相通方能開陣,師尊與他交情一定很好咯。

      是不差。原無鄉(xiāng)略略一笑,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什么時候,師尊帶我去見見他?

      等你長大吧……

      后來他果真如愿,永旭之巔不比煙雨斜陽,荒涼蕭疏,唯有每日曙光燦爛輝煌,陰晴雨雪皆不能掩,但晨曦之中那道人影卻比陽光更加耀目,莫尋蹤一步步近前,心里忐忑不安著,猶豫該稱呼北芳秀還是師叔,那人一副遺世獨立的模樣,看起來不怎么好親近呢。

      你是莫尋蹤?他猶自躊躇著,不想那道背影聽見腳步已然轉(zhuǎn)過身來,面目秀美平靜,與他想象中大相徑庭,一雙金色眼瞳淡漠威嚴,側(cè)了側(cè)頭,‘望’向他所站的位置。

      ……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的劍。那人緩緩步下臺階,不知是否錯覺,莫尋蹤似乎看到一閃而逝的笑意,倦收天站在他面前,他聽見他說,你長這么大了。

      倦收天所負長劍本無名,只因舉世無雙,無人可為其號名,而莫尋蹤的兵器無名神鋒,卻是籍籍無名,莫尋蹤每每因此沮喪,原無鄉(xiāng)不理會,反而教訓(xùn)他貪慕虛名太過浮躁。

      你師尊沒說錯。倦收天如出一轍,莫尋蹤越發(fā)沮喪了。

      既是武者,誰人不愛名鋒利刃,兵器好壞固然重要,但行走江湖歸根究底靠的是一身本領(lǐng),便是我將天鞘晨曦放在這里,你未必使得了。

      那我?guī)熥鹉亍?br>
      你師尊慣用拳掌,劍法也好。倦收天道,習(xí)武切忌心浮氣躁,以你資質(zhì),回去再修二十年,一響貪歡之招或有他四成威力。

      莫少俠頓時好比霜打的茄子。

      莫尋蹤想,果真是好友,教訓(xùn)起人來口氣也像。他還打算顯擺自己對巧奪無極變的心得,倦收天不甚在意,這也不是什么秘笈珍藏,內(nèi)功練到一定火候,藏書閣里有法陣圖,誰想去看都行。

      但成就至什么地步,且憑各人能耐,徒有其表的占大多數(shù),差不多能劈落飛經(jīng)劍陣的麻雀就是了。

      莫尋蹤不由回想當初他師尊一臉欲言又止的,不知是懶怠理他,還是怕打擊到他。

      倦收天溫言道,你師尊怎樣了。

      又是師尊。自尊心遭受挑戰(zhàn),莫尋蹤咬一咬牙,能接下這五招,再告訴你!不待倦收天答話,劍尖斜指,走勢如虹攜一道銀光襲向那人背心,倦收天略無奈,他沒養(yǎng)過徒弟,往日只偶爾指點后輩比如道門三輝,習(xí)慣了齋玉髓他們的恭敬守禮,何曾遇過這等胡攪蠻纏的陣仗?不知原無鄉(xiāng)平日是怎么教的,慣得這樣……

      倦道長神游之際不忘還招——其實也不算還招,莫尋蹤實戰(zhàn)經(jīng)驗寥寥,步法亦是生搬硬套不懂變通,倦收天右臂一圈一收將人帶進懷里,出手如電兩指虛虛點在喉頭,隨意奪了長劍擲回鞘去。

      倦收天負手而立,如何,現(xiàn)在可以說了。

      莫尋蹤自尊心粉碎成渣,倦收天語重心長的,你根骨不差,日后精進仍有空間,只是自恃太過,冒失莽撞,這點須得糾正。

      倦收天想,來日若有機會,不妨與原無鄉(xiāng)談?wù)劇?br>
      倦收天至今未曾起過收徒的念頭,將這一份用心托辭在故人情誼上,也未覺何處不妥,莫尋蹤年少氣盛,在外摸爬滾打一段時日,自會曉得天外有天。

      莫尋蹤長長舒了口氣,忽然想起件事,你對我的劍很熟悉么,你——

      自然。他見那人嘴角微彎,沉靜金瞳中掠過一抹溫柔神色,仿佛懷念。適才不是問我如何認出你來,這柄無名神鋒,原是我年輕時的佩劍。

      /

      原無鄉(xiāng)自道真總壇回轉(zhuǎn)煙雨斜陽時,帶回了一柄劍。

      鞘是柚木,包裹烏紋蟒皮,銅制劍鏢,外面鑲嵌數(shù)枚黃玉點綴,劍柄處的花紋磨的平了,用絲麻捻了金線重新纏過。

      原無鄉(xiāng)叫來徒弟,莫尋蹤正在后院練拳,聽說有好東西給他,興沖沖掛一腦門子汗跑回房中。

      喜歡嗎。

      三尺兩寸的長短,握在孩童手里怎么瞧怎么裝相。

      是不大適合。原無鄉(xiāng)打量一回,先收起來,過幾年再使就差不多了。

      師尊這劍不是新鑄的么。莫尋蹤翻來覆去的看,劍穗繞在手腕,末端已經(jīng)褪去顏色了,劍鋒倒雪亮鋒銳,他使力揮了揮,份量居然不輕,脫手而出重重砸在腳背,頓時哎喲一聲蹲下來。原無鄉(xiāng)皺眉,勿鬧了。

      是你一位長輩相贈,好生珍惜著。

      莫尋蹤道,難道比師尊的銀驃玄解還要厲害嗎。

      原無鄉(xiāng)一瞬怔住,這不是能夠比較的兩件事物,一樣南宗至寶,一樣承載太多年少時的回憶,孰輕孰重,怎樣輕言判定。

      翼天大魔敗退,此戰(zhàn)所經(jīng)處烽煙蔽日,劍陣開啟后覆蓋西面山峰,轟塌半壁懸崖,崖底激流洶涌,水霧蒸騰,晨光熹微中隱露一線迷離虹彩,盡頭沒入巨巖間虬曲盤繞的古松,秋風(fēng)凜冽,背后一株合抱粗的紅楓簌簌作響,萬千霜葉重疊,艷若滴血。

      原無鄉(xiāng)聽見身后腳步聲,地面盡是崩落散落的碎石,他知道倦收天雙眼不便,雖然有北斗指引相輔,仍伸出手讓那人搭在臂上。

      無礙的。

      原無鄉(xiāng)不語,引著倦收天往樹下稍微平整的所在行去。

      戰(zhàn)前眾人商議擬定計策,見了面也難敘話,眼下片刻閑暇,欲待開口,卻又無從說起。

      末了還是倦收天道,我聽說,你收了個徒弟。

      ……懵懂頑童,遠不成氣候。原無鄉(xiāng)道,他自幼失怙家逢變故,恰巧被我撞見,心有不忍便帶回煙雨斜陽。

      倦收天點點頭,轉(zhuǎn)手化出一件物事,背后金鋒隨他動作,劍穗琳瑯,風(fēng)中激起清越鳴響。

      原無鄉(xiāng)心頭一動,倦收天道,既是你的弟子,一番心意,算他這個未曾謀面的師叔補的見面禮。

      長劍塵封許久,保養(yǎng)的卻很不錯,原無鄉(xiāng)接在手中緩緩摩挲,欲要代莫尋蹤謝過,卻是喉頭苦澀,每一字每一句皆被萬鈞重的大石壓著,不能訴諸于口,倦收天只覺得那雙手臂微微發(fā)顫,以為戰(zhàn)中受傷不曾給他知道,原無鄉(xiāng)搖頭,多心了。

      原無鄉(xiāng)勉強笑道,可惜我這個做師尊的卻未及準備,沒什么合適的東西好做回禮。

      何必計較這些。倦收天微哂,如這般看似隨意的閑聊,似乎光陰又倒回舊年,彼時不知愁緒,轉(zhuǎn)眼白云蒼狗數(shù)甲子,如今原無鄉(xiāng)也收了徒弟,倦收天想,如果當年發(fā)生之事能可轉(zhuǎn)圜,或許他現(xiàn)在也能體會同樣的心情——與原無鄉(xiāng)一起,教養(yǎng)著另一個孩子。

      其實都是無謂的臆想,他連那嬰兒的模樣都未見過,他也不能去問原無鄉(xiāng),孩子長得像誰多些?無論對方答或不答,答案怎樣,皆太過殘忍。

      或許原無鄉(xiāng)收養(yǎng)了莫尋蹤,未嘗沒有彌補的心思在內(nèi)。

      聽央千澈說……那孩子如今過得很好。

      反應(yīng)過來倦收天所指何人,原無鄉(xiāng)雙眼微微一闔,再睜開時平靜無波,是么。

      ……原無鄉(xiāng)?

      我是說,很好。

      原無鄉(xiāng)背轉(zhuǎn)過身,已經(jīng)耽擱許久,眾人都等在山下,倦收天一手按上他肩膀,看他無動于衷,終是嘆了口氣,掌心隔著衣料感受到隱約體溫,及掠過手肘,卻又沉冷如鐵,倦收天不自覺收緊了五指,原無鄉(xiāng)腳步微微停頓,仍舊沒說什么。一點冰涼滴在手背,原來日頭升高,夜里凝結(jié)的薄霜曬融了,仿佛微雨落下,很快浸的肩頭一片濕冷,紅葉姍姍而舞,將陽光攪的支離破碎,看久了竟會暈眩。

      原無鄉(xiāng)隨意撿了被風(fēng)吹折的一枝,遞給那人。

      這是你的回禮嗎。他聽見倦收天這樣問,略笑了笑。

      /

      莫尋蹤死后的一段時日,原無鄉(xiāng)沒怎么夢見過他。

      四處奔波,往往連著十數(shù)日輾轉(zhuǎn)它處,他許久不曾這樣忙碌,時間只恨不夠用,正好省去了傷感的機會,有人修道修的心如槁木死灰,據(jù)說也是一種境界,原無鄉(xiāng)自認升華不到那般高度,卻也詫異當初的心情是否早被時間沖淡了。

      那是他的徒弟,生前死后,名聲甚至比莫尋蹤這三個字更廣為人知,歲數(shù)漫不過自己的零頭去,那么年輕的,來不及行俠江湖,將曾經(jīng)憧憬的夢一一實現(xiàn),原無鄉(xiāng)走出煙雨斜陽時想,這里太安靜了,除了他自己的腳步聲,什么都沒有。

      莫尋蹤小時候很是淘氣,原無鄉(xiāng)以為長大便會好些,小孩子都是調(diào)皮的,師徒倆住在一起不與人來往,莫尋蹤沒有玩伴,獨自一人太孤單了,于是也很少說他,興致來了甚至也陪他一起玩,屋外臨著一片竹,用竹篾扎出骨架蒙上絹紗,再粗略描幾筆,燕子風(fēng)箏栩栩如生,同樣的材料麻煩些,還可以制燈籠。

      師尊什么都會啊……莫尋蹤一臉崇拜,師尊教我用劍劈竹絲!

      先學(xué)著把劍握穩(wěn)吧。原無鄉(xiāng)笑話他,樹蔭底下涼涼的,這是株銀桂,秋天花最盛的時節(jié)抬頭望去,雪海盡頭星河畔浮起一輪月亮,說不出的好看。

      原無鄉(xiāng)夢不到莫尋蹤,莫尋蹤也不肯入他的夢,原無鄉(xiāng)想,或許那孩子是恨他。

      琢磨到這些念頭,恰逢他與倦收天為南北兩宗一決高下,下手莫名狠了些,之后倦收天為見魄如霜往論劍海去,兩人分開,原無鄉(xiāng)回了趟煙雨斜陽,外面布著道真的結(jié)界法陣,沒有鎖門的習(xí)慣,他在院子里四處走了走,不見往日清爽干凈的模樣,雜草該鋤了,青石板上落滿灰塵,昨夜才下過場雨,一地泥濘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思量一番,到底放棄清掃的打算,轉(zhuǎn)身往房間里尋干凈的衣衫,好將身上染血的換下,回想之前一戰(zhàn)中突兀橫生的恨意,簡直像被什么魘住,可究竟是因為什么,心里恍恍惚惚有個念頭,來不及確認,自己趕快先壓下去,當年莫尋蹤的去留是式洞機施給他的人情,當然了,這份人情利息太大,更像把柄,可看著襁褓里睡的恬靜的嬰兒面容,原無鄉(xiāng)到底沒能狠下心,左右是他們私下的約定,倦收天半點不知情,他當真以為他被送去山下的平凡人家,他甚至以為他過的很好。

      這結(jié)局如今想來并不壞,至少莫尋蹤會活下去,雖然無法成全他的私心。原無鄉(xiāng)躺在床上,將系上的衣帶重又解開,眼前漸漸暗下去,天色晚了,他懶怠起身再去尋燈火,索性便這樣睡一夜,入秋后床上的薄被忘了換下,他倒也不怕冷,想著無數(shù)亂七八糟的事——明明一件一件已經(jīng)慢慢在解決,或是已經(jīng)解決,比如道真長久的分裂。他和倦收天算這場無謂之爭中的犧牲品么,莫尋蹤又算什么,思緒仿佛亂麻,一絲一線不顧頭尾串在一起,碰到死結(jié)便扯斷,抽出來再說,房間里暗的不見五指,墻角擱箱子的地方卻傳來細微動靜,那里收著莫尋蹤小時候的玩具,木劍、風(fēng)箏、燈籠,還有缺了一角的硯臺,翻舊的道經(jīng)。

      莫尋蹤。原無鄉(xiāng)頭疼得厲害,喚了一聲,沒有鬼來應(yīng)他,他便囫圇睡去,夢里看到青山連綿,孤峰入云,穿淡黃衣裳的小孩子坐在溪水邊,身后負一柄熟悉至極的長劍,他認出來,心下歡喜方要走過去,那孩子抬起頭望向他,秀氣的五官略顯冷淡,卻是倦收天小時候的模樣。原無鄉(xiāng)。他聽見他的聲音,忽然想走開了,背后風(fēng)風(fēng)火火撞來另一個白衣白發(fā)的道童,徑直穿過他霧一樣飄渺的半邊身軀。

      藥在這兒。那道童捧著小包裹,藥氣之外還有食物的香氣。

      你自己敷,還是我來?

      自己來就好。倦收天挽起袖口,小臂上一道淤痕高高腫起,已經(jīng)滲出了血,原無鄉(xiāng)遠遠看著,他依稀知道后面的事,站在原地沒有出聲。

      手占著,怎么吃飯啊。

      你喂我就好啦。倦收天理所當然似得,餅是新烙的嗎……燙!原無鄉(xiāng)!

      原無鄉(xiāng)。他聽見了,也跟著叫他,叫小時候的自己,眼睛干澀疼痛,胸腔像被什么剖開,挖走了骨血,連帶著多年前珍寶一樣的記憶和感情,下手那樣狠,兇手是什么模樣呢,有沒有他自己。

      他不愿再待下去,轉(zhuǎn)身離開卻一步踏空,面前裂出深淵般的地洞,猛地睜開眼睛,一身黏膩發(fā)冷的汗水,房間里仍然黑暗,離天亮還早,銀驃玄解按在胸口,心臟急促的跳動著,他忽然想起倦收天說過的事,幻境中被斬落的頭顱滾落塵埃,每一次皆是自己,不得逃避不能平復(fù),于夢中挫骨般折磨。原無鄉(xiāng)嘴角牽出一點淡薄笑意,未必你曾經(jīng)不是我的心魔呢。

      胸口的悸動于此刻漸漸平息了,他翻了個身,安靜過完了后半夜,滿世界清靜的像落雪后白茫茫的天地。

      /

      這是他怨恨的原因嗎,緊閉的眼睛忽然感受到一點明亮浮動,以為是窗外天光,卻又帶一點紅,晃動著,更像火焰的顏色。

      倦收天。原無鄉(xiāng)喚道。周圍太安靜了,簡直像座墓。

      一條冰過的帕子沾上額頭,細細沿眼角擦下去,銅盆里濺落水花,又有放得很輕的腳步聲。他等了片刻,熟悉氣息回到身邊,褥子微微陷下一些,他再次醒過來。

      是怎么了。

      記得自己明明在同那人說話,后來打算去黑暗道外面走一走,方站起身腦子里竟如炸開般暈的天翻地覆,無數(shù)細小蟲子從不知名的地方涌來,攀附、啃噬、不知饕足。

      是不是坐久了氣血不暢。倦收天憂心忡忡的,還是玄解舊傷又有什么別的問題……

      難道不是閑的太久。原無鄉(xiāng)很認真的開著玩笑,倦收天扶他起來,取過外衣披在身上,問,你夢見什么,盡說些我不懂的東西,一下午都在發(fā)燒。

      群魔亂舞的,哪里記得清,你也趁早忘了。原無鄉(xiāng)估摸一番時間,你不回去嗎?

      跟慈郎打過招呼,今日不走了。

      原無鄉(xiāng)很是無語,倦收天幫他順順頭發(fā),等你好些,我們回煙雨斜陽。

      原無鄉(xiāng)沉默著,倦收天幾乎以為一整晚都要這么相對無言下去,聽見仿佛無奈的輕笑,于是提醒他,以前說過,待擊退森獄,便靜居山林,不再涉入江湖情仇。

      我都記得,可不是現(xiàn)在……聲音頓了頓,若是因為不放心我,原無鄉(xiāng)可承受不起了。

      當真退隱,未必不會心有掛礙,拖泥帶水他看不得。這江湖從未有平定的時候,欲撣盡一身塵埃,走的瀟瀟灑灑,唯有心中真正坦蕩澄澈,可以是未來任何一日。原無鄉(xiāng)道,你往好處想,我這雙手,還有恢復(fù)的機會。

      說定了是要并肩同行的,誰都不會拋下誰,而道真雙秀,少了一個原無鄉(xiāng),總不夠圓滿。

      再退一步,那么多年都等了,還怕繼續(xù)再等下去嗎。

      好。又是許久,他聽見鄭重其事的應(yīng)承,微微松了口氣,想自己幾百年的毛病怎么都改不過來,每每萬分耐心給倦收天順毛,有什么成就感早麻木了,偶爾強硬一下說不準拒絕,回頭也要給對方加倍還回來——居然還揪領(lǐng)子!

      ……那現(xiàn)在要報復(fù)回來嗎。

      倦收天眨巴著眼睛,看起來居然有點可憐兮兮似得,原無鄉(xiāng)頭暈,別眨巴了,我眼睛比你的大,真受不了。

      要說報復(fù)什么的,他不是打過他三掌,實打?qū)嵉膭诺,好像還吐血了。

      好啦好啦,都過去了,別總放不下的樣子。

      倦收天道,之前還去煙雨斜陽收拾了一回,清理過院子,添置了些東西。

      你會侍弄花木還是挖水渠。原無鄉(xiāng)笑道,要是小莫還在——他張口結(jié)舌,話斷在了嘴邊。提這些干什么啊,好端端的傷心。

      你如今可還是道磐。倦收天知他難過,自己不免也想起過去的事,便商量道,幾時看好了接班人卸下?lián),我們(nèi)フ夷莻孩子好不好?

      不怕被當成招搖撞騙的嗎,這么久了,若還活著也近杖朝之年,看見我們只怕會不自在。原無鄉(xiāng)嘆了口氣,只要一世過的平安無憂,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倦收天道,早知如此,當初該問一問央千澈,到底是送去哪里了,他比式洞機好說話些。

      那是你一廂情愿,南北兩宗當時的局勢,攤上那件事,誰都不好說話。

      原無鄉(xiāng)嗽了兩聲,他起身尋茶壺去,想起那人夢里模糊囈語,水溢出杯子澆濕衣袖也不覺得。

      倦大先天你還想讓我好好喝口水么!

      燭火搖動著,燭光里端茶杯的手始終不那么穩(wěn)當。

      他說他過的很好。倦收天的聲音很輕,轉(zhuǎn)身只見原無鄉(xiāng)淡淡笑著,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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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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