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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來接小翠下班。”
天刀笑劍鈍說這話的時候過分正經(jīng),差點把正發(fā)呆的楓岫嚇著了,他點點頭,說:“她馬上就回來,你要坐這等?”
話音未落,就聽走廊里響起了規(guī)律的高跟鞋跺地聲,然后寒煙翠直直的沖了進(jìn)來,她抱著一個大紙箱子,累的喘粗氣,一下撂在楓岫的桌子上,說:“都在這了,這次收回來的片子!
“喔!睏麽兜皖^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眼神,入目第一行大字是‘懲治□□小野貓’,再看一眼就是‘忠犬養(yǎng)成法則’不禁有點不忍直視的模樣,沉吟著說:“怎么這批都是動物科的事……”
寒煙翠掩著嘴唇‘呵呵’笑了兩聲,道:“你再往下翻,還有‘掀起狐貍的尾巴來’,‘蛇行幽穴’,‘老龜也能攻’……”
“停!睏麽秶@著氣打斷她,起身拿起外套道:“天刀先生來接你下班的,走吧。”
已經(jīng)到了冬天,楓岫站在警署前頭目送著兩個人走遠(yuǎn),感覺到眼睛有些模糊,光線變暗了。才想起來幾個月前醫(yī)生告訴他,視神經(jīng)受損,看不見也只是時間問題。
要說掃黃組的工作,比起以前在重案組,真的很清閑。
同一個賣黃片的小伙子,一個月抓了放放了抓怎么也不下五六次,最后人家都和獄監(jiān)混熟了,有半個月沒來還想得慌。
順著路燈走回家,他把雙手插進(jìn)風(fēng)衣口袋里,路過水果攤,買了幾個橙子繼續(xù)往前走。
家里住的那個小區(qū)比較偏,自從燈壞了之后就沒有人再來修。他眼睛又不好,每天摸著黑上樓的時候都痛苦的要死,總想著要是有一頁書督查和帝如來警嫂陪同就好了,那金燦燦的海螺腦袋,怕什么。
數(shù)著樓層數(shù),察覺到了自己家,就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準(zhǔn)備開門,沒想腳底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站不穩(wěn)撲到了門上。他揉揉額角,沒說話,慢慢蹲下來,拿手機(jī)熒光一照,不禁露出了很難看的臉色,那種難看里甚至還夾雜了一些無奈和不堪。
地上躺著一個人,因為衣服顏色很深,所以那些撲鼻而來的血腥也看不真切,只是一直在呻吟。
楓岫近幾年身體很差,把人拖進(jìn)門就累的直流汗了。屋里的燈四敞大開,否則他看不見。把男人安置在床上,從柜子里折騰出繃帶和藥水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視力不好,也許是手不穩(wěn),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一起從柜子里滑落,砸在地板上更是心煩意亂,驚起床上那人,虛喚一聲‘楓岫!
“閉嘴!”
一嗓子喊過去,凱旋侯再沒了聲音。
他真的很煩。
楓岫這個人自理能力也很成問題,一路上不知道踏倒了地上多少東西,才坐到床邊上,一層層扒了凱旋侯的衣衫,循著眼中那有些模糊的血紅看過去,喔,左胸被砍傷了。
熟練的處理病患刀傷,青年想起了自己曾最美好也最狼狽的一段時光。
他和拂櫻一起進(jìn)重案組的時候,因為戰(zhàn)功卓著,被督查封過‘警署雙子星’,同時,還被極道嘲笑過,彼時尚風(fēng)悅一只手撐著頭,無名指上繞著龍形銀環(huán),特別欠揍的說:“我們總是祝福自己的感情千秋萬歲,永垂不朽?墒,永垂不朽的那是僵尸,不是感情!
也許,他那時候就知道了什么,只是不想說。
拂櫻是極溫柔的一個人,比起楓岫,他實在算不上慧黠。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在被楓岫揶揄,然后無奈的嘆氣,好友,你這是何苦。再往后就是柔柔的把他攬進(jìn)懷里,微笑著說些甚么,他記不得。
他的眼睛好看,清澈透底,總像藏著繾綣。楓岫直直的看過去,都會被一只手蒙住眼睛,他湊到他耳邊道,好友,你這是在誘我犯罪。
地獄口掃黑,被拂櫻從背后捅那一刀的時候,他還是笑的很溫柔的,一字一句的說:“楓岫,我想我會很懷念你在地獄里的樣子。”
血色漫上來,整個眼眶都覺得疼,楓岫攥住拂櫻手腕,讓刀子留在自己身體里,趁勢握緊槍抵住他額頭,嘴角被咬出了血,恨恨道:“地獄無你,豈不失味!
事實上,拂櫻早就卸掉了那把槍里的子彈。
眼睛壞掉是在被囚禁火宅佛獄的時間內(nèi),拂櫻真名凱旋侯,頂著一個戰(zhàn)無不勝的頭銜,顯得特別高端洋氣酷霸拽。天知道噬魂囚里面他們都在干些甚么,凱旋侯每次來探望都竭力想讓他放棄他那些所謂原則,就好像沒有了那些原則,他們就能放過彼此一樣。
楓岫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慢慢苦笑,吾之好友,你天真的可愛。
凱旋侯冷哼,負(fù)著手回身,冷冷道:“冥頑不靈!”
“哈……”他勾起嘴唇,一手撥開頰邊散發(fā),血色殘艷,看起來像極了每次要纏綿的前奏,楓岫輕飄飄的回應(yīng),“你說想看我在地獄里的樣子,為何此刻,卻不敢回頭看一眼?”
那之后不久,楓岫被他放走。凱旋侯目送他一瘸一拐的離開佛獄,唇齒闔動,淡淡道:“你擋了我的路,我不得不除你。楓岫好友,我祝福你的后半生……”
多狠的一句話,活該被他爛在牙齒中間,說的都快散成煙飄走了。
楓岫垂著眉眼回應(yīng),和身后那個男人一般虛弱,“永垂不朽的那是僵尸,不是感情!
局里覺得被臥底耍那么一大圈很沒有面子,楓岫回來的也被不明不白,所以就被下放到了掃黃組,干收片子的活。
他的后半輩子,果然安安穩(wěn)穩(wěn),沒法興風(fēng)作浪,擋了誰的路了。
早晨凱旋侯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全身劇痛,好在受傷的地方都被處理好了,還可以自由行動。
他總覺得在這間小房子里睡醒的感覺只能存在一段記憶里,忘卻了,也就不必再想起。然而真的遭遇,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
厚厚的窗簾落下來遮擋了大部分光亮,屋里還是黑沉沉一片,身側(cè)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側(cè)頭去看,是熟悉的一張臉,整個身體埋在被子里,側(cè)身睡著。
和過去被抱在懷里沒有多大區(qū)別。因為眼睫濃密,垂下的時候總想湊上去親吻他的眼睛,嘴唇顏色很淡,略微勾起就有似笑非笑的錯覺。抬臂覆上他的手,直愣愣的坐著,直到掌心出了汗,凱旋侯下床穿衣。
他就像一個要出門上班的丈夫一樣,小心翼翼,就連低下頭凝神望著楓岫眉目的眼光都是他所期盼的溫柔,直到凱旋侯閉上眼吻上楓岫嘴唇,嫌不夠一樣,扣著他的后腦,后者低低喘了一下,合攏手掌,回吻過去,凱旋侯順勢在他手掌心處寫下了一行字。
放開泛著水光的嘴唇,男人靠近他耳側(cè),淡道:“祝你后半生,沒有我。”
聽著防盜門發(fā)出尖銳的聲響,楓岫緩緩睜開眼睛,默默念出手掌上一串法文,那是上學(xué)的時候,他們刑偵班每個學(xué)生都牢記的一句話。
‘D’avancer comme je le ressens’行我該行。
被調(diào)入掃黃組第八年,楓岫的眼睛徹底看不見了。
他想申請離職,晚上抱著箱子起身,又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對面的男人說:“我來接……”
楓岫嘆了一口氣,笑笑的道:“不是跟你說了很多遍嗎,小翠在拐角那個辦公室!
“楓岫,我來接你回去……”
聞聲,已經(jīng)不算青年的楓岫主人睜大眼睛,卻仍是什么也看不見,低聲道:“拂櫻……凱旋侯……”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也想不出哪里不對。
混混沌沌被男人牽著手回家,有帶路的好處,所以也沒有拒絕。
“鑰匙給我!
打開門鎖也很快,被推到沙發(fā)上,聽著他走去廚房下面,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甚么。
說我是警,你是匪。說你是凱旋侯,不是拂櫻。
一句也說不出口。
突然手機(jī)震動透過掌心傳來,接起來是督查的聲音,一頁書很嚴(yán)肅的申明,“日前火宅佛獄被破,我們和重案組進(jìn)去勘察,只看到凱旋侯和太息公的尸體!
放下手機(jī),楓岫半闔上眼睛,靠在沙發(fā)上,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直到一陣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下好的面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被那個人整個摟進(jìn)懷里。
“凱旋侯?”
“呵……”他把筷子遞給他,音調(diào)是一貫的低沉,“我和天刀的聲音那么像?”
“沒有。”楓岫微微一笑,抱起碗開始吃面。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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