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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紫英,我囑你探查之事,進境如何?是否有所收獲?”
紫英進來時,夙瑤正將一卷今日送來的瓊華常務錄翻開,剛欲伸手往筆架上取下慣用的狼毫。她抬頭看了一眼年輕的弟子,取筆在手,一邊在手邊的卷冊上鉤抹,一邊問他所辦差事進展。
三日前,昆侖以東三百里,天降三次金光,浩淼仙氣波及半個九州,令天下所有修仙者齊齊皆驚。
瓊華舉派嘩然,諸多揣測流言,夙瑤先安撫門人,后派紫英等前去查看。
紫英行事素來穩(wěn)重可靠,今日面見自己,想必此事已有眉目。
“掌門。”紫英行禮。
“金光所在,瓊華以東三百里,只有一處山谷。谷內(nèi)有一處洞府,弟子前去查探之時,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夙瑤手中筆一捺,在微黃的書冊上留下一道墨跡。
“難道真是有前輩飛升仙界?怎么以前從未聽聞有這樣的人物?更何況,距離瓊華如斯之近,我派竟一無所覺——”
紫英道,“世間臥虎藏龍,紫英見識尚淺,不敢妄議。”
“哦?那你就是有些想法了?不妨說來聽聽!
“掌門,恕紫英斗膽,天命難測,掌門以為,在一處地方同時出現(xiàn)三位大能的可能性有多少?修為高低全憑悟性,依紫英看,世上無此湊巧之事。”
夙瑤直視著紫英的眼睛,沉聲:“說下去。”
“三道金光,乃一人引發(fā)。”
“荒謬!”
紫英一驚,面前夙瑤拂袖而起,聲音隱現(xiàn)怒意,“紫英,你修仙也有多年,難道未曾在典籍中讀過,可知接引之光,對同一人,只會出現(xiàn)一次?!何出如此無知之言?!”
面對呵斥,紫英臉色微變,但并不出言反駁。
“掌門,紫英僭越了!
夙瑤看著自己弟子,回想他方才的話,一時之間難以平靜。
不錯,她心里其實知道,紫英的分析不無道理。但她實在難以接受。
三道金光,一人引發(fā),只能說明這位本該飛升之人,竟然拒絕了天光的接引,這才會引動天光一而再出現(xiàn)。
瓊華幾十代修仙,枉稱昆侖三大派,至今亦無一人修得天道。
情何以堪。怎能不怒。
“紫英,給我查明,到底是何人有此仙緣。”
慕容紫英亦知掌門心思,俯首為禮,“是。”
風來,吹開窗戶。
夙瑤本重新落座,正對窗戶,見狀一驚,再度站起。
奇怪——這風能吹開窗戶,但吹在臉上卻是柔和的,仿佛十里春風,不疾不徐。
云起涌動,流入瓊華大殿,皚皚的白霧中,大殿門窗漸次洞開。
“紫英,戒備!”
不需夙瑤提醒,紫英已經(jīng)祭起長劍,利落擺出防守姿勢。
“不歡迎我么?”
順著遠遠的長風,這句話清晰傳遞到夙瑤耳邊。
下一秒,一襲白衣,御劍而來。
夙瑤睜大眼睛,恍如夢中。
“師兄——?”
漫天云霧中踏劍而來之人,有著一張如此熟稔刻骨面容。
玄震師兄。
時光倒流,他站在大殿,含笑道,“夙瑤師妹!
一如當年初見。
夙瑤震驚地上前兩步,觸摸到他衣角,原來并不是幻象。
“我回來啦,以后都不走了!
玄震輕輕說。
紫英一直警惕地看著玄震,此時忍不住開口,“掌門!玄震師叔在十九年前已經(jīng)亡故了!”
夙瑤震了一下。
她怎會不知。當年大戰(zhàn)后,尸骨遍地,是她親手將他葬入醉花陰,抄往生書七七四十九卷,焚燒時,整個醉花陰都是火光和冷冷飛灰。
“我重生而來。前一十九年,修道至臻,三日前大成,所以此時才來尋你!
三日前?三日前!
“原來是你?!”夙瑤喃喃。
三拒天意,舉世震驚。
“我已是半仙,只不過尚未飛升罷了。”
玄震看著夙瑤,靜靜道,“十九年修仙,以后的歲月,我都陪著你!
“師兄,你可要重入瓊華門下?”
紫英走后,夙瑤問在她的榻上翻書的玄震。
雖說他重新回來。但畢竟前塵已死,非瓊華中人。
以往的名分,也本該一并作廢,但他,畢竟是師兄。
玄震聞言,只是笑了一下,“難道要我做小字輩?不過一個名分,不要也罷。如今這樣就好。”
哪怕她身為掌門,也無法再將玄震重列于玄字輩。
“玄震師兄舊日居所,一直空置,以后師兄便還是住在那里吧!
“隨你安排。”玄震不置可否,十九年在外修道,本就對這些看得不重。
夙瑤默然半響,望著榻上面容年輕的男子,輕嘆,“師兄,你還是如當年一般模樣!
如今他亦不過十九,她卻老了。
玄震終于放下書,有些驚奇,“你分明亦如當年!
修道修到夙瑤這份上,容顏豈會衰老。既然芳華不謝,她又何出此言?
夙瑤苦笑了一笑,不答。
容顏不老,心呢?
這么多年,在瓊華。
玄震看了夙瑤,認真道,“你心中記掛太多,于修為不利!
修道修寡欲,名利財色,根本不值得記掛。
“我也知道。”夙瑤閉目,苦笑更深,“這都是入了魔障了!
“今后我會指點你的修行!毙鹫f。
夙瑤點頭。
若非他三拒天光,此刻已是仙人。
“那余下的瓊華弟子——”
她話說一半,玄震忽然道,“有人來了!
夙瑤聽見巨大的碎裂聲從禁地傳來,臉色一白。
“是玄霄!”
“哈哈哈哈,夙瑤,你關得了我一時,豈能關我一世!”囂張的笑聲沖天而起,并且迅速靠近大殿。
“你把他關在玄冰中,一十九年,難怪他有如此大的怨氣!
玄震搖搖頭。
“師兄!”
夙瑤頓足。玄霄此次沖破禁制,豈能與她善罷甘休?
玄震笑意不減,“還是這么容易生氣。別急,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兩句話的功夫,玄霄在大殿中現(xiàn)身。
他散著發(fā),神情悒郁地看著一襲掌門服飾的夙瑤。
“夙瑤,當年我就說過,冰封之仇,我必要百倍討還!”
夙瑤皺眉。
“師弟,你能壓制體內(nèi)炎陽了么?”
看他眼中的赤色,情況似乎并不好。
“少來假惺惺,你只怕恨不得我被炎陽反噬而死吧?我偏不如你的意!”
“掌門!”“掌門!”
聽到異動的門下弟子紛紛趕來,叫道。
紫英站在弟子隊伍最前面,憂心忡忡地看著大殿內(nèi)劍拔弩張的身份不明之人,手中劍越握越緊。
“你們都退下!”夙瑤喊了一聲。
玄霄狀如瘋魔,她只怕他殃及功力不濟的弟子。
玄霄冷笑,“好大的威風!如你這般資質(zhì)平庸之輩,又豈配坐這掌門之位?”
話未說完,強大的威壓已經(jīng)狠狠朝著夙瑤壓下。
這是要在整個瓊華面前打夙瑤的臉!
夙瑤巨震,后退一步方才站穩(wěn)。她昔日功力便不如玄霄,如今他功力更勝以往,她卻多年忙于打理瓊華,疏于修煉!
玄霄冷哼,“稀松平常,夙瑤,今日我要一雪前恥!”
“掌門,弟子請求出戰(zhàn)!”紫英率先喊出來,其余弟子紛紛附和,請愿之聲響徹瓊華。
“卑鄙!”
夙瑤豎起手掌,示意他們退后,唇邊溢出血色。
“玄霄,你難道以為我會懼你?”
她功力雖不及玄霄,但傲骨卻更勝于他,更何況,師兄正在看著她!
“那就一戰(zhàn)!”玄霄傲然道。
夙瑤應道,“好!”
正要動手,夙瑤握劍的手卻被輕輕握住。
夙瑤抬頭,不解地看著玄震。
“爭斗無益,何況你非對手!
玄霄方才未曾注意到玄震,此時一見,驚道,“你當年未曾死?!”
“自然是死了的,如今不過是轉(zhuǎn)世重修罷了!
玄霄看著玄震,目光凌厲,“我敬你一聲大師兄,但此事是我與夙瑤之間的恩怨,不需要你插手!”
玄震笑了一下,“因果報償,你已經(jīng)打傷了夙瑤,她不欠你什么了。”
玄霄怒道,“十九年冰封,豈是區(qū)區(qū)小傷可以抵償?!”
他當他是三歲小兒般好哄么?!
玄震收起笑容,“當年冰封是是非非,你比我清楚,你捫心自問,你若是夙瑤,又該如何去做?”
玄霄明顯聽不進去,“又是說教!玄震,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偽善!不過是要護著夙瑤罷了,說什么冠冕堂皇的話!今日,我定要夙瑤償還,你又能如何?”
“冥頑不靈。”玄震搖頭。
“你!”
玄霄驅(qū)動羲和,斬向玄震。
“對我動手?!”
玄震揮手,掌中藍色弧光乍現(xiàn),打飛了羲和,連帶玄霄也重重撞在門上。
夙瑤被急轉(zhuǎn)直下的事態(tài)怔住。
玄霄掙扎著起來,雖然沒有受傷,卻也足夠震驚。
“這樣的功力… …你真是玄震?!”
浩瀚如海般深不可測,哪怕是以前的太清,也無法如此輕易將他震開!
玄震只是含笑看他,仿佛方才雷霆一擊,不是出自他手。
玄霄敗退出門,仰天長嘯,昆侖十二峰皆有隆隆回音。
這份實力同樣震驚瓊華諸弟子,紫英默不作聲放下劍,看了夙瑤一眼,松了一口氣。
“不要試圖借助昆侖天光飛升,后患無窮!
“我聽你的。”
玄震站在臺階之上,對夙瑤伸出手。
夙瑤微微一笑,牽著他的手走上去,站在他的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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