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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yīng)該是屬于那種比較孤僻的人吧,像我這樣性格的,其實跟其他人比起來,活著會費勁很多。
我沒辦法跟后母好好相處,她總是發(fā)了瘋似的打我,邊打還邊尖叫“你倒是哭啊”“你快跟我求饒”諸如此類的話。但我總是默默地承受著那些痛楚,時間久了,就麻木了。
到了學(xué)校之后,也幾乎成為同學(xué)發(fā)泄壓力的對象。
他們從來不叫我的名字,不是叫我喂就是叫我哎,只有偶爾班主任點名的時候,才會皺著眉頭喊:“陳源。”她每次念我名字的樣子,都好像是吞了幾只蒼蠅一樣。
但我總會因為聽到別人喊我的名字而有那么一點點高興,縮在角落輕輕地回應(yīng)一聲。
自然而然,我的成績很差,差到離譜。沒門學(xué)科的老師總會對我說同樣的一句話:“我就算是閉著眼睛寫,都考得比你好。”我就總是會回答:“老師,那你閉著眼睛寫寫看呢!痹偃缓缶褪抢蠋焸儜嵟呢熈R,說我沒皮沒臉,甚至?xí)脮椅摇?br> 我早就一點都不覺得疼了。
在我家附近,有間很小的水果店。
每天放學(xué)的時候都會路過。老板多少聽說過我挨打的事,所以常常會挑些不太新鮮的水果給我吃——被人嫌棄的東西,在我眼里,是人間美味。
他常常會悲憫地說:“陳源啊,你太瘦了,瞧瞧,都皮包骨頭了啊!
老板娘的心地并沒有那么好,據(jù)說她不會生育,總是不冷不熱地譏諷:“你想兒子想瘋了吧!
但老板總是笑瞇瞇地,不去回嘴,隨手塞給我一個桔子。
我迅速地剝開干癟的表皮,貪婪地塞進嘴里。
那酸甜的汁液順著喉嚨,一路流淌進空蕩蕩的胃里。
我很喜歡這家水果店。可我不能待太久,吃完桔子就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后母早就下班了,新燙了頭發(fā),像卷曲的泡面,她見了我,厭煩地皺了皺眉頭,冷硬地說:“還不快去做飯。今天給我炒個青椒雞心,對了,你爸要回來吃飯,給他弄點下酒菜!
我唯唯諾諾地放下書包,埋頭走進廚房,從冰箱里拿出*的雞心,泡到冷水里。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會有盡頭。
我大概是沒有辦法離開這座城市了,我可能也找不到女朋友,在后母去世之前,我半輩子都會蹉跎在油煙之中。
不過沒想到,后母當夜就去世了,還包括我的爸爸。
他們興高采烈地開車出去兜風。
夜色那么美。浮光掠影之間。與大貨車轟然撞在了一起。小車支離破碎。后母新燙的頭發(fā)里夾滿了細碎的擋風玻璃渣子,血滴答滴答,像秒鐘的聲音。
他們都回不來了。
我高興極了,可不能笑出來呀,擠眉弄眼地才掉出眼淚,越哭越多,吧嗒吧嗒險些變成了小河。
水果店老板實在可憐我,索性讓我搬到他家去住,周末在他店里幫幫忙,管吃管住,我當然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了。不過老板娘不樂意了,為此和老板大吵了一架,多年來不能生育遭受的委屈,和鄰里間的白眼議論終于爆發(fā),然后迅速地搬離。
老板整整抽下了兩包煙,肺大概都熏黑了,才站起來做飯。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老板,你不去追老板娘回來么?”
他搖搖頭:“該走的總會走的。”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我只好沉默,從各方面來說,老板娘的離開,對我來說,絕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這個跟我沒有任何血親關(guān)系的女人,就像死掉的后母一樣,才不會把我當成是自己的孩子看。所以這些人死了或者走了,都是好事。
當然,老板娘的離開,對于這間水果鋪也是好事。
她平時不是缺斤少兩,就是故意抬點價格,或者背著老板偷偷在果串里塞幾個快要腐爛的剩果。老板全部親自開始打理之后,這個小鋪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幾乎從早要忙到晚上。
那些附近的老女人總會對我說“啊,陳源啊,你真是命好哦”。
我聽到這樣的話,都會在心里冷笑。父母離異之后,母親杳無音訊,后母成日虐待,同學(xué)排擠,老師厭煩,最后落得孤苦伶仃。你們這些個無聊的人竟還覺得我命好?
不過她們還是會補充的“碰到老王這么好的人哦”,然后再加些什么好好讀書啊,好好幫忙啊之類的客套話,順帶多要幾個水果當做贈品。
大家都他老王。我并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老王生意好,賺得錢多了,但還是愁眉不展的,大概是一個人要忙生意,又要做飯洗衣服,就格外想念老板娘,雖然平時里罵罵咧咧,又斤斤計較的,但至少生活上還是能照顧周全的。
我并不在意這些。管自己吃飯睡覺上課。
老王對誰都是寬容的。當然不會計較我混吃混喝的行徑。
可能是我的性格,喜歡我的人很少,時間久了,那些老女人看我沒事偷懶,又聽說學(xué)習(xí)跟不上,常常說話帶刺的諷刺我。
比如“陳源啊,你都這么大了,人家老王好心收養(yǎng)你,到底不是親生的,你得報答他啊,別說做什么大事了,小事幫幫忙啊”。
比如“聽我女兒說你成績很差,哎呦,你怎么對得起老王一片好心哦”。
比如“真是一點都不懂事的哦。要是我,我才不照顧他啊,老王真是作孽,老婆跑了,家里還招來這么條寄生蟲”。
諸如此類的。
老王肯定是聽得到的,不過他都是笑笑不說什么。這樣以來,喜歡他的人越來越多,好多人大老遠都跑來照顧他的生意。
漸漸地我有些羨慕他起來。
好像所有的人都敬重他,都把他當做一回事。
只有我,誰都討厭我,誰都無視我。
要怎么樣才能變成像老王一樣受歡迎的人呢。我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突然有一天靈光一閃,想出辦法來了。
我打著老王頭疼的旗號,去開了一顆安眠藥。
自然是走了后門,藥房的人還說:“老王是可憐的哦,老婆跑了,肯定睡不好!
一臉悲憫。
我把安眠藥放進了水里。讓老王喝下去。
他一會就直犯困,躺到沙發(fā)睡著了。
我趴在他的胸口,聽見他的心臟咚咚地跳。
嘿嘿,只要我有了這顆“好心”,變成一個好心人,那所有人都會喜歡我。我開心地不得了,拿起已經(jīng)磨鋒利的水果尖刀,我正要刺下去的時候,老王突然睜開了眼睛。
嚇得我手里的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慌忙退開了幾步。
他的瞳仁一片渾濁,哼哼笑了起來:“小子,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弄到這顆‘好心’的,怎么能被你輕易挖了去?”他緩緩地坐了起來,撿起地上明晃晃的水果刀,“要知道,我以前也是不受歡迎的人呢!
說完,朝我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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