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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感覺如果只是描寫戰(zhàn)爭場面的話,會失去很多樂趣,所以我選了凡爾登戰(zhàn)役中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修路。比起在殘酷的戰(zhàn)場上拼殺,這是在極短的時間限制內(nèi)和自己的戰(zhàn)斗。
當(dāng)時法軍的情況非常糟,“圣路”又是事關(guān)戰(zhàn)爭勝負(fù)的關(guān)鍵,人與人之間的氣氛壓抑又陰郁。但是法叔給陰霾天空的帶來了一抹亮色?偸菐е杂行┹p佻的笑容閃亮閃亮著~樂觀愉悅,可有時候又能看到非常認(rèn)真的一面,而且似乎他什么都知道。
強大而輕佻,想寫出這樣具有魅力的法叔。

同時還想要有一個能描寫“在這種特殊狀況下,人與人之間感情”的角色,適合法叔的無疑是漂亮單純的少年了~我找了法國的常見人名“雅克”,不過法叔叫他“小天使”。
雅克逐漸信賴并且崇拜著弗朗西斯,對方為他帶來了無法想象的世界。兩人在枯燥沉悶的四十八小時中談?wù)撨^去與未來,雅克幻想著弗朗西斯描繪的夢,弗朗西斯透過他看到自己熱烈喜愛著的單純與天真。只不過自稱是“吟游?詩人”的法叔卻無法答應(yīng)雅克最微小的愿望,像是如果他們抵達了勝利的終點,是不是可以和他一起走,不管去向哪個方向。
內(nèi)容標(biāo)簽: 歷史衍生 正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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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
互動
雅克

其它:APH,黑塔利亞,法叔,歷史向,弗朗西斯

一句話簡介:APH黑塔利亞法叔同人文,歷史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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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其他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0029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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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法叔同人 《Verdun1916》

作者:灰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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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erdun 1916


      Day 1

      雅克第一次見到弗朗西斯的時候,對方的一切都與這里的氣氛格格不入。弗朗西斯穿著花哨,臉上始終掛著有些輕浮又有些散漫的笑容,漂亮的金發(fā)簡直閃閃發(fā)亮。他從正在彎腰干活的雜亂人群之中走過來,朝著大家愉快地?fù)]了揮手問好。
      可惜許多人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xù)做著自己手頭的事,其中一人遞給他鐵鎬的時候甚至還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聲。大概是弗朗西斯散發(fā)出來的上層氣息讓這里的人無法持有好感吧……他無奈地摸了摸胡茬聳了聳肩:“呀,我的朋友們真是冷淡呢!
      雅克一直看著他,在陰沉的天氣與灰蒙蒙的人群里站著的弗朗西斯顯得格外出眾,出眾的還有他的聲音與笑容。雅克覺得好奇,抑制不住地很想伸手過去摸摸那發(fā)亮的頭發(fā),很想過去仔細瞧瞧他。于是雅克放下了鐵鍬,把腦袋上的帽子重新戴了戴,成為了那時候惟一一個跑過去和弗朗西斯說話的人:“您好,先生。”
      弗朗西斯似乎吃了一驚,轉(zhuǎn)過身來才發(fā)現(xiàn)那個和自己問好的少年。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個子很小,穿著略嫌太大了的外套,亂糟糟的頭發(fā)上面壓著一頂舊帽子,一雙認(rèn)真的眼睛正睜大了盯著自己看。弗朗西斯愉快地笑了笑,也對著小少年行禮:“你好,小天使,見到你真高興!

      從21日開始,這里的天氣冷得出奇,在零下的氣溫里夾雜著激烈的炮聲和安靜的雪。聽力似乎已經(jīng)麻木了,不間斷的炮彈爆炸聲每分鐘都無數(shù)次的響起,震得鼓膜幾乎要失去意識。前方的情況看起來也糟糕至極:德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號稱“整個凡爾登防御系統(tǒng)希望之所寄”的杜奧蒙要塞,嚴(yán)密的炮火逼得已方步步后撤,連第二道防線都不得不放棄,到處都是□□清掃后留下的痕跡。被緊急任命堅守凡爾登要塞的亨利菲利普貝當(dāng)①,匆匆到任的次日又突發(fā)肺炎,只能有點不太像樣的躺在病床上指揮戰(zhàn)斗。
      “他的胡子和霞飛②的胡子一樣有型!”有些不情愿被派到這里的士兵經(jīng)常拿倒霉的貝當(dāng)開玩笑,“嘿,等我老了以后也留這樣的胡子怎么樣?”
      “等你能活到那個時候再說吧!迸赃叺娜擞昧ε闹募绨,模樣像是在說著平常最普通的笑話……雖然前方戰(zhàn)線的情況,他們并不十分清楚。
      無法得到情報,只是單純地相信著貝當(dāng)將軍的清醒,大部分被派來這里的士兵們完全服從他的一切決定!芭诒秃笄凇薄诒坏萝娭刂厍袛嗟穆(lián)絡(luò)線上,這位將軍終于找到了一條惟一可用的圣路:從巴勒迪克到凡爾登。貝當(dāng)將全部的支持希望都寄托在這條原本的次要公路上,不管是人員還是物資,凡爾登的勝利需要這條當(dāng)時只有二十英尺寬、路面也算不上好的公路。
      幾千名士兵和平民們一起在公路旁開了采石場,進行著沒日沒夜的搶修擴建,可用的工具又只有鐵鎬和鐵鍬。指揮人員在人群里高聲奔走呼喊著“修路即是勝利”,人們很少交談,亦很少休息,直到通知可以換班了,才互相開幾句玩笑,而后又沉默、迅速地陷入睡眠,很快就會被喊醒繼續(xù)工作。
      “從這里到西南的巴勒迪克差不多有三十五英里,”弗朗西斯扭頭對身邊認(rèn)真干活的少年雅克說,“你瞧,那邊有條單向的窄軌鐵路,可是那個不夠用。”
      “明白了。”雅克點了點頭。
      弗朗西斯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喃喃自語似的小聲說:“只有兩天時間嗎……27日就要開始運行啊。”

      溫度一直位于零下。天空中一會兒是雪,一會兒是惱人的雨,耗費體力的修路工程帶給了大家微熱的溫暖,許多人不敢隨便停下,總覺得一旦讓身體停止下來就會迅速變得麻木僵硬。有一部分人甚至拒絕了睡眠——兩小時不到的睡眠時間對他們來說毫無用處,只是讓肌肉的疲憊稍稍緩解而已,渾身冰冷地躺下去之后,身體極度的勞累,可腦子又異常清醒。兩者之前的落差實在讓人痛苦萬分,倒不如抱著鐵鍬鐵鎬,和腳下這條路拼個痛快。
      這里逐漸變得像一座孤島。將近兩千人在循環(huán)往復(fù)做著同一個枯燥疲累的事,沒有人告訴他們戰(zhàn)場的消息,有的只是貧乏的食物和極少的水,睡眠亦成為了奢望,連駭人的炮聲都已經(jīng)慢慢習(xí)慣,也變成了一個單一乏味的旋律罷了。人們知道之前法軍輸?shù)囊凰浚r活的生命在榴彈炮和擲雷器的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酢醯臉O限被附加上了對死亡的恐懼,陰郁的氣氛似乎正在一點點消磨意志,壓垮精神。
      挺過兩天就好了……可是他們看不清楚未來。
      弗朗西斯似乎和其它人總是那么不一樣,他迷人的藍色眼睛里看不到太大的憂愁。弗朗西斯一邊和大家一起全力修路,一邊不斷地給身邊的小雅克講有趣的事、古老的傳說,甚至將軍們的傳聞。他笑瞇瞇地講普羅旺斯性感的花房姑娘,講貝當(dāng)將軍從前在圣西爾軍校的成績,又一臉苦惱的跺腳大喊德國人為什么個子那么高臉也那么兇,為什么居然可以生吃不削皮的馬鈴薯……!
      雅克跟著他笑了起來,即使對方說的許多事情他都不明白。但是仿佛有著無窮精力的弗朗西斯給小小的少年帶去了聞所未聞的樂趣,那些大部分都是胡言亂語的雜談成為了支撐著兩人的某種東西,讓他們不至于被戰(zhàn)爭中的沉悶與壓迫感摧毀。雅克扭頭看著旁邊閃亮的青年,眼睛里漸漸帶上了說不清楚的崇拜和羨慕,覺得身邊這個人無所不知,也無所不能。所以當(dāng)人群里有人煩躁地詢問戰(zhàn)場的情況時,小雅克高高的舉起手來,堅定地大聲朝人群喊過去:“波諾弗瓦先生知道——”
      疑惑的視線一下子匯聚了過來,弗朗西斯有些無奈地看了看他的小天使,可馬上又恢復(fù)了自信的神情,甚至對人群眨了眨眼睛:“啊,沒錯喲,哥哥我什么都知道……大、大概吧?”
      雅克看著大家簇?fù)碇ダ饰魉瓜蜻h處走,青年意氣風(fēng)發(fā)地在和圍過來的人談?wù)撝粦?zhàn)雙方的策略和德軍最新型的武器,昂著下巴的模樣像是自負(fù)的指揮官。雅克看著他慢慢被淹沒在人群里,不知為何心里充滿了驕傲,彷佛是自己正被圍繞著談笑風(fēng)生。小家伙在原地抱著鐵鍬看著弗朗西斯離去的方向,唇邊有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容,直到有人叫他去吃點東西休息一下,這才恍然清醒,有些不情愿地挪動腳步。

      到了夜里又下起了雪。
      “哥哥我暫時不需要休息哦,只需要到外面巡視一下透透氣!备ダ饰魉拐裘弊樱趶浡鵁熗廖兜赖囊箍账α怂ζ恋慕鸢l(fā),“啊啊,在迷人的夜晚認(rèn)真工作……這才是男人最浪漫的時刻!
      “看吶,咱們這里出了個冒牌的詩人!”雖然周圍的人們?nèi)匀粚@位忽然出現(xiàn)要參與修路的閃亮家伙抱有懷疑,但已經(jīng)有許多人開始無所顧忌地開他的玩笑,或是朝著弗朗西斯愉快地吹口哨。這個身份不明的華麗青年總是有豐富得不可思議的情報,還有不知從哪兒來的燦爛笑容,這些都彷佛在說:“呀~我就是個超級好相處的人嘛,請大家和我一起努力起來吧!
      也許他很高興能給無聊的大伙兒打氣,或者只是帶去一點談笑的機會,可是那張精致漂亮的笑臉只給別人看,并不留給自己。弗朗西斯一邊裝模作樣整理著變得又皺又臟的外套,一邊背對著人群獨自朝公路的另一方向走去,走一步便減掉一分唇邊的笑意。前幾日一直在飄銀線般的小雨,現(xiàn)在又莫名下起雪來。雖然托天氣的福,法軍稍稍贏得了些時間,但是戰(zhàn)爭中陰郁的天氣總是會讓人不可避免的心情低落。

      Parfois il prend, sachant mon grand amour de l'Art
      La forme de la plus séduisante des femmes
      Et, sous de spécieux prétextes de cafard
      Accoutume ma lèvre à des philtres infmes③

      他低聲對自己念舊日的詩。身旁有微弱的光,那是無法盡數(shù)的士兵和平民正賭上體力拼搏的標(biāo)記,透過光線能看到籠罩整個凡爾登的雪,飄揚的顆;腥魪浡募毸榛覊m。
      整整一個白天都在說話和工作的弗朗西斯在這時終于陷入了巨大的安靜,把自己徹底與周圍人聲的嘈雜、鐵鍬的喧囂隔絕開來。他在雪夜里閉上眼睛跪了下去,而后伸展身體,緊緊貼在了他所深愛的大地上,模樣卻像是正俯在某人溫暖的臂彎。
      他的人民在前方拼殺,無數(shù)的生命轉(zhuǎn)瞬即逝,而他所處的這里正有另一場戰(zhàn)斗,那是和時間、和自己的,沉默而殘酷的對決。心里正不斷膨脹的恐懼和壓迫感沒辦法向任何人說起,弗朗西斯睜開眼睛的時候,迎著他的只是漆黑一片的遠方。可他又感覺得到自己最害怕的路德維希、那個與自己處處都截然相反的路德維希正朝著自己走來,而自己再無路可退了。
      “他們不會通過!
      弗朗西斯的身體正感受著他往昔所為之戰(zhàn)斗過的一切榮譽和尊嚴(yán),雖然地面潮濕而冰冷,可他總覺得有什么正在心中最深處肆意燃燒著,火焰一直蔓延到他原本清澈漂亮的藍色眼睛,燃燒得那里也充溢著滾燙的熱烈,還有久已淡忘了的激情。
      “他們不會通過。”弗朗西斯默念著貝當(dāng)將軍所說的話,“他們不會通過……路德維希貝什米特,你也永遠不會!
      還有二十四小時能拿來證明勝利。

      起身準(zhǔn)備回去時,弗朗西斯忽然發(fā)現(xiàn)了身后的小雅克。不知道什么時候找過來的,少年模仿著自己剛剛的動作俯在雪地上,可又因為太過疲勞而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身體蜷縮在那件不符合他身材的大衣里,小天使顯得安靜而柔軟。
      “哎呀……”弗朗西斯愣愣地看著似乎剛剛?cè)胨男〖一,對方的大衣上只有少許的落雪,也有些飄到了臉頰。
      “少年真是美麗!每個都是沾著露珠的玫瑰嗎……”弗朗西斯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覺得該回去干活了,有些不忍心叫醒雅克可又怕他被凍僵。正在猶豫的時候,還好小家伙自己醒了,正迎上弗朗西斯贊嘆的目光。雅克連忙有些冒失的抓過身旁的鐵鍬爬起來,急急忙忙只是一個勁兒地道歉。弗朗西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給他,說了句“回去啦”,便邁開步子大步往回走。
      雅克什么都不再說,披上了外套就在弗朗西斯的身后默默跟著他走。對方放慢腳步的時候他也停下來,加快走的時候他又趕忙開始小跑……弗朗西斯覺得又無奈又有趣,恢復(fù)了那張輕浮的面容,在一個快步走之后猛地轉(zhuǎn)身,嚇得后面的雅克“哇”地一聲差點撞上來。
      “小天使變成了小跟蹤狂!备ダ饰魉乖趯Ψ降哪X袋上打了個響指。
      雅克只是伸手揉了揉腦門,不會反駁也不會開玩笑回去,依然低著頭乖巧沉默地跟在他后面。直到兩人回到了他們負(fù)責(zé)的范圍準(zhǔn)備繼續(xù)干活了,少年這才有些支支吾吾地開口,握著鐵鍬的手緊張的掐住了掌心:“波諾弗瓦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
      “這個……是什么人呢?”弗朗西斯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于是朝他眨了眨眼睛,“哥哥我是尋找著愛的旅行者哦,是從很遠的地方到這里的吟游詩人~”
      “那么!那么等到我們勝利了……”雅克忽然抬起了頭,認(rèn)真的褐色眼睛直直盯著面前的人,“可以和波諾弗瓦先生一起去旅行嗎?不管哪里都——”
      “對小天使你來說,活著就是勝利。”弗朗西斯出乎意料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啊,對了對了,說說你的事嘛,哥哥我想知道更多關(guān)于小天使的事情哦?家人啦,生活啦,什么都可以。”
      看來是被拒絕了。雅克的聲音里沒有了剛剛那時候的激動,只是平靜而緩慢地回答著問話:“母親去世了,父親是在杜奧蒙要塞的士兵,我和奶奶住。得不到父親的消息,我覺得父親走得太遠了,不會回到雅克身邊了……可是我不覺得難過,感到好像被丟下的人是父親才對,自己一個人被丟在很冷的地方,沒有人陪著!
      仍然在不斷炸響的榴彈炮把他們拉回了現(xiàn)實。弗朗西斯為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而感到抱歉,在人民真正向他訴說自己生活的時候,這時候反而總有一種無法擺脫的、深深的無力感,折磨著作為“國家”的靈魂。只是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和自己親近的少年似乎變了一些,至少變得稍微愛說話了,這讓他有些小小的欣慰。
      “其實……父親說的‘為了國家和榮譽’之類,我不是很明白的……”雅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著正在自己身邊奮力揮舞鐵鎬的華麗青年,“不過,現(xiàn)在我感覺自己正在和國家并肩作戰(zhàn)!
      和國家并肩作戰(zhàn)嗎。弗朗西斯笑了,而2月26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正從千萬里之外,奔赴而來。

      Day 2

      有些人可以在戰(zhàn)場上舍生忘死的拼殺,可是卻無法在安穩(wěn)的環(huán)境里重復(fù)枯燥的勞動。躁動不安的種子開始在人群里萌芽了,先是被派到這里來的士兵們吵嚷著“與其在這里累死,不如去到戰(zhàn)場殺敵”、“就算我們在訓(xùn)練場的時候,科目還會換一換呢”,隨后這股迷茫困惑的氣氛逐漸傳染開去,侵入早已疲累不堪的平民們脆弱的神經(jīng)。
      “要不是你們這些士兵沒用,我們也根本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吧!”
      “有力氣抱怨的話,怎么不多干一點兒活?”
      雙方針鋒相對的吵了一陣兒,但沒人有余力去勸開他們,他們雙方也沒有會進一步惡化的勢頭——凝重的空氣已經(jīng)壓得大家喘不過氣。清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人們心里只有被時間逐步侵蝕的恐懼:過去了一半了,時間過去了一半了!如果在最后一天無法把路修好,仿佛他們自己就會成為整個民族的罪人。
      莫名精力充沛的弗朗西斯在揮舞鐵鎬的時候吹著口哨,跳躍的音符組成簡單而歡快的曲子,唱給身邊美麗的小小少年。可對方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支撐不住了,緊緊咬著嘴唇抱著鐵鍬,包裹在大衣里的身體冷得發(fā)抖。雅克怔怔的用右手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左手,完全沒有知覺……只有眼睛看到了雙手相觸,卻好像它們和自己無關(guān)。
      “嗨,很冷嗎,親愛的小天使?”弗朗西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說罩住了雅克,又順勢把少年摟了過來抱在自己懷里。
      手臂能明明白白感受到對方單薄的身體,弗朗西斯覺得自己像是擁抱著一只脆弱的雛鳥,又小又柔軟,自己熱烈的體溫隔著厚厚的衣料漸漸浸入對方的皮膚,溫度順著血管蔓延開來充滿全身。弗朗西斯握住少年的手指移到自己嘴邊,朝著那涼涼的指頭哈著熱氣:“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下……”
      似乎是帶領(lǐng)人員的高大男人走了過來,在人群中大聲喊著“請叫醒睡覺的人”、“加緊工作才不會被凍僵”、“還有最后一天——”,聽到這些的雅克恍然驚醒,連忙從弗朗西斯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搓了搓手一個勁兒的搖頭:“不困!我也要快、快點干活才行!
      “可惡!”弗朗西斯感覺失去了一個光明正大親近少年的大好機會,忿忿地抓起一把混合著小雪的土朝剛剛那家伙的背后砸了過去!結(jié)果對方完全沒反應(yīng),真讓人失望。
      “波諾弗瓦先生!你、你太失禮了!”
      ——還要被腦袋死板的小天使說教。不過能讓對方有點說話的機會也不錯,至少打破了僵硬的環(huán)境,也讓雅克稍微提起點兒精神。

      在這個時期,精神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弗朗西斯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陰沉天氣,沒有陽光亦看不到云。難以判定現(xiàn)在的時間,只能聽來回巡視的人員扯著嗓子喊“還有十六小時”、“還有十二小時”,那些聲音讓人們更加焦躁緊張。弗朗西斯想,有什么辦法呢?人類這種生物如果獨自待著,再大的寂寞和不安都可以自己默默忍受和度過,可一旦聚在一起,一點兒零星的火花就能把巨大的恐懼感點燃,每個人心里都同時有著另一座戰(zhàn)場。
      其實他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比任何人都惶恐不安,可是無從談起,亦沒人傾訴。弗朗西斯假裝的漫不經(jīng)心和自信為雅克打破了沉悶,而小雅克認(rèn)真的態(tài)度、還有自己無論說什么都會相信的神情反過來也給了自己強大的支撐。他很感激能遇到這個漂亮而天真的少年,讓他得以短暫的忘記對未來的迷茫,一直扮演著一個無所不能的哥哥角色。
      “唱首歌給你好嗎?”
      雅克點了點頭,而后聽到了身旁青年溫柔的嗓音。說是歌,更像是首美麗的敘事詩,弗朗西斯為他唱起美好的幻想故事,唱起兩個浪跡天涯的旅人眼中廣闊的世界:白天有成片成片如海洋的葡萄園,黃昏時分有灑滿夕陽的璀璨河流,而夜晚有漫天繁星,兩人挽著手唱著舊日的歌謠,一起飛向皎潔的月亮……弗朗西斯的聲音低沉而魅惑,浪漫的歌被他唱的甘醇醉人,似乎他們也在一瞬間飛離了凡爾登,正在去往夢里的路上。
      雅克沒有沉醉在浪漫的世界里。少年只是看著身邊的弗朗西斯,看著他在陰沉世界里的耀眼姿態(tài),覺得仿佛那些帶有幻想的魅惑夢境才是他應(yīng)該待著的地方。歌里所說香醇的波爾多酒與蕩漾碎金的河流,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也完全想象不到……雅克有些傷心地想,自己和弗朗西斯似乎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并不感到羨慕,只是怕對方要從身邊離開。雅克不知道怎么表達出口,也不敢緊緊地去抓對方的手,于是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捏住弗朗西斯的衣角,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狗。
      可弗朗西斯沒有察覺到。
      他僅僅朝雅克俏皮地擠了擠眼睛說:“給小天使的特殊優(yōu)待到此結(jié)束,接下來是哥哥我華麗的音樂會哦!
      雅克慌張地松開手,似乎要掩蓋什么心情似的一個勁兒低頭揮著鐵鍬拼命干活。弗朗西斯拍了拍他的腦袋說,放輕松嘛,我向你保證……保證之后的……雅克沒有聽清想再問問他,結(jié)果剛出聲就被一句既忽然又嘹亮的聲音打斷——

      “Allons enfants de la Patrie,Le jour de gloire est arrivé!”④

      太突然了。弗朗西斯的聲音那么大,不止雅克,周圍的其它人都被他嚇了一跳,紛紛扭頭看過來。弗朗西斯瞧上去渾不在意,他昂著頭用最大的聲音歌唱起來,好像在說,來吧!更多人看我吧,更多人來聽我唱吧!
      “走吧,祖國的孩子們!光榮之日已經(jīng)來臨——!”
      弗朗西斯原本的聲音低沉而磁性,性感的氣質(zhì)并不適合這種近乎吶喊的高歌。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里有驚訝有疑惑,甚至還有很多不屑一顧和躁動的憤怒。雅克有些害怕地縮了縮,很想問問弗朗西斯要做什么,可是他又莫名相信著對方,相信他做任何事都有著自己的考慮。
      “L'étendard sanglant est levé! L'étendard sanglant est levé! ”
      “血染的旗幟已經(jīng)揚起——!”
      周圍開始有人議論,紛雜的聲音里包括著許多輕視。雅克聽到那些聲音說著“在干什么啊”、“還不夠累嗎”、“真是好吵”,甚至比較尖刻的“那位青年有什么毛病了嗎”……不知為何,這些無禮的話語讓雅克油然而生一種想要保護弗朗西斯的沖動,小小的少年抱著鐵鍬毫不猶豫地跑過去站在弗朗西斯前面,褐色的眼睛直直瞪著每個說著冒犯言論的人。
      弗朗西斯不怕,他的模樣像是在做熱情的演講。他只是伴隨著笑容伸手撥了撥頭發(fā),跳上旁邊的一塊石頭,對著蔓延至看不到盡頭的公路和民眾們做了一個飛吻,而后迎著日出的方向伸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這個國家的明天。
      “Marchons——”
      弗朗西斯面對著未知的遠方,用盡最大的力氣向它近乎吶喊的高歌:“Qu'un sang impur,Abreuve nos sillons!”

      忽然,雅克聽到了周圍有什么聲音,仔細聆聽才發(fā)現(xiàn)是極其微小的歌聲。人群里那些不知姓名的人,他們中的一小部分漸漸隨著弗朗西斯唱了起來,也為了解放自己的壓抑和迷茫。低沉聲線的弗朗西斯高聲唱這種歌聽起來帶有些單薄的好笑,可那個總是有些浪漫氣息的輕佻青年此刻卻用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神情威壓住了一切。
      懷疑和嘲笑的句子漸漸消失了,那些隨著他小聲一起唱著的人們,不知為何有人低下了頭。雅克也被包圍在充溢著激情和熱烈的歌聲中,忽然覺得睫毛潮濕溫暖,像是那里早已覆蓋著一層薄雪,而此刻才剛剛開始消融。
      “Allons enfants de la Patrie,Le jour de gloire est arrivé!”
      弗朗西斯沒有唱第二節(jié),他在歌曲第一節(jié)結(jié)束的時候回到了原點,看著身旁并肩作戰(zhàn)了三十多個小時的、無數(shù)的人們,向著他們內(nèi)心幾欲膨脹的巨大不安投下了引線。
      “Allons enfants de la Patrie,Le jour de gloire est arrivé!”
      首先大聲同他一起高歌的是雅克,少年拋掉了剛剛的恐懼,學(xué)著他的樣子大喊出聲。心里似乎有什么一直堵塞的東西瞬間坍塌崩毀,血管里如怒濤澎湃,洶涌著沸騰滾燙的激情。

      “Allons enfants de la Patrie,Le jour de gloire est arrivé——!”

      有人也隨之高歌了起來,情緒逐漸在人群里感染擴散,歌唱的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響亮,沒有人再笑了,沒有人再在不安的躁動中謾罵抱怨。人們只是一齊在不計日夜的工作中為了勝利放開嗓子高歌,暫時忘卻了手掌上磨損的疼痛、饑餓、疲憊和寒冷。歌聲構(gòu)筑的潮水從弗朗西斯所在的地方向四周奔涌,一層層不斷蕩漾累積,掀起了巨大的波浪。許多人在這怒濤似的高歌中流下了眼淚,心中的感情說不清楚,只覺得有什么東西正一層層涌上來撞擊著自己的眼睛。
      還有最后十個小時,不管對未來怎樣迷惑不安,不管內(nèi)心深處有多么大的孤獨和恐懼,都要放在十個小時、我們的工作完成之后。有許多領(lǐng)隊人員也在巨大而震撼的合唱中默默流下了熱淚,心里對著上天祈禱,請讓我們?yōu)樽鎳膭倮佉粭l平坦的大道。
      那些躁動的抱怨,都只是因為不敢面對未來,而未來的樣子還不清晰,大家都需要一個發(fā)泄的缺口。這位不知從哪兒來、亦不知將去往何處的青年閉上眼睛愉快地笑了,他點燃了人群中的引線,而后又在震耳欲聾的歌聲中獨自變得安靜。過了許久,想起扭頭去看看他的小天使,這才發(fā)現(xiàn)雅克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從未離開。
      雅克看著他,覺得他似乎變成了凡爾登振臂高呼的英雄,可又覺得就站在自己面前的他變得模糊了,逐漸看不清楚。
      雅克想起凌晨時分說過的話,自己說著感覺正和國家并肩作戰(zhàn),而對面迷人的漂亮青年仍然帶著笑容,語氣里卻染上了傷感。
      “越是為國著想的人,越是容易迎來悲慘的結(jié)局呢!蹦菚r候?qū)Ψ郊傺b漫不經(jīng)心地說出這樣的話,可今天他卻又帶領(lǐng)所有人唱著為國而戰(zhàn)的歌。到底……到底他是什么人呢?

      一千多人一起經(jīng)歷最后一日的黃昏與黑夜。
      讓人感覺躁動不安的白天已經(jīng)過去了,那是最痛苦的時刻,害怕工作無法完成,可又有無盡的疲累侵蝕身體。到了最終日的夜晚,人們反而都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公路路面的成果逐漸在眼前變得清晰,沒有了無法精確掌握的巨大工作量,修路的進度一目了然。雖然距離慶祝還早,但是大家都心里有數(shù),只是默默向著那個終點奔跑。
      唯一越來越焦躁的也許只有雅克了吧。
      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又短暫又長久的夢。在夢里他遇見了一位奇妙的青年,那個人似乎沒有沮喪或者失落的時刻,總是洋溢著輕松浪漫的氣息,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和對方在一個無比單純的環(huán)境下認(rèn)識,短暫的生活既充滿疲累,又有無比簡單的快樂。自己心里很清楚這夢即將在明日的清晨醒過來了,唯一剩下的一點兒僥幸讓他忍不住毫不猶豫的直接去問那個青年“修好路之后,是不是馬上就要走”。
      而弗朗西斯依然看起來十分悠閑,只是吹了個愉快的口哨:“哥哥我呢,要隨著第一縷陽光的升起,無影無蹤的消失在天際啦……”
      雅克不聽他的胡話,在心里暗暗責(zé)罵甚至笑話自己。明明知道對方的戰(zhàn)場不在這里,明明知道那個人根本就不屬于這兒,何必非要再去問、再讓他說出來呢。
      只是還是有些不甘心,還是想要知道他為什么不愿意帶上自己一起走。會成為累贅嗎,會派不上用場嗎?這些他都可以反駁掉——

      “波諾弗瓦先生!”雅克什么都不再考慮了,少年忽然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直直盯著面前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用前所未有的堅定聲音對他說,“明天帶我一起走!
      少年不再用“請”字,他的語氣一改往常的謙恭有禮,固執(zhí)的像是在下命令。弗朗西斯被他這么突然的話語嚇了一跳,剛想說什么,雅克似乎猜到了似的截斷了他的話:“如果不行的話……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帶我一起?”
      “那……好嘛!备ダ饰魉褂行@訝地看著他的小天使,隨后又長長呼了一口氣,用慣常的玩笑語氣對他說,“哎呀~如果小天使讓哥哥我親一口的話……”

      沒有得到預(yù)想中的憤怒或揍過來的小拳頭。
      雅克就站在他面前,神情認(rèn)真的昂起頭來,慢慢閉上了眼睛。吃驚的反而是弗朗西斯了,他沒料到雅克居然把那句話當(dāng)真,而且毫無反抗地等待著自己象征允諾的親吻。弗朗西斯怔怔地看著面前忽然變得強硬的少年,臉上那些輕浮的表情也收了回去,手足無措地像是變成了犯錯的孩子。
      周圍的修路聲和嘈雜人聲都聽不到了,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雅克在徹底的寂靜中像是凝固了的雕像,他還披著弗朗西斯的大外套,右手握著小小的鐵鍬,有些臟兮兮的帽子壓著腦袋上毛茸茸的亂發(fā)。他像是在夜里含苞待放的花。
      “小天使……”
      弗朗西斯伸手撥開了雅克的額發(fā),俯身輕輕在少年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溫柔的痕跡。他的嘴唇溫暖柔軟,稍稍在對方有些發(fā)顫的額頭停留了一會兒,像是在做浪漫的告別。
      “親愛的小天使,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老去的模樣。”

      Day AFTER

      后來雅克和許多人一起見證了屬于他們自己的勝利時刻。這一千多人終于得到了休息,極小部分的平民倒在朋友的身旁呼呼大睡,而更多人只是站在自己親手修好了的公路兩旁,握著身邊的人與自己同樣有些疼痛的手,怔怔看著一輛又一輛運輸汽車在自己面前駛過。
      終于開始覺得極度饑餓和疲憊了,硬撐過來足足兩天的身體一旦放松,簡直像是要立刻垮塌下來。在經(jīng)過了長久的枯燥、孤獨和不安之后,眼前汽車們順利通行的畫面幾乎成了這些人生命里最輝煌的時刻,能夠在許多年后仍然將這畫面從記憶里提取出來,夾雜著回憶和少許的裝腔作勢講給后來的許多人聽。
      雅克站在人群里,看著身邊的人們一個個在不間斷的歡呼中落下眼淚,他們擁抱在一起痛哭,還有些人親吻自己手中的鐵鎬鐵鍬,像是在親吻勝利的徽章。
      只是見證的隊伍里少了一個人。少年有些恍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里似乎有點發(fā)燙。他記得在這四十八小時中那些最讓人絕望的時刻里,曾經(jīng)有人用燦爛的笑容和美麗的歌帶著大家度過,一直從黑夜帶入黎明。只是那個人沒有看到現(xiàn)在光榮輝煌的場景,也無人會給他頒發(fā)一枚閃光的獎?wù)隆?br>  他大概是去到屬于他的戰(zhàn)場去的了吧,而我們也不能止步不前。
      雅克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最后看了看自己和那個人曾經(jīng)并肩邊說笑邊干活的地方,而后脫下身上的大外套當(dāng)被子,找了休息的地方躺下來,等待身體逐漸進入睡眠,也等待著下一輪戰(zhàn)斗的開始。
      離最后勝利還有兩年零九個月。

      [完]

      Notes:
     、俸嗬评肇惍(dāng),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成為法國英雄,被稱作“凡爾登的英雄”。
     、诩s瑟夫霞飛,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法軍總司令。
      ③出自波德萊爾《惡之花》。
     、艹鲎浴恶R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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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te 作者有話說
    第1章 Verdun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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