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解脫
法比安斯基不知道的五件事
1.
在華沙萊吉亞的時候,他們的訓練場小得可憐,總共只有兩塊草皮,一線隊一塊,其他的預備隊U18U16還有各級青年隊只好調開時間湊合著共用另一塊。兩個場地之間隔著一排稀稀疏疏的楊樹,還有個平緩的斜坡草甸。預備隊孩子們在結束自己的訓練后,或是在自己的訓練開始前,都喜歡坐在那個緩坡草地上看一線隊訓練,演練戰(zhàn)術,打訓練賽,或是有人單獨加練。
守門員訓練的三個球門就擺在那個草坡的左下方,盧卡斯常常能感覺到背后那些或欽佩或羨慕或許也有些不服氣的目光。他不知道是否跟他一起訓練的兩個前輩也能感受到那目光,還是因為自己也曾是那些人中的一員所以才格外敏感。
是的,就在九個月之前,他也站在那群人當中,然后就在一個季前訓練的時間里,他從預備隊一路被提拔上一線隊,還牢牢坐穩(wěn)了主力門將的位置。他覺得這就像是坐著鷹巢的電梯直奔貝希特斯加登山頂,或者作為一個波蘭人,他更愿意將之比喻為不知怎么就在飄忽中登上了過去華沙電臺廣播塔的塔尖。
耶里向他招招手,要他來替換托馬斯做常規(guī)的雙側撲救練習。他走過去的時候,余光瞥到左邊草地上有個瘦高的半大男孩子站了起來,雙臂抱在胸前看著他。
他知道那是誰,沃伊切赫什琴斯尼,前國家隊傳奇門將馬切伊什琴斯尼的兒子。他看過他的訓練,更經常地被他看著訓練,出于門將這一行特有的競爭關系,他很快在心中對這個十四五歲就被招進預備隊的小子做出判斷:家族遺傳,天賦和侵略性一樣出眾。當然,后一點是從他自己每次訓練時都能感到那持續(xù)的、毫不掩飾的、超越年齡般凜冽的目光中得來的印象。他走到球門前,裝作不經心地拍了下門框,轉頭去看了什琴斯尼一眼。果不其然,竹竿一般的男孩正冷冰冰地盯著他。我得打起精神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訓練開始了,這也是比賽。
訓練,然后是真正的比賽,客場,主場,再客場,賽季結束,他如愿地連同冠軍獎牌一道收藏了自己那幸運一年終場比賽的手套。那是他人生中最開心的夏天,悠哉地跟朋友出去度假,看世界杯,毫無顧慮,天馬行空想著自己兩年后或許能夠出現(xiàn)在歐洲杯上。
七月份再次回到球隊的時候,他感到有些事情發(fā)生了變化。一開始他并沒能察覺到底是怎么回事,過于舒心的夏日假期削弱了他的觀察力。幾天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他從回來后再沒見到過什琴斯尼。
他不知道那曾讓他感覺如臨大敵的目光的主人去了哪里。
2.
盧卡斯在阿森納的第一次訓練就是在那座現(xiàn)代得不像話的新球場里,那是俱樂部每年一度的會員日。溫格教練與兩名新球員握手,旁邊的官網(wǎng)攝像師圍著他們轉個不停。當即有小孩子來找他簽名,這真是他從沒遇到過的狀況。
隨后訓練開始,他走向球場遠端的守門員訓練區(qū),俱樂部名宿門將鮑勃威爾遜作為形象大使出現(xiàn)在場上,但讓他感到一絲緊張的仍然是即將與之共事的兩名隊友,西班牙人阿穆尼亞,還有脾氣火爆年屆四十還如日中天、神一般的延斯萊曼。在想著如何才能在新俱樂部站穩(wěn)腳跟不被輕視之前,他眼下急需解決的是怎樣向他們做自我介紹,他的英語顯然還沒達到那種程度。不過好在守門員教練格里出面先替他說了幾句——他懷疑教授之前一定為此事特別叮囑過格里——隨后大家打個招呼就過去了,阿穆很隨和,萊曼今天看上去也心情不錯。
真正的自我介紹是在訓練中。在那場平和歡樂家庭聚會般的會員日訓練上,他竟有種像是回到了打自己第一場職業(yè)比賽時的感覺,緊張,興奮,竭力保持沉穩(wěn),想要證明自己,又覺得不該太過張揚——守門員永遠是最依賴直覺,卻也是最能夠在短時間內做出復雜思考的人。同時,這也是個與同行競爭最多,卻與其他隊友聯(lián)系最少的職業(yè)。
今年隊里有兩個新人,他,還有法國人薩尼亞。不過一切對薩尼亞來說或許并不是那么困難,在阿森納恐怕整個球隊的人都會說幾句法語,而且球隊的后衛(wèi)線上要么是法國人,要么來自其他國家的法語區(qū),溝通根本不是問題。他想或許該向誰請教一下,給自己找個英語老師。
訓練賽后有人朝他走來,那人看上去普通球迷打扮,卻沒有被工作人員攔在場外。直到那人越走越近他才覺得眼熟,然后猛然發(fā)現(xiàn)那是他認識的——在華沙時就認識的他們預備隊的那個小子!什琴斯尼?!
他長高很多,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副半大孩子的樣貌了,褪去稚嫩,多了些將近成年的硬氣。原來有些長的頭發(fā)現(xiàn)在被剃成板寸,看上去像個新兵鍋蓋頭。不過他肯定不是剛從伊拉克或者什么地方回來,看那副身板就知道不可能,個頭竄起來讓他顯得比以前更瘦了。
盧卡斯太驚訝,以至于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對方就已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嗨,我是沃伊切赫什琴斯尼!
“嗯,嗨,你好,”盧卡斯下意識地也伸出手去,卻被什琴斯尼順勢拽過去來了一個帶著沖勁的擁抱。“我是——”
“我知道你,烏卡什法比安斯基,”這是他熟悉的波蘭語,“我們在同一個隊呆過,華沙萊吉亞,但是其實你當時在一線隊,我在預備隊,所以你可能不記得我,不過我認識你,我知道你連拿了兩年的波蘭聯(lián)賽最佳門將!歡迎來到阿森納!我也是守門員,現(xiàn)在是這里U18的主力,我們也開始賽季前集訓了,不過為了來看一線隊訓練我們逼著教練給大家全體放假,哈哈!你看,這情況跟我們在華沙真像,是不是?”
什琴斯尼一刻不停說了半天,盧卡斯不知道他最后那句話指的是什么,是說他們倆又分別在一線隊和青年隊,還是說他又來看他的訓練。
他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只好胡亂地說著“大概吧,是有點……你什么時候來的這里?”然后他自己馬上就想起來,“06年夏天,對吧?我當時還納悶你去哪兒了!
沃伊切赫眼睛立刻亮起來,一絲驚喜掠過其中,“是06年,你那時候就認識我?不可能啊,我都沒和你說過話,你訓練太投入了,完全就是一副拒絕打擾生人勿近的樣子。”
盧卡斯差點沒翻個白眼,真不曉得是誰當時總直勾勾地盯著我訓練。不過他想起了另一個問題,“嗯,什琴斯尼——”
“叫我沃伊切赫,或者沃伊!
“好吧,沃伊切赫——遇見你很高興,能在這里遇見波蘭人真好,不過我聽說溫格教練希望大家都能說英語——”
“沒錯,是這么回事,阿森納是多國部隊,雖然看起來法語更像是官方語言,但BOSS確實要大家都說英語,‘團隊氛圍’,”沃伊切赫模仿教練帶著法語腔的英文發(fā)音,“他是這么說的,所以我們都得學英語。不過放心,我保證你跟隊友混上一個月就沒問題了,大家都是這么過來,我們隊里還有U16他們有好多非洲兄弟,上帝在他們那兒都不說英語的。”
“那你呢?”
“我?”沃伊切赫聳聳肩,“也差不多,剛來的時候肯定會有人拿你開玩笑,不過這個簡單,只要你覺得那家伙眼神不對,或者旁邊大家都一副假正經的樣子,那就直接把他說過的話對他重復一遍,這樣學得很快。”他說著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而且我們門將最會判斷別人什么時候要整你了,對不對?職業(yè)病。”
盧卡斯笑了。似乎是今天頭一次,他注意到天氣還不錯,幾乎是北倫敦在短暫夏天里所能呈現(xiàn)的最好的下午,他的手感受著陽光的溫度,微風如縷,面前已經和他差不多高的沃伊切赫向他微笑著說,“對了,你還沒找到房子吧?我不介意你來我家先住幾天!
他稍微有些詫異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認真考慮這個提議。
他不知道自己印象中那個男孩身上的冰冷和棱角是怎樣一下子消失殆盡的。
3.
球隊在打半個球場的訓練賽,盧卡斯和沃伊切赫分別站在雙方門前。
隊里的一號門將阿穆受傷了,所以現(xiàn)在是他們倆在為球隊四線作戰(zhàn),并且都希望能把握住任何一個可能成為主力的機會。
盧卡斯站在有些逆光的一側,已經是快四點鐘,這是高緯度地區(qū)秋天里一天當中光線最刺眼的時候,他稍微抬起左手遮了遮陽光。因為阿穆受傷,他現(xiàn)在是聯(lián)賽常規(guī)的首發(fā)門將了,但他和站在球場對面的那個人都知道這個位置并不穩(wěn)固。有侵略性,其實他最初對沃伊切赫的評價并沒有錯。雖然他們現(xiàn)在的關系早已比當年好得多,但競爭仍然無時無刻不存在著,尤其是面對沃伊切赫這樣一個追趕者,他太自信、太有沖擊力、太無所畏懼了,盧卡斯不得不始終提醒自己繃緊神經。
替補隊在進攻,已經確定下場輪休的薩米爾在左路帶球越過中線,盧卡斯轉向右邊,緊盯著場上的局面。因為只踢半場,所以攻防轉換比平時要快得多,薩米爾和托馬斯二過一甩開右邊的曼努,快速推進到門前不遠,球在薩米爾腳下,他選擇了內切。在某些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候,盧卡斯會有種周圍一切減速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后退著,但依然專注地看著前方,他對自己的球門太熟悉了,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在門前確切的位置——球門中心偏右,還有兩步能退到門線——有時他甚至覺得球門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配合著也在指引著他本能地動作。
前方夾防薩米爾的伊格納西和約翰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向左移動了一下。然而就在他的重心還偏向左邊的時候,薩米爾用假動作晃開后衛(wèi)起腳打門,皮球徑直向球門右上死角飛去。盧卡斯來不及收回重心甚至來不及調整呼吸,飛速蹬地展開胳膊把自己完全朝球門右邊扔出去。他應該預判到的,中路太擁擠沒有射門空間,他們肯定還是要回到左路去——球速很快,他竭力舒展身體幾乎成一條直線,他要撲出這個球,也許他能做到,拜托了——
最終他幾乎是用指尖將球托出了橫梁,然后摔在草皮上。門將都是瘋子,只有瘋子才會把自己摔來摔去,每當這種時候他都不禁要同意萊曼的話。但剛才那是個漂亮的撲救。他撐著草地爬起來,伊格納西和約翰第一時間上前拍了拍他后背,場上有隊友朝他吹起口哨,有人在喊好球。中場邊線處BOSS露出笑容向他點點頭,旁邊的帕特和格里都在鼓掌。
他下意識地朝球場對面看去,因為逆光,他看不清楚沃伊切赫的表情,只能看見他雙手叉腰隨意地站著,既沒有嚴陣以待,也沒有表示出感興趣的樣子。這就是他的對手,他想,沒有人能撼動沃伊切赫那該死的自信,他拼盡全力可他看上去還是那么輕松。轉念之間他又為這樣的想法暗自咒罵,別這么斤斤計較,居然跟一個比你小五歲的家伙斗氣,趕緊忘了吧,趕緊——
他不知道,在他騰空躍起的那一瞬間,還沒有碰到皮球,沃伊切赫就已經在無人注意的場地另一頭輕輕為他鼓了掌。
4.
“你今天嚇到維托了。”
盧卡斯走進更衣室,沒想到里面還有人。
他這一周很不好過,阿穆馬上要傷愈歸隊,他卻在聯(lián)賽里莫名其妙地失誤,他覺得BOSS賽后四十多分中的訓話至少有大半怒火要歸到他頭上。今天的訓練也極其糟糕,連續(xù)幾次脫手和低級失誤,他在訓練結束時憤怒地扔掉了手套,沒想一甩手正打在維托頭上,他記得當時自己好像只粗略地做了個道歉一類的手勢,然后頭也不回一個人走到旁邊空訓練場上去了。
他在那個訓練場上坐了很久,還繞著草皮走上好幾圈才平復下來,本以為隊友們肯定早已離開,沒想一進來就見到沃伊。
“對不起——我是說,我會找個時間跟維托道歉,”他有些沮喪地發(fā)現(xiàn)自己頭腦好像還是不清不楚!澳阍趺催不走?格里讓你留下勸我?”
“不是!
盧卡斯盯著他不說話。
“……天啊,盧卡斯,好吧,他是說了,但我就不能是自己想等你嗎?”
盧卡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沃伊穿著一件灰色的連帽衫,帽子戴在頭上;他則仍然穿著守門員的訓練服,他的手套不知是被誰拿回來的,現(xiàn)在就放在柜子里,背面還沾著些草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在乎起這些細節(jié),但他不想跟沃伊說話,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他只希望沃伊趕緊離開讓他自己待一會兒。他幾乎都能猜到接下來沃伊要跟他說什么了,忘掉過去的事,誰沒有失誤呢,不要想,專注下一場比賽。這些對沃伊來說很簡單,但對他并不是,他從來不能夠輕易忘掉失誤,有時他甚至利用那些錯誤來刺激自己,想想它們,你不能再犯。
“嘿,盧卡斯,”沃伊打斷了他的思路,“看著我,你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嗎,那些你平常絕對不會犯的錯誤?”他忽然怒從中來想要反駁,但沃伊不給他機會,“格里說你是心理問題,我同意,但他讓我不要說得太直接,這一點我不同意。盧卡斯,你不能因為阿穆要傷愈復出就失去對自己的控制。那是他的事情,與你無關,繼續(xù)之前那樣的表現(xiàn)你還會是首發(fā),要相信自己,為什么你就不能去爭取主力位置呢?”
盧卡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沃伊到底知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他們之間已經可以進行如此深入的談話了嗎?他一直以為這正是門將之間交談時需要避免的,不要過于認真地提起競爭,不要指出對方的缺點——技術上的可以但沒人會這么說,心理上的則基本相當于禁區(qū),這一點大家心照不宣。但他沒能對這番話做出任何反駁,他沒法反駁,因為沃伊沒有說錯。
“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你能不能爭取呢,既然做決定的人并不是你!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你不能懷疑自己,前幾場你一直表現(xiàn)得很好,根本沒必要覺得必須得讓出首發(fā)位置,更沒必要因此給自己施壓過度?赡闵踔吝B自己的判斷力都不敢相信了,總是猶豫太多,盧卡斯,我從十五歲起就在看你訓練,你的反應速度絕不是今天這樣。”
沃伊提起以前的事讓他心頭一緊。就在剛才坐在空蕩蕩的訓練場上,他也想起當年他們在華沙,他仍然能夠毫無疑慮地相信自己的時候。在英國的這幾年徹底改變了他,他見到了太多無法與之對抗的前鋒,太多激烈的競爭,英超精彩令人向往,可它也同樣殘酷無情,太多人因為偶然的失誤被從此棄置,在這里永遠沒有耐心的機會。
他搖了搖頭,“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厭惡這些,一刻不能放松的感覺!彼f著伸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指著更衣室。
沃伊本來坐在他對面,脖子上還掛著耳機,F(xiàn)在他撇開背包拽下耳機坐到盧卡斯身邊,一手撐在木頭長椅上,上身前傾試圖從正面看著他。
“可你不能放棄,盧卡斯,你是我見過技術最好的門將,只有你能從預備隊直接跳到一隊當主力,只有你在打聯(lián)賽的第一年就拿下最佳門將然后還能在下一年蟬聯(lián),只要你不離開萊吉亞,波蘭聯(lián)賽的最佳門將就是你的。你知道為什么我不在華沙待下去?因為他們有你在,我沒法等上五年十年再踢職業(yè)聯(lián)賽,所以我來了阿森納,后來你也轉會過來的時候我想好吧,如果命運非要如此那就讓我試一試吧,你可是——”
沃伊說不下去,更衣室里安靜極了,他們似乎連呼吸也要停住。盧卡斯幾乎有些震驚地聽著后面這些話,他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他一直覺得沃伊目空一切對任何競爭都滿不在乎,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是他目標中的一部分。
但可惜的是他已經改變太多。如果說之前失去的那些東西并沒有讓他為之十分痛心,剛才沃伊沒有說下去的話卻讓他有些短暫的悔意,他忍不住想起萊吉亞訓練場旁邊那個斜緩的草坪,想起當年自己站過的地方和沃伊站著看著他訓練的地方,也許他從最初就已經錯過了什么。所以即使有這悔意,終歸也是虛無。
似乎很久之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起頭。
沃伊起身跪在他面前的地板上,雙手捧著他的頭,輕輕揉著他鬢角的頭發(fā)。他看著他,那眼神依然如過去那樣讓他不安、讓他感到灼燒般的刺痛,他第一次這么近地看著他的眼睛,讓他們相識的那些目光,可沃伊的語氣聽起來卻像是放棄。
“你為什么就不能對自己多一點信心呢……無論從哪個方面?”
他不知道那時自己是否看錯了沃伊眼里一閃而過的絕望神情,他以為那種表情永遠不會出現(xiàn)在他臉上。
5.
疼痛襲來的片刻,盧卡斯腦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撕裂感警告著他,他不用等到隊醫(yī)診斷也明白這是一次相當嚴重的受傷,幾個月,或許整個賽季已經就此結束。
這是他自找的,他不愿在他面前退讓,所以做出了原本不該逞強的動作;蛘弋敃r他根本沒法完全集中注意力,所以肩膀沒有繃緊,沃伊說他是他見過技術最好的門將,是嗎,這也稱得上技術最好?
太有侵略性,他一邊感受著疼痛,一邊想起自己對這疼痛制造者最初的印象,他真的沒有看錯,F(xiàn)在他們對彼此已經太了解,幾乎連心底隱瞞最深的秘密都沒有了,這時回望其實他們一早就明白結局如此,他們從來都是完全不同的人。
但拒絕接受,這也是人類本能。
他勉勉強強撐著自己坐起來,靠在門柱上,隊醫(yī)已經拎著醫(yī)療包往這邊跑了,顯然他們沒料到訓練場上會發(fā)生這么嚴重的情況,但比他們更快的旁邊的格里和沃伊切赫。格里試圖扶著他的左胳膊不讓它受力,沃伊切赫看起來有點慌神,不停向他道歉問他怎么樣,雖然這些毫無用處。
他明白這并不是故意的行為,當然不是,沃伊切赫只喜歡正大光明的同類相殘。哦,他并不是帶著惡意這么想的,只是現(xiàn)在他意識到——他們都意識到,屬于沃伊切赫的機會到了,而他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也許這就是沃伊表情里還帶著些緊張的原因,盧卡斯苦笑著想,但是他控制得很好,他會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守門員。
說來奇怪,他們都認為對方是很好的門將,卻不能認同彼此達到這一點的做法。盧卡斯明白,卻也不愿承認,如果這場僵局持續(xù)下去,他會是首先敗下陣來的那一個。
所以當沃伊切赫踢過來的球勢大力沉地砸在他手臂上時,他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把這當做一種挑戰(zhàn),還是一種解脫。
END
插入書簽
本來是11年的某個草稿,在足總杯半決賽后翻出來補完了。
時間線:
1.2006年春夏
2.2007年夏
3.2010年秋
4.2010年秋
5.2011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