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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故事情節(jié)源于一個噩夢,我覺得有點意思,就稍作修改寫了下來。關(guān)于福喜這個人物,或許一些孤獨小孩的童年會有那樣一個亦父亦友的人吧。
內(nèi)容標簽: 種田文 悲劇
 
主角 視角
福喜解冀
互動


一句話簡介:不是所有的救贖,都會得到原諒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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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近代現(xiàn)代-武俠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茶樓短卷集
    之 卷一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929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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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長工

作者:青絲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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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一、
      如果沒有十二年前的那場劫難,解家可是上泗村的大戶。整個家族在一夜之間被一伙土匪給洗劫一空,苦心經(jīng)營五代的茶園也被焚毀。
      土匪劫財殺人,反抗的解家男人被亂刀砍死,女人被擄掠去,連孩子都慘遭屠殺,剩下的只有解老夫人和幾個老仆。
      當時被藏在腌菜缸里僥幸存活下來了一個小孫子。

      那時的解冀才一歲多。
      冀,希望。
      他在所有人的希望中長大。

      在解冀四歲的時候,一個叫福喜的長工來到了解家。
      解家在老夫人的支撐下,開始慢慢恢復一些種植。但都不景氣,能付的工錢很少,所以能招的工人也少。
      人手少了,連找工人的事都要老夫人親自著手。她看到福喜手臂和臉頰的淤青。
      福喜笑笑解釋,那是在上家干活時留下的。那時候長工給地主家賣力,不給工錢還遭到毆打的事并不少見。解老夫人心善,也不再多問。只說到家里不景氣,工錢會給,只不過會比其他家少些。
      福喜激動萬分,對他而言有一個收留的地方已經(jīng)滿足。

      解冀不喜歡奶奶,也不喜歡其他仆人。因為他們不只是蒼老,在那一份衰弱中有一中沉重的痛苦和希望,這讓年幼的他并不喜歡接近。
      他很喜歡剛剛到來的福喜。
      福喜年紀未滿三十歲,全身都瘦,但頭臉卻是圓圓的,他臉上有一些細小的傷疤,笑起來像是皺紋一樣。解冀就用手在他嘴角兩邊劃開,以為這樣就能看到擴大了兩倍的笑意。
      解老夫人見孫子喜歡福喜,索性叫福喜也在解宅中住下。解冀高興得不得了。

      除了在私塾的時間,解冀都有福喜陪在身邊。
      清晨,福喜背著他下到茶園里。解冀會爬到大樹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念書給他聽。到點了尤叔便用牛車接到村里學堂上課。
      中午太陽大,福喜在大宅子里晾曬東西,解冀就把大竹躺椅推到陰涼的房檐下?粗O苍诿Γ粗粗约阂簿途肓。等福喜忙完就過來給他扇涼。
      每到晚飯,解冀要和奶奶一起吃,福喜是不能進大屋的。為了早早去院子聽福喜講故事,凡是奶奶叫吃的,他便吃得又快又多。

      福喜很會講故事。從他口中聽來山野間的奇獸傳說,妖魔鬼怪的故事,奇異的江湖把戲。每天晚上他都能變著法的講故事。講得解冀睡著了。第二天還會追問福喜故事的結(jié)尾是什么。但有時候福喜也會忘記講的是哪個故事的結(jié)尾。

      福喜在解家的第二年,得利天時,茶圃長勢很好,收上了很多好茶芽。
      解老夫人是家傳的炒茶好手,她帶上老仆人們和福喜開始沒日沒夜的炒茶。
      福喜雖然瘦但很能吃苦耐勞,什么活都肯干。老夫人越來越看重他,這個勤勞的年輕人讓她想起曾經(jīng)再世的一些家人。尤其是他帶著解冀玩耍的情形,解家空空的大宅里好久沒有在聽到孩子的笑聲了。
      而這慈祥而隱忍的老人一直很令福喜尊重。

      解家的茶葉在縣里賣得很好,今年解家可以過個肥年。解老夫人特地叮囑尤叔把老家的小孫女帶過來一起過年。
      這年上泗村難得下了一場雪。
      解冀和尤家小妹在院子里打雪仗。
      吃夜飯設(shè)在大屋,老夫人召喚所有的仆人一起來吃飯,解冀高興得不得了,因為福喜也能進大屋一起吃年夜飯了。
      解老夫人那天特別高興,一直和尤叔話家常。還時不時看向兩個吃得正香的小孩兒。話里間偶爾提到要訂娃娃親的事。
      后來老夫人看向福喜,說不如也給福喜訂門親事,喜上加喜。老夫人感到,解家好久沒有辦過喜事。
      說到親事,福喜愣了愣。老夫人以為他難為情,便鼓勵他說要是有鐘意的,就說出來,她老人家放下老臉也給他去說親。
      是呀,這么好的小伙,年紀也不小了,出來做長工家里人也會掛念……大家的話題和目光一時間都集中在了福喜身上。弄得福喜怪不好意思。
      這時,解冀說話了,聲音清亮清亮的。他說,福喜,你要娶媳婦啦?
      福喜笑著說,不,是小少爺你要定親,大家說笑我。
      解冀大聲說,不是!你們說我都聽到了!還騙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解老夫人微皺眉頭。身邊的老仆婦趕緊給解冀夾菜,勸他吃飯。
      解冀放下筷子,從凳子上下來,來到福喜身邊。他大聲說:
      我不要你娶媳婦,我也不要定親!
      屋子里靜了。
      但不一會兒又恢復了笑聲。
      大家都在笑,原來是解小少爺害羞了。而尤家小妹還沒意會到發(fā)生什么事。
      解冀氣得笑臉通紅,他哇的一聲叫出來,不停地拍打著福喜,推他打他,想要把他推出門去。
      叫著叫著他哭起來,我不要你娶媳婦,我不要你娶媳婦!
      尤叔怕老夫人臉上掛不住,趕忙叫福喜先把小少爺抱下去。見解老夫人點頭了,福喜一把抱住解冀出門。
      解冀的哭鬧聲在院子里遠去。
      老夫人繼續(xù)招呼大家吃飯吃菜,嘴角卻有藏不住的苦澀。解冀這孩子,平時懂事,可就是脾氣不長。也不怪他,從小沒了父母帶,他也不愛親近自己,只愛粘著福喜。福喜遲早要成家搬出去,到時候他能怎樣。只盼他快快成長,明事理些,以后才能挑起這個家。

      福喜扛著解冀,雪地上,有幾個小孩看著福喜這樣子笑個不停。福喜也跟著笑,大過年,我家少爺要唱山歌,我?guī)鋈コ。說完,他還真開口唱起來。一大一小,一個哭著一個笑著唱歌,給路人見了不知道有多逗。
      解冀還哭個不停,一邊還手腳并用的捶打福喜。
      終于,福喜在河邊停下來。解冀也哭累了,坐在雪地上抱成個團,堵著氣不說話。
      福喜用大拇指拭去他臉上的淚痕,嘿嘿地笑,哭什么哭,男子漢哭成個女人家家的。
      福喜坐下來,望著寂靜的冰河,天色將暮。河面的冰顯得如此瑩白。
      遠處的人家吃過夜飯,出來放炮仗,一串一串炸著響。燈火初上,孩童們提著燈籠出到雪地里玩耍,放煙花。但這一切熱鬧和那坐在河邊一大一小的身影仿佛沒有聯(lián)系。
      解冀已經(jīng)冷靜下來。這場哭鬧卻讓他更加深了一種離別的擔憂。他現(xiàn)在也不敢開口問。
      在呆下去天色就晚了。
      福喜拉著解冀站起來。站起來,解冀望著他。福喜眼中那股笑意沒有了。他長得木訥、普通,他的神色談不上堅定、深刻得讓人難以忘記。
      他摸摸解冀的頭,對他說,小少爺還沒有長大,我不會走。
      解冀說,不許走,我不娶媳婦,你也不許娶媳婦!
      福喜笑呵呵地說,我不走我不走,我專門來照顧小少爺?shù)模也蛔摺?br>  剛穩(wěn)定下來的情緒,沒由來又爆發(fā)了,解冀又哭了起來:你不許騙我!

      即使得到答復,解冀還是不放心。這個年他過得內(nèi)心惶惶的,他真怕有人來把福喜搶走了。

      春天來了,茶園里開始了新種植,解老夫人要讓茶園恢復到當年解家的盛況。今年還多找了一些短工,讓福喜帶著他們干活。
      一天下午,所有工人回到解家院子放置工具,正好碰上剛下學堂的解冀。
      解冀望著,群人里唯獨沒有福喜。
      福喜去哪了?他問。工人們都說不知道。
      解冀連書包都沒放,沖到大宅里,他質(zhì)問奶奶,福喜去哪了,是不是給他找媳婦他不回來了?
      解老夫人這回生氣了,這是解冀長大以來奶奶對他第一次發(fā)脾氣。老人憤怒的放下剪子,她轉(zhuǎn)身拿起拐杖,對著解冀打。
      她口中說著,不好好上學,整天和一個長工在一起,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媽嗎?
      解冀又氣又痛,我不要你,我不要他們,我只要福喜!
      解冀跑出院子,解老夫人追不動,丟了拐杖扶住門邊。

      但他跑出去半天都沒找著福喜,只好坐在家門口,老仆人們接二連三的來勸都勸不動。
      要是福喜不回來,他就一直坐等下去。

      福喜終于回來了,帶著一身的泥水。
      原來是在收工的時候福喜發(fā)現(xiàn)村里招人去修河壩,就跟著去了。上泗村旁邊常發(fā)山洪,村里想把河流改道了,不然幾場春雨下來,就有可能爆發(fā)山洪。

      那天晚飯解冀抱著碗到福喜的屋子里吃。他知道自己惹奶奶生很大氣,不敢到屋里吃飯。
      解老夫人便叫尤叔夾了兩碗菜送去他倆那。
      她嘆氣說,算算解冀也快七歲了,粘著他,又能粘多久。

      二、
      解老夫人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別人可能不察覺,但她能從炒出來的茶味中辨析到自己的衰退。
      轉(zhuǎn)眼解冀已經(jīng)十二歲,他從村里的私塾升讀到縣里的洋學堂。他不愿留宿在縣城里,堅持每晚要回上泗村。
      每個傍晚都由福喜在村口接他。
      他接過解冀的書包,聽他講城里的事。
      或許福喜奇奇怪怪的故事已經(jīng)講完了,也許是解冀在大開眼界之后有更多新奇的故事,福喜成了他最親近的傾訴者。
      解冀的個子猛長,眼看要超過福喜了。他跑起來已經(jīng)比福喜還快。

      有一天,解老夫人把解冀叫到大屋來。
      這些年解家積有余財,老夫人想開始讓解冀著手家業(yè),如果一心想上洋學堂去留洋,可能就要放棄家業(yè)。老夫人自然不舍得解家唯一的獨苗背井離鄉(xiāng)的留洋,她想讓解冀接收這份沉重的家業(yè),留下來。

      大屋里是一列列的,是解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盡管一雙牌位解冀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次,那代表他父母的存在。木刻的名字在杳杳燃香中續(xù)著遙遠的溫情。

      晚上時解冀在院子里乘涼,和福喜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福喜在屋檐下抽著水煙筒。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抽水煙的,像尤叔那樣。
      解冀突然問道,福喜,你的父母呢?你在我們家這么久還記得他們的樣子嗎?
      福喜吐了一口煙,說,我是孤兒,父母的樣子已經(jīng)不記得了。
      解冀說,我也不記得了,今天奶奶和我說了很多,說到當年我家的事……
      他的聲音低下去,又說,福喜,我什么都不怨,我這不還有你么。
      福喜嘆了一聲,那是小少爺還沒有長大。
      解冀不耐煩地說,我長大了、讀書了,福喜,你跟我出去留洋吧,外面的世界好大,我要去看看。
      福喜抽著水煙,過了一會兒說,我們要是走了,老夫人怎么辦?家里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老夫人多想小少爺留下來啊,她一定會告訴你很多關(guān)于你家的事……
      解冀扭過頭說,我知道,她一直都想告訴我,只是我不想聽。
      解冀其實怕,他怕聽到那些關(guān)于家門慘案的話語,因為這十幾年來,即使無人當著他的面說,他也總能聽到只言片語。解老夫人每到清明時的神情,像是烏云一般的情緒籠罩著解宅,這些都是解冀回憶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所以他格外想離開。但今日聽到奶奶的敘說,他靜靜地聽,感覺奶奶在說起當年那個永遠無法忘記的黑夜時的樣子,那么平靜,一反平日的莊重嚴厲。
      解冀才忽然覺得奶奶已經(jīng)這么老了。解家怎么能沒有他。
      一想到這解冀就兩難得頭都疼了。

      第二天,解老夫人就病了。像是以及交付了長久以來的一個重托,她終于可以舒一口氣。
      解冀突然感到心慌,他不去縣城里上課了,要留下來照顧奶奶。
      解老夫人躺在床上抹著眼淚,她帶著泣音的嘆息讓解冀聽得特別沉重。
      她說,阿冀啊,我最近總是夢到那晚上的情景,到處是閃電一樣的刀光和飛濺的鮮血。

      解冀晚上敲響福喜的門,他沉默地進屋,像小時候那樣縮在福喜的床上。福喜見他心情沉郁,便笑笑,放好水煙筒和他說話。
      扯長扯短,還問到尤家小妹。但解冀顯得沒有絲毫興趣。福喜看得出,他想走,想離開這個沉重的地方。
      解冀突然說,福喜,你說我該不該恨那些殺我父母的人。
      福喜說,該恨,恨才是正常的,那樣你才像是解家的人。
      解冀煩躁地說,你們都這么說我,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我一直裝著不懂,懂得那些事有什么用,我又見不到我爹媽,我又殺不了土匪!
      福喜嘆氣,但是你必須懂啊……
      解冀憤憤地背過身,福喜,你怎么和我奶奶一樣!
      屋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是從解老夫人的房間傳來的。
      福喜跳起來,解冀也掀被而起。
      尤叔比他們先趕到解老夫人屋里,只見老人按著面巾掩面而泣。尤叔點了一盞煤油燈,屋里,解老夫人的生命像那微弱的搖擺的燈光。
      她把解冀和福喜叫過來。她說自己又夢到解冀的父母。
      這時的解冀再也承受不住,他轉(zhuǎn)身跑出屋子。
      解老夫人只得叫福喜到身邊,說這孩子從小沒缺什么疼愛,但缺些管教,萬一自己這一去,只剩下他該怎么辦。越說越傷心,老淚縱橫。
      福喜沉默地握著老夫人的手。
      尤叔也勸她別太傷心,說要不在家里辦一場法事,超度超度那些故去的家人。

      關(guān)于做法事,當?shù)赜械拦珜iT給人辦白事、看風水。尤叔派人去請來了一位邱先生。
      邱先生一進入解家大宅,開口便說這是個陰宅。
      解家當年的事情在這小村子里人盡皆知,盡管后來剩一些老弱婦孺,也沒有能力按當?shù)仫L俗辦個法事超度亡魂。按照邱先生的說法原本建于風水寶地的解家大宅因此成了陰郁之所,老夫人的病遲遲不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解老夫人越聽越心慌,連忙叫邱先生安排做法事,這些年存得些積蓄,還是夠用來做法事的。

      解家的法事做得很有排場,非常盛大。解家祖輩在村子名聲好,引來很多熱情的鄉(xiāng)民幫忙。
      作為唯一傳人的解冀片刻不得離開,他得跟在邱先生身邊,做著各種禮節(jié)。而解老夫人回避呆在屋內(nèi)。只有解冀一個人在忙轉(zhuǎn),這是,他第一次感到一種孤獨。
      那種把他硬生生突顯出來卻無法逃避的孤獨。
      那些從祠堂重新搬出來的牌位,在冷冷的日光下林立著,動靜相對,生死相對。孤零零的只有他一個人,跪立在蒲團之上漫天紙錢之下。
      聽邱先生口中念唱著什么,讓亡魂往生,往生的世界無憂無愁,福蔭后人等等……
      往生的世界無憂無愁。解冀聽著聽著,喉哽鼻酸,哭起來。
      他不是不渴望、不懷念,而是本能讓他回避了沉重的過去。他自以為豐盈自大的內(nèi)心,在此時緊縮起來,變成一只瑟瑟發(fā)抖的小獸。
      聽到解冀的哭聲,老夫人在屋內(nèi)直抹眼淚。院子里的鄉(xiāng)親多受感染,一些婦人也哭起來。唯有邱先生和鑼夫們像見慣生死一般面不改色。

      福喜在后院里,劈柴燒水,守著明晃晃的爐火抽水煙。
      算算,他來到解家快九個年頭了。
      時間改變他的樣貌,繁重的農(nóng)活壓彎他的背梁。他學會了說當?shù)卦挘槠鹚疅煛?br>  前院傳來敲鑼打鼓的喧鬧,長工的眼穿越時空。
      解冀問過他,真的有那種可怕的刀光?——像閃電一樣又快又亮的。
      當時福喜笑說沒有。而其實是有的。
      他不只是見過,而是曾經(jīng)再熟悉不過。

      米飯煮好了。福喜把飯送到前院給邱先生和鑼夫們,叫幾個老仆端給老夫人去,又招呼鄉(xiāng)親們一起吃。
      解冀因為太傷心,端著碗幾乎沒吃什么。福喜在一旁陪著他。
      吃飯時村長特地過來看望老夫人,說了一些臺面話。只道近年土匪少了,抓一個槍斃一個,要是縣里面一有消息就告知她。
      埋藏多年憤怒和恨意使祖孫二人對村長的話時痛哭不已。
      邱先生說他愿意在晚上多加一場招魂法事,讓解冀見見他的父母。

      在當?shù)卣谢赀@類法事,不是厲害的師傅攬不下來。邱先生肯做,那是解家的福氣。
      等盼到了晚上,一些看熱鬧的鄉(xiāng)民都回去了,解家的宅子冷清下來。夜風把院里立著的高高的紙幡吹得嘩嘩響。
      邱先生穿著花彩陳舊的道衣,手中搖著鈴鐺,圍著神臺每隔一小時又跳又唱。
      解冀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忙活了一天,他累得昏昏欲睡,但眼下的事又讓他難以睡著。最后被清脆又凌亂的鈴聲擾煩了,解冀有些恨不得趕緊結(jié)束。
      福喜當然沒睡,他得陪著解冀,只是覺得今天后頸沉沉的,抬不起來一般;蛟S是上年紀了吧,他想。
      這招魂的事難道真的靈?在這個當年發(fā)生過血案的老宅子里,聯(lián)想到鬼神之事,福喜心里居然有些發(fā)毛。
      院子里,邱先生突然停止搖鈴,把香灰往空中一撒。
      大風來了。
      廚房的福喜心里突然緊皺起來。他仿佛感覺到有黑影從窗戶紙上掠過。
      大院子的木門被咣當一聲吹開了,解冀心里嚇了一激靈?粗裣壬C穆的樣子,他又驚又怕。
      邱先生終于說了一句他聽得懂的話:
      魂兮歸來!

      三、
      福喜沖到院子里時,只見仆人們正把暈厥的解冀七手八腳的抬進屋子。大家都嚇得臉色煞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更怕解冀出事。
      尤叔掐著解冀的人中,他緩緩轉(zhuǎn)醒,目光趕緊尋找奶奶。一看到他就哇的一聲哭起來。
      福喜站在人圍外邊靜靜看著。他聽見解冀斷斷續(xù)續(xù)地哭訴他見到父母的鬼魂。解老夫人老淚縱橫,轉(zhuǎn)瞬間屋子里又是哭成一片。

      夜深了不再做法事,尤叔安頓好邱先生他們。福喜陪在老夫人身邊。
      等解冀睡下了,對老夫人說,今天想要去河堤上守夜就不在家里了。這段時間雨水多,就怕山洪沖垮河堤把后面的茶園泡了。
      老夫人點頭,叮囑他多加小心。

      那晚福喜睡在河堤邊的小棚子里。他睡得不好。
      夢的是一個血沫四濺的夜,有他熟悉的閃電一樣的刀光,還有那些無辜死去的怨魂。
      福喜驚醒了。忘記帶水煙筒,他只好對著寧靜的河流默默坐著。
      他不敢去想剛才的解冀是否真的看到了父母的鬼魂。因為自己內(nèi)心長久以來的寧靜已經(jīng)被恐懼和心虛打破。

      解冀注意到在邱先生做法事的時候,福喜總不在家。家里做法是大事所以也沒人關(guān)心他的去向。
      隔天夜里,解冀終于忍不住跑到河堤上找到福喜。他出現(xiàn)時嚇了福喜一跳。
      解冀說,你就這么坐在棚子里坐一晚上?
      福喜點頭,他這次帶了水煙筒,夜色里可以看見他口鼻見噴出的淡淡煙霧。
      兩人陷入沉默。解冀看著黑茫茫的河岸,他感覺得到福喜沉重的心事,沒有心情也不敢詢問他。因為解冀最怕福喜覺得自己厭煩或者自己長大了,他就可以離開了。
      解冀對福喜說了白天的一些事,邱先生法事果然很靈,早上村長來時說縣城里有報案說發(fā)現(xiàn)了一伙土匪的蹤跡,最近就在附近村寨活動。
      福喜說,解家的血案已經(jīng)十年多了,現(xiàn)在抓人恐怕抓不對了。十年的時間里,那些刀尖過活的土匪有的死了,有的改頭換面。
      福喜對著解冀,他的眼睛不再像當年這么有神,眼角已經(jīng)耷拉下來,但目光里的疼愛和眷顧沒有因歲月而減少半分。他還想說些什么,但看解冀若有所思,到喉嚨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夜深時解冀躺在棚子搭成的木板床上睡,福喜則坐在邊上,床太小了不夠兩人睡。解冀像是有很多話沒有說完,直到迷迷糊糊的時候還要和福喜不停地說。他說,剛才真的見到父母的鬼魂了,一開始覺得很可怕,但后來又是真的想念他們……
      解冀已經(jīng)快睡著了,還在說,福喜,其實我不想恨那些人,我還想著回學堂,以后去留洋……雖然覺得自己不是什么孝子,但是我……
      福喜哄他說,會好的,這些事不是已經(jīng)過去了嗎,可以讓它再遠一些。
      解冀嘆氣,過去又怎么樣,人死又怎么樣,過去的事能再重現(xiàn),連人死后的鬼魂都能看見。
      突然啪的一聲,福喜手里的水煙筒爆開了。竹筒里的煙水撒了一地。福喜有些呆呆地,尷尬地拿著破裂的煙筒。解冀微抬抬頭,只說,沒大事回去再讓尤叔給做個。
      福喜一聲不吭的撿起碎片,嗚咽的夜風夾起煙草味,吹得人心頭發(fā)寒。

      翌日,邱先生又開始做法,請神自然要有送神。
      福喜回到解家大宅時已經(jīng)感到有些不適,他想是昨天一夜未睡又吹了風所以才覺得頭重腳輕的。
      白日的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筛O矃s感到整座宅子絲絲涼涼,不禁聯(lián)想到邱先生那詭異的招魂術(shù)。在當?shù)刈钚诺木褪侨斯碓﹤,難道現(xiàn)在真有那些看不見的鬼魂盤桓在這宅子里?福喜吸一口氣,加快步子。但他確實感覺到身后有人——
      福喜。
      有人在后面叫住他。是邱先生帶來的一個外鄉(xiāng)的鑼夫。
      福喜站在原地,鑼夫瞅了他好久,才說,我聽說你不是本地人,你是什么時候來到上泗村的?
      福喜不能再往常一樣憨笑,他的臉有些僵硬。對鑼夫說,來了這么些年,在這里就像自己家。
      鑼夫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福喜也不再多逗留,轉(zhuǎn)身離開。

      送神儀式講究時辰,白天辦一場,晚上還得辦一場。至中午的時候福喜倒下了,高燒不止。他一直在說胡話,說屋子里有很多人圍著他。其他仆人當作是邱先生做法事顯靈不敢聲張,尤叔安慰說都是解家人,自家主人的鬼魂不會害人的。
      送神儀式照例辦得熱熱鬧鬧,上泗村人口不多,人都擠著在解家?guī)兔Α?br>  期間停息的時候,尤叔叫人給福喜送了飯。福喜臥病,額頭上都是汗臉色很差。
      來送飯的恰好是今天打過照面的那個鑼夫。他進來時已經(jīng)不再是盯著人臉看了,淡然的把飯食放在床邊。
      那鑼夫說,你是不是被鬼沖了?
      福喜聽得迷糊。又聽到鑼夫說,我應該見過你,在十幾年前。這才使得福喜微睜開眼睛看他。
      那鑼夫繼續(xù)說,十五年前,我?guī)椭t刀幫當家做過苦力,那伙人就是搶劫解家的土匪。幫里人人帶寬背刀,意思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們到處流竄,好在八年前已經(jīng)被縣里的官兵給剿得差不多了,那幾個當家的頭都被插在樁子上示眾……
      鑼夫看著病床上的福喜,說,我看你長得不像土匪,沾點人氣。你是不是和他們有關(guān)系……
      福喜收緊手掌——這個鑼夫認出來,他那左右手手掌中有像是斷掌一樣的淡淡的紋路,那不是斷掌,而是用小刀割的刀疤,是當年在匪幫人人都要割的印記。
      鑼夫再說些什么時福喜已經(jīng)聽不進了。
      他看著蚊帳頂,思緒飄得很遠。想到他第一次來到解家,告訴他們自己叫福喜,好像這個名字能給他們帶來一些福氣。想到解冀,他的小主人,那個巴巴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影子。那么嬌寵,卻又那么依賴自己。他小心翼翼地開始融入解家,至始至終,不離不棄。有時候自己為這家和解冀所付出的溫和或許是自己前半生沒有設(shè)想過的。他甚至為自己感到驚訝。十幾個春夏秋冬,解冀完完好好地長大了,懂事,學知識。多好啊。看著如今的解冀,福喜才意識到自己原來種植的救贖和希望已發(fā)芽成長。
      可是一切又兜轉(zhuǎn)到十二年前,解家的滅頂之夜。如今悲傷和絕望在孤寡心中積累成堆一瞬傾塌。同樣的,福喜好不容易積攢的救贖也一同倒塌。

      邱先生說“送神”的時候出了點狀況,可能要多耽誤點時間。尤叔替老夫人轉(zhuǎn)達說,只要法事能辦好,他們家不會在乎多花點錢。
      這意思是要鐵定的花錢消災祈福了。
      村長期間來過解家,他提議說最近又有土匪出動,想召集村子里的壯勞力守守村口。見這么多人都擠在解家吊唁又不好意思開口。
      而解老夫人心寬,叫尤叔分配一些年輕人過去了。
      福喜也說要去,他們不知道他已經(jīng)無法再在家里呆下去。好在沒讓解冀知道,福喜就說去看看河堤和茶園,沒事就回來。
      其實后來他沒能回來。

      四、尾聲
      福喜在村口的山頭找到了村長。就著地勢交代了一番之后,一個人朝著河堤走去。
      那個簡陋的棚子越來越近,福喜想起當初剛來到這里,就是順著河流漂游一段,上岸走一段。那時他正想著要離開匪幫重新開始一種生活。沒想到冥冥之中與這里結(jié)緣。
      福喜搬開壓在板床下的大石塊,抽出一塊已經(jīng)銹跡斑斑的大鐵片——它曾經(jīng)是他手中鋒利的砍刀。
      來到河邊的一塊鵝卵石上,一下一下地磨掉上面的銹跡,露出青白的鐵質(zhì)。

      晚飯時福喜沒有回來,解冀問起時便聽說他在河堤的棚子。解冀?jīng)]再鬧著要去找他,陪著奶奶把剩下的瑣事完成。
      只是到了后半夜,村里突然傳來有土匪的消息。好在村長之前有準備,提前向縣里請援,縣里派了些洋槍下來。

      有些年輕人守在村前的山坳里,一邊提防著土匪來,一邊還想著十幾年前解家的事,又后怕又好奇。有人問,都說那年搶了解家的土匪是什么紅刀幫,那砍刀的刀光跟閃電似的,這是真的假的?

      不知道是有幸還是不幸。他們那天晚上真的看到了一陣很特別的刀光。
      聽埋伏在河堤那邊的村民說的,有一小伙土匪想從河堤這邊潛進來,結(jié)果沒過河堤就不知怎的先打了起來。引來的動靜過大,最先暴露了。后來呀,河堤上的壩橋給塌了,他們還沒打過橋,好幾個人掉下河給沖走了。
      這下一來村民敲鑼打鼓地扛家伙,封住唯一進村的路,向斷橋的河岸示威。反正土匪不敢過來。再拖延一會兒,鎮(zhèn)上的、縣里的官兵都來了。

      直到天將破曉,解家終于松口氣把法事辦完。而回來的村民都唾沫橫飛的講起這次驚險的“打土匪”經(jīng)歷。大多是年輕人,吹起牛來拉都拉不住。
      他們還提及在橋上看到的,一陣詭異的刀光。他們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竟然有人能把刀子耍成那樣。
      有人說,也許是邱先生做法顯靈了,這次來的正好是解家的冤頭——那幫土匪。這下正好,被縣里的官兵一網(wǎng)打盡了!
      這些話在解家里說著又解氣又欣慰。

      等到該散的人散了,該走的走了。解冀幫著尤叔收拾家里院子,在空地上起一把火,把紙幡白聯(lián)都扯下來燒了。
      解老夫人拄著拐杖遙遙望著火堆旁的孫子。
      解冀對奶奶說過一會要到茶園里看看,今年風調(diào)雨順說不定能收上好茶。等到學堂放假的時候或許會留下來學學炒茶。

      解冀想著,福喜會不會還在河邊的小棚子里?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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