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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秘密
“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
聞言謝默微微的笑,瞧著兄長疑惑的面容,只是微微的笑。
“習慣了,就這樣。”
習慣!
謝岷看著弟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回答。
和同樣身為男子的皇帝一同起居,生活在一起,如何習慣?想到第二天醒起,不經意回身,假若面對一張男子的放大面龐,謝岷渾身一哆嗦。
他還是無法理解,可不能不去理解,如今和同性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他的弟弟,他的親弟弟。
謝岷總覺得那不是正常的日子,不是謝默該過的日子。
“怎么會習慣?”
低聲問,謝岷看著謝默凈藍色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些什么,可什么也看不到。
“阿兄,如果你和一個人一起生活了近十年,你會不會習慣?”
謝默聳聳肩,如同以往那般,溫和微笑。
“這個嘛,我不知道……”
點頭又搖頭,謝岷覺得似乎可以明白一些事,也還有很多東西很模糊,真的生活久了就會習慣嗎?
習慣到愿意拋棄一切就為呆在那個人身邊……
阿默到底怎么想的呢,謝岷看著謝默,瞧他看著湖中未開花的墨荷嘆息。謝岷看著謝默,那雙傳承自突厥祖母的湛藍眼瞳出神地看著碧波蕩漾的水紋流波,而不遠處,有一個男子靜坐垂釣的身形。
一叢春水過,萬綠沿堤生。
滴翠的行行列列灌木,掩映了他們的身形,從云陽謝家的“凝光居”看去,對岸的一切盡收眼底,可那人所在之處的“飛虹水榭”卻看不到這里。
那個男子對于謝岷既熟悉又陌生,他是當今的天子,也是與謝默生活在一起的人。
謝岷忍不住偷瞧謝默的眼神,看他會不會看向皇帝。
卻沒有。
謝默伸手在水中劃著字,就這么劃著字,看了半天,謝岷認出那是一個楷書“謝”字。
“阿兄,阿默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是謝家人!
此時耳旁傳來溫和的話語,猛然抬頭,謝岷又見謝默朝著他微笑,如同可以映月般清明若水的眼里,流瀉出的是真誠。
沒有怨懟,可記憶里一直清楚記著的,八年前他將快滿二十歲,即將行成人禮的弟弟驅逐出門去,謝默幽怨的目光。
他一直都不敢去回想,當時謝默的心情。
朝著年邁的祖母,早生華發(fā)又病倒在床,不能言語行動的父親,一步三叩首,跪謝養(yǎng)育之恩,卻死也不肯辭官歸隱云陽的弟弟。
那時恨鐵不成鋼,云陽謝家把他送上京去為人質,以保證家族的安全?蛇@不是送他去糟蹋自己,和皇帝在一起有什么好,男寵的身份能讓他快樂嗎?
謝默連二十也未到,難道他這一生就這么過了?
又有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以色侍人能有多久,人心難測,為何,為何他就是執(zhí)迷不悟?
苦苦相勸,謝默只是搖頭不語,連祭出家法,他看到的還是不從的眼神。
頹然長嘆,舉著藤條的手就這么垂落。
難道真能把阿默打死了嗎?
他,他可是謝家這一代唯一的骨血,父親唯一的孩子。謝岷只能開口以逐出家門為威脅,謝默依然不允。
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盛怒之下的發(fā)言沒想到真會變成現實。
那日,謝岷見謝默一步三叩首,以謝慈親。
從來不覺得謝府的路有多長,那時竟然對路也生了怨。
一重一重的朱門,蜿蜒不絕于湖水之上的青石橋路,謝岷就這么看著謝默叩出門去。
謝岷一直跟著走,跟著他的步子走,每回看見的都是溫然含怨的目光。日后想起,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不僅是弟弟怨他,連他的父親也怨他。
自此以后,父親沒和他再說過一句話。
謝岷原先總覺得理虧于心,可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父親都不開口和他說話。漸漸地愧疚變成了惱怒,漸漸地惱怒變成了怨恨。
他以為父親如此對待他,原因在于他終究不是父親親生的孩子,他與謝默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因為不是父親的孩子,所以當弟弟沒了,父親就怨他。
可他是為了這個家,有什么錯,年年為討父親的歡心,送墨荷香劑去京城中都。
可一切都沒用,連父親死去那日,也不曾開口與他說話。
臨終前的話語,過久不用而生疏的言語,夢囈似的含糊呢喃,是他弟弟的小名“阿奴”。
他心里怨。
父親與祖母一同過世,七日之后,他知道謝默回來了,得知消息便快馬沒日沒夜趕回來奔喪,可是心存怨恨的他卻沒讓自己的弟弟送親人最后一程。
不知人心是否硬如鐵石,只是那時,聽著門外的聲音,心酸的聲音,他腿如定,只是沉默著不讓人開門。
拒之門外。
而后謝默回京了,而后他收拾父親的房間,才知道,父親怨恨的不是他,父親不能原諒的是他自己,身為父親,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這是一個秘密,父親在世時不曾說出的秘密,正如他的身世,父親不想傷害他,他知道卻不說。
謝岷知道自己錯了,他的猜想其實不是真的,可是一切都晚了。
每次寄上京的信都如石沉大海,聽說被宮里的人截了去,謝岷心知這是皇帝不愿意他再去傷害自己的弟弟。
可他不想傷害謝默,即使傷害已經鑄成。
事情發(fā)生還象是在昨日,一晃眼,十年已經過去了。
謝岷老了,而謝默也成家立業(yè),與皇帝依然保持著密切的關系……
都說是秘密,卻也不是秘密,流傳于坊間的小道消息總把弟弟說得很不堪,謝岷聽了難過,卻又沒有法子。
再見,恍若隔世,溫和的藍瞳清凈如水,微微上揚的唇角眉梢,帶笑的眼。
沒想到的是,其實皇帝把他的弟弟照顧得很好。
至少阿默看起來很快樂。
但謝岷不敢與他獨處,他怕面對他的怨。
而今兩人獨對,看入眼底的卻是如舊的歡喜眸子。
一時呆了,謝岷有些艱難的開口。
“你不怨?怨我把你趕出去……”
謝默還是笑笑。
“起初也怨,時間久了,怨恨也就淡了。沒什么事過不去,就算不能送祖母和阿爹最后一程,可我不會忘記阿爹的樣子。況且阿兄也有難處!
謝岷靜默,原來不是寬宏,原來是時光沖淡了愛與恨,那他與那個男人之間又是如何?
“你對他……”
猶疑半晌,還是問出聲。
謝默沒有微笑,一瞬間的茫然與失措出現在那張溫雅的面容上。
“沒什么。”
這孩子在撒謊,他從小說謊就會這樣,有一只耳朵紅通通,象會冒煙。
很多都是秘密,很多也不是秘密。
大多數的秘密,都只是為了騙自己。
謝岷突然微笑起來。
傻弟弟,他以為他能騙誰……
他瞧那人的眼,已說出很多東西。即使,他言語什么也不肯說。
方才不經意之間,他斜眼偷瞄那人的眼神,他以為沒人看見,卻不知已盡收謝岷的眼底。
所謂溫柔,淡淡如訴,就宛若今夜煙波下的平靜湖水,寧謐。
看得到,感覺得到,內蘊的溫存……
他想,他已經知道了一些秘密。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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