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勾
　　你的眉微微一皺,也如勾,勾在我心里,莫名的痛.
　　我輕拈裙角,把那雙月白色繡著雙蝶的綢鞋提在另一手里.躡步而來,羅襪粘塵.
　　月色透過半開的窗欞,瞄著你,如我的眸光.
　　你輕撫她的發(fā),如沽一縷花香.她抬眸凝睇,便是天水間揚起的波光,一流轉,已是醉了一世的丹青.
　　你微微俯身,她小小的泛著珍珠白的耳垂便給你含進了口中,徒留下那攥金絲的八寶翡翠耳墜子露在你的唇外,微微顫著,如她沐在月光下的身子.
　　你的手流連著她身前的琴弦,那指尖,竟依然是你平日里教我時的次序.
　　她微偏著頭,雙頰絳紅,任你的指尖摩挲其上,越描越濃,欲滴......如我緊咬住的下唇.
　　我一步步后退,俱是落在心尖上的滋味.
　　轉過幾個拐角,廂房里的燭果然還燃著,這個時辰,爹還未睡.我彎下腰,用指尖輕拈一粒石子.那疼生生硌進心里.我毫不猶豫的丟出,一如你在我面前輕易轉過身去.
　　腳下故意踏斷枯枝,即使是這樣輕微的聲響,在這月夜也恍若驚雷.身后紛亂的腳步跟著我胸腔中的節(jié)湊.
　　月依然如勾,
　　我隱去腳步貼在樹影下屏息著看爹推開了那扇有月色透過的半開窗欞.
　　一剎那,你和她的臉也凄白如月.
　　爹身后的紛亂的燈籠仿佛比那夜的月還亮,拖著你們的影子映在廂房的地上,長長的,糾纏著.
　　我撥了發(fā)里她親手插進去的簪,讓它隨著一頭的烏發(fā)瀉下,委地.然后一步步從樹影下踱出,學著你走向她的風儀.
　　爹在看到我時大聲叫著奶娘的名字.我默然的貼在爹的身后,手緊緊攪著爹的衣袖,卻偏了頭看你,眉稍的譏笑,唇角的得意,樣樣如勾.
　　奶娘終是來了,攬了我向內廊走去.耳邊是爹凌厲的聲音.
　　"把他們綁了關起來,明日回了族長再沉潭."
　　垂下頭,我笑得發(fā)顫,奶娘攬得更緊,伴著我無聲而輕顫的笑的是她的叨念.
　　"可憐小姐還這么小.夫人怎么那么糊涂."
　　以后,
　　我對著鏡子將眉描成她那般的悠長時聽說,他如何慷慨于情深意重.而她又如何抱著爹爹的腿哀哀哭訴,夫妻情長,稚女無依.
　　再以后,
　　我將攥金絲的八寶翡翠耳墜子墜在耳上時聽說,沉潭時他面如枯槁,只言不吐.而她凄厲哭嚎,不能成聲.
　　后來,
　　再沒有他們的消息讓我聽說了.
　　我卻依然喜歡在每個月如勾的夜里,站在琴桌的后面,微偏著頭,讓泛著珍珠白的耳垂上碧綠的墜子晃出曾經(jīng)的輕顫.便仿佛又見了他皺著的眉,依稀如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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