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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37題之31.阿尨
秋風(fēng)清,月朧明。藺於深藏身在暗處,靜靜地等待著。
須臾有云彩行過,將那如水的月光遮得黯了一黯。
就在這細微的一黯,他只覺得眼前一花,待要凝神觀察卻已什么都察覺不到了。
他滿意地笑了笑。
藺於深有些高興。
發(fā)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阿尨的狀態(tài)一直很不好,他甚至一直不敢給他安排任務(wù),直到阿尨自己開口要求。
但是他始終還是不放心,所以才會暗地里尾隨來觀察。照方才的表現(xiàn)來看,阿尨今晚的任務(wù)應(yīng)該會比較順利。
這樣應(yīng)該能堵得住高慶陽的嘴了吧。
藺於深在心里盤算著,一會看著阿尨完成任務(wù)之后,自己走哪條路線離開,不能讓阿尨察覺,也不能被高慶陽派來接應(yīng)的人發(fā)現(xiàn),不然高慶陽一定又暴跳如雷了。一想到自己這位忠心手下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藺於深笑了笑。
他施展輕功跟了上去。
那高懸在天邊的月娘也只覺得眼前一花,天地間仍是一片祥和靜謐。
藺於深與阿尨相遇,是在這樣冷冽的秋天。
只不過那時連日里的寒雨,仿佛是要把天地間殘留的暖氣兒沖刷干凈一般地賣力。
藺於深舊傷未愈本來就怕冷,偏偏又碰上下雨,煩得他睡也睡不著,硬是折騰了些材料,偷偷地在房里煮火鍋。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燭影搖紅,新出的話本子甚有趣味……配著窗外的雨聲,登時便悠然自在了起來,如果再來個知情知趣的老友就好了。
如果這個時候沒有嘈雜的聲音傳來就好了,而且還夾雜著小孩子的哭叫。
藺於深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高慶陽已經(jīng)帶人推開了他的房門,然后差點被這撲鼻而來溫馨有趣的“悠然自在”熏個跟頭,臉立刻就黑了。
藺於深趕緊擺出架勢詢問何故喧嘩。
高慶陽從身后拎出一只泥猴子往地上一扔,便簡短回答道:“這小子半夜鉆狗洞被大黑發(fā)現(xiàn)!
藺於深便望向那泥猴,卻被那直勾勾盯著桌上酒食的目光嚇了一跳,他于是笑了,跟泥猴說道:“餓?可以給你吃,但是不能白給你吃。你且說說為何要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鉆我家狗洞!
泥猴身上泥泥水水的正冷得哆嗦,聞言便回答道:“有個哥哥跟我說只要進了院子就有東西吃!币幻孢盯著桌上的食物死看。
“哦?是什么樣的人?”藺於深放柔了聲音問道,一面夾了片肉涮了涮,蘸了醬料塞到泥猴嘴里。
“是一個白白的哥哥,長得很好看,笑起來有酒窩!毙∧嗪镒悠疵乐炖锏氖澄锷岵坏醚剩肓讼胗诌B忙補充道:“沒有你好看!闭f完又眼巴巴地看著藺於深的筷子。
“是不是腦筋有點糊涂,大冷天的還拿著扇子?”看著泥猴拼命點頭,藺於深笑了起來,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怎么大半夜的來啊?飯點早就過啦。”
泥猴不錯眼珠地盯著桌上咕嘟咕嘟的鍋子,想也不想便答道:“那個哥哥說,這里有個人最喜歡半夜偷吃東西了,半夜吃東西沒人搶!
幾個手下都有點想笑,拼命別過頭去,藺於深摸了摸鼻子輕咳了一聲。
高慶陽無奈,只好低聲提醒道:“主上,這人來歷不明形跡可疑,果然是謝公子……”
“謝師弟就算再怎么想贏,也不會把寶押在這么小的孩子身上,老高你的疑心重得要成病了,得治!碧A於深大笑,回頭又沖著泥猴說道:“要不要跟著我?管飽,有肉!
想了想誘惑力可能不大,又改口道:“有肉,管飽!
那泥猴的眼睛亮得嚇人,點頭如搗蒜,若不是仍舊被架著,便要往桌上撲了。
“吃飯前要洗手,不洗不許吃!碧A於深揮了揮手,叫自己的丫鬟去洗泥猴,又倒了杯酒慢慢啜著。扭頭看見高慶陽的黑臉,便笑道:“是可疑,先養(yǎng)著看看……就算是謝於天的人,也未必不能變成我的狗啊。”
洗干凈了的泥猴穿上棉衣,被帶過來的時候,藺於深眼前一亮。輪廓上倒真是個俊秀孩子,只是常年營養(yǎng)不良,面黃肌瘦,那頭頭發(fā)也跟稻草似的。
問清楚果真是個孤兒,記不得自己姓甚名誰家在何方,便促狹道:“那以后你就叫阿尨好不好?”
這干凈泥猴只是拼命點頭,學(xué)著藺於深方才涮肉的動作,埋頭在桌上的食材里,當(dāng)然嘴里也一直塞得滿滿。
藺於深干咳一聲繼續(xù)訓(xùn)話:“從此你就跟著我了,要好好做事,不許多話。事情做得好了,就有……嗯,肉吃……”
話未說完便被舉到面前的碗嚇了一跳,碗里都是方才涮好的肉片,蘸好醬料堆得冒尖,阿尨舉著碗看著他,眼睛亮晶晶,“哥哥吃肉!
高慶陽喉嚨里一響,想來是在憋笑。
藺於深摸了摸鼻子繼續(xù)訓(xùn)話:“事情做不好,就不要你了!硗馕沂谴说刂,藺於深。你要跟其他人一樣稱呼我為……”
“深哥吃肉!蹦侵皇诌在執(zhí)著地舉著碗。
“好吧,在這個黑臉大叔不在的時候,你就叫我深哥吧!碧A於深把肉碗推給阿尨讓他盡情地吃,一面又看了一眼瞬間黑臉的高慶陽。
阿尨就被交給了高慶陽。
每天都是各種嚴酷的訓(xùn)練,高慶陽倒也盡責(zé),除了用心教導(dǎo)之外還天天監(jiān)視,監(jiān)視的結(jié)果還要上報藺於深。
其實那時候藺於深也是剛接手這個組織不久,各項事務(wù)也弄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偏偏擔(dān)任了幾代門主副手格外有心得的高慶陽還把阿尨的事情巨細無靡地向他匯報,終于他忍不住摔了毛筆責(zé)問道:“帶孩子也是我與師弟競爭的一環(huán)嗎?”
“你自己撿的崽子你不照看?養(yǎng)壞了別怪我就成!备邞c陽跟他毫不客氣,“不想帶孩子?那半夜把人喊來煮火鍋的是誰啊!
雖然在投入訓(xùn)練之前阿尨被好好養(yǎng)了幾天,但是既然他是謝於天忽悠來的人,高慶陽訓(xùn)起來是毫不手軟的。好在他自小流落街頭什么苦都吃得,倒是也挨得住,就是挨不得餓。
不敢去廚房偷吃,卻獨獨不怕藺於深,老是大半夜偷偷往他房里鉆。
藺於深一開始還以為是師弟派的刺客差點下狠手,發(fā)現(xiàn)是他倒是抱著看戲的心思給他方便了。沒想到這娃還真是來找他的“深哥”要東西吃的,一來二去也就習(xí)慣了,房里時刻都備著點心,心情好的時候還指派阿尨去外院大廚房偷菜,兩個人偷偷摸摸煮火鍋,倒是比之前的“悠閑自在”吃得香甜得多了。甚至有時候阿尨累慘了不想動,他還叫人去死活拖過來。
藺於深振振有詞:“自己撿的崽子自己養(yǎng),兩個人吃飯比一個人吃飯香。”
“下個月初二,我要安排他出任務(wù)!备邞c陽直接道。
“這么早就出任務(wù)?阿尨這才幾歲,你就要他去殺人?”藺於深吃了一驚。
“你要是想要養(yǎng)只哈巴狗兒,交給我做什么?”
藺於深被堵得無話可說,只能要求任務(wù)等級低一點,對方人品壞一點,也算是照顧了。
阿尨出任務(wù)的那天藺於深無心公務(wù),接到了一溜兒阿尨沉著冷靜下手利落決斷干脆的線報,心里才稍稍舒暢了些。又聽說阿尨當(dāng)晚就能趕回來,本來想讓廚房做一桌子好菜給他留著的,想了想算了,還是自己房里備了材料煮鍋子。
阿尨回來已經(jīng)半夜,看神態(tài)倒是還好,剛洗掉身上的血污就被拉著入了座。藺於深倒是不急著問他想法,倒了杯酒遞了過去,把個還沒喝過酒的孩子辣得呲牙咧嘴的。吃完已經(jīng)太晚,就宿在了藺於深房里。
睡到一半驚醒,藺於深發(fā)現(xiàn)旁邊的少年正抖得跟篩糠似的,于是拉開自己被窩,把人拖過來抱在懷里,一邊拍他的背一邊溫言問道:“怕么?”
阿尨被他抱在懷里還是止不住地抖,哇地一聲哭出來。
藺於深聽著懷里的少年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深哥……我殺人了……好多血……”,鼻涕眼淚都蹭到他的寢衣上。他平素愛潔,此刻卻只抱緊了阿尨,卻并不說什么。
“我殺死的那個人是壞人對不對?……壞人該死的對不對?”就好像是為了說服自己,哭泣著的少年拼命地像藺於深求證,藺於深抱緊了他鄭重點頭,“對,壞人就是該死!
阿尨折騰累了就枕著他胸口沉沉睡去,藺於深反倒是睡不著了。
他與謝於天本是同門師兄弟,如今按照師門的規(guī)矩各自接手了一個組織經(jīng)營,他們各自的副手都是師門閑得發(fā)慌的老人,名義上是輔助,但是也有掂量評估的意思在里頭。為了壓過對方兩個人都沒少使“有分寸的”壞,前幾年阿尨被謝於天忽悠到他這里……到底只是為了讓他帶孩子給他添個樂呢,還是另有用心?藺於深并沒有刻意去查,也懶得去管,這些小花招都無傷大雅,他和謝於天一決勝負的戰(zhàn)場不是這里,他們彼此都不會在這種事情過火。
但是如果當(dāng)初不是抱著跟師弟較勁的心思留下這個傻乎乎的孩子,是不是他如今會過著貧窮平庸但是干凈的日子?就不會在半夜里因為手上染了血腥而一個人無聲地發(fā)抖,死命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畢竟指派阿尨出的所謂任務(wù),也并不是為了替天行道懲罰罪惡。
月光透過紗窗灑進來,帶著溫軟的春風(fēng),和只屬于深夜的、微涼卻滋潤的氣息,十分溫柔。
藺於深把他糾結(jié)這些問題想得頭疼的行為歸罪于夜風(fēng),然后他察覺發(fā)育期的少年已經(jīng)有十分的重量,溫?zé)岬谋窍⒎髟谒乜凇?br> 他心浮氣躁地睡著了。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阿尨都沒有半夜過來偷吃東西,而藺於深每天起床的時候都滿心殘暴,特別是高慶陽告訴他阿尨訓(xùn)練格外賣力、阿尨出任務(wù)格外上心、阿尨任務(wù)完成得格外出色的時候。
當(dāng)高慶陽告訴他,阿尨撿了個人回來的時候,藺於深直接把毛筆給撅了。
“什么阿貓阿狗都撿,當(dāng)我這里是善堂嗎?”
“好幾年前不就是了嗎?”高慶陽嗤笑,“撿來的那個自稱姓陸行五,陸吾么,還真得算是個大貓。”
“查查底。”
高慶陽還沒查出什么呢,阿尨倒是跑來匯報了。
原來阿尨有天出去閑逛的時候看到這位“大貓”正在跟狗打架,據(jù)說是早晨討到兩個包子舍不得一起吃完,鄭重裝起了一個打算中午繼續(xù)吃,結(jié)果被這只餓極了的狗咬住了包裹不撒嘴,于是就打了起來,然后被路過阿尨出手相助了。
那個少年談吐倒是還不錯,原來他是父母雙亡,背井離鄉(xiāng)來這里尋親,結(jié)果自家叔父已經(jīng)搬離了此處,盤纏花完了只好流落街頭乞討為生。
阿尨聽了他的遭遇就把人撿回來了。
“小五念過書,知道的東西可多呢!不過他身上還有別的傷,所以……”阿尨漲紅著臉吞吞吐吐,格外難為情。
藺於深摸了張銀票遞給他,“這些是你放我這的零花錢,不夠花再來問我拿。傷藥的話自己去藥堂找老葛要好的,他不給就揪他胡子。”
“不是……我、我就是想要點好一點的傷藥……”阿尨兩只手扭來扭去就是不接銀票。
“難得你交到朋友,還不好好招待人家?”藺於深敲敲他頭頂,笑道“大廚房怕是沒空搭理你,要做什么直接拿到我的小廚房來做,也趁機練練你的手藝!
阿尨眼睛一亮,歡呼一聲,接過銀票就跑,還不肯走正門,游魚似的從那小小的雕花窗溜了出去,上墻跑了。
沒多久藺於深也見到了這位“犬口奪食”的壯士,洗干凈臉梳好頭換上阿尨的衣服,行止有理談吐有度,倒真是位斯文俊秀的少年。
表達了好客之意之后他就回書房辦公,這套虛情假意的業(yè)務(wù)他原本及其熟練,卻從來沒這么不舒服過。
高慶陽查清了這位壯士的底細回來匯報,他心里有了底,卻吩咐道:“不要讓阿尨知道!
高慶陽挑眉看他,他訕訕地解釋:“物盡其用。”
高慶陽再挑眉,藺於深繼續(xù)解釋:“有人替我教崽子我樂得輕松呢,什么孝悌仁德,什么有所不為之類的!
陸五確實“感念俠士恩情”認了阿尨當(dāng)兄弟,發(fā)誓今生今世絕不會忘記兄弟大恩。阿尨還無可無不可的,陸五倒是已經(jīng)開始履行兄弟義務(wù)了。他行五,阿尨便該是老六,但他偏偏替阿尨取了個名字叫做陸吾一,說是字面上比陸陸好看得多,反正五跟一合起來也是六,而且人生在世,首先要守好自己的本心,辨清黑白行正坐端,心性堅定不可動搖,所以要叫吾一。
阿尨雖然也被藺於深逼著識了些字,卻是從實用角度出發(fā)的,而且高慶陽也不可能給他大量時間花在讀書上。從來沒有人這樣大段大段地在他耳邊念叨,他自然是受不了的,但是有人苦口婆心地教導(dǎo)為人處世的道理,這種體驗尚且新奇,而且感動。
況且陸五的教導(dǎo)方式也并不是填鴨,他會隨處取材,結(jié)合實際,穿插各種例子,文火慢燉,適可而止,慢慢滲透。
阿尨苦不堪言了很有一段時間,后來發(fā)現(xiàn)將陸五帶去跟藺於深吃飯是個好主意。兩個人都博覽群書,起個話頭兒便你來我往討論得熱火朝天,阿尨便可以順順當(dāng)當(dāng)把飯吃完找個地方躲起來練劍,不用被逼著練字下棋學(xué)丹青。
刺殺發(fā)生在書房,藺於深吃完午飯無聊得要命,阿尨早就趁他們爭論的時候溜得不見人影,口干舌燥地回去書房納涼。
夏日炎炎,蟬聲刺耳。藺於深的書房卻在水邊不遠,荷香夾雜著溫潤的水汽悠悠送入室內(nèi),角落里還放置了一些冰塊,藺於深舒服得要睡過去了。
陸五拎著把扇子踱進來找書看。
陸五拿著尋到的書走來詢問其上一枚藏書章的因緣。
陸五的扇柄上有銀光閃動。
陸五被擊飛了出去。
這些事情發(fā)生得很快,藺於深瞇著眼睛想笑,看清持劍護在他身前的人便笑不出來了。
竟然是阿尨。
高慶陽信誓旦旦布置好的人手在哪里!藺於深剛有這么個疑問,阿尨便開口說道“深哥……他們都睡著了。我覺得……副門主在的話,小五就沒命了!
藺於深道:“他想殺我!
阿尨艱難開口道:“深哥……你放過他吧!
藺於深直接道:“我可以放過他,你會原諒他嗎?”
阿尨道:“嗯……我知道他不會做壞事!
藺於深心道這么說阿尨知道他殺我也算替天行道么,不過其實也是這樣沒錯,阿尨知道這個卻跑來救我……于是他在阿尨背后,沖著陸五露了個“我贏了”的笑容,便道:“那我們就饒過他性命吧。”
冷不防陸五直接沖過來撞在阿尨劍上,那沖擊力把阿尨都撞了個趔趄,陸五不看藺於深,直接抱緊了阿尨,在他耳邊道:“以后……他要你為他殺人的時候,想想我說過的話,想想你劍上也染著我的血……”
阿尨一呆。
陸五笑了一聲,奮力抬頭,唇角擦過阿尨臉頰,費力道:“如果你是我親弟弟該多好……我一直……都想有個弟弟……”
陸五死了。
阿尨沒有問藺於深為何陸五要殺他,即使他知道藺於深一定知道。
他把陸五的尸身連同他所有遺物燒掉埋在自己小院里的海棠花底下,一言不發(fā)。
藺於深知道阿尨受的打擊很大,干脆搬來阿尨房里住下。夏日里即使夜晚也熱得要命,阿尨卻在冬天的棉被底下蜷成一團。藺於深淌著汗鉆進被窩,從背后把阿尨抱在懷里,就像當(dāng)初阿尨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樣。
阿尨掙了掙,沒掙脫。
藺於深便開口道:“雖然他是來殺我的,但是他對你的愛護真心實意,瞎子也看得出來!
阿尨沒做聲。
藺於深再接再厲道:“我算不上好人,但是……”
阿尨開口打斷:“我知道。你對我好也不是假的!
藺於深想要再說些什么,阿尨道:“深哥,讓我靜靜。”
于是一宿無話,兩個人睜著眼睛躺到天明。
藺於深起床去拿早飯,看阿尨依舊兩眼無神盯著房頂,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我曾經(jīng)后悔過弄臟你的手,但是我不后悔放任陸五接近你!
阿尨一言不發(fā)。
藺於深去書房辦公的時候,丫鬟過來回話說阿尨把他留在房里的早飯吃掉了。
這次的刺殺目標,并不是以往安排給阿尨的,或多或少都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本身武藝卻平庸的人物。
此人武功甚高,下手也狠。
高慶陽一開始把這個任務(wù)安排給了別人,阿尨卻主動請纓。高慶陽用各種理由推脫,阿尨卻堅持要去。
“這孩子這份倔到底是像誰?”高慶陽頭疼,卻還是順著他了。
藺於深沒有說什么,已經(jīng)暗中決定要跟著去照應(yīng)了。高慶陽知道卻不甚在意的事情,他清楚得很。
自從陸五死在他的劍下,阿尨如今已經(jīng)見不得血。
不管阿尨是不是存心求死,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于是藺於深藏身在暗處,追隨著阿尨的行蹤。
今夜天氣甚好,不但適合賞風(fēng)賞月賞秋華,也適合一代高手生命的終結(jié)。
阿尨一擊未中,高手已經(jīng)拔劍,雪亮的劍光瞬時將二人的身影包裹在內(nèi)。
藺於深捏著暗器暗地里著急。
不知過了多久,那纏斗的身影一分,藺於深也不管會不會被高慶陽的人發(fā)現(xiàn),立刻現(xiàn)身沖了上去。
高手的身上卻有大大小小幾處傷,不甚深,有一處致命傷。
阿尨也受了傷,不是很重。但是他的手抖得……劍都要握不住。
高手捂著胸口,見到藺於深是敵非友便沒有再抱活命的希望,便嗤笑道:“手抖得跟扇扇子似的,怕成這樣還想殺人?”
藺於深抱住阿尨,回頭笑道:“他當(dāng)然殺的不是人,因你已經(jīng)是個死人。”
阿尨埋頭在藺於深懷里,顫抖不已。
藺於深拍拍他的肩膀,正想要安慰兩句的時候,阿尨在他懷里哭了。哭聲嘶啞難聽,像孩子一樣肆無忌憚,像受傷的小獸那樣絕望。
但是他沒有掙脫藺於深的懷抱。
藺於深知道,懷里的少年如今是完完全全屬于他了。于是他握住他的手道:“走吧,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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