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阿妹，你換上這條裙子一定好看，不對，你已經很好看了，換上這條裙子我一定會更想把你藏起來不給別人看到�！崩璋残ξ匕侵钊缜涞臓I帳門，見到李如卿走出來的時候更是笑得跟朵花似的，還有意識地把本來就很露的定國套扒拉得更加暴露一點……

　　李如卿轉身回了營帳，狠狠地抹了把臉，再走出去面前還是那個風騷到不行的黎安堵在門口炫胸肌！一定是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對！不過今日差點起晚了，可不就是因為每天大早上就會響起的擾人清夢的山歌沒有了么，黎安這家伙突然換了個方式來纏著她，還真讓人不習慣。

　　黎安看著她眨眨眼，張嘴又是阿哥阿妹地唱了起來，李如卿一按額頭，對著周圍戲謔的眼神不知該說什么，她拉了黎安一把，把人帶進了自己的營帳，“小安，我比你還大兩個月，你別阿妹阿妹的叫啦�！�

　　“卿卿阿妹害羞了？”黎安直勾勾地盯著李如卿，盯得她幾乎要焦躁得發(fā)火的時候又笑著湊近了一點，“好吧，那叫卿卿阿姐，阿姐的年紀到了要成親的時候啦，阿姐~阿姐看我怎么樣？”

　　被一句句地喚著阿姐，李如卿覺得更加不適應了，她別過頭去，努力不把自己的目光落在黎安那個妖孽的臉上，對著那么一張臉，對著這么一個對她好的人，李如卿是說不出什么重話的，甚至，聽了最后那句話，她臉上都有點發(fā)燒。

　　“要是沒事的話我還去集合了，最近毒尸是越來越多了�！崩钊缜浒欀�，難免帶了絲愁緒，天一教還真是不會做好事，最近這段時間，軍中的傷亡越來越嚴重了。

　　黎安重重地嘆了口氣，舉著手里的小包裹在李如卿眼前晃了晃，“才買的，上好的云霞錦織的裙子，火紅火紅的，可漂亮啦，小師妹見了找我要我都沒給她�！�

　　李如卿沒有伸手去接，她也嘆了口氣，“小安，我不需要這個�！�

　　“你穿著一定好看，卿卿阿妹，你就試一試啊，穿上站在我旁邊一定很配的�！崩璋矠榱速I這條裙子還特意去了中原一趟，他記得李如卿說過喜歡紅色的，真巧，他也喜歡~而且聽說中原人成親的時候都是一身紅的，卿卿穿上這一身，一定就跟他的新嫁娘一樣~不能更美好！

　　得了，又叫回阿妹了。就算李如卿在黎安的死纏爛打下接了那條裙子，卻也沒打算要穿過，她直接打開一個大箱子，把裙子壓在了最底下。黎安的臉色又一下子垮了。

　　“你不喜歡嗎？”黎安耷拉著腦袋的樣子讓李如卿想去摸摸他的頭發(fā)，心不知怎的軟了下來。

　　“喜歡，裙子很漂亮。身為女兒家，哪有不喜歡的，但我這輩子，卻偏偏要愛戎裝勝于紅妝了�！崩钊缜渥畛绨莸木褪遣苎╆柌軐④�，所以對著黎安，她也用這樣的話來婉拒了。這是她頭一次這么嚴肅地跟黎安說話，頭一次直白地告訴黎安，她一點都不想談情說愛，她要把自己這輩子都留給大唐。

　　黎安沉默了好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還是那副耷拉著腦袋的樣子。

　　李如卿拍著他的肩膀，“好了，我們的黎安阿哥很多人喜歡的，小師妹就很喜歡你是不是？”

　　李如卿覺得自己比黎安大上一點，一般都是直接叫他小安的，這回終于加了阿哥兩個字，黎安立刻就歡喜得和什么似的，他那雙桃花眼又一點點亮起來了，“卿卿阿妹一定是吃醋啦，我和小師妹才沒什么呢。你救我一命，我是要以身相許的�！�

　　“別開玩笑了�！崩钊缜湟粫r被那過于燦爛的笑容晃花了眼，手一直搭在黎安的肩膀上，手心都開始發(fā)燙了。

　　“你們中原人說女為悅己者容，阿妹肯定會為我穿上紅裙子的是不是？哎呀難道要我也救你一次，才能換你以身相許么？”黎安勾著唇笑得歡樂，還對著李如卿又眨起了眼，“那我可要努力地練功了，阿妹我先走啦，以后還給你帶漂亮衣服�！�

　　李如卿望著黎安慢慢走遠，腦子里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了一個念頭，黎安這小子的背肌也很好看……咳咳，那衣服真是太暴露了！她默默地從箱子底又把裙子翻了出來，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手一點點攥緊了，她給不了承諾，就干脆地不接受好了。

　　黎安說是要去努力地練功，可還是時不時地到李如卿周圍晃蕩兩圈，甚至李如卿去殺毒尸，他還在旁邊助助陣。紅色長裙是一年一條地送，每次都是李如卿過生辰的時候，而平日里他只送些止血藥材或是新鑄的武器盔甲來，或者跑去挖個幾筐的馬草幫李如卿喂馬，這樣的禮物，李如卿還真是拒絕不了。

　　“你不必這樣�！崩钊缜浒欀�，還是受不了地接過黎安遞過來的小包袱。

　　黎安露齒一笑，“既然你已經覺得欠我的了，不如以身相許吧！”

　　如果說什么救人一命以身相許的，黎安的蠱蟲和奇奇怪怪的藥材已經救了李如卿不止一命了，她每次重傷都是黎安給她治療，然后養(yǎng)得生龍活虎就又沖上戰(zhàn)場廝殺。李如卿欠黎安的東西是越來越多了，她總想和黎安說不要再等下去了，可是換來的卻每次都是黎安勾人到不行的笑容，“天下太平的時候你就跟我住在我大五仙教吧，阿妹你欠我那么多，肯定是要拿下半輩子來還的啦~”

　　“不要叫阿妹。”李如卿遲疑了一下，丟下這么一句話就轉身上馬了。
　　她穿銀甲披紅袍，披風是黎安最喜歡的那種紅色，黎安又忍不住想，李如卿穿上紅色長裙……唔，最好是大紅嫁衣的時候，那該多漂亮。如果重點僅僅是不要叫阿妹，那卿卿是不是算是默認了下半句？想到這里，黎安臉上的笑就更要閃瞎人眼了。

　　如果可以看見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如果那一天她還活著，如果那個時候黎安喜歡的還是她，那么李如卿覺得，她還一還債還是可以的，不如就以身相許，為一個人穿長裙換紅妝？李如卿禁不住笑了，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穿得和深閨小姐一樣肯定很奇怪，說不準到時候黎安那小子還是更喜歡她穿鎧甲的樣子呢。

　　李如卿想過很多的如果想過很多的可能，獨獨沒有想過黎安會死，黎安會等不到她回來的那一天。說實話，李如卿在安史之亂那樣九死一生的戰(zhàn)場上活下來真的是不容易的事情，她拼了命去殺敵，最后一戰(zhàn)的時候她傷得很重，甚至托了身邊的同袍要把遺言留給黎安，可是她還是活下來了，身邊很多人都死了，可是她活下來了，因為黎安的生死蠱。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李如卿一直都知道黎安喜歡自己，喜歡得不行，連五毒弟子一輩子只能用一次鳳凰蠱都給了她，可是，生死蠱是什么時候被下到自己身上的？李如卿是黎安的情之所依，心之所系，可是黎安也是李如卿深愛之人啊……李如卿活著，黎安死了，為李如卿而死的。

　　“我當時以為自己快死了，想的就是讓人告訴你，其實我心里也歡喜你的，不過我覺得你那個時候就是聽見了這句話也會很難過的，所以我努力地想要活著，結果我真的很好地活下來了，你卻沒聽見我那句話。”李如卿垂下眸，趴在黎安漸漸冷掉的身體上，顫抖著撫上他那俊美到不行的永遠不會再老去的臉，“你怎么不告訴我你給我上的生死蠱呢？”

　　黎安的小師妹看到李如卿那個樣子，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還是不滿地開口了，“就算他告訴你了，你就不上戰(zhàn)場，不去拼命了？”她看著李如卿一下子慘白了的臉色，又哼哼了兩聲，嘆息道：“師兄說你這回真的欠他一命了，你要還的�！�

　　李如卿沒辦法反駁小師妹的話，在知道自己背負了黎安的命之后，她或許也還是會上戰(zhàn)場廝殺的，這是她身為東都之狼的責任，她一直在為自己的信仰而戰(zhàn)�？墒抢璋舶　@輩子只對不起一個人，那就是黎安了。李如卿都能想象出黎安是怎樣躺在榻上，勾出狡黠的笑容和小師妹說，“卿卿阿妹這回是真的欠我一命了，我肯定能讓她為我換上紅妝的，女為悅己者容，她還能想為誰打扮。哼，這是要以身相許的！”

　　“哪止欠了一命，連以后的幾輩子都要賣給你了。”李如卿把眼淚逼回去笑了笑，戰(zhàn)爭已經結束了，她還活著，黎安依舊是喜歡她的，所以這么多的如果都實現(xiàn)了，她也該兌現(xiàn)承諾了。轉身回自己的營帳翻找了好久，箱子最底層放著幾條嶄新的紅裙子，甚至還有一套嫁衣，不知是黎安什么時候偷偷放進去的，紅得像血一樣，李如卿咬咬唇，綰青絲，著長裙，便是以身相許又如何？

　　李如卿穿著一身紅嫁衣，抱走了黎安的尸體，拜天地，敬高堂，與君結發(fā)成夫妻……李如卿的鼻子發(fā)酸，她穿了紅裙，還是黎安最想看到的紅嫁衣，鳳冠霞披紅繡鞋，可是小安有沒有看到？

　　黎安穿著紅色的包得很嚴實的新郎裝也依舊顯得很騷包，李如卿的唇角翹了翹，在他冰冷的面頰上親了一下，“小安，我陪你在你的五仙教住下可好？”

　　李如卿有很多的話想和黎安說，于是她守著黎安的墓碑，總是有些恍惚地在念叨著什么。李如卿其實很喜歡黎安，所以她愿意一直穿著那件大紅的嫁衣，而黎安穿著一套的新郎裝躺在地底了。李如卿想再聽一聽黎安唱的山歌，可是她愣了好久，很仔細地分辨出，每日唱山歌的人里，沒有黎安了，再也不會有了。后來她學了怎么唱山歌，一遍遍對著醒不過來的黎安唱，可惜沒有人接下去……

　　“小安，我心悅你�！边@句話李如卿不知說了多少次，也不知聽黎安對她說了多少次，她當初不曾回應過，如今黎安也再沒有回應過她……

　　“小安，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救了你一命，所以，不如以身相許吧，我們……終究要死同穴的。”李如卿眨巴兩下眼睛，淚打在碑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濕痕，“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

　　沒有了黎安唱著山歌擾人清夢，李如卿說不準哪一日就睡得死沉，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啊，黎安在的地方，會是李如卿的魂魄所歸……
　　不如就這樣，以身相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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