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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見一生攜
她被師父撿到,又丟棄。
最后一次見師父是在萬花谷的花海。她隱約記得師父少見地整理了衣裝,束起了頭發(fā),站在花海中,許久。
然后便是一如既往的喝酒。
師父摸了摸她的頭,遞給她酒壺。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萬花谷弟子廂房了。
她沒有問師父去哪了。
她知道師父隨心所欲地撿了她,又隨心所欲地丟下她走了。
盞蓋碰撞的叮鈴聲中走進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萬花谷隨處可見的衣裳,想是萬花谷的弟子。小小的個頭,端著藥盞,手上把持不住的微顫。
她想了想,接過藥盞,穩(wěn)穩(wěn)地放在桌上。
“謝謝,你還是多歇會吧。這是醒酒湯!比f花的小姑娘笑起來很甜,說完又吐了吐舌頭:“忘了說了,我叫司徒析,谷中稱號是杏林,不過我剛入門……能被藥圣爺爺收入門中真好。啊,你呢?”
好絮叨的小姑娘。她的頭還帶著宿醉的痛。自己的酒量應該是還行的,怎么這么容易就醉了過去……受不住眼前人一臉期待的眼神,只好先敷衍道:“葉青……嘲風!
“原來是太原分舵的,失敬失敬!彼就轿鎏忠欢Y,卻是故作老成。
葉青抬手喝完醒酒湯,又懶散地躺會榻上。她還沒想好,要怎么辦。
雖然葉青沒什么搭理的意思,司徒析倒并不覺得無趣,反而湊到榻前:“你怎么一個人醉倒在花海?我?guī)煾刚f你師父不要你了……那你以后怎么辦?”正戳葉青痛腳。
酒勁未退,葉青順手抬起司徒析的臉,稍加用力便能看見干凈的小臉開始泛紅。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也開始泛起水氣。
嘖
葉青見不得小姑娘哭,一松手,司徒析便扭頭跑了出去。
心煩意燥,葉青自覺剛才所為失當,干脆翻身出窗,一腳輕功絕塵而去。
江湖之大,她只求容身之所。
于是便腆著臉回了太原。
師父沒回來過。但幫中上下都對她頗為照顧,葉青便依著性子在丐幫生活了下去。
葉青。是因為師父最愛喝的竹葉青。
她原名已經(jīng)不記得了,她不想記得。
師父在亂世中撿了她給了她命給了她活下去的機會,她別無怨言。
但偶爾想起師父,她分舵前十的好酒量還是醉得一塌糊涂。
醉了以后葉青便常常做些隨性的事情。
她敢從分舵最高的山上借著風力借著酒勁輕功一躍,她敢縱馬馳騁過最險惡的峽谷,她敢憑一刃飛刀揭了懸賞的頭榜。往往是負傷而歸。
那天她借故去挑了狼牙軍的梁子,被追的逃無可逃。分舵已是不能回去,身上的傷也需要清理。酒醒了,葉青便又恢復了理智。她不后悔,即便是醉酒做的事情也從不后悔。但她知道自己這次怕是一步踏錯連累無數(shù)。若是一回分舵而狼牙軍追至,只怕是連累了整個丐幫上下。
閃躲之間,氣力已盡。身后即是懸崖,緊了緊腰上的酒壺,葉青斜挑嘴角,一躍而下。
追擊的狼牙軍見是無路可走之處,也便就散去。
懸崖下是清潭。葉青原想借水一避。但下墜是氣力不足導致她只能任由身子往下墜。
水面上飄來一葉竹筏。
葉青已經(jīng)收不住墜勢。
醒來的時候葉青又躺在了萬花谷里。
那日筏上的人是萬花的弟子。雖支開了竹筏,但沒來得及救住她。等從水中撈起葉青,她已經(jīng)昏了過去。連日未醒,萬花弟子無法,只能把她帶回谷中。
熟悉的桌椅陳設,熟悉的屏風字畫。
葉青心下一緊,但愿萬花弟子的廂房全都是一樣的。
“醒了?”推門而入一位萬花弟子,年紀與葉青相仿,托著茶盞小食,笑起來嘴角都帶著蜜意般的甜。
葉青頓覺心下一沉,司徒析。只但愿她沒能認出自己。
放下托盤,她更近一步走向臥榻,“怎么,不認得我了?司徒析。我可還認得你,葉青。太原分舵丐幫弟子!
葉青覺得比被狼牙軍追擊還緊張,一時失神,脫口問出:“你怎么記得……”半句出口就知失言,她原打算死活不承認自己是葉青的。
司徒析湊到葉青眼前,甜甜一笑,低頭掃了一眼葉青的身子,“朱砂痣!
葉青鎖骨上有著兩枚并列的朱砂痣,此時正因為她陡然從床上坐起而隱約顯現(xiàn)在松弛的領口。意識到發(fā)生什么的葉青立刻捂緊領口,向后挪了挪。
“嘻,別不好意思了,你以為你兩次暈倒都是誰給你換衣擦身。”司徒析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反而覺著眼前這個對著大夫還不好意思的姑娘果然很有趣,“不過就是上次我剛入門,手不熟,雖然你也不記得了,這次可是熟練的!”司徒析說著湊到葉青臉前,試圖從她臉上找出努力隱藏的害羞之外的一點表情。接著司徒析就看見眼前的人唰的臉上泛起紅暈,緊接著迅速地把自己捂回了被子里。
“行了別害羞了,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唔,雖然不是不打不相識……也算是不脫不相識?”
“別說了!”葉青捂在被子里只覺得臉上更燙,堂堂萬花弟子怎么說話比她這個丐幫的還無邊無際
“不說就不說,那你快出來,粥都涼了!
沒反應。
司徒析又叫了一遍,還是沒反應。干脆上手去掀被子,結果還是被葉青搶了回去。
司徒析作為一個新手大夫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聽話的病人是多么著惱的存在。
師兄說病人不聽話的時候也不能聽之任之,采取一些必要手段也是可以的。司徒析考慮了一下,覺得現(xiàn)在就是采取必要手段的時機。
被子里的葉青在良久聽不見外面的動靜以后探出頭來看,等著她的是司徒析正在翻找針包的背影,“喂!你想干什么!”
司徒析絲毫不驚慌的放下針,“幫你冷靜一下!
“喂!你!”葉青扔開被子沖上前去拍開司徒析拿著針包的手
司徒析卻回應了一臉的笑意,指了指桌上的粥和小食,“快吃吧。”
葉青胡亂吃著粥,心里卻惦記著別的事,司徒析記性這么好,卻看上去毫不記得自己最后所作所為和落荒而逃之事。她把自己救回萬花谷,會不會給萬花谷招來狼牙軍這個麻煩。小時候欠萬花谷的人情還沒有還完,她不能久留。然而葉青一抬頭,就是司徒析盈盈的笑臉。
“你看我做什么!北蝗硕⒅,葉青有些不自在,“怕我跑了么?”到底還是嘴欠。
“嗯。怕你跟上次一樣跑了,所以要盯著。”沒想到司徒析還真直爽的回答了,還是笑著。
葉青握著勺子的手一頓,她還記得。剛才被人盯到發(fā)毛的葉青又立刻軟了語氣,“謝謝!
“嗯?”
“救了我……還有,上次……”向來隨性而為的葉青很少有這么緊張羞澀到說不清楚話的時候
“吶,你怎么不問為什么盯你,怕你跑了?”葉青覺得司徒析的笑容有些變化,勾著的嘴角沒有了一向的甜意。她不敢隨便答話,雖然她的想法是大概因為這兩次她都給萬花谷和司徒析帶來了不少麻煩,上次還做了出格的事情就拔腿跑掉了……
“因為,我欠了萬花谷的情?”
搖頭
“因為……我欠了你的情?”
司徒析一笑,“沾邊。”
“那……是因為我……上次……”看來司徒析還真是記著上次自己的仇,雖然葉青當時只是情緒所致,莫名其妙就對眼前的小姑娘動了手……但是眼前人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澄,五官倒是有了些變化,少了稚氣,多了清秀。
司徒析繼續(xù)盯著說話卡殼的葉青,等了半天也等不到答案終于等不下去自行解釋,“好吧告訴你。因為,你師父把我?guī)煾腹张芰,所以你要賠我!
咔嗒。葉青手里的勺子落進托盤里。
“什……么……”時隔多年沒想到會再聽到跟師父相關的事情,葉青覺得腦子有點不太夠用
“那次你醉酒,其實是醉了萬花谷多年的陳釀,就算是師祖?zhèn)円仓桓液纫稽c點的酒。是你師父跟我?guī)煾赣懙。她說她要離開一段時間,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不能帶上你。讓我?guī)煾笌兔φ疹櫮恪?墒,師父跟我說好好照顧你以后,就出谷了,她說不放心你師父,去跟著看看。但是,她再沒有回過谷……”司徒析說著說著眼神黯淡了下去,一扭頭看向窗外
“我?guī)煾敢矝]有回過幫!比~青很久不跟人提起師父的事情了,“對不起,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為師父的事情對不起,“我還弄疼……你……”
“葉青,陪我去找?guī)煾浮!迸ゎ^看向窗外的司徒析臉上的表情葉青看不清晰,但是語氣里帶著堅定
“……”葉青從來沒有想過去找。她不知道怎么面對丟下自己的師父,她不知道找到了師父會怎樣,也不知道找不到師父會怎樣。她已經(jīng)不想再經(jīng)歷得到失去的過程,她用最低限度的生存滿足自己。
“萬花即將閉谷,到時候師父進不來,我也出不去。”司徒析走到葉青面前,明明可以笑得很甜的臉上卻是可怕的表情,“我要找到師父。”
“為什么要我一起?”
“你師父弄丟了我?guī)煾福 ?br> “……”
第二天,萬花谷留下了一封信,不見了一個撿來的丐幫弟子和撿她的杏林弟子。
聽說曾有萬花谷的弟子出現(xiàn)在蒼山洱海,司徒析和葉青的第一站就在遙遠的那里。
趕路花了好久時間,卻倒也并不難熬。路上司徒析總有的沒的絮絮叨叨。
“葉青,其實你是個好人!
“謝謝你剛剛發(fā)現(xiàn)這一點!
“那你當時為什么那么兇的捏我臉?”
“……”
“嗯?”
“別亂動!比~青把共騎一匹馬還不老實的動手動腳的司徒析的手按住
“是因為我說你師父不要你了你不高興了嗎?”
“嗯!
“但是我想告訴你,我?guī)煾敢膊灰伊,所以我們要好好相處!?br> “我們今天在這住下吧!逼鋵崉偟芥(zhèn)口,葉青勒住馬,一躍而下,不打算繼續(xù)這個話題
“葉青,如果到了蒼山洱海,師父她們不在怎么辦?”司徒析也跟著下來,跟在葉青后面晃蕩,一個不留神就撞上了突然停下來的葉青。
“繼續(xù)找!
“找不到怎么辦?”
“……”葉青伸手把司徒析從身后牽到身前,“鎮(zhèn)集人多。”
“如果找到了怎么辦?”
“……我不知道!比~青沒想過。葉青連找都沒想過。
“那就……找到了就換我陪你,找不到就……你繼續(xù)陪我!彼就轿鐾O聛,轉身抬頭看葉青。
“嗯!
“一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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