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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基爾伯特安靜地坐在會議桌前記著筆記,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倒像是伊萬請來的速記員,或者是他的秘書什么的,會議期間除了需要幫他準備資料以外還要在會上替他做好會議筆記,他本身沒有多大的發(fā)言權(quán),他就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靜靜地看,認認真真地聽。這不是她曾設想過的生活,在得知自己恢復一個國家的身份的時候他欣喜若狂地抱住伊麗莎白不肯松手,但是這位他認識了好幾百年的匈牙利姑娘只是看著他,有一種悲憫的眼神看著他,并沒有說任何一個字,在過了有幾分鐘之后她才伸出手去環(huán)抱住了基爾伯特并不十分寬闊的背。
自從基爾伯特跟著伊萬來到這個地方后的日子里,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日漸消瘦下去,這使得他原本就蒼白的膚色更加突顯了他的病態(tài),而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愛笑了,哪怕那笑容在伊麗莎白眼中未免太過于蠢一些,但是他真的很少再笑了,眼中的活力漸漸消退下去,她不知道伊萬那個混蛋到底對基爾伯特做了什么,每當她在睡前推開基爾伯特的房門的時候都會看到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或是被掐后青紫色的指印。“他對你做了什么!”伊麗莎白某次撞到基爾伯特正在處理從胸口傷口處淌出的血液,她驚恐地尖叫了一聲并迅速沖到他的床前!皣u,輕一點伊莎,冷靜,冷靜!被鶢柌剡B忙捂住她的嘴并示意她不要有太大動靜,“我沒事,就是和那混蛋吵了一架!被鶢柌氐恼f話的時候牽扯到了嘴角的傷口,他小小地吸了口氣盡量不讓自己覺得太過于疼痛。而接下來漸漸往后能看見那些傷口的時候并不多了,基爾伯特對待伊萬的態(tài)度也逐漸好轉(zhuǎn)起來,他們之間的氣氛也并不那么劍拔弩張了,但是又轉(zhuǎn)到了一條十分微妙的路上,是何種的微妙伊麗莎白說不上來,她只能憂愁地看著基爾伯特變得愈發(fā)沉默。
基爾伯特覺得俄羅斯這片寒冷的土地把他身體里那部分沉默、陰郁的性格給激出來了,他以前倒沒怎么注意到自己還有這么一面,這一點都不帥,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這樣,這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患了人格分裂的人,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該是原本的他,他變得消極起來,無條件地接受一切來自于蘇聯(lián)的給予,而他甚至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在有一天,在剛剛與伊萬打完架之后他躺在伊萬辦公室冰冷的地上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天天與伊萬起爭執(zhí)而使兩人都負程度不同的傷這種事非常沒有意義,他的鼻子正在流血,他估摸著自己的肋骨大概是斷了一根,他咳嗽了兩聲,嘴里一股血腥味而自己的胸口處正火辣辣地疼痛著;鶢柌卮藘煽跉馊缓髲牡厣蠏暝饋,原本癱坐在扶手椅中的伊萬用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基爾伯特看!敖裉煊质悄睦锏墓穷^斷了啊我的同志?”他嘲笑起來,隨后有些訝異地看到基爾伯特沖他擺了擺手,往往對方聽到“我的同志”這幾個字都會跳起來重新?lián)渖蟻恚瑤е还刹话阉谰褪牟涣T休的力道,今天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鶢柌乜纯醋约旱膶κ,對方奶油色的發(fā)上沾了血液,不知道是伊萬他自己的還是基爾伯特的,眼睛下方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拳,基爾伯特能夠清楚回憶起這一拳,伊萬在掐著他脖子時自己卯足了勁揮上去的,正中眼睛下方,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伊萬臉上的是一圈暗紅色的腫脹,基爾伯特笑了一下,然后懶洋洋地舉起一只手。
“停戰(zhàn)!彼@么說,隨后無視了伊萬詫異的目光,重新躺回到了地板上。
他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為什么伊萬他們要用那么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自己呢?他在自己的床上翻了個身,回想之前的事。他從伊萬的辦公室出來后就拖著受傷的腿去洗了個澡,雖然剛剛沖到一半熱水就停了,冰冷的水從他頭上澆下來,他用手臂環(huán)抱著自己站在花灑下不停發(fā)抖,一邊小聲咒罵著一邊終于把身上的泡沫沖洗干凈,他哆嗦著赤身裸體地站在同樣冰冷的浴室中;鶢柌財Q開門把頭探了出去,然后用俄語大聲吼了句“沒熱水了!”之后用力把門重新甩上,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內(nèi)褲穿上,在往上拉的時候因為身上的水還未擦干的原因而有些麻煩,他扯了兩下終于穿了進去,隨后在一件件套上他其他的衣服;鶢柌匕阉哳I(lǐng)毛衣的領(lǐng)子稍稍整理了一下,他對著鏡子看,那面鏡子并不是十分干凈,上面濺著些許泥點和一些他并不想知道是怎么來的血跡,鏡子的一個角上還有被鈍器所擊而造成的裂痕,基爾伯特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下方的青黑色在蒼白的膚色的襯托下更加明顯,他嘆了口氣,伸出手去揉了揉這個地方周圍的皮膚;鶢柌乇е约旱臇|西走出浴室的時候看到托里斯正好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他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向基爾伯特傳達了伊萬的話語!八f你浪費太多時間在洗澡上面了基爾伯特先生,‘俄羅斯不提供免費的熱水給不干活的人’,這是他的原話!蓖欣锼拐f完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眼前的基爾伯特,對方沉默著拍了拍他的肩隨后往前走去,他順著樓梯下了樓來到客廳,那里的壁爐已經(jīng)被生起了火,壁爐周圍的溫度可稱得上暖和,他滿足地嘆息了一聲然后坐到了屬于自己的那張椅子中去,伊麗莎白起身去廚房倒了杯咖啡給他,基爾伯特借著客廳中明亮的燈光打開了手旁的一張報紙,他看了看報道的一些內(nèi)容,這個時候坐在他對面椅子中的伊萬開口講了些東西,基爾伯特將報紙收起來疊好放在自己膝蓋上,他雙手交叉互握著同樣放在膝上,兩腿輕松地向前伸展,身子微微前傾,認真地聽伊萬在說些什么,這個舉動不僅令伊麗莎白感到震驚,在客廳里的包括伊萬在內(nèi)的每一個人都對基爾伯特的這種態(tài)度轉(zhuǎn)變感到無法適應,他們看看基爾伯特再扭頭去看看伊萬。伊萬甚至還愣了一下才繼續(xù)自己剛剛的話,而基爾伯特,他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在這個家中說話并做事了,但是這種“正!睂τ谒麃碚f是非正常的,也許他也已經(jīng)被這里的寒冷給麻痹了他引以為豪的感知吧。
當在一次會議上蘇聯(lián)的領(lǐng)導人提出要在德國蘇占區(qū)的地方建立一個新的國家的時候伊萬將自己的視線從文件上轉(zhuǎn)到了基爾伯特的身上,他用眼神詢問著對方的意見,基爾伯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面,他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將代表這個新的國家,不管自己是同意還是拒絕,自己最終都會站到自己弟弟的對立面去,在整個美蘇冷戰(zhàn)的大環(huán)境下,他與路德維希都是一顆棋子罷了。在聯(lián)邦德國政府宣布成立之后過了不久民主德國就相應建立了起來,伊萬更加喜歡稱呼他為“東仔”,直到有一天基爾伯特扯過大個子的圍巾湊近了一個字一個字說“叫我基爾伯特,你這個混賬東西”之后伊萬才逐漸改了口。后來托里斯對他說起這件事,他說他當時都被嚇壞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么和伊萬說這種話,基爾伯特笑了一下,然后重新埋首于民主德國成立后突然一下子就暴增的文件。
基爾伯特自己需要加倍努力來讓自己的人民獲得更好的生活,雖然他也知道達到的效果肯定不能和西德比,畢竟他是在蘇聯(lián)的嚴格控制之下,但是他的子民似乎并不怎么喜歡他們的國家。他有的時候會想這對于他來說真的好嗎?但沒過多久他都會將那個問題拋諸于腦后。不愧是德意志人,基爾伯特骨子里的那種認真使得民主德國在工業(yè)與經(jīng)濟上逐漸發(fā)展起來,他拼命往前擠,讓自己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緊繃起來,為了不讓其他國家小瞧他這個民主德國,為了不讓他們覺得自己只是俄羅斯一個小小的、可憐的衛(wèi)星國。
哦他當然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些事情,為了讓自己的人民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比誰都要緊緊跟著蘇聯(lián)的步伐,“基爾伯特你真不愧是條俄羅斯的狗,你和伊萬那個混蛋就是臭味相投!狈评怂乖鴽_著他的臉扔下這么一句話,他只是聳聳肩,拿著自己的文件推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波蘭人。基爾伯特在會議休息期間把自己鎖在了洗手間里,他靠著墻壁坐在角落里,這里的瓷磚地板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不算冷了。他把腿蜷起來貼近自己的胸,臉則埋進了自己的膝蓋里。
他感到非常的疲憊,每次來開這種國際會議他都會感到非常疲勞,一方面是冗長的文件和枯燥的會議發(fā)言令他昏昏欲睡,另一方面每當他看到聯(lián)邦德國的發(fā)展心里都會有一種說不上來是什么的情愫,他看看聯(lián)邦德國的數(shù)據(jù)再看看自己的,他抬起頭來勉強沖坐在自己對面的路德維希笑了一下,他這些年愈發(fā)覺得自己有點不認識自己的弟弟了,而對方在接受到自己的笑容之后也并沒有做出什么表示,他微微點點頭之后就低下頭朝坐在他身旁的弗朗西斯不知在說些什么,過了好一陣子后他們之間的對話才停止下來,基爾伯特對此感到了疑惑,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和弗朗西斯什么時候走得那么近了,或者說,德意志與法蘭西的關(guān)系是何時變成這樣的。基爾伯特現(xiàn)在仍能記起十七到十九世紀的事情,哦,那些可真是歷歷在目,他一個恍惚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那些場景,不過他可記得那時不管是作為普魯士的自己還是統(tǒng)一了德意志帝國之后的他與路德維希和法國幾乎都是處于對立的,雖然在私下里他本身與弗朗西斯的交情非常好,但僅限于“基爾伯特”與“弗朗西斯”之間,這也是為什么他稱呼他們?yōu)椤皭河选钡脑,但是基爾伯特從來沒有看到過路德維希與弗朗西斯如此親近的樣子!盎鶢柌?你還好嗎?”伊萬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基爾伯特的沉思,他眨了眨眼睛把思緒從過去的時光中拖了回來,他沖伊萬抱歉地笑了一下,把視線從伊萬身上轉(zhuǎn)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弗朗西斯正朝他揮著手,法國人又沖著另一側(cè)的安東尼奧使了個眼色,他指了指會議桌下方的空間示意三人可以在下面碰個頭、基爾伯特左右看了一下,每個人似乎都挺專注于會議所以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nèi)说亩虝骸跋А保恿酥ЧP到地上,然后順勢鉆到了會議桌下。
“嘿伙計們!备ダ饰魉剐÷暤貨_他們打著招呼,安東尼奧伸手攬過基爾伯特的肩膀好好地擁抱了他一下,“基爾伯特你過得不好啊!备ダ饰魉箍粗鶢柌剡@么說。他的兩位惡友當然可以看得出他過得并不好,當然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得出,他消瘦的身形和蒼白的臉色相當于將他的身體狀況昭告了天下。弗朗西斯與安東尼奧對視了一眼,那一眼中有許多說不清的感慨,他的惡友們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尤其是安東尼奧,他差點就要將“路德維希知道嗎?”問出口來了,卻被弗朗西斯打斷了,基爾伯特在聽到自己弟弟的名字的時候怔了一下,他現(xiàn)在對于路德維希很少稱呼他的人類名字,更多的是直呼他“聯(lián)邦德國”,連“west”也不怎么叫了,這個詞在他的腦中逐漸生疏起來,他也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最后一次喊他“west”是在什么時候了,不僅僅是因為平時的見面只是在正式的會議場合,私下里因為之前柏林的封鎖而一直沒有碰過面。弗朗西斯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后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基爾伯特撿起自己的筆后也從桌底下面鉆了出來,伊萬扭頭看到他的頭發(fā)上沾了些灰塵便開口詢問:“你去干什么了基爾伯特?”他揮了揮手中的鋼筆當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回答:“筆掉了,找了一會兒。”
現(xiàn)在他便像個懦夫一般將自己鎖在這洗手間里然后像個女人一樣該死地流著淚,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地揪了一起來,他的弟弟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希望他留存于這個世界上,他的子民也不喜歡他,他們十分刻意地想要擺脫他、忘記他。基爾伯特咬緊牙齒用手背去抹他臉頰上的淚水,他暫時讓人類的情感控制了他作為國家的理智,作為一個國家來說他本不該哭泣的;鶢柌匚ㄒ荒芟肫饋碜约簽橹捱^的事情是在弗里茨老爹逝世的時候,他最后是咬著自己的手背直到流血才停止下來的,手背上至今都還有一個小小的傷口,在那之前他沒有一次落過淚,在那之后他也一次都沒有哭過。
“基爾伯特?你在里面嗎?”依舊是伊萬的聲音,那個把他帶在身邊來參加會議的人,也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能找到自己;鶢柌貨]理他,他吸了吸鼻子之后就不再發(fā)出一點聲音,但似乎對方認定了他就在里面,他持續(xù)用手叩擊著洗手間的門!盎鶢柌,開門!被鶢柌芈龔牡厣险玖似饋,他站起來的時候眼前有一點眩暈,他扶著自己的額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后拖著有點沉重的腳步走過去給伊萬打開門。伊萬看了他一眼接著就拽著他離開了那里,他們前往的方向并不是會議室而是大門,立陶宛他們已經(jīng)等在外面了,萊維斯有些緊張地和基爾伯特打了個招呼;鶢柌乜吹搅送T陂T口的車子,他轉(zhuǎn)頭看看伊萬,對方?jīng)_他點了點頭,然后他往前一步伸出手來擁抱了他一下,“謝謝”,這些年來他第一次發(fā)自真心地將這句話說出口。坐在車上回去的時候他想了下如果其他人發(fā)現(xiàn)蘇聯(lián)的諸位已經(jīng)打道回府了會是個怎樣的表情,他特別想了一下阿爾弗雷德的表情,哦那個說不定可精彩了。在路上他打了個盹,夢中是硝煙過后的歐洲土地,大概是十八世紀之后,他一個人走在那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上,他撿起一面已經(jīng)破敗不堪的旗子,黑白為底,上方有一只黑鷹高昂著頭顱,旗子四周都已經(jīng)破爛得不成樣子,就只有那只鷹完好無損;鶢柌貙⑵熳迂Q立起來仔細端詳著那只黑鷹,他用手去撫摸自己的國旗然后將它豎直插在了焦黑的土地上。
他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快要回到他們此次所住的地方,他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清醒一點,他用手輕輕拍打一下自己的臉頰,扭頭看到伊萬正用一只手撐著自己的頭閉著眼休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倒顯得他只是個無害的大個子,基爾伯特盯著伊萬看了一會兒就轉(zhuǎn)過頭去看窗外并不怎么吸引他的街景。他腦中不斷重復著剛剛夢中的那個場景,他不是很清楚夢中的場景是哪次戰(zhàn)爭之后的了,可能是七年戰(zhàn)爭也有可能是奧地利王位繼承戰(zhàn),甚至是百年之中大大小小不停的戰(zhàn)役中的某一次,而有的時候,現(xiàn)在想來也依舊如此,他完全搞不明白為什么羅德里赫如此怨恨自己。他又想到二戰(zhàn)結(jié)束后所開的會議上亞瑟對他說“你不該再待在這個世界上”,阿爾弗雷德說他是“萬惡之源”,而路德維希,基爾伯特努力回想著當時的場景,而他的弟弟當時似乎默認了同盟國要將他處死的決定,再次回想起那個可怕的沉默的時候他感到四肢百骸都冰冷了起來,他發(fā)著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他被他自己的弟弟給拋棄了,他的弟弟不愿意再與自己這個有著強大過去的哥哥一同分享國土,當他意識到著殘酷的現(xiàn)實之后他試圖把自己蜷縮起來,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車中的某一點看,直到伊萬喊了他的名字!盎鶢柌?”他知道伊萬醒了,他覺得對方一定察覺到了今日自己的不正常,他應了一聲并沒有轉(zhuǎn)頭,伊萬救過他三次,對該死的三次人情,一次還是條頓騎士團的自己跌進冰冷的楚德湖中,是當時也還尚小的伊萬把自己從水中拖出來的;第二次就是七年戰(zhàn)爭后期,天知道他救他與危機之中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愿還是那個蠢蛋彼得的旨意,但不管是哪個,他終于躲過了要被亡國的命運;第三次就是現(xiàn)在,他讓她恢復了一個國家的地位,他重新獲得了土地,擁有了人民。基爾伯特不知道為什么伊萬要救他,他永遠猜不到這位俄羅斯人的心思,但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去了解
柏林墻是基爾伯特主動提出要建造的,民主德國的政府對于這件事情的態(tài)度一直是比較強硬的,基爾伯特更是第一時間就表明了他的觀點:把墻建起來。從第一次柏林封鎖開始他就意識到遲早會有這么一天的到來,他甚至在很早之前就設想過自己該如何說話、該用一個怎樣的表情去表達。他在蘇聯(lián)的日子其實過得并沒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艱難,羅德里赫曾私下里找到過他,他猶豫地開口問自己是不是在俄羅斯過得不好,基爾伯特看著故人的臉,有那么一瞬間他有些聽不明白對方的德語發(fā)音,那大概是這幾年來他的耳中一直充斥著俄語且自己也用俄語與身邊人交談的緣故。對方看基爾伯特一臉的不明所以,微微咳嗽了一下解釋自己是從伊麗莎白那里聽說的。其實他的生活并不十分艱難,這里是一個更為單純的依靠著暴力的社會,基爾伯特懂得如何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中生存下去,他剛到這里的時候唯一需要適應的就是寒冷的天氣以及限量的供給,不過這一些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不再是什么值得去困擾的事情了!拔疫^得并不差。”基爾伯特轉(zhuǎn)頭看了看客廳窗外所展露出來的藍天,他聽到有鳥兒啼叫的聲音透過半開的窗戶透了進來,他看到陽光傾灑在大雪過后的土地上,積雪反射著那些明亮的光,他看到有路人收起傘走過一塊結(jié)了冰的地。
羅德里赫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聲道不明說不清的嘆息,他放下手中那個俄羅斯風格的茶杯站起身來,他扶了扶眼鏡隨后向主人道別,基爾伯特將他送至門口,目送著他坐進前來接送他的車子后關(guān)上了那扇有些沉重的門。這棟房子原本便是他的住所,他以前還屬于德國的時候就有這么一棟公寓,不過那時他不常到東邊的柏林來,為了某些戰(zhàn)略上的需要他一直待在西柏林,當然另一方面也是圖個方便。直到他在戰(zhàn)敗之后被帶去俄羅斯,在過了幾年之后民主德國成立他才回到了這所小小的公寓。他剛打開門的時候被揚起的灰塵嗆了一口,當他緩過勁兒來后往里一看,所有的布局均和自己離開時無異,只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他把公寓打掃干凈之后就住了下來,每天十分準時地起床工作,多虧了他德國人的天性,守時得就像上了發(fā)條的鬧鐘一般。
柏林墻建起來那天他的窗外格外嘈雜,基爾伯特正端著咖啡看一本書,他拉開用來遮擋陽光的窗簾看到人們正往街道上涌,向著東西柏林的邊境而去,他放下書看了一會兒,隨后再次將窗簾拉上拾起被放在桌上的書本。他把書翻到后一頁,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街上仍舊是嘈雜一片,電話的鈴聲在此時響起,他起身走到電話旁邊接了起來,現(xiàn)在會打給他電話的人并沒有幾個,掰著手指就可以數(shù)得出來。是托里斯打過來的,基爾伯特聽著對方在電話里語速極快地說著話,總結(jié)下來無非又是需要他去俄羅斯一趟,基爾伯特掛下電話之后站了一會兒,接著從門口拿起自己的外套走了出去,逆著民眾的方向。
基爾伯特的身體并不好,他咳嗽的頻率越來越高且有愈發(fā)嚴重的趨勢,那正好是在冬季,托里斯曾問他是否是患了季節(jié)性的感冒,他搖搖頭說大概不是,但又不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情,胸口處往往也會突然產(chǎn)生一陣鈍痛,他把手按在心臟的那個位置去感受自己心臟的跳動,他依舊可以感覺到那顆心臟正強而有力地跳動著,延續(xù)著他的生命,基爾伯特也就不那么擔心了,直到他的夢中開始頻繁出現(xiàn)過往的事情他才稍稍清楚了將要發(fā)生什么。
他再一次從夢中醒來,夢里的自己正親手為路德維希戴上冠冕,他笑著看著他尚且年幼的弟弟,孩童一臉茫然且不知所措,稚嫩的臉上有怯懦卻依舊要裝出一副自己十分冷靜的樣子,這樣的路德維希被基爾伯特看在眼里,就算是夢醒他還清晰地記得,仿佛那光輝的過去還就是昨天。基爾伯特微微笑著扭頭去看了一眼日歷,那已經(jīng)是要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他翻身下床,抹了把臉后披上自己的外套來到柏林墻旁,現(xiàn)在還沒有到日升的時刻,他沿著墻慢慢往前走去,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時候來這里,整座城市都安靜地很,他僅能聽見一些夜間的生物發(fā)出細碎微小的聲音,他用手掌去觸摸粗糙的墻面,他終于開始像一位老者一般講述起他的故事,唯一的聽眾就是這堵沉默的墻,它聽基爾伯特講那些它并不曾知曉的兩三個世紀前的往事,它聽著在這塊被它所分隔開來的國土上發(fā)生過的事情,從分裂到統(tǒng)一再到分裂,它所能做的,只有聆聽與沉默。基爾伯特在夜風中小聲咳嗽起來,這打斷了他的敘述,他用一只手輕輕捶打著墻體來試圖分散胸口的鈍痛,等難受過去了之后他也就停頓了下來,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最后轉(zhuǎn)過身去往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他曾以為那個日子永遠不會來到,但當他看到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神圣羅馬帝國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卻感覺不到一絲的不安與慌張!吧袷チ_馬,你是來帶我走的嗎?”他開口詢問著那位熟悉的孩童,幼小的孩子輕輕點了點頭,基爾伯特咧開嘴笑了起來,他蹲下身子與孩子的視線齊平,“再給本大爺一些時間可以么?我要親眼去確認一件事情。”神圣羅馬帝國猶豫了一下,最終再次點了點頭。
基爾伯特站在離柏林墻有一些遠的距離,他的身邊站著伊萬,對方有些不解他為何不上前去擁抱她的兄弟,“你為什么不往前走呢基爾伯特?你在看什么?”他這么問自己身邊的人;鶢柌刂噶酥改嵌卤徊鸪说膲Γ种钢姆较蚰抢镉写罅康臇|德人民走進西德的地域,“我在確認自己的死亡進程!彼卮鹆艘寥f的問題。然后他往前跨了一步,他看到他的弟弟正茫然且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與基爾伯特為他帶上德意志帝國的冠冕時他的表情重合到了一起;鶢柌卦谔摽罩凶隽藗像是在拿起什么東西一樣的動作,他把手臂舉高,從他自己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到路德維希的頭頂,他停頓了一下,把那個不存在的“皇冠”隔著激動的人群輕輕“放”到了他兄弟的頭上。我會永遠將土地交托給你,我的兄弟,他在心里默默地沖呆滯在遠方的路德維希這么說,哪怕你曾試圖將我放逐。
1990年10月3日,基爾伯特隨著神圣羅馬帝國離開的時候還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往后看了一會兒,走在自己前頭的孩童也駐足轉(zhuǎn)過頭來!罢婧冒,普魯士!彼⑿χ粗鴼g呼的人群,“我們的國土終不再是分崩離析!焙⑼n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基爾伯特不可一世的笑容。
“那是自然!被鶢柌厣斐鍪直墼诳罩袚]了一揮,那是他作為普魯士對于德意志這塊土地最后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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