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被從黑暗中拋出，他就這樣來到世上。迎接他的只有撲面而來的惡意。
　　他尚且懵懂不明，默默地縮成一團，聽著那些人肆意地笑著指著他說什么，他可以聽懂每一個字卻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但那種毫不掩飾的天真惡意即使他一無所知也能明白。
　　完全不明白自己是誰，身在何處，這是什么情況，他只能茫然地承受著，等待那幾個無知的孩子們發(fā)泄完，各自散去，只剩下他在人行道中央。
　　他終于有了一點自由的時間，沒等他想到接下來該怎么做，就突然被拽入一片黑暗。
　　他浮在廣闊的沒有光線的宇宙，感到強烈的疲倦，睡了過去。

　　起先只有這種被叫出來的情況他才是醒著的，一回到黑暗中就會睡去，但羊水般的黑暗，或是彩色世界的黑暗反而給了他力量，他慢慢有余地思考，知道了自身處境，他逐漸意識到，他是那個被稱為“廢柴綱”的孩子的一部分。
　　而每一次面對的都是欺辱，他沒幾次就認識到，那個真實的世界沒什么可期待的。
　　他一度認為自己只是個容器，直到黑暗中那個孩子向他問話，他才遲鈍地明白，哦，他原來是活著的。
　　他看不到那個孩子的面容，卻能夠感到對方的存在，兩個沒有形體的思想在識海深處悄然靠近，小心翼翼地依偎在一起，那孩子怯怯地說：“我叫你小綱好嗎？”
　　于是第一個明確的想法冒了出來，他該給自己起個名字。
　　他還不知道那孩子的真名叫什么，也全然無從得知起名的規(guī)則，但本能地并不想同意那孩子的提議。
　　奇怪的是，他們雖然同為一體，思想?yún)s并不流通，但那孩子已經(jīng)敏感地從他的沉默中察覺什么，突然恍悟，慌慌張張地說：“我叫綱吉！”
　　他回答：“那你就叫我吉綱好了。”
　　那孩子似乎極為孤單寂寞，總到這片黑暗里來呼喚他，向他搭話，因為這個，他清醒的時間更長久了些，但他即使醒著，也不見得會應(yīng)聲。
　　倒不是因為討厭，他心知自己是那孩子為了逃避困境才創(chuàng)造的，也許先天就情緒缺失的厲害，面對欺辱他不會憤怒也不會難過，在黑暗中他長時間只是靜靜坐著——如果沒有形體的他的舉動能夠稱為坐的話。
　　所以他也沒有對那孩子的喜愛與熱情。
　　那孩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執(zhí)著，即使他對那孩子愛理不理，也不肯放棄。
　　隨著他們一同呆在黑暗中的時間增多、他們交換身體的次數(shù)增多，他的活動范圍越來越大，慢慢他不出去也可以通過孩子的眼睛看到一些東西，才記住了男孩的全名，澤田綱吉。
　　能見到的多了，他自然懂的越來越多，慢慢不知道該稱澤田綱吉軟弱好還是善良好，明明有創(chuàng)造一個新人格的力量，卻不創(chuàng)造一個狠辣厲害的，教訓那些無心中傷人最重的孩子，而是創(chuàng)造一個生性冷漠的，能對所有惡意平靜地承受。

　　他不曾經(jīng)歷成長，難以感到時間的變動，那孩子的日子也一成不變，總是慌慌張張、笨手笨腳、被人欺負，澤田綱吉在這種日子中越來越依賴他，不想面對老師的訓斥，不想面對媽媽的嘮叨，不想面對同學攤派的任務(wù)，都會讓他出來頂缸。
　　最特別的一次，他睜開眼，就看到滿天的炸彈，中間立著一個手足無措的少年。
　　他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要救人！額心忽地一痛，四肢百骸中誕生出無盡的力量，身隨心動，他如一道風越過那些炸彈的縫隙，一把抱起少年，突圍出炸彈所在，直沖向院墻，一腳蹬在墻壁上，竟如履平地地跑了上去，輕輕巧巧翻墻而出。
　　站定后他反而險些在平地上摔了一跤，放下銀發(fā)少年，他才注意到方才的地方是學校。
　　轟然巨響與火光煙霧在墻后響起，他只覺好久沒經(jīng)歷過這般被茫然填滿，對一切懵懵懂懂的情況了。學校中怎么會出現(xiàn)炸彈？方才的舉動他怎么能做得出來？
　　他下意識看向被自己救出的少年，卻見銀發(fā)少年兩眼發(fā)光，崇拜地看著他，見他目光投來，雙膝一跪，對他倒頭便拜：“十代目！”
　　這是什么情況？
　　疲憊涌上來，他昏了過去。

　　澤田綱吉重新出現(xiàn)，見到問題已經(jīng)解決，大松一口氣之余，沒有半點意外。他已習慣將麻煩都交給另一個自己，另一個自己也從來都會順利幫他渡過。
　　只是還有點后遺癥，名為獄寺隼人的黑手黨轉(zhuǎn)校生被澤田綱吉救人的英姿折服，從此天天圍著他打轉(zhuǎn)，偏偏缺乏常識、武力爆表。在大街上公然宣誓效忠、下跪已經(jīng)是輕的，不允許同學和他開玩笑，不允許老師訓斥他，輕則驅(qū)趕，重則火藥伺候，哪怕有個山本武做緩沖，也讓澤田綱吉每天心力憔悴，好幾次把吉綱搬出來應(yīng)付。
　　等獄寺發(fā)展到天不亮就守在澤田門外接送他，澤田綱吉終于不勝其擾，用喊的告訴他：“不是我救的你！救你的是吉綱君啦！”

　　吉綱這次醒來的情況很奇怪，面前沒有人，也沒有需要他解決的事情。
　　澤田綱吉從未在另一個自己那里感覺到想要外出的情緒，所以沒有想過特地把他放出來，吉綱不明白這次是為什么，他無心追問，沉默走開。
　　慢慢沿著街道走著，吉綱感到不同于沉睡和在黑暗中靜坐時的寧靜，他走到澤田綱吉經(jīng)常去玩的那個公園，在秋千上坐了下來。
　　他總對時間流逝毫無概念，不知過了片刻還是許久，噠噠的腳步從公園外響起，聽到腳步朝他而來，他才抬起頭，認出是上次被他救過的銀發(fā)少年，后來倒也見過幾回，對澤田綱吉很是崇拜熱情。
　　銀發(fā)少年跑到他身前，眼睛突然一亮：
　　“十代目！”
　　他開始還以為這少年又把他認成澤田綱吉，少年卻大聲道：“終于又見到您了！很感謝您那天救了我！”
　　吉綱茫然又驚詫，獄寺猛然跪地，激動地請罪，聽那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吉綱才知道澤田綱吉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他說：“綱吉才是彭格列的繼承人�！�
　　獄寺愣住了，迷惑了一兩秒，然后斬釘截鐵地說：“可是是您救了我�！�
　　他有點失落又大大方方地說：“如果您不算彭格列的成員的話，我就也不加入！我會追隨您！”他說著就興奮起來，“讓我跟隨您創(chuàng)立一個家族吧！我可以叫您初代嗎？”
　　吉綱茫然地看著他一腔熱情，驀地冷笑。
　　他到底有沒有認識到情況，自己只是一個分裂出來的人格，只是客居在“澤田綱吉”腦海里的一個孤魂而已。
　　沒有再說一句話，吉綱自顧自地退了回去。

　　之后好幾次，澤田綱吉想叫他出來，他都拒絕了。澤田綱吉連對自己的第二人格都沒什么主見，支支吾吾地勸不出話。
　　吉綱也沒再用澤田綱吉的眼睛看外面，不知過了多久，他正在睡著，突然被粗暴地叫醒，推到外層，耳邊留下綱吉的哭喊：“吉綱君真的對不起但是里包恩要見你我對付不了他��！”
　　面前是綱吉的房間，他正對著綱吉的那個鬼畜小嬰兒教師里包恩。
　　他知道無可逃避，安然地靜坐。
　　里包恩居高臨下地站在書桌上，仔細打量著他：“雖然我知道我的學生是個廢柴，但沒想到他弱到了這種地步�！�
　　里包恩的態(tài)度，他比綱吉看得更清楚。
　　對于這種身體和心靈都一樣強大的人而言，分裂出一個人格替自己承受痛苦就是軟弱的代表吧。
　　他沒有說話，知道自己不必說什么，里包恩對他誕生的來由和現(xiàn)狀都一清二楚。
　　他只需要等待裁決。
　　里包恩一眼就看透他的想法：“蠢綱，別想歪了，我可不會讓奈奈傷心�！�
　　吉綱一怔。
　　他知道奈奈媽媽很好，她也知道他的存在嗎？
　　他的出生就是為了替澤田綱吉承受逃避的，他幾乎從沒面對過奈奈，寥寥幾次都是她在嘮叨兒子的散漫和懶惰，哪怕抱怨譴責中也含著溫暖關(guān)愛，那是他唯一感到的善意。
　　澤田綱吉對里包恩畏懼到骨子里，根本不敢看這次對峙的結(jié)果，也沒有問吉綱。
　　至少讓他慶幸的是，里包恩沒對吉綱的存在表示什么反對意見，吉綱也不再排斥出現(xiàn)。
　　或許愧疚作祟，或許見過里包恩就算是過了明路，澤田綱吉也意識到總讓吉綱面對糟糕的情況不好，有時會主動呼喚他，讓他出來。
　　可是吉綱對這個世界毫無期待，出來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他無心與澤田綱吉的朋友們打交道，那是綱吉的朋友，不是他的。他總只是默默散步。
　　那個銀頭發(fā)的少年逮著每一次他出現(xiàn)的機會，圍繞著他獻殷勤，似乎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盯著澤田綱吉似的，每次都能準時出現(xiàn)。
　　吉綱并不驅(qū)趕他。任他跟著，自己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笑容滿面像個傻瓜一樣。
　　從他還頂著澤田綱吉的身份被獄寺追逐時，他就不阻止不拒絕。
　　他喜歡看獄寺笑。
　　他只有在澤田綱吉不愿面對的時候才能出來，以前，他沒見過有人對他笑。

　　澤田綱吉原本只是個普通孩子，對著生活中的不如意會自暴自棄，滿腹怨言。但當他的生活開始不平凡，他沒被大浪當頭淹沒，而是被流水研磨一般變得越來越澄澈，越來越堅韌。
　　吉綱住在澤田綱吉心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種變化。
　　他知道，隨著澤田綱吉不愿面對的場景越來越少，他的存在也越來越?jīng)]必要。
　　在那一片廣袤無垠的黑暗里，他清楚地感到自己變得虛弱了。
　　他并不說，里包恩或許看了出來，有時用那種看透一切的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他一眼。

　　指環(huán)戰(zhàn)是澤田綱吉出生以來面對的最危險最艱難的情況，他并沒有叫吉綱出來。
　　不僅戰(zhàn)斗，連前面艱苦的訓練，他也是自己承受的。
　　只有在戰(zhàn)后，他才特地讓給吉綱，讓他去看望病院里的獄寺。
　　他到病房時獄寺還在睡，睡夢中也皺著眉頭，醒來看見吉綱守在床邊，就誠惶誠恐地請罪。
　　吉綱伸手，撫上他的眉心：“獄寺，不要皺著眉。”
　　他想說很久的話，終于說了出來：“可以笑給我看嗎？”
　　獄寺驚怔了一刻，然后無比感動開心地揚起笑臉：“嗯！”
　　他很夸張地咧著嘴，笑容盛大，里面全是“喜歡”這種感情。
　　這是他遇見的第一個，唯一一個，喜歡他的人。

　　指環(huán)戰(zhàn)后沒多久他們就集體去了未來，初曉未來殘酷局面的那天晚上，澤田綱吉在床鋪里哭。
　　他已經(jīng)學會像個真正的首領(lǐng)，站在同伴們身邊甚至身前，哪怕艱難也不想逃避，但現(xiàn)在沒有需要保護的人，沒有需要表現(xiàn)的人，他可以放縱自己的恐懼，將自己蜷縮起來，無限縮小，往下沉去，取而代之的，吉綱浮了上來。
　　近來吉綱在黑暗里一直睜著眼睛看外面，對發(fā)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他仔細看了以前從沒好好看過的奈奈媽媽，還有透過澤田綱吉的眼睛看獄寺。
　　這令他本來就不多的精力加速消耗，但他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上鋪的獄寺聽到哭聲突然停住了，有點擔心，突然意識到什么，幾乎顧不上去踩梯子，蹬著梯柱滑了下來，撲到床前：“十代目！”
　　他笑的恨不得把嘴角咧到耳根，趴在床沿熱切地看著吉綱。
　　吉綱側(cè)躺著，沖獄寺微笑，這是他第一次笑，在黑暗的掩護中毫無顧忌，他伸手攬住獄寺的脖子：“陪我睡一會兒吧�！�
　　獄寺立刻爬上床，誠惶誠恐地抱住他的身體：“十代目，您覺得冷嗎？”
　　他沒有說話，知道這是最后一次了。
　　澤田綱吉蜷縮在他的心里哭泣，他自身的存在從未這么鮮明，這么稀薄。
　　抱著獄寺身體的熱度，和他額頭相貼，吉綱沉入深深的睡眠。

　　他沒想到還能再醒來，第一眼他還以為終于和澤田綱吉見面了，他也是照過鏡子，知道“自己”的臉的。
　　很快他就認識到不是，不僅因為不同的頭發(fā)和眼睛顏色，不僅因為更成熟和更深的五官輪廓，最重要的是氣勢。
　　穩(wěn)定和溫和，卻有種不遜于里包恩的看透人心的力量，才十幾歲的澤田綱吉不可能有。
　　一連串的記憶涌進他的腦海，那是屬于澤田綱吉的記憶，少年在尸山血海中堅定目標，接受百年黑暗與榮耀，那一瞬間他的軟弱消失殆盡，吉綱第一次和他心意相通，融為一體，然后就是結(jié)束。
　　澤田綱吉真真正正的，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卻沒有消亡，而是被初代接到了戒指里。
　　初代對他笑的很溫暖：“你也是我的孫子吶�！�
　　澤田綱吉也會成為這樣的人吧，沒有人比一體共魂的他更了解了。初代狡黠地眨眨眼，“愿意提早來陪爺爺嗎？”
　　他心里喜悅得疼痛起來。
　　這就是他一直期盼的，有人承認他，有人接納他，有人愛他，有容身之所。
　　點頭的時候，吉綱想到，他再也見不到獄寺了。他涌起不可抑制的濃重的遺憾之情，但他從不曾索求，更不會貪心，因此只是默默懷抱思念。
　　他會記得，有一個人確實認出他，愛他。

　　通過了初代繼承式的澤田綱吉并沒感覺到多么高興，哪怕年幼他也能體會到他肩上責任的沉重，以及，在堅定信念的那一刻，他感覺到的另一個自己的融合與消失。
　　他沒有告訴里包恩，即使里包恩從來不說，澤田綱吉也知道里包恩不在乎另一個自己，他的學生只有“澤田綱吉”。對別人更無從可說。
　　唯有一個人能分享他對吉綱的感情，他只告訴了獄寺，他感覺不到吉綱君的存在了。
　　獄寺臉色大變，在短暫的驚慌失措后很快忍了下去，完全沒有澤田綱吉預(yù)想中的大吵大鬧、糾纏不休。
　　最開始澤田綱吉慶幸獄寺顧全大局的沉默，但隨后他就看了出來，獄寺話漸漸變少，行動更加堅決，眼瞳越來越亮。
　　里包恩看透一切，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提醒：“在這樣下去他就廢了�！� 澤田綱吉驀然驚覺少年強行埋下去的痛苦有多么深刻。
　　這點里包恩并沒有給出建議，只是踹了澤田綱吉一腳：“你搞出來的問題你自己收拾。”
　　但澤田綱吉毫無辦法，連他自己都無法對吉綱的離開釋懷，那是陪伴他超過十年的半身，他靈魂與思想的一部分。
　　與白蘭的戰(zhàn)斗最終勝利結(jié)束，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之前，入江正一單獨交給他一個匣兵器，說：“這是十年后的你，特定叮囑我要給你的�！�
　　要問里面是什么，入江正一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東西澤田綱吉研究了十年。

　　一回到十年前，獄寺突然轉(zhuǎn)向澤田綱吉，亟不可待地問：“您感覺到他的存在了嗎？”
　　他叫澤田綱吉和吉綱都是十代目，在對方面前稱呼另一個人時，則用“他”指代，兩個人都能毫無障礙的聽懂。
　　澤田綱吉不敢看他的眼睛，鼓起勇氣搖頭，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匣子，心里有一個猜想，但確定之前，他不敢說出來。
　　獄寺沒有等澤田綱吉欲言又止的話，失魂落魄地轉(zhuǎn)身走了，他跑遍整個并盛，每一個和吉綱曾經(jīng)一起呆過的地方，大聲呼喊著十代目，尋找著一個不可能出現(xiàn)的蹤跡。
　　他找過河堤，找過樹林，找過街道，找過學校，最終在空曠的小公園，他頹然地靠著秋千的支柱，再也沒有力氣地蹲下去：
　　“十代目，你在哪兒啊……”

　　吉綱是在感覺到那一陣暖意的時候被初代輕輕推出去的。
　　初代臉色嚴肅板正，語氣卻顯得十分俏皮：“雖然很高興你的孝心，不過這么年輕的孫子我可不忍心留在這里陪老頭子們呢�！�
　　彭格列大空指環(huán)外，金橙的火焰卷上半空，凝聚成人形，如同有一把最具鬼斧神工的無形雕刀，照著面前的模特雕刻出形象，火焰的顏色消退，屬于生者的氣息泛了上來，最后那個活著的成品睜開眼。
　　他與澤田綱吉沒有一處不相似，可是澤田綱吉清楚感到了曾斷掉的聯(lián)系重新接上，驚喜地喊出來：“吉綱君！”
　　響應(yīng)他的呼喚一般，澤田奈奈拎著衣服籃子推門而出，看到從半空落下，還有些搞不清情況踉蹌了一步的吉綱，相當天然地笑道：“哎呀這不是吉綱嗎。”把他摟過來親了一下，好像她還有另一個兒子以及和澤田綱吉終于分開了都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吉綱從指環(huán)空間突然被召喚到現(xiàn)世塑造身軀，懵然無措，被母親的一吻驚醒，狂喜從四肢百骸涌出，他幾乎在奈奈懷里哭出來。
　　而就在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真正活著的一刻，思念將他滅頂。
　　吉綱突然意識到他迫切需要做什么。
　　澤田綱吉正想提醒他獄寺的反常，吉綱已經(jīng)掙脫奈奈的懷抱，撲過來用力擁抱他一下：“綱吉謝謝你！” 吉綱有生以來第一次大聲說話，然后轉(zhuǎn)頭就跑了出去。
　　奈奈嗔怪地說：“吉綱這孩子怎么綱吉一樣毛毛躁躁的，是出去玩么？”
　　綱吉感覺得到，他的兄弟，他的半身從心底傳過來的涌動的感情，笑起來：“他去見世上最重視他的人�！�

　　吉綱下意識便知道該去哪里找獄寺。他徑直跑向那個小公園。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跑的這么快，這段日子以來他經(jīng)歷的“第一次”太多了，突然出現(xiàn)的里包恩以及他帶來的一切，不僅改變了綱吉的生活，也改變了他的。
　　火焰塑造的身體潛力幾乎沒有極限，只有消耗火焰量的問題，他快的像一陣風，腦中也飛快掠過一件件事。
　　在指環(huán)里的時候，比在他出生的那片黑暗更加不辨日夜，但他有了同伴，情緒比在綱吉身體里時多了不少，活動也多了不少。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平和，比起長久在黑暗中的虛無，這是寧靜。
　　可初代說他這樣不太對，他之前不懂，重新回到人世才明白。
　　指環(huán)里所有祖先，都渡過了完整的一生，以亡者的身份被時間留下，他不應(yīng)該和他們一樣。走完自己的旅程以亡者的心態(tài)開始生活，還不到時候。
　　他一口氣沖到公園，一眼就看到站在秋千邊呆呆凝視著秋千板的獄寺。
　　似乎感覺到什么，獄寺轉(zhuǎn)過頭，看到吉綱。
　　獄寺驚呆了，幾乎以為自己幻想成真，下意識就要扯出笑容來迎接吉綱，可是隨著笑容展開，眼淚也控制不住落了下來。
　　一眼他就認出來，這不可能是幻想，不可能是夢境，是他的十代目，他絕不會認錯。
　　吉綱看得清清楚楚獄寺的表情，他沒有說對不起。
　　他說：“我回來了�！�
　　獄寺嗚咽著喊了一聲“十代目！”三兩步?jīng)_上來，膝蓋一軟，跪在吉綱面前，揪著他的衣服，嚎啕大哭。
　　吉綱遲疑地把手放在獄寺肩上，真實的觸感讓他浮現(xiàn)出些許微妙的情緒，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身體碰到他。
　　渴望從心底燃起，他想要更多的接觸，吉綱伸手將獄寺的上半身攬入懷里，獄寺反手一把抱住吉綱的腰，把臉埋在他懷里，哭得止不住。
　　吉綱心中第一次浮現(xiàn)那個問題，奇怪的是，從前他和澤田綱吉共用一個身體時反而從未想過：獄寺是怎么每一次都準確地認出他的呢？
　　他并不想問出口，稍微彎腰俯身，環(huán)抱住獄寺的肩膀，用臉頰貼著他銀色的發(fā)頂，小聲地說：
　　“等你哭完了，請對我笑吧�！�

　　于03.05.2014

《每天上晉江都看見阿之在開坑》
我的。想寫的同人文設(shè)定和試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