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妙的后事是我處理的。
　　我打量了一下仍在流淚的雅典娜和沉默著的幸存的黃金圣斗士們，我知道這件事應該由我，也只能由我來做。
　　天空是暗藍色的，然而群星璀璨，像是天上的住戶俯視著我們。水瓶宮里同樣星星點點，冰晶的光芒像鬼火一樣，照亮里面地上趴著的兩個人。我深吸一口氣，燃起小宇宙，走了進去。
　　在一步步走進卡妙的時候，我的全身都浸透了越來越重的寒氣，然后我蹲下，手指僵硬地托起卡妙的頭顱。我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在微笑，寂靜又安詳。
　　那一瞬間我打了一個巨大的寒噤，盡管之前做了心理準備，但仍有一股情感強烈地劃過心間，幾乎令我倒在地上。他還在保持著臨終前的笑！沒有小宇宙，沒有鼻息，面部肌肉凍得僵硬，點點星光把他的臉部線條映照得明暗有致。
　　整個空間里只有我的呼吸聲，白汽隨著每一次的呼吸飄出來。我溫熱的手指顫抖著撫向他的胸膛，水瓶圣衣冷冰冰地把我的手指黏在了上面。我又一次燃起了小宇宙，把他抱起來，然后面朝上平放在地上。
　　他的手臂還保持著倒地時微微舉起的姿勢，這樣平躺著實在不優(yōu)雅。我端詳著他，發(fā)現(xiàn)這樣的姿勢很像是在慵懶地睡覺，眉頭舒展，睡顏安詳，是在做什么美夢嗎？
　　他大概就會這樣微笑著入殮……他的心臟決計是不會再跳動了。
　　想到這點，我整個人都仿佛被抽干了力氣，頹然地坐到地上。有一瞬間我強烈地希望那個躺在地上死去的戰(zhàn)士不是他，是我自己。但我馬上就恢復了過來，因為我還要去處理那一邊的冰河。
　　冰河也是面朝下倒地的，我扶起他的身體，看到他的表情在哭。淚水劃過他的臉，凍結成了冰柱。他身上還有我留下的傷口，此時都凍結了。像卡妙那樣，我也把冰河平放在地上。他的雙手服帖地垂在腰際，像是哭泣著、不安穩(wěn)地入睡了。
　　我凍得發(fā)麻的手抽離了冰河的身體，即將準備站起身來。這兩個人，一個在哭，一個在笑，都安靜地死在這里，我感到有某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
　　也許是我凍得神志不清了，忽然我發(fā)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小宇宙。我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狂喜著沖到卡妙身邊去，試圖尋找一絲曙光，那股小宇宙若即若離，淡若游絲般遼遠，我探尋著它的方向……可那是冰河的小宇宙。在卡妙的身上，沒有一絲小宇宙?zhèn)鞒鰜怼?br>　　我立即把冰河抱了起來，沖到了水瓶宮外面。幾雙目光一起投到我身上。
　　“冰河還活著，”我說。
　　雅典娜憂傷的眼神一下放出欣喜的光芒來。幾個雜兵立即搬來了擔架，要把冰河抬到擔架上去。
　　“不行，他身上有極光的凍氣，普通的醫(yī)生不能接觸，”我又說，“讓我先用小宇宙的熱量去除他的凍氣�！�
　　我找了一塊墻根，靠著坐下，把冰河抱在懷里，再一次，我又燃起了小宇宙。雅典娜走到我面前，俯下身看著冰河，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
　　沉默了許久，她才哽咽地說道：“對不起……”
　　是在向我懷里的冰河說對不起嗎？為什么要道歉呢？這幾個少年，為了她甘愿赴湯蹈火，這難道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嗎？
　　“米羅……對不起……”
　　我沒想到她是對我說的。我抬起頭，驚異地看著她。
　　“我何德何能，您為何要向我道歉……我的女神。”
　　她抹了抹眼淚：“卡妙，他已經(jīng)無法再活過來了吧……對不起，你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我換了個姿勢，使自己抱著冰河的感覺更舒適一些，然后我緩緩地開口。
　　“其實，我并不希望卡妙能真的活過來。你看到他死去時的表情嗎？他在了無牽掛地微笑……我不想讓他帶著叛徒的罪名茍活下去。”
　　雅典娜的表情有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了悲天憫人的神情，她的眼角還掛著淚珠兒。
　　冰河身上的凍氣已經(jīng)去除得差不多了，這耗費了我許多精力。我把冰河交給他們之后，就靠在墻根休息。
　　滿天星辰，而地上的星辰還在水瓶宮里縈繞著。在這遍布天地的星辰中，只留我一個人在這里坐著。我抬頭凝望著俯視我的星星們，突然感覺十分地疲累�，F(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思考任何事情了。
　　就讓我在這群星織成的被褥中，沉沉地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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