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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恐懼癥
“我們在臺北小站,你要不要過來?”
發(fā)件人是韓佳,發(fā)送時間是9:30。
連清迷迷糊糊醒過來看向窗外,明亮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顯示這是一個意外的好天氣。
大年初一的清晨,就這樣被糊里糊涂地睡過去了。
連清盯著那條開機時蹦出來的短信發(fā)了會兒呆,不甚清醒的思維讓她的思考有點困難。手機顯示現(xiàn)在應該是北京時間10:23。手機屏幕暗了很久之后終于再次被按亮,連清抿著嘴回復了過去:
“好的,不過我要自己騎車會晚一點,你們先玩著~”
連清其實很不喜歡集體活動,但是都是還算玩得好的同學,而且之前韓佳約了很多次都推了,這次至少去問候一聲吧。
雖然其實沒啥好問候的。
連清慢吞吞地起床,刷牙洗臉,找了點東西填肚子。父母清晨的時候就打招呼說去親戚家打麻將,估計不到晚上不會回來,于是只能自己一個人騎自行車出門。
臺北小站其實挺遠的,騎自行車大概要半個多小時。
連清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用手機查了下天氣預報,2℃,還是挺冷的,于是她從衣柜里找出了那件長羽絨服。
一個寒假沒出過門,連清一下子不知道應該穿什么去見一年多未見過面的他們。
想來穿暖和點總是沒錯的。
圍巾,手套,帽子,全部準備完畢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以后,連清懶洋洋地騎上車,冬日的陽光很暖,她突然覺得偶爾這樣出門曬曬太陽也挺不錯的。
騎了不遠甚至發(fā)現(xiàn)自家的那只白貓也窩在一堆稻草里瞇眼曬太陽。
真是個好天氣。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連清已經(jīng)出了一身汗,她鎖好車掏出手機,想了想還是直接進店往里走,果然看見了站在人群中正大笑著說著什么的韓佳。
連清沒喊她,站在人群外圍定定地看著那個在哪里都能談笑風生的韓佳,她發(fā)現(xiàn)那群人里有好多她不認識,而之前她一直以為這只是她們幾個的簡單聚會。
倒是另一個不認識的女生發(fā)現(xiàn)了她,對韓佳示意了一下。韓佳回過頭看見她,只說了句“你來啦?自己找地方坐吧”就扭頭繼續(xù)投入到剛剛的游戲中。
坐?這哪還有可以坐的地方?
連清就這么默不作聲地站著,她很后悔來了這個所謂的聚會,她現(xiàn)在覺得渾身不自在。
離她最近的許晴看見她,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是不是覺得很多人都不認識?”
“……”
“正好碰上幾個隔壁五班的人,大家都臉熟,就說在一起玩吧!
“現(xiàn)在在玩什么呢?”
“殺人游戲!
許晴聳聳肩回過身去繼續(xù)剛剛的游戲,連清在人群外圍靠墻沉默,她有種直接出門離開的沖動,卻又覺得這樣會讓韓佳尷尬。
畢竟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從初中上下鋪的緣分開始,到高中又是同一個重點班,雖然大學在不同的城市,連清依然當韓佳是可以隨時碎碎念隨時打擾的好友。
一年也就寒暑假能見見面,連清還是想留下個比較好的回憶的。
況且自己最近心情確實不太好,一直想找韓佳出來訴訴苦。
連清看向餐廳大大的落地窗外,今天的陽光確實很好,她很想打個招呼騎車出去散散步,又怕這樣不太禮貌。
可是站在這里看他們玩得那樣高興,又覺得很寂寞。
連清以為自己出來是找熱鬧的,沒想到在這個地方比一個人待在家里還要落寞。
她盯著黑黑的手機屏幕發(fā)呆,沒一會兒旁邊的人群騷動起來,她問最近的許晴怎么了,許晴說:
“這里地方太小,去我家吧,我家客廳還挺大的!
連清沒機會發(fā)表任何意見,事實上這個情況下她說什么都只是“少數(shù)人的意見”,而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是大家都信奉的真理。
路程確實不遠,連清推著自行車走著,前面是韓佳和許晴,后面是其他人,包括那些所謂“偶遇的隔壁五班的同學”。
她望著前面兩個人親親密密并肩走著的身影,思維在和煦的陽光下也有點慵懶了。是呵,她一直以為韓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卻忘了韓佳最好的朋友不是她。
所以她這么興沖沖地跑出來見面是為了什么?出門時那一腔想要傾訴的心情也一掃而空。
突然許晴放慢了腳步跟連清并行,緊接著韓佳的步子也慢了下來,這下變成了三人一車完全擋住了整條人行道。
連清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有點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她們這樣很容易被后面想過去的行人罵,而她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跟陌生人交流。
“對了,忘了問你,你年前那個銀行的面試怎么樣?有消息了么?”
連清愣了一下,想起前天剛剛收到的拒信現(xiàn)在還躺在自己的郵箱里,她對著許晴苦笑著搖頭,后者親密地拍著她的肩:“沒關系,再接再勵嘛~”
許晴的話沒有哪里不對,甚至可以說很好地照顧到了她的情緒,連安慰都有了,但是連清聽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她知道許晴的家庭條件遠比自己好太多,還有個在市政府當官的爹,所以早早地打理好一切,就等著拿到畢業(yè)證書的時候遠赴美帝深造了。
連清從不怨什么,她對自己的認識一直很明確,她想的只是在畢業(yè)前找到個好一點的工作,然后賺錢,開始自己的小生活。
多么的樸素。
可是今年的就業(yè)形勢太差,到現(xiàn)在她也沒能給自己一個確定的未來,好不容易有個好點的銀行通知她終面了,年前還是收到了拒信。
連清很傷心,她覺得自己盡力了,可惜有些事不是盡力就能達成的。
是了,本來出來就是想找韓佳說說這件事的,一個人經(jīng)歷這些事難過的心情總是會升級成難受,如果能有一點安慰也許會好一點。
許晴推了推韓佳的胳膊:“你呢?你那兩個怎么樣了?也還沒消息?”
“唔,都還沒,不過花旗的那個我覺得挺好的,應該希望挺大。”
連清推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再次走在那兩個人的身后,“這次答應出來聚會什么的簡直是個笑話”,這種意識前所未有的強烈。
說到底,過得不好的只有我自己。
一行人到許晴家的時候已經(jīng)一點多了,拖鞋不夠,很多人直接穿著襪子踩上了地板,反正房內有空調挺暖和的,男生更是不介意。
換了個地方大家繼續(xù)玩著“殺人游戲”,連清也加入了進來,對著手里抽到的“守護”牌不知所措。
什么時候殺人游戲多了這么多不知所謂的角色的?難道不應該是平民、殺手、警察、法官四個角色么?
守護?女巫?小女孩?長老?
連清閉著眼睛聽到法官嘴里一連串的人稱出來的時候徹底懵了,對于自己被指名的“守護”一角也是半懂未懂,只是法官讓她指個人,她便隨便指了。
最后睜開眼的時候,法官宣布這是個平安夜,連清舒了口氣。
自己的這個角色應該是保平安的吧?如果有人死去的話,連清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判斷失誤沒能正確保護好大家一樣。
但是不久之后,連清就被“殺”出局了。
這是她很樂意的事情,她對聚會、游戲、唱K什么的無甚興趣,只樂得在一邊開著另一群人玩得開懷。
她最喜歡的旁觀者角色。
客廳的電視開著,春晚的重播一遍又一遍,女孩子們總是在某個明星出場的時候叫喊著“暫!保缓蠓且涯莻節(jié)目看完再繼續(xù)。
一輪下來已經(jīng)過去不少時間,連清靜靜地看著接下來大家亂成一團地指證,幾輪之后平民勝利。大家說暫時休息一下。
連清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看著這群同齡人。
許晴拿著一盒巧克力挨個發(fā)。
韓佳在另一個女生堆里,天南海北地聊天。
幾個女生問了許晴衛(wèi)生間的位置,結伴去了廁所。
三四個男生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誰的手機上看著什么。
而連清,一個人坐著,暗自祈禱接下來的游戲里自己都能抽到“平民”的角色,這樣自己只需要全程閉著眼睛就行了。
天不遂人愿,第二局開始,連清的角色是“警察”。
輪到自己睜眼的時候,環(huán)顧四周都沒發(fā)現(xiàn)另一個應該也睜眼的警察在哪里。作為法官的男生沖她使了個眼色,她才發(fā)現(xiàn)斜對面的韓佳對著她擠眉弄眼。
韓佳很快確定了想要驗證的對象,法官沒再詢問連清的意見,直接給了判定結果。韓佳對著男生做了個“OK”的手勢,然后閉眼。
連清閉眼的同時又問了自己一次:“我今天到底為什么出門呢?”
接下來的游戲很簡單,韓佳很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殺死,警察剩下連清一個,她突然覺得很開心,有點躍躍欲試。
一輪的結尾按順序發(fā)言,輪到連清的時候她坐直了身體,暗暗拽緊了手里的圍巾。
她有社交恐懼癥,她最不習慣在很多人面前說話。
可是這次她想努力做好“警察”的角色。
她說:“我覺得A是好人,B是殺手!
作為法官的男生不耐煩地一揮手:“你就說你是警察就行了,剩下B一個殺手,好了你們平民贏了!
連清的好不容易裝出的笑容僵在那里,再次地低下頭去。
身邊的人為平民取得勝利歡呼了幾聲,連清松開了拽緊圍巾的手,有點委屈。
我今天到底為什么出門呢?
接下來的時間比想象中好過很多,也許是上帝聽見了連清的祈禱,接下來的游戲里,她抽到的都是“平民”。她閉著眼睛坐在那里,想著待會兒回家之后沖杯麥片喝喝,想著今天的天氣其實還挺冷的,想著自己郵箱里的那封拒信,想著接下來的幾個月她該如何努力,想著她停在樓下的自行車會不會被偷走。
想著想著,游戲結束了。
再想著想著,聚會結束了。
連清因為要推自行車所以慢了一點,等她出小區(qū)大門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jīng)散去了。她跨上車子,在第一個轉彎口看見了許晴和韓佳并肩走著的身影。
踩踏的動作停了一秒,連清的車把一彎,在那個轉彎口右轉,走了一條小道。
她不想再上前去,和她們打招呼,可能還要叮囑幾句“路上小心”什么的。她今天很累,不想再跟她們費勁說話了。
五點的時間,太陽差不多下山,但是陽光還是很好,連清輕輕地哼著歌。她覺得還是一個人的感覺好,雖然小道有點窄,但是她的心情很開闊。
一邊是農田,一邊是一條小河,一邊一望無垠的泥土地,一邊波光粼粼的清水。
“嗨,前面的,你,能不能慢一點?”
連清好奇地往后望去,有個騎著公路車的男生在自己后面,有點面熟,但是想不太起來。
“我嗎?”
“對,就是你……終于找到了,怎么拐到這條道上來了?”
連清抿抿嘴,想說“關你什么事”,想了想還是禮貌地開口:“你是誰?找我有事嗎?”
男生出人意料地臉紅起來,雖然現(xiàn)在是夕陽西下,但是連清發(fā)誓她在那個高高瘦瘦的男生臉上看見了兩片紅暈。
緊趕幾步跟連清并行,男生頓了很久才開口:“那個……你好……我剛剛還跟你們一起玩殺人游戲的你記得嗎?”
“哦”,連清在大腦里檢索了一下,沒什么印象,只能試探性地開口:“原來隔壁五班的?”
“對,你記得我啊!”
連清終于知道別人常說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是什么樣子,眼前的男生很好地給自己演示了一遍。
“沒,猜的……”
“哦……”
持續(xù)的沉默讓連清有點不耐煩,她很想說“如果你沒什么事的話那我先走了”,但是不敢開口。
該死的社交恐懼癥。
“我叫xxx,請問你能給我你的電話么?”
連清沒聽清男生的名字,在對后半句反應過來之后嚇得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去。她沖著那個男生敷衍地笑笑,然后拋下一句“對不起,我倆不熟”然后就飛快地往前蹬。
男生騎著那輛公路車很快地追上來:“連清同學,我喜歡你,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連清嚇得心臟“砰砰”跳得極不規(guī)律。
男生的車一點一點的逼近過來,本來就很窄的小道更擠了。連清面對著對方有點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一下沒扶穩(wěn),連人帶車往右邊的小河栽下去。
畫面停頓在這一秒,手機砸在臉上的痛感帶點麻,連清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右手在被子外舉著,黑色的手機掉落在枕邊,她揉揉還有點疼的額頭,拿起手機按亮。
韓佳的短信仍然清清楚楚地顯示在發(fā)光的屏幕上,時間是9:30。
自己在底下的回復只有一半,“好的,不過……”,仔細一看已經(jīng)發(fā)送出去。
韓佳的回復只有一個問號,然后再沒有動靜了。
手機顯示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11:40。
還好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連清回復了過去。
“太晚了,我不過去了,你們好好玩!
然后關機,鉆進被窩,閉上眼睛,享受最美的一個人的安靜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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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責任妄想,只作自己碎碎念腦洞,沒啥實質,沒啥營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