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之血】

　　靜雄把嘴里的那截煙屁股丟在腳下，用力碾滅，嘴里哼出一聲代表不滿的低沉聲音，換來新羅的一陣低低的笑聲。
　　“你一定等不及了吧？都在這里磨蹭了三個小時了，”他聲音細碎，眉眼間有莫名的幸災(zāi)樂禍，“不過你大概還得再等會兒，別著急，嘿嘿。”
　　靜雄沒理他，動作麻利從褲兜里掏出煙盒抖出根煙來塞到嘴里，又摸索了一會兒從上衣兜里找到一枚打火機，啪的一聲把它點燃。
　　溫暖的火光把他的臉照亮了微微一瞬，帶著轉(zhuǎn)瞬即逝的熱度，熏散了那些從他口鼻里呼出的凝結(jié)成水霧的氣體。
　　“再等一會兒吧，”新羅低聲說，“等到風刮起來……等到我們把月亮藏起來就行�！�

　　平和島靜雄是一名神職者。換句話說，他是個怪異獵人�，F(xiàn)在他和岸谷新羅，還有那些來自各個分教會的精英們佇立在一片樹林的陰影當中，他們披著深綠色的斗篷，不動聲色，隱藏完好，要是沒有靜雄那些吞煙吐霧就太完美了，但是作為圣教會日本分部無法無天的最強，大概是沒人管得了他的。
　　他們面前是大片雜草叢生的荒地，然后就是寂靜矗立的、廢墟般的群樓，那里基本說的上是毫無聲息——沒有光源，沒有生氣，偶爾傳來的低聲響動也只會讓人覺得是老鼠在那里安了家。
　　但是靜雄知道那絕不會是老鼠，他能夠聽到，在那些碰撞聲中隱藏著的低啞而溫柔地嘶嘶聲，那是只屬于吸血鬼的絮語。對他來說這個地方就像是被海鷗占據(jù)的絕壁一樣喧鬧又混亂，柔軟或尖利的聲音嗡嗡的混在在一起，瘋狂又讓人恐慌。
　　“煩死了�！膘o雄嘖了一聲，用一把小刀來回在手心里磨蹭著，“簡直不能更煩，那些吸血鬼們，永遠在說話，就沒停下過�！�
　　“那真是個好天賦啊靜雄�！钡椭^研究記錄的新羅隨口回應(yīng)，“我多想聽到那些低頻的聲音啊但是我完全不行——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認真的，作為教會里唯一一個對吸血鬼的古老語言有研究的人我卻聽不到他們說話——臥槽，你猜我什么心情？”
　　大概是聲音有點大，說完這幾句話，新羅又逐漸把聲音壓下來，他往靜雄身邊挪挪，跟他蹭得更近（靜雄不著痕跡得到挪開了一點），“氣象組那邊進行順利，馬上你就能看到烏云遮月了，嘖嘖，那群整天都在研究怎么消滅月亮的瘋子。”
　　靜雄抬頭看了看，北邊正有一團烏云無聲的滾滾而起，隨后就是逐漸吹拂的南風，大概過不了多久，陰天和暴雨就會被送過來吧。氣象組總是在研究這種東西，因為月光會讓吸血鬼幾倍的發(fā)揮力量，甚至誘惑一些意志不堅定的神職者。他們總是埋頭苦干，研究各種秘術(shù)來對付惹人嫌的月光，大概是教會當中最神經(jīng)病的那群了。當初有一回任務(wù)后聚餐吃飯，氣象組組長喝醉了，抄了一支筆，把人家畫廊里月夜的油畫里那些月亮全給抹了，賠錢是小事，讓人恨不得切腹自殺的是，那家畫廊是栗楠會的產(chǎn)業(yè)，再加上靜雄和新羅都不是輕易就能服軟的人，自此之后就結(jié)下了梁子。

　　靜雄瞄了眼天空，云和風離他們更近了，他把嘴里吸了一半的煙再次掐滅，小刀在手心拉開一條長長的血口——流出來的血并不像平時那樣直接滴落，那些血珠跳躍著凝結(jié)在一起，幾乎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全身血容量，從他手掌里涌出，變成了一把甚至超過他身量的，扭曲的巨型刀刃。
　　“媽的，上吧。”靜雄低聲說，牢牢握住刀柄，新羅張大嘴，吃驚又夸張：“不等等氣象組把云風雨送進來？”
　　“這招都用過多少次了，還是作為撤退的掩護吧。”他翻個白眼，看向后面算是隊友的家伙——那幫人正彼此交換著不安的視線。“看什么看，準備上，跟之前說的一樣，分三路，注意聯(lián)絡(luò)。新羅——”他回過頭來用視線捕捉他的老友，“你跟著我直劈中路，看好你自己別迷路�！�
　　“嘿嘿肯定的！”新羅笑的歡欣鼓舞，把一個米粒兒大小的東西拍到靜雄的衣領(lǐng)上，“微型攝像頭，也是個小追蹤器，防止你走丟了，嘿嘿�！�
　　你不就是想要戰(zhàn)斗數(shù)據(jù)么，靜雄在心里默默吐槽，轉(zhuǎn)過頭看著那片沉默的樓群，他在心里做了一次空茫地、不是對任何人或神的祈禱，豎起三根手指。
　　三
　　“無線設(shè)備運行正常，檢查武器，裝備彈夾，確認銀子彈數(shù)量�！毙铝_回頭吩咐兩聲，熟練地拆卸手槍，檢查手掌中微型電腦的界面�！氨敬螄说哪繕耸恰酢�，殺掉他的話就是最大的勝利。”
　　二
　　“光武器還有兩分鐘進入臨界狀態(tài)，靜雄，自動裝備在你身上了哦，千萬別濫用�！膘o雄感覺肩膀被人拍了拍，然后就是對方壓低聲音充滿緊張感的“Good Luck”。
　　一
　　一瞬間失去了聽覺和觸覺，靜雄微微睜大眼睛，全身肌肉緊繃隆起，他猛地向前竄出，幾乎是在以人類所不可能的速度前進著，他就像一片飛行的綠色影子，左手緊攥著的血色長刀在地上犁出深深地痕跡。在他身后，跟隨而出的新羅等人腳下都閃爍起微弱的光華。
　　“開始。”新羅低聲說，然后所有人都散開前進，這時候樓群里開始傳出明顯且清晰地尖嘯聲，有人影在樓上涌動起來，黑色的光華箭一般從人影身上射出，新羅劃破手指，那些血珠散開時散發(fā)出淡淡的紅色光芒，那些黑色就融化在這些光芒當中。
　　“拉近——再拉近——”新羅撐開一張血色的薄膜，“我堅持不了太久，得讓靜雄發(fā)揮出來�！彼а劭纯茨莻�前面一聲不吭只是一路狂奔的友人，他們用圣魔法的力量跟上都覺得吃力了，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啊。
　　新羅有點想嘆息，他的友人從加入教會開始就沒好好學過魔法和秘術(shù)，唯一學會的一個就是把身體內(nèi)的血液拉出來變成臆想形態(tài)——就是那把巨刃。而促使他加入這個他曾經(jīng)完全不感興趣的團體的人，那個死在吸血鬼手里的家伙——折原臨也。
　　這兩個人從高中開始就是同學，彼此看不順眼，但是卻在某些他們都沒意識到的地方意外的合拍，那時大家都認為靜雄的巨力是上天的“禮物”，但是靜雄卻不那么認為，臨也也嘲笑那是詛咒，并且作為一個靈異和神學的愛好者，臨也對靜雄表現(xiàn)出了無比的癡迷和厭惡，以至于之后的七年他們就沒有安生過一天，非要說的話，大概臨也的存在才是對靜雄最大的詛咒吧，
　　真可惜那家伙已經(jīng)死了，新羅這樣想，盡管他和靜雄看起來總是不共戴天，但是的確在某些地方微妙的契合——這點無法否認。在兩人還都像混混一樣廝打在池袋的黑暗面時，他們兩個人就表現(xiàn)出了對彼此的了如指掌。所以只有這點靜雄無法原諒，立誓總有一天要殺死折原臨也的他卻讓他死在了別人手上。
　　那個冬天的雨夜里他甚至沒來得及找到臨也的尸體，只記得扼住自己咽喉的家伙充血的紅色眼睛，和濃郁到幾乎變成固體籠罩下來的血腥氣。
　　殺掉多少人抵得上一個折原臨也呢？新羅時常這樣想。他看著靜雄用力一躍，雙手重刃一揮而下，一頭栽進了二樓的窗戶里。新羅熟練地給手里的槍上膛，堵在一樓門口，迎頭崩中幾個撲上來的低等吸血獸。
　　“散開！”新羅忍不住大喊，后面的人自動自動散成數(shù)隊，以靜雄和新羅為中心一半向左一半向右，開始進行包抄。這里一瞬間從寂靜轉(zhuǎn)為喧囂，那些臉上青筋暴露，皮膚蒼白近乎透明的低血統(tǒng)怪物一個接一個顯露身形，他們強健的跳躍能力讓他們甚至能從一棟樓直接蹦到另一棟樓上，新羅幾乎因為開槍而震麻雙手，他只需要守在門口等著靜雄清理好這棟樓就行，在靜雄面前再強的人也是策應(yīng)，而他不需要策應(yīng)……再說新羅充其量也就是個文職人員，只不過槍術(shù)過人，他認真爆發(fā)時，在彈夾充足的情況下，二十分鐘是絕對沒人能夠近身的。但是二十分鐘后，他的射擊密度和精準度就會因為體力和精力的消耗而失衡，這是他無法彌補的短板，所以他只能和速戰(zhàn)行角色搭配，比如說……
　　靜雄從五層的窗口一躍而下，半空中穿透了一個跳躍途中的吸血獸落到地上。
　　“不是這里！”靜雄大吼，刀刃橫向掃過身邊，新羅緊緊跟在他斜后方替他去除掉那些煩人的蟲子。
　　“意料之中，從后方包抄那組也傳來消息了，縮小包圍圈。繼續(xù)行動，第三隊繞道后方堵住他們退路，”新羅摁了摁通訊器，轉(zhuǎn)頭看向靜雄，“你就越顯眼越好，按著剛才的作風繼續(xù)行動，之前咱們計劃好了路線不是么，對于王在哪里咱們其實心里也差不多心里有數(shù)——小心！”
　　他用槍里最后一顆子彈把一個直直撲向靜雄的小東西爆頭，咔嚓一聲抖落彈夾，動作流暢的更換，然后繼續(xù)保持著穩(wěn)定的節(jié)奏射擊，他還需要保持些體力，在靜雄殺到王面前之前。
　　“繼續(xù)！”他大吼，“不要停！繼續(xù)！繼續(xù)！二十分鐘內(nèi)我要鎖定王的位置！各組匯報情況�！�

　　“9點鐘方向，三組！”
　　“清繳！”
　　“五組后方攔截�！�
　　“第七棟清繳……”新羅微微活動酸麻的手腕，伴隨著一聲巨響靜雄又從一棟樓里破窗而出，他嘖了一聲，“第八棟呢�！�
　　抬頭已經(jīng)看不到月光了，翻滾的烏云里甚至開始落下些雨滴，新羅有點憂郁，氣象組的人從來都會在實戰(zhàn)上失誤，他們總是控制不好落雨的時間，這對他們的視野產(chǎn)生很大影響。朦朧不清的霧靄雨幕中出現(xiàn)一個身材巨大的影子，它矗立不動，似乎是在看著逐漸朝他走過去的靜雄。
　　“我覺得現(xiàn)在似乎有點糟糕……”新羅喃喃著，他腰間還下十二個彈夾了，手槍里的彈夾大概還剩下一半子彈。
　　那算不上什么血統(tǒng)純凈的吸血鬼，但是卻擁有著異常巨大的體積和糾結(jié)突出的的肌肉，和他比起來靜雄簡直像個瘦弱的男孩兒，周圍的吸血獸自動散開，發(fā)出新羅無法聽見的喃喃細語。但是靜雄聽得到，那些家伙幸災(zāi)樂禍的竊笑著，陰陽怪氣的嘲諷著，他聽不懂，但是卻能聽出語氣。
　　他們覺得我死定了吧。靜雄處于空白的意識里突然涌現(xiàn)出這句話來，他抬起眼，眼睛里倒映著混合著雨滴的大怪獸手里一揮而下的巨錘，他甚至沒有躲開，只是舉起單臂，用刀刃架住對方的攻擊。
　　轟然的巨響中他雙腿陷入地面，巨擊之下他手中的刀刃形狀一度潰散，那只持刀的手臂顫抖著，骨骼都在發(fā)出悲鳴，他的眼神還是空茫的，眉頭卻緊緊皺著，從嗓子里擠出深沉又可怖的吼聲，用力格開了對方的武器。
　　他面無表情地把手肘關(guān)節(jié)復(fù)位，揮舞著那把流動的大刀，洶涌的怒氣突然從他身上海浪般的涌出來，身上那股血腥的氣息讓新羅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你們這幫——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每一下劈砍他都用力的大吼一聲，對方巨大的身軀也開始無法抵擋他的巨力，開始向后不住撤步。
　　靜雄看起來像是無敵的。

　　吸血鬼的語言中，靜雄只聽得懂一句。
　　當初他沖進臨也漆黑的，滿是血的味道的辦公室，入眼先看到的是巨大的落地窗，對面大廈的霓虹燈光灑進來，看起來很熱鬧卻又寂寞的要死，他低頭看到臨也倒在地上蒼白著臉一動不動，及站在他面前的完全無法看清楚的黑色人影。
　　甚至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了吧，對方在他一個眨眼間就沖到他面前，巨大的爪子卡住他的咽喉，窒息之下他發(fā)不出聲音，呲目欲裂的看著那雙紅色的眼睛，里面流淌著熔巖一樣的惡意，發(fā)出嗬嗬的笑聲，低聲念叨了一句什么。
　　——沒想到命運竟然如此有趣。
　　在他拙劣的復(fù)述下，新羅給出了這樣的翻譯。
　　命運如此有趣，有趣在他出現(xiàn)在這里嗎，有趣在他和折原臨也相遇嗎？有趣在他在臨也死后選擇了這條道路嗎？選擇了他一直搔之以鼻，無比抗拒的道路嗎？

　　他清楚地感覺到手里的刀刃切進吸血鬼的脖頸，順著縫隙切開了頸椎，劃開了動脈和喉管，鮮血濺在他墨綠色的斗篷上，也染紅了他金色的頭發(fā)——當然那些痕跡很快就被雨水沖刷下去。周圍的吸血鬼出現(xiàn)慌張的躁動，這場比試的輸贏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驚恐的嘶喊著，但是靜雄甚至都沒有看向剛剛被他殺死的對手，他甩去刀刃上對方發(fā)黑臟臭的血，絞殺向下一個目標——沒什么能讓他停下。槍聲大作的混戰(zhàn)中中他看見新羅逐漸靠攏向他這邊：“靜雄！王的位置鎖定了！”
　　他指向所有建筑中唯一高出一層的那棟樓，吸血鬼們更加恐懼的嘶叫起來，瘋狂的涌向他們，雖然都是精英，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那些吸血鬼數(shù)量取勝手腳并用，開始不斷有人慘嚎著倒下，被撕去肢體或者砸斷骨頭，屬于人類的血的味道擴散開來，整個戰(zhàn)場的氣氛突然變了……從血腥的屠場變成了巨大的餐盤。
　　吸血鬼對人類鮮血和靈魂的渴求似乎是永無止境的，以至于低血統(tǒng)家伙甚至會為此失去理智和警戒。這是靜雄最討厭的吸血鬼的嘴臉。憤怒和煩躁下他完全感覺不到勞累，只是一次次的揮舞著刀刃斬斷那些惡心的怪物，新羅一直跟在他背后，替他開辟道路，順便清理掉那些漏網(wǎng)之魚。最后他們兩個一起沖進那棟大樓。樓門是上了鎖的，但是那對靜雄并沒有什么阻攔效果，他一只手就捏碎了鎖栓。
　　破門而入的一剎那，幾百只微微發(fā)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抬頭一起看向他們。焦灼的視線黏在他們身上。
　　“我c……”驚恐之下新羅張嘴就要罵出來，表情都有些扭曲，他毫不猶豫的舉槍射擊——他們不能后退，他們只能前進，前進就要跨過這些家伙的尸體。這一刻他不再保留，如果繼續(xù)保留的話他就要沒命了，他的射擊已經(jīng)盡可能地快了。這是他槍體術(shù)的極限，所有逼近他周圍的吸血鬼都被那些銀色彈頭崩出幾米，靜雄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早已舉起了刀，像是收割莊稼一般的打掃著這些另類的生命，他是無所畏懼的，他們兩個人之間第一次出現(xiàn)建議的配合，因為如果他們不那么做的話，大概就會丟了性命。他們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層一層打掃，而是拖著大串渴血的怪物一層一層往上沖，最后那些吸血鬼擁擠在一起，撲向靜雄的巨刃——那是他的血，散發(fā)著屬于人類的香氣。
　　新羅沒有多少彈夾了，更重要的是，他也沒有足夠的體力再支撐著靜雄這樣亂來了。如果在這之前不能解決掉王，他就會變成拖后腿的的，但是還有四層，幾百個吸血鬼擁擠在這里，把他們作為食物一般的爭搶著。
　　“靜雄！”新羅射空了槍內(nèi)的最后一顆子彈猛地喝道，對方從后腰抽出一個小小的石英瓶，里面裝著一抹微弱的光，他惡狠狠地把那個瓶子摔在地上，大力地踩上去——在啪咔的聲音中踩碎了那個瓶子。
　　這就是新羅搞到的所謂的秘密武器，從國外的賞金獵手組織那里高價買到的光明元素，一直被封在石英當中，純的光明元素活動周期相當短，卻對夜行動物有著無比強效的傷害，帶著殺傷性的刺眼光芒爆裂開來，吸血鬼們痛苦地嚎叫著，他們的皮膚正在干裂爆起，底下鮮嫩的血肉露了出來，光芒在他們身上燃燒，他們抽搐著，眼神里卻流露出疑惑和茫然來。
　　“Shizuo……？”燃燒著的吸血鬼發(fā)出沙啞的人類聲音，重復(fù)著新羅剛才的呼喚，被毀壞的臉看不出表情。光芒之下他還不能靠近，這給了兩個人足夠的喘息時間，樓底線再次傳來喧鬧聲，想必是他們的隊員也向這邊闖了過來。
　　他們已經(jīng)離勝利如此之近了。
　　“Shizuo……Shizuo……靜雄？”那家伙來回念叨了兩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張開雙臂，巨大的聲音從他單薄蒼白胸膛里涌出，“Shizuo來啦了！他真的來了！讓他上去吧！王會喜歡他的！哈哈哈哈……”
　　四周響起尖嘯和大笑，那些吸血鬼們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帶著微妙笑意的呆呆表情，他們竊竊私語，興奮地渾身顫抖，完全不在意身上的傷痛，他們低聲念叨著他的名字，靜雄耳邊充斥著那些怪異音調(diào)幾百遍幾百遍的重復(fù)他的名字，像是什么盛大的典禮。然后他們都向兩端撤去，露出一截通向上方的樓梯，但是靜雄并沒有向他們想象的那樣溫順的踏上去，他只是再一次揮刀，刺穿了離他最近的那個家伙的胸膛。
　　“煩死了——煩死了——我說你們煩死了啊——！！”他單臂掄成巨大的圓，莫名的不安感讓他越發(fā)焦躁起來，除了鮮血沒別的東西能讓他冷靜下來，那些吸血鬼終于露出了恐懼的表情，蜂擁的向樓上擠去企圖從他身邊逃離。他什么都聽不見，也感受不到，新羅站在他身后大聲喊叫著讓他冷靜，但是他停不下來了，他就像個人型絞肉機一樣進行著這場瘋狂的屠殺——一層，兩層，三層——他就這么一路向上，鮮血混在一起沿著樓梯流淌下來，凌亂的槍聲宣告著新羅已經(jīng)逐漸喪失了節(jié)奏——但是他已經(jīng)無法思考新羅會怎樣，他眼里只有那些丑惡的嘴臉，以及腦內(nèi)惡意的“殺死他們”的聲音。
　　吸血鬼們突然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不再后退，反而向他涌來，仿佛身后的東西更加可怕。
　　的確更加可怕。靜雄注意到了，那個透明的力場彌漫開來之后，所有的吸血鬼都顫抖著雙腿忍不住跪了下來，他們伏在地上，發(fā)出細細的嗚咽聲，他們也無法再攻擊靜雄，他喘息著停滯了殺戮，他討厭屠殺，尤其當這些東西都匍匐在腳下的時候。
　　力場這東西很奇怪，每個人都有自己天生的力場，說白了就是氣質(zhì)的放大，靜雄的力場是殺意和憤怒，踏入他立場的人都會感受到他那種仿佛要把人生生撕碎的怒火。而這個力場非常安靜，沒有殺意也沒有憤怒，非要說有什么的話，大概只有讓人汗毛豎直的惡意吧。靜雄抿著嘴唇盯著樓梯的轉(zhuǎn)角，從那里上去，他就能見到王了。這就是王的力場么，他已經(jīng)做好決一死戰(zhàn)的準備了。
　　“好吵啊……發(fā)生什么了嗎�！睅c迷糊味道的聲音從內(nèi)里傳來，里面的人仿佛剛剛睡醒，衣料摩擦的聲音似乎顯示著他正在起身。
　　新羅從后面拍了拍靜雄的肩膀，他扭頭看過去，對方臉上有幾道血口，身上的倒是還算完好。新羅并沒有責怪靜雄剛剛的失控，沉默不語的把最后兩個彈夾替換到槍里，跟著靜雄踏上臺階。
　　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落地窗，三面的窗戶讓外面的風景擁擠的進視野內(nèi)，整個房間看起來都大了不少，穿著黑色衣服的少年蜷縮在樓層正中的一個單人沙發(fā)上，露出白皙的脖頸和纖瘦的腳，然后他抬起頭，空茫的眼神落在靜雄和新羅身上。
　　——沒想到命運竟然如此有趣。
　　“折……”新羅的聲音嘶啞起來，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第一次感覺虛軟無力，關(guān)于這位過去的損友的一切記憶突然充斥在他腦海里——盡管他經(jīng)常做壞事，卻算不上是個十足的壞人，但是現(xiàn)在……啊啊，命運竟然如此有趣，過去的因?qū)е铝爽F(xiàn)在的果，仿佛無論多少次，無論他們從事什么變成什么，他們都會處在這樣的地位與關(guān)系上。他去看靜雄的背影，他一如既往的，站在臨也對面的時候會筆直的挺著腰桿，堅硬沉默的背影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為什么呢平和島靜雄，這么久以來，你做的選擇究竟是為什么呢？
　　那些真的有意義嗎？
　　“折原臨也……”新羅發(fā)出虛弱的聲音來，只覺得胸膛里的氣息都在顫抖。
　　“你是誰？”對方問，微微坐正，紅色的眼睛里裝著饒有興趣的光。
　　“你又是誰？”靜雄終于開口了，卻是一句毫無意義的反問，他提著刀一動不動，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對方考究的看著他，仿佛在研究對方是否值得自己獻上真誠和禮貌，然后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露出一個和過去一般惡意的笑容。
　　“晚上好。”對方高傲地微笑起來，紅色的眼睛里閃著細碎的光，他腳踩在兩邊的沙發(fā)扶手上，手心向上雙臂微微張開，仿佛一個擁抱的姿勢，又仿佛是一位的國王向他的千軍萬馬和人民們展示自己的仁慈何睿智，那些人造的云雨在他的權(quán)威下不知何時散去了，月光從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打下來，在靜雄面前投下巨大的影子。空曠樓層里的吸血鬼都伏底身體跪拜著，連嗚咽都不再發(fā)出。

　　“我是彌賽亞�！�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